承德离宫
暖阁里的铜炉烧得正旺,奶茶的香气混着羊毛的暖意漫开来。
既然要说商路,就不能只说生意经,还得讲地理、讲人文。
珠兰铺开一张手绘的草原商路图,指尖在“科尔沁”三个字上轻轻一点,“山西来的茶砖、布匹,到了他们手里,价钱翻了三倍、五倍、十倍不止,底下的部落敢怒不敢言,长此以往,准噶尔刚平,怕是又要闹出别的乱子。”
贾敏立刻点头,手里的炭笔在纸上圈出几个红点,“我跟着公主在草原转了半年,也算清楚这些王爷的底细。上次给巴林部送的铁锅,成本价不过五钱银子,他们转手就卖二两甚至是十两,还说‘这是皇家特许的价’,漠北那边背地里都骂‘比准噶尔抢得还狠’。”
阿日娜苏想起那些牧民冻裂的手,心里就发沉,她与珠兰在一处久了,多少对民生有些了解,“晋商虽也加价,可至少有个谱,这些王爷是往死里薅羊毛。”
端敏捏着腰间的佩刀,“赶走准噶尔,本就是为了让草原安稳,他们倒好,把商路当成自家的摇钱树。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别人闹,咱们亲手攒起来的人心,就得散了。”
珠兰看向她,眼底带着期许,“端敏觉得,该怎么办?”
端敏忽然笑了,爱新觉罗家族特有的凤眼里闪着亮,“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光靠中原运货过来不行,得让草原人自己有活干,有钱赚。”
她俯身指着图上的水草丰美处,“咱们可以在这里建工坊——让牧民学熬糖,把羊奶做成奶豆腐、奶皮子,运到江南去,那些娇贵人家指定喜欢;还有羊毛,让她们纺成线,织成衣,厚实暖和,卖到京城去,到西洋去,比卖原毛值钱多了!”
工坊这个东西,原本推开不易,是因为科尔沁左翼后旗能从倒卖上赚大钱,就不乐意高投入去搞工坊。而其他地方没有原始积累,搞不起来。
也可以说,珠兰之所以要算计后旗,就是因为他们太不识相,挣了钱之后,不肯跟着走实体手工业,打乱了珠兰对草原的布局。
纺织工艺内务府也在跟进,江南来的绣娘们别出心裁,用两跟长木针就能织毛衣,还有一种羊绒衣,柔软不下于丝绸,完全可以作为贡品。
端敏越说越起劲,银甲上的流苏都跟着晃,“牧民有了营生,手里有了银子,谁还愿意跟着别人起哄闹事?到时候,商路是咱们的,人心是咱们的,那些王爷?没人买账!”
珠兰望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缓缓点头,眼里漾着笑意:“你说得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牧民有了钱,才会有消费能力,到时候京中的平价货才能卖过来。系统测算,广大牧民日用品市场,比王爷台吉的奢侈品市场要广大的多。
阿日娜苏跟着说道:“草原上的财富,不该只藏在王爷的帐篷里,该让每个牧民都沾着光。如此这般,他们才会信服咱们。”
贾敏在一旁听得眼睛亮晶晶的,手里的炭笔都忘了放下。
她原以为皇后娘娘操心商路,不过是为内务府多赚些银子,填补内库,讨圣上欢心,却没料到这盘棋下得这么大——不仅要打通商路,还要让牧民们真正过上好日子,从根上稳住草原。
“皇后娘娘……”贾敏轻声道,语气里带着敬畏,“您是想让草原和中原,真的像一家人那样过日子?”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平天下之策。
阿日娜苏拿起一块奶豆腐,放在鼻尖闻了闻,笑道:“一家人倒未必,但至少不该是‘王爷赚得盆满钵满,牧民冻饿街头’的样子。他们织的毛毯铺在江南的暖阁里,他们熬的糖甜了西洋人的茶,日子过得有奔头,谁还愿意打仗?”宣妃跟着皇后娘娘一路走一路学,思维方式也在一路变。
端敏拍了下手:“就是这个理!等工坊建起来,我派亲兵看着,谁也别想再克扣牧民的工钱。那些王爷敢捣乱,我就用‘抚远将军’的印信压他们——皇上封我这个将军,可不是只让我追着准噶尔砍的!”端敏也是如此,珠兰对她们的投资,是从思维方式开始的。她可没想培养个封建名将出来就算,那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珠兰但笑不语,频频点头。
贾敏低头看着商路图,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不再只是货物运输的路线,更像是一条条能把草原与中原、牧民与百姓连起来的绳。
皇后娘娘要的,不是银子,是实实在在的安稳,是让这片饱经战火的草原,真的能长出太阳照耀的好日子来。
暖阁外的雪还在下,可帐内的四个人眼里,都透着一股子亮堂。
商路、工坊、牧民的营生……这些念头缠在一起,渐渐织成一张网,一张能让草原真正安定下来的网。
而她们,正要用这张网,把千百年都有的窟窿,一点点补起来。
腊月的草原被白雪裹得严实,克鲁伦河结着半尺厚的冰,沿岸的商栈却比往日更热闹——离春节只剩半月,漠南各部的牛羊、皮毛正往这儿聚,等着换中原的茶砖、绸缎。
因为巨额利润的诱惑,草原各部都可以冒着白灾的风险,冬日腊月出行。
皇后娘娘说,想要富先修路。端敏与阿日娜苏都如是想,这路可太难走了,冬天更难走。
太皇太后病体未愈离不开承德,太后惯常是不管事,皇后被不开心的老太太拢在身边频频给皇帝写信,成心不让她去外面再出什么风头,免得坏了老太太爱女家敛财的大事。
皇后啊,天子鹰犬,哀家看不错的。还是不要放她出去,给玄烨分忧了。佟国纲与冯唐,也是一样被栓在了承德,别想搞什么不利于科尔沁的小动作。
太皇太后老了,心软了,只想给老家人多谋划一些好处罢了,何错之有呢。
偏生金銮殿里的皇帝,各种大道理说着,就是不肯看顾他祖母的穷亲戚。
于是,老太太就是不回京,就要留在承德养病,皇后当然得侍奉在侧了。
珠兰:我就看看,不用动手,活不多,还有观察点拿。其实,我还挺乐意跟老太太待着,不跟康熙似的那么多要求。
这般下来,各部能找的就只有从承德回到草原上的端敏公主与宣妃阿日娜苏两位贵人了。
也因为端敏那边是倾向于皇帝的,被太皇太后强压着,不动弹了,但也不会帮多少忙。
太皇太后能用的,还有一位出身科尔沁的宣妃,也只有一位宣妃。
珠兰:带她出来,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啊。
“宣妃憨厚、单纯。”太皇太后对太后说,太后深以为然。这个姑娘就像草原上的小狼,遇到事也只会呲着牙吓唬人。当初她父亲失踪,她在太皇太后的帐子里大哭,那时候就立下了她单纯愚蠢的人设。
太皇太后多少年了,都是喜欢顺服之人,在她看来,宣妃就是如此。
她曾以为珠兰也是如此,后来发现珠兰确实顺服,却顺到皇帝那边太多。
玄烨,强势过分!
珠兰:皇家祖孙,也是上下一日百战。亲密度高,猜忌数值更高。
阿日娜苏的毡帐就扎在科尔沁左翼前旗大营的最中心,帐外挂着的红绸子被北风扯得猎猎响。
科尔沁左翼后旗的人已在帐外冻了一个时辰,他们仗着是太皇太后亲兄吴克善的后人,有面子惯了,想借春节前的互市垄断最赚钱的奶糖生意,还想先欠着内务府的货款。
端敏公主那边他们走动了,人家不见,他们也不敢造次。
没办法,他们只好来拜见宣妃娘娘。
结果,这位同样出身科尔沁的宣妃阿日娜苏只让侍女传了句:“账不清,免谈。”居然比端敏公主还要铁面无私,一点不叙同族旧情的。
也是,为了抢生意,她与两位固伦公主的官司都打去京里,请皇上定夺了。
往日里,各旗抢草场,都没有这么上进。
康熙收到信时还有些不敢置信,阿日娜苏竟然跟雅图起了冲突。科尔沁前中后旗,各抱着一条大腿,因为利益分配的问题,打起来了。为了百万的利,他们可以忍着。可为了千万的利呢,各方早就红眼了。
宣妃这个丫头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个沉默腼腆,见了朕就脸红的形象。
居然敢为了草原生意,直接顶上有端敏这位大将军公主支撑的雅图公主。硬是敢从雅图手里,分走太皇太后默许的利益。
分明是太皇太后压制皇后,捧她上来的。
不对,她这是越过太皇太后与太后,在向朕表忠心?
皇帝脑中风暴纵横,他分析着。
端敏私下递上来的折子,写了太皇太后对她的安排,令她务必维护雅图。
珠兰送回的书信,也佐证了这一点,太皇太后将她与佟国纲等人都按在了承德,摆明了不让插手。
皇帝又对照了春苒、粘杆处几方送回的消息,确认了这一点。
草原商事必经之路上的科尔沁,后旗连续数年一家独大会导致尾大不掉,他们银子多了,就能养马养兵,会让皇帝睡不好觉。
三旗不是一条心,才能保皇家的声音最大,内库赚的最多。
朕晓得皇后在承德的难处,默许了端敏冬日沉默,暂时不动科尔沁。本来是预备让后旗再嚣张几个月,待朕平了南边,抽出手来······
此刻,这上赶着跳出来的科尔沁前旗,也不是不可用。太皇太后自家亲戚闹起来,可不是朕挑拨的。
而且,阿日娜苏是宫妃,在皇后不在的情况下,公主还真管不到她。
朕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颗妙棋。
皇帝一笑,大手一挥,大家平分,不要伤了和气。
密信寄出,鼓励阿日娜苏继续努力,先画一个贵妃的大饼给她。
太皇太后以为牵制了珠兰,压制了端敏,朕就要咬牙支持雅图?
朕,要重新审视宣妃博尔济吉特阿日娜苏了。
帐外的后旗台吉气得踹翻了雪堆,却不敢掀帐——帐侧立着大将军公主派来的五十名亲兵,银甲在雪光里闪着冷意,那是端敏给她留的话:“谁敢动,要问我的刀。”
皇帝以为这三个女人为了各自的利益,已经剑拔弩张、老死不相往来,实则不是那么回事。
自打承德粘杆处跟着皇后混,皇帝对草原的消息就开始摸不透了。
帐内,阿日娜苏正对着贾敏递来的账册勾红。
册子里记着科尔沁左翼中旗的猫腻——他们偷偷往羊毛里掺沙土,想蒙混过秤。
“让工坊的人把中旗的货全筛一遍,掺沙超过三成的,直接扣下抵罚金。”她笔尖不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告诉满珠习礼的孙子,春节前不把规矩学明白,明年的商路准入证,不给他中旗批。”端敏不适合对中旗太狠,这个活就由阿日娜苏来做。
贾敏低头应着,指尖捏着刚收到的密信——是皇后娘娘从承德发来的,只写了九个字:“压后旗,抑中旗,稳前旗。”
由此及彼,科尔沁之外的三部蒙古,也是这般区别对待。
她悄悄抬眼,看阿日娜苏正往糖工坊的账上添了笔新支出,那是给牧民的冬日补贴,心里不由得叹:皇后娘娘这步棋,走得真稳。
端敏作为军功公主,有兵权在手,是最重的威慑力,然轻易不可动用。明目张胆为姑姑雅图撑腰是可以的,直接打压另外的贵族势力,则显得极为不智慧。
毕竟,权谋之说,不是真刀真枪,上来就你死我亡,总要有个捅逗的过程。
而宣妃的存在,是极为玄妙的。
宣妃阿日娜苏娘家代表的左翼前旗本是科尔沁三旗中最弱的,如今借着分商路、开工坊,竟成了制衡后旗与中旗的秤砣。
她身份特殊,以后,也可以做其他的秤砣。
承德离宫
太皇太后的暖阁里,铜炉上的奶茶正沸。
老太太望着窗外的雪,对身边的太后叹,“阿日娜苏是长大了……可也做的太过了。”
太后刚听说阿日娜苏扣了后旗的货,还把中旗的管事杖责二十,也跟着抱怨,“都是科尔沁的根,她就不能缓着些来?如今倒像把刀,谁都敢砍。如此冷淡漠然行事,岂是我家女子所应为。”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个急功近利的德行,太皇太后嗔怪的看了一眼皇后。以为把珠兰这个天子鹰犬看管住了,便万事大吉。没想到,阿日娜苏这孩子也跟被皇帝洗了脑似的,回家挖自己的根去了。
玄烨以为我老太太不知道,是他这个皇帝做了手脚。
珠兰倒奶茶去,假装看不到老太太的眉眼。
太后捧着暖手炉,眉头拧着,继续说道:“是瞧着怪,她是个耿直孩子,听说她在家驯马时摔断了腿都不哼声,怎么如今……”她想起阿日娜苏为了核算账目,居然不去前头见皇帝派来的赐福太监,“倒像换了个人,眼里只有商路、利钱,半分情面不讲。执拗至此,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看我们端敏,每日里就是练兵,要么就是去看她姑姑雅图,什么都不掺和,这才叫聪明呢。
太皇太后没接话,只是捻着佛珠。
她怎会不知,站在朝廷与皇室的立场,阿日娜苏所作所为是对的。
奶糖工坊排到了河对岸,牧民拿着工钱给孩子扯新布做年衣,后旗和中旗再不敢像从前那样肆意欺压小部落。
看着这些,她也说不出苛责的话。毕竟,她是朝廷的太皇太后。
这孩子用最硬的法子,护着前旗站稳了脚,也逼着三旗不敢再内斗——只是那份不听人言的傲慢,实在不像个后宫妃嫔该有的。
早与她说开了,皇帝,不喜欢这样的女子。即便是皇后,不一样没得了孩子么。
阿日娜苏这孩子,要讨皇帝欢心,岂能用这种方式。
对紫禁城的赏赐,她让侍女直接入库,连开封都没时间;康熙派来的慰问使,她隔着帐帘听两句就摆手送客,一句“谢恩”就打发了。
真正能与皇帝沟通感情的渠道,她竟然全推开了。
太后劝她“顾及圣心”,她只淡淡说,“圣心若靠虚礼维系,那也太脆了。”
这话,通过粘杆处传到康熙耳朵里,御案上的朱笔正蘸着朱砂,闻言停顿片刻,在奏折上点出个深红点。
康熙听说了,她要在克鲁伦河沿岸建工坊,专熬奶糖。
内务府的人说“草原缺原料,运过来成本太高”,她不听,让从皇庄调了从西方来的能耐寒的甜菜种,硬是在河谷试种成功;科尔沁前旗的王爷说“牧民只会放羊,哪懂熬糖”,她直接把反对最凶的王爷家奴抽了二十鞭子,扔到工坊里学手艺,放话“学不会就没饭吃”。
当然,其实甜菜是早就偷偷试种上的,可不是大冬天种的出来的。熬制奶糖,所需的甜菜量极为不少。河谷那点不够,还从东北纳喇氏那边库存里调了不少。
糖的市场也已经在山河四省铺开数年了,皇后的六叔叔赫舍里法保这些年没敢别的,就给内务府卖糖了,钱赚了多少不说,反正卖的士绅都骂他,卖的皇庄添了二十五处,卖的皇帝龙心大悦。
正因为珠兰当初让人在皇庄培育了各类西方来的种子幼苗,慷慨的对后宫女子的家族开放选种,才有了阿日娜苏在草原上搞经济的第一重底气。
苏麻喇姑派来的人暗里劝她,“太刚了容易招怨。”
阿日娜苏却蹲在熬糖的大铁锅前,看着糖浆慢慢凝成块,语气斩钉截铁,“这点怨,我受得住。”
后来那批奶糖运到京城大受欢迎,和东北的松子糖、榛子糖并称三大北方硬糖,畅销到了长江流域,宣妃与惠贵人家族都赚得盆满钵满。连做分销的马佳氏家族,都跟着沾光,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东洋失去的利润。糖这个东西,就是有这么大的利,这还是在薄利多销的情况下。
东北纳喇氏不敢轻易扩大生产,阿日娜苏却敢把利钱投去建了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工坊,半点不手软,也不怕赔。
这份执拗,居然莫名让康熙想起了当年的鳌拜,魔怔的就一定要圈地,丝毫不在意后果。
只是她手里的不是刀,是算盘。
漠南各部分草原商路,她重申内务府的规矩:“抽三成利,童叟无欺,亲疏不论。”
连她母族的人来求情,她也只指着账册冷笑:“去年你们私吞了二百车湖缎,这笔账还没算,想让我免利?先把亏空补上。”
更绝的是对待西洋商队,葡萄牙人听说了商机,想买毛毯、奶糖,她故意抬价两成,等对方转身要走,又让人送去样品——织毯的细羊毛里掺了细麻不说,还用的半数羊绒,既耐磨又轻便,吉祥图样中缠着金银丝,华丽至极;奶糖更是调整了甜度,加了豪华包装,绝对符合西洋贵族的喜好。“价高,但货值。”
随后,她让通事传话,“要么按我的价买,要么就等着去京里高价收。”
西洋人看了货,又听说了宣妃的身份,咬着牙签了约。
这事传到京城,康熙看着密报里“宣妃与夷人讨价还价,寸利不让”的字眼,眉头拧成了疙瘩——这哪是妃嫔,分明是个只认银子的商魁。
便是珠兰,也从未让自己直接沾染过铜臭,她总是清雅的。
腊月的风雪裹着寒气撞在毡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日娜苏正对着沙盘摆弄着小木牌,代表科尔沁左翼后旗的木牌被她用指尖按住,死死压在克鲁伦河的渡口位置——就在昨夜,后旗的人以“查验走私”为名,扣下了中旗发往中原的一百车羊毛衣,连带着贾敏为工坊采购的一批细麻也被堵在了半道。
羊毛衣,是内务府绣娘研究出来的草原织物,工坊把羊毛线纺出来,牧民在家就能织毛衣,造价便宜,就靠走量,而且是冬天的紧俏货,耽误不得。
“后旗的台吉说,要等他们‘查清’中旗是否私藏了罗刹人,才能放行。”贾敏捧着账册进来,鼻尖冻得通红,“可谁都知道,他们是想逼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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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站队,一起压制前旗的奶糖工坊。”
前旗占了甜菜的河谷所在,中旗有羊毛衣,后旗怎么会不眼馋,他们以往都是吃独食的。
阿日娜苏没抬头,指尖在代表中旗的木牌上敲了敲:“中旗的扎萨克(首领)是什么反应?”
“急得快哭了。”贾敏低声道,“那批羊毛衣是他准备换甜菜种子的,耽误了农时,收成就完了。他派人来求,说愿意把明年的商路分成让给前旗三成,只求娘娘能出面协调公主那边。”
沙盘旁的铜炉“噼啪”爆了个火星,阿日娜苏笑了,指尖猛地将后旗的木牌掀翻,“三成?他太小看我了。”
她起身披上狐裘,对侍立的亲兵道,“备马,去渡口。告诉后旗的人,半个时辰内不放行,我就烧了他们囤积在北岸的茶砖。”赤裸裸的威胁,最直接,对付这些蹬鼻子上脸的亲戚就得这样。
亲兵愣住了,“娘娘,后旗的茶砖是……”
“是去年从晋商手里抢的,没给银子。”阿日娜苏系紧腰带,眼神冷得像帐外的冰,“我这儿有晋商的亲笔状子,他若敢拦我,我就把状子送到承德去,让太皇太后评评理——是查走私要紧,还是归还赃物要紧?”
贾敏心头一震,这才明白阿日娜苏早有准备。
后旗扣货的理由冠冕堂皇,可他们自己屁股底下就不干净,阿日娜苏这是要拿他们的短肋开刀。
渡口的雪地里,后旗的骑兵正围着中旗的货队耀武扬威。
台吉坐在暖轿里,碎碎念,“阿日娜苏不过是个没孩子的宫妃,家里连王爷都没有,也敢管科尔沁的事?她该滚回帐里绣荷包去!”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踏碎积雪,阿日娜苏的身影出现在坡上,身后跟着端敏派来的亲兵,每人手里都举着火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她的声音透过风雪传过来,清晰得像冰锥,“放货,或者看你的茶砖变成灰。”
暖轿的帘子猛地掀开,后旗台吉探出头,看见亲兵们正往北岸的货栈挪动,顿时变了脸色——那批茶砖是他准备开春高价抛售的,真被烧了,损失比中旗的羊毛衣还大。
“你敢!”他色厉内荏地吼道,大家都是亲戚,至于这么狠嘛,“这是雍穆长公主的货。”
“你看我敢不敢。”阿日娜苏抬手,亲兵们立刻将火把凑近货栈的帆布。“长公主也救不了你。”
中旗的扎萨克趁机喊道:“后旗扣货是假,想垄断商路是真!他们还私藏了罗刹人,就在货栈底下!”
这话像往油锅里泼了瓢水,后旗的骑兵顿时慌了——里通外国可是掉脑袋的罪。
阿日娜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早让贾敏查清楚,后旗为了挣钱,确实与罗刹人有勾连。
“拿下!”阿日娜苏一声令下,亲兵们扔下火把,抽出腰刀冲向货栈。
后旗的人哪敢抵抗,眼睁睁看着中旗的货队被放行,自己的台吉还被亲兵“请”去帐里“问话”。
中旗的扎萨克追上来,想给阿日娜苏磕头,却被她拦住。
“三成利不用给了。”她看着远处被押走的后旗台吉,语气平淡,“但你得答应我,开春后,中旗从牧民手里收的羊毛,价格按市价,不得拖欠,童叟无欺;发的毛线,必须比市价低三成给牧民;从牧民手中拿羊毛衣,以市价折算,一样不得拖欠,童叟无欺。”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交代的,必须得办。
扎萨克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阿日娜苏帮他解围,不是白帮的。可比起被后旗拿捏,这条件实在太宽厚了,只是给低贱的牧民好处,就能获得宣妃娘娘的友谊。他连忙应下:“愿意!愿意!”
回到毡帐时,贾敏问:“娘娘早就料到中旗会倒向咱们?”
“不是料到,是逼他不得不倒。”阿日娜苏脱下沾雪的狐裘,指着沙盘,“后旗霸道,中旗懦弱,咱们不偏不倚,只讲规矩——他们怕后旗的狠,就会求咱们的稳。”她顿了顿,在民生沙盘上添了个新木牌,代表中旗的羊毛工坊。
冬日里拿科尔沁三旗练手,开了春,就该扩大范围了。漠北漠西漠南,也是三部分。
帐外的风雪渐渐小了,远处传来工坊的动静——那里的工匠正趁着雪停赶制奶糖,准备春节前发往中原。
阿日娜苏望着窗外,知道这只是开始。
后旗的气焰被打压,中旗成了盟友,前旗站稳了脚跟。
雅图公主听端敏公主的,不往深处掺合,免得给袭爵的侄子得了好处,自己背上骂名。
端敏呢,不拉偏架,稳坐裁判位,任由阿日娜苏施展。
这不是太皇太后乐于见到的场景,老太太希望在端敏这位大将军公主的扶持下,自己的女儿雅图和亲娘家后旗成为最大赢家。
三旗并立,这是皇帝乐意见到的场面,是他喜欢的利益拆分。
而这一切,从表面来看,宣妃处理的面面俱到,靠的还不是皇帝的恩宠,也不是部族的血缘,是算准了人心的谋,是握得住刀的狠。
太皇太后在承德听说了此事,对着珠兰叹道:“阿日娜苏真令哀家刮目相看,是把商路当成战场了,一步一步,全在算计里,玄烨定然是要赞她的。”
珠兰却笑了,递给老太太一块奶糖。
老太太见皇后丝毫不在意自己第一鹰犬的地位易主,半点不介意阿日娜苏的行为会令皇帝高看,也是闹不明白珠兰的想法了。
乾清宫的皇帝,翻来覆去的看几方消息,阿日娜苏的模样在他心中重新描摹,锋锐的过了,他虽不喜欢,但是好用。
朕绝非以喜好论人之昏君,康熙这样对自己说。
制衡雅图,有端敏,制衡端敏,有阿日娜苏······
腊八前一日,阿日娜苏的毡帐外忽然来了两队人。后旗带着三车甜菜种,菜种下面的金银无数,中旗扛着五十匹上好的羊毛毯,毯子里裹着的珠宝十分璀璨,都说是“给宣妃娘娘拜年”。
阿日娜苏隔着帐帘让人点数,然后丢出两本账册:“后旗的糖配额加一成,中旗的羊毛按市价收,但掺沙的账,开春还得算。”金银珠宝也登记造册,送内库了。
帐外的人应着,转身时都松了口气。
谁都知道,宣妃这是松了口,却也划了线——往后三旗想继续依靠商路讨饭吃,就得守她的规矩。
贾敏在帐内研墨,听着帐外渐远的脚步声,轻声道:“这下,春节能安稳过了。”
阿日娜苏正看着珠兰新发来的信,信里说“端敏麾下的兵会在商路巡逻至元宵”,她笑了,眼里闪过一丝难得的暖意:“草原的安稳,还得要看公主的。”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帐顶的红绸上,融成小小的水痕。
远处的工坊里,还有人在赶制奶糖,炉火映着窗纸上的剪纸,像团跳动的光。
阿日娜苏知道,这个春节,前旗的牧民能穿上新袄,后旗和中旗不敢再乱伸手,而紫禁城的那位,怕是又要对着密报皱眉——但这又何妨?她要的又不是圣心。
至于太皇太后说的“太过”,太后猜的“刺激”,她都不在乎。有珠兰的指点,有端敏的兵,有贾敏的辅助,她就能在这寒冬里,把日子过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阿日娜苏站在帐外,看着夕阳把商路染成金红色。
皇后娘娘说得对,皇帝忌惮的不是女子做事,不是女子聪明,是“独”。
雅图独,有端敏来。
那么端敏若是独呢?
有阿日娜苏啊……
草原之势,三足鼎立,缺一不可。
“这样,就不用回去了。”她轻声对自己说,指尖的银锭被夕阳照得发亮。
淡漠让皇帝觉得她“无心情爱”,执拗让皇帝觉得她“桀骜难驯”,功利让皇帝觉得她“贪念深重”,而那份展露无疑的傲慢与能干,则会让皇帝彻底断了把她带回宫的念头。
毕竟,留在草原的宣妃,才是能给皇帝带来利益的宣妃啊。
阿日娜苏在今年冬天给自己立了一个人设:比朝臣还精于算计、比将军还擅长布局、眼里只有利弊的“女诸葛”。
望着远处归牧的羊群,这草原的风,比紫禁城的熏香好闻多了。
承德离宫,珠兰看着皇帝的数据,他果然是平等的怀疑每一个人。即便还没有任何擅权苗头出现,皇帝也从心坎里先给她们找了平衡器。这事儿,不是他不信女子。是他根本就不信任何人,除了葛布喇。
端敏送回京中的蒙古攻略,留中不发。
雅图走太皇太后渠道送回京中的蒙古谋划,留中不发。
直到阿日娜苏的经略之策送到乾清宫,皇帝将三份册子放于一处,果然不出朕所料,皆有私心。
除夕之前,京中下了旨,封了宣贵妃,并将草原商事从端敏公主手中拿出,给了宣贵妃阿日娜苏掌管,在离宫中开辟了贵妃专用居所,令宣贵妃掌事,得以长居于此。
至此,第四局算胜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