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铜鹤在寒风里立着,康熙捏着佟国纲的信,指尖在“勇冠三军”“智计过人”“有大将之风”这几行字上反复摩挲。
信纸边缘被他捻得起了毛边,信里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草原的风雪,撞得他心口发沉。
朝中大将都在筹谋向南,只要佟国纲在北地,还一度面临困境,冯唐要护卫大营,乃至于要靠端敏一个格格支撑大军。
佟国纲的笔向来刚硬,写战报从不多缀饰,可这次提起端敏,字里行间竟透着掩不住的赞叹——说她单骑冲阵时,凤翎刀劈得准噶尔人抬不起头;说她临阵变计,绕后火烧准噶尔粮草,比老将还沉得住气;说她分战利品时,连旗奴都能得份公平,把涣散的漠南骑兵拧成了一股绳。
“若为男子,封侯绰绰有余。”康熙低声念着信里的话,眉头拧成了疙瘩。
若为宗室男子,则又多一铁帽子。他想起端敏在演武场的模样,那时只当是小姑娘一时兴起,舞刀弄枪图个新鲜,却没料到这趟草原之行,竟真让她闯出了这般名堂。
本以为此事中,定然是皇后居中定下大计,集合众人之力度过危机,却没想到是端敏只身破局。
康熙心中无端升起的对珠兰又一丝忌惮,悄悄消失了。
皇后在此事中,只是起到了稳定后方、下定决心、承担责任的作用,她的担当体现了她的品行和品性,而非何等非凡的能力,这无端也让皇帝松了口气。
珠兰是他的妻子,而非什么不能掌控的神人。这个认知,让皇帝开心、松心、放心。
而端敏,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子,虽然她的天赋令康熙侧目,却还不至于让他忌惮。毕竟,作为宗女,她离着权力还远。
甚至康熙乐于见到一名无敌于战场的端贝勒,他完全可以再立一个军功铁帽子亲王出来。
先前太皇太后隐隐提过端敏联姻蒙古的事,说科尔沁仍然需要皇家的助力,他虽未应承,却也没完全驳回——宗女和亲,本是安抚蒙古的常例。
可此刻读着佟国纲的信,再想起端敏那股子能把准噶尔人追着打的悍劲,把这样端敏当普通女子嫁去草原,是真的“可惜”,还是……另一种浪费。
草原的冬天到了,承德离宫的朱漆宫门外,公主府上挂起了素白的幡子,在凛冽的冬风中簌簌作响。
太皇太后的凤驾刚在烟波致爽殿安顿妥当,科尔沁的急报就追了过来——雅图公主的丈夫,那位在西征中立过些微功的亲王,在接连的惊吓后,居然病倒了,终究没熬过这个冬天。
“怎么就走了……”太皇太后捏着那封报丧的折子,指节都在发抖。
那孩子,虽算不上英武,却也算忠厚,当年把雅图嫁给他,就是看中他性子稳,能护住女儿。可谁能想到,西征时受的惊吓、丢的脸面,竟成了催命符,回来后缠绵病榻,没一个月就去了。
更让她心沉的是后面的话:雅图膝下无子,亲王爵位按例要传给吴克善的另一个曾孙——也就是雅图一直提防的那个侄子。
“亲缘断了……”太皇太后喃喃道,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
她这一脉与科尔沁的联系,本就靠着女儿雅图维系,如今女婿没了,爵位旁落,雅图成了孤身在科尔沁的寡妇。以她的性格,离了男人就没了主心骨,往后在部落里,怕是连腰杆都挺不直。
爱新觉罗与博尔济吉特氏的那点姻亲情分,竟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淡了。
太后在一旁叹气:“公主没了丈夫,还要看侄子的脸色过日子,科尔沁那地方,利益缠得紧,商路又在她丈夫手里攥过几年,新的亲王此刻能容下她,以后呢?不如,母后带她回京。”对太后而言,她是由己及人,觉得雅图公主定然是想回家的。就像她一样,这么多年的紫禁城生涯,也没改变她的本性。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不理会天真的琪琪格,雅图只能死在科尔沁,哪里都去不了。
若是长女能自己立起来,不依靠丈夫掌控商路,她还不用担心她。可这一次的事,让她看清楚了,长女色厉内荏,遇到大事一定会犯糊涂。她那丈夫虽然也不算出色,却把她护的太好了。
太皇太后叹息中,忽然想起了端敏。
先前班第求娶时,她是打心底里不愿的。怕端敏那股子刚劲压过雅图,怕科尔沁左翼中旗借着这门亲事盖过后旗。当时,她说的是怕一个手握兵权、懂谋略的皇家格格嫁过去,反倒成了朝廷的掣肘。
可现在……
“端敏的婚事,是该再想想。”太皇太后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不发一言的皇后身上。草原之事,皇后惯常不问不说,她也太小心了些。
皇后珠兰一怔,随即明白了。
宣妃阿日娜苏一愣,随即也明白了。
太皇太后这是心念电转,在雅图失势的既定事实面前,又想让端敏嫁去科尔沁,不是为给班第做妻子,而是为给雅图公主做依靠,继续掌控商路。
端敏有军功,有手段,在科尔沁足以震慑雅图丈夫那个即将袭爵的侄子,护住雅图和她手里那部分商路利益。
“可端敏她……”珠兰故作迟疑道,“她的婚事,皇上尚未决断。”挡箭牌不用白不用,反正他也不知道。
太皇太后望向宫外的白幡,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科尔沁掌控的商路不能离了朝廷的眼,雅图护不住的,就让端敏去护。皇后速传信,皇帝会明白这个道理。”皇帝掉进钱眼儿的性子,虽然让太皇太后看不惯,但也是极好的突破口。
端敏的女子身份,在前朝非常吃亏,即便她是宗女。所以,太皇太后认为,她即便能做将军,也是要嫁人的。
太后听着,在一旁点头:“母后说得是,端敏嫁过去,明着是给雅图做靠山,暗里也是替朝廷盯着科尔沁。那草原商路干系重大,绝不能落到不服管教的人手里。”
班第她见过,长相风度都算上乘了,本来太皇太后不许此事,她还有些遗憾的。在草原上找一个端敏大概能入眼的夫婿,也是很难的。而且,端敏是她的养女,在草原上有威势,也能看顾她的娘家。
之前端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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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丈夫吃独食,是不仅巴林部不满意的,科尔沁内部也有微词。便是太后的娘家,也是一般无二,没有丝毫插手的余地。也就是太后在太皇太后面前怯懦惯了,太后的娘家也不敢出声,不敢像巴林部的阿图公主一般闹。
帐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卷着雪拍打窗棂的声音。
珠兰望着太皇太后鬓边的白发,老人家做事也越发偏了。
不到一个月,端敏与班第的亲事,就从一桩不美的婚事,又演变成了太皇太后口中维系朝廷与科尔沁关系的筹码,成了护住雅图公主的盾牌。
“臣妾明白了。”珠兰轻声道。
端敏的婚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自己的事。
太皇太后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捻起了佛珠,每一声转动,都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承德离宫外的白幡还在飘,而一场关乎科尔沁权力平衡、关乎皇家格格命运的婚事,已在这萧瑟的冬日里,悄然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雅图的难,朝廷的虑,最终都要压到端敏那副尚显稚嫩的肩膀上。
阿日娜苏心中,为她不值。
她们一样不得自由,一样要背负姓氏带来的使命。
她还带兵在西未归,这边已经几乎把她的终身大事定下了。
多么讽刺啊!
乾清宫的烛火映着康熙沉凝的脸,珠兰从草原大帐寄回来的信刚展开,墨迹里便透着一股旁观的冷静。
她将太皇太后的顾虑写得明明白白:雅图公主的丈夫不够精明强干,科尔沁左翼后旗没有压倒性优势,若端敏嫁去左翼中旗的班第家,反倒会激化左翼的内部纷争,让雅图更难立足,让科尔沁失去平衡;而以端敏的天赋,若不嫁科尔沁,漠南任何一个部落都容不下她这般锋芒,反倒可能搅乱草原格局。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端敏不嫁科尔沁,也不嫁漠南任何一部。”康熙指尖划过信纸,心里渐渐有了数。
珠兰从头到尾没说自己的想法,只将太皇太后的考量原原本本托出,可这“原样呈现”里,却藏着不容忽视的细节——太皇太后的每一条顾虑,都绕着雅图的处境、科尔沁的支系纷争转,字里行间,竟少见“朝廷”“大局”的影子。
皇祖母,何时变得如此……了。
他将珠兰的信与佟国纲的信并排放着,佟国纲笔下的端敏,是能凭战功震慑草原的将才,是“若为男子可封侯”的栋梁;而太皇太后的考量里,端敏更像一枚需要谨慎安放的棋子,怕她伤及雅图,怕她打破科尔沁的脆弱平衡。
“从雅图的利益出发……”康熙低声重复,眉头渐渐蹙起。
他不是不心疼雅图姑姑,只是皇祖母的考量,未免太偏于“科尔沁的家事”了。
雅图是他的姑母,可她首先是爱新觉罗的女儿,科尔沁的纷争再复杂,终究要服务于朝廷对草原的制衡,而非让朝廷为科尔沁的支系利益让路。
更让他在意的是珠兰信里那句“太皇太后似恐端敏锋芒过露,扰了草原旧例”。
草原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