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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拖延出行

作者:八个柠檬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姑娘胆子倒大,在御前既自称“臣女”又说“奴才”,却偏偏语气自然,丝毫不尴尬。


    珠兰笑了,连太皇太后都忍不住多看了此女两眼。


    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扭头对身旁的梁九功说:“留牌子。”


    梁九功低垂着头,恭敬应诺,这是上记名了。


    甄应仙谢恩,膝盖刚触到地面,就听见皇帝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她望着那明黄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珠兰看着她那抹笑意,这届选秀,总算出了个有意思的人物。转头看向太皇太后,见老人家垂眸捻着佛珠,便知这倾国倾城的甄应仙,怕是能让太皇太后满意。


    桂花香还在飘,选秀总算到了头。只是秀女们谁都没想到,最后被皇帝留下的,竟是这样一个名字带“仙”、性子带几分野的姑娘。最奇葩的是,居然只有她一人“上记名”。


    这场选秀,是一场热闹的收尾——选了亲王福晋,指了八旗婚事,前朝忙活着儿女姻亲,皇帝得了倾国倾城的美人,草原之行也近了。


    只是按理说该夏去秋回,这都秋天了,再去就得冬回了。


    乾清宫的晚膳刚撤下,烛火在描金烛台上跳着,映得珠兰鬓边的东珠簪子闪闪发亮。


    皇帝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笑道:“这次留了那甄氏的牌子,总算如了你的意。”


    珠兰正用银签挑着碟子里的杏仁酥,闻言瞥他一眼,嘴角勾着笑:“应仙生得那样一副好模样,放出去岂不可惜?宫里的风水养人,日子才好呢。”


    她瞥了一眼皇帝,才不信所谓是为了她留的牌子。不过是这甄氏确实入了他的眼,他才留的,偏要往她身上推,要得她一个感谢不成?


    她还喜欢研究火炮大船,怎么不见皇帝支持。


    “你想让她住哪?”皇帝追问,扳指在指间转得飞快。


    珠兰一愣,这原该是皇帝定的事,他偏来问她。刚要答话,就听皇帝自己说道:“景阳宫还空着,就让她住那儿吧。”


    “景阳宫?”珠兰手里的银签顿了顿,差点把杏仁酥戳掉。那宫苑在东六宫最里头,离养心殿远得很,说是边缘也差不多。


    她瞅着皇帝眼底的笑意,忽然明白了——这是既留了国色天香之人,又不想让她离得太近,免得落人口实,毕竟圣君远女色,偏还装得像是她的主意。


    “皇上定了就好。”她忍着笑,故意拉长了调子,“景阳宫清净,后殿还有个大书房,正合她那瑶台仙子似的模样。”


    皇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转了话题:“说起来,草原之行……”


    珠兰知道他要提拖延的事了,她是很想出去玩的,但是……手底下的人还需要点时间筹谋。


    “现在是秋天,”皇帝果然道,“你们去了,路上风霜重,到了草原也得过冬,何苦遭那份罪?不如明年夏初再去,草长莺飞的,也舒坦些。”


    珠兰放下银签,“皇上这话,倒像是早想好的。”她早觉得不对劲,选秀从夏天拖到秋天,原是为了把今年的草原之行拖黄了。“选秀拖了这许久,怕不就是为了等天气凉了,好说这话?”她虽然赞成皇帝,但话头还得占上风。


    皇帝被戳穿心思,也不恼,只挑眉:“朕是舍不得你,心疼你啊。”他与佟国纲仔细研究了,草原上的形势还不够激烈,明年再去效果更好。


    “心疼是真,不想让我们去也是真。”珠兰笑了,“可这话,您跟太皇太后说过了吗?”那老太太不着急,就行啊。


    皇帝的扳指停了,没吭声——自然是没说。太皇太后盼着去草原调解两个女儿的矛盾,顺便“催生”,哪会轻易答应拖延。


    珠兰见他不说话,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既然没说,那咱现在就去找皇祖母说说?”她故意加重了“咱”字,带着点调侃,“您是皇上,您去说,总比我这孙媳妇去说管用。”太皇太后会给皇帝面子的,不过得挨上两句絮叨罢了。


    皇帝看着她眼里的促狭,皇后是越来越懂他的心思了。他本想悄悄拖过去,到了冬天自然去不成了,偏她要戳破,还要拉着他一起去面对太皇太后的“催生”压力。


    “走吧。”皇帝无奈地站起身,顺手牵过珠兰的手。


    烛火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一长一短,像极了这宫里总也扯不清的算计与温情。


    “去了可别只让我说。”皇帝低声道,指尖捏了捏她的手。


    珠兰笑着回握:“放心,我帮您敲边鼓——就说皇上是心疼太皇太后年纪大,怕草原冬天冷着您了。”


    乾清宫的门在身后关上,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进来,像是在催着这对夫妻,去面对慈宁宫里那位正等着准信的太皇太后。老人也是装着糊涂罢了,她还能不知道孙儿的想法不成。


    而景阳宫的方向,刚被赐住的甄氏,或许还不知道,她的入宫,不过是这帝后间又一段插曲的引子,需要很久才会唱她这一出呢。


    慈宁宫的暖阁里,太皇太后听皇帝说完“草原之行改在明年春末”,手里的佛珠没停,只是抬眼瞧了他一下。那眼神像揣着面镜子,照得皇帝心里那点小九九无所遁形。


    “也好。”她慢悠悠地应了,语气里听不出半分不悦,“秋天草黄,路不好走,冬天更是冻得人骨头疼。等明年开春,草绿了,花儿开了,去了也舒坦。”


    皇帝刚松了口气,就听太皇太后又道:“只是这重孙子、重孙女,哀家是等得脖子都长了。”


    珠兰在一旁偷偷掐了掐皇帝的袖子,见他耳尖发红,赶紧笑着打圆场:“皇祖母放心,重孙儿会有的,我们不急。”要说康熙这人,确实意志坚决,决定成年前不近女色,就真的不近。


    “不急?”太皇太后斜睨着他们,“哀家像你们这么大时,你阿玛的姐姐们都能满地跑了。”


    皇帝被堵得没话说,拉着珠兰的手就往殿外退:“孙儿还有奏折要批,先告退了。”


    话音未落,几乎是拽着珠兰往外走,豆青色常服的下摆扫过门槛,竟带了几分仓促。


    珠兰被他拉得踉跄,忍不住回头看,正撞见太皇太后望着他们的背影笑。


    两人的脚步歪歪扭扭,穿过回廊时,皇帝还差点踩了她的裙角——哪有半分帝王与皇后的样子,倒像胡同里怕被长辈念叨的小夫妻。


    “慢点,皇上。”珠兰挣开他的手,笑得直不起腰,“太皇太后是逗咱们呢。”


    皇帝摸了摸鼻子,耳根还红着:“皇祖母她那眼神,跟审犯人似的。”


    暖阁里,太皇太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笑着摇了摇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这俩人啊,感情是真好。


    当年的福临与董鄂氏也就这样了,玄烨比他阿玛有福气啊。


    珠兰,也比她当年有福气。


    苏麻喇姑递上参茶:“格格,皇上和皇后这样,倒真是亲近。”


    “可不是嘛。”太皇太后呷了口茶,忽然想起今日入宫的甄氏,“那甄家姑娘,模样是真出挑,如此动人的姿色,宫里这些年没见过这样的。”她捻着佛珠,忽然来了兴致,“你说,这样的美人,能让皇帝冷落多久?”


    苏麻喇姑刚要答话,太皇太后又自顾自笑了:“说起来,咱们玄烨这模样,也是越来越俊了。”她想起儿子顺治,又想起丈夫皇太极,“比他阿玛、祖父都强,怕是把他额娘的美貌都继承了,还更胜一筹。”


    难怪他看不上那些秀女,太皇太后今日也瞧了满院子的姑娘,皇后绝无私心,留下这最后一轮的已经捡着好看的了,都但大多是清秀端正。


    跟皇帝站在一起,清秀的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满打满算,也就甄氏一人,眉眼间的灵气与仙气,能压过皇帝盛气凌人的容色几分。


    “也好,也好。”她望着窗外的梧桐叶,轻轻叹了口气,“都是好孩子,慢慢来吧。”


    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廊下的日晷上。


    指针正指向酉时,北面隐约传来笑声,她知道,那是皇帝和珠兰还在拌嘴。


    这宫里的日子,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


    至于重孙子,至于草原的事,至于那个甄氏……慢慢来,总会有结果的。


    养心殿的回廊下,风卷着桂花落在金砖上。


    皇帝攥着皇后的手腕,不知凑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主子娘娘直不起腰,笑声脆得像银铃,连鬓边的珠花也跟着颤。


    “皇上再胡说,我可就不理您了。”珠兰拍开他的手,眼角笑出了细纹,却还是被他半拉半拽地往前挪。


    路过的太监宫女早识趣地往路边退,见他们走近,“噗通”一声跪了满地,头埋得低低的,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谁都爱瞧帝后这样亲近的模样。


    有小太监偷偷抬眼,正撞见皇帝伸手替娘娘拂去发间的桂花,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吓得赶紧把头埋得更深,心里却比喝了蜜还甜。


    这宫里头,帝后和睦本就难得,偏这两位还总爱给底下人发福利:端午的粽子里裹着蜜饯,中秋的月饼夹着莲蓉,连冬日的炭火都比往年又多三成,开春了还有的剩下。经济上行就是这样,最下层也能喝到鲜美的浓汤。


    “皇后娘娘要是生了小太子,”站在宫门口的老嬷嬷念叨,“这宫里的好日子,怕是能比御花园的花开得还旺。”旁边的小宫女听见了,偷偷扯她的袖子,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盼头。


    康熙拉着珠兰进了乾清宫,殿门“吱呀”关上,把满宫的期盼都挡在了外头。


    珠兰还在笑,指着他道:“说甄氏像画里的仙,依我看,皇上您才是……”


    “是什么?”皇帝挑眉,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


    “是怕太皇太后催得紧,才故意说些疯话转移注意力。”珠兰笑着躲开,转身去翻案上的奏折,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说吧,是不是又想让我帮你看商部的折子?”


    皇帝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笑:“还是你懂朕。不过今儿不看账,陪朕下盘棋。”有这样的贤内助,皇帝才不乐意干看着她玩,早拘了她来干活了。现而今,她在乾清宫、南书房都是常客,与大学士们远远撞见,也是寻常事儿。


    索尼这老头,还写了折子上来,说后宫干政之事。


    什么干政不干政,朕的皇后比三个大学士效率都高,能替朕分担很多文书账目审核工作。


    随着事务见多,皇帝精力再旺盛,也需要个专属秘书帮忙。


    偏生一群大学士里,有能力的还不敢展露,小心翼翼藏起来,老怕被同僚记恨似的。不怕旁人记恨的那个,干活还得师爷帮忙,没这个能力处理妥帖。


    太监们,能管商户就满足了,哪个都不敢往政事上靠。


    他不想珠兰走,也是有这个原因在。


    窗外的桂花还在落,乾清宫里的烛火暖融融的。


    满宫的人都盼着小太子早些来,却不知这对帝后,正趁着这片刻的清闲,把前朝的算计、后宫的期盼,都暂时抛在了棋盘之外。他们啊,玩耍的可乐呵了。


    寿康宫


    太后也晓得去草原之日又延期了,她心中烦闷,但不敢在慈宁宫露出分毫,回到自己殿里,便显得有几分气闷。


    虽说她是太后,实际年纪也不大,一日日守着紫禁城的落日数日子,心已经苍老了。


    好不容易皇额娘给了回家看看是希望,却又在往后拖延。


    “端敏,你说咱们会不会去不成了。”她握住养女温热的手,摩挲到她手上的茧子,有些心疼,“养身便好,何苦学那些傻小子舞枪弄棒的,手都粗了。”


    端敏刚从校场回来,骑装换了旗装,来正殿给养母请安。就听见养母患得患失的在这儿忧心,刚要安稳,自己这日常就心大的母亲已经把心思转移到她的手上了。


    自从入宫以后,她最开始每日只是跟着秋冬二人练习一个时辰,身体暖了,便罢了。


    可运动也是会上瘾的,尤其是皇后娘娘带着她去了一次校场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自觉,马上的世界才是鲜活的,才是属于端敏的。


    毕竟,下了马,她要做格格。做皇宫的格格,做王府的格格。


    以后,她还会是谁家的福晋,可能是漠南草原的,可能是某家勋贵的。


    但是,她想先做端敏。


    她与太后说过,太后有听没有懂,此后她便不与养母多谈此事。


    珠兰说得对,让母后沉浸在她的世界之中,才是对她最好的。


    什么做琪琪格,而不是做太后之类的话,不合时宜。


    当真让太后走了心,余生只会带来无穷的痛苦。


    □□新觉罗家的媳妇,比□□新觉罗家的女儿,要难多了。珠兰的话言犹在耳,端敏听了,便又给多加了亲密值。


    珠兰:这孩子听啥是啥呢。


    端敏微笑着回握太后的手,“母后,我不累,每日只骑马罢了,这是缰绳磨出来的。”


    太后瞥了她一眼,“你这傻丫头,还想骗我。我在草原上骑马的时候,还没有你呢,你摸摸我的手,和你手上的茧子,可在一个位置。”


    端敏一愣,陪着笑了。


    太后娘娘手上光滑,哪里还有茧子可寻。


    待母女两个又闲话半日,端敏回来自己房间,已经长大不少的贾敏倚着窗边看书。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般早。”贾敏扭过身子看她,也不行礼了。


    端敏自己拿着茶杯倒了茶,喝了一大口,脸上挂上了笑,“母后那里的□□太甜,我赶着回来和你泡的茶。”


    贾敏哼了一声,不理会这格格的调皮。


    见小姑娘转过去了,端敏也不在意,显然这些年两人就是相处久了,找到了彼此都舒服的距离。


    端敏不爱看小姑娘过去战战兢兢的模样,乐意把她养的骄傲起来。


    “看到哪一章了?”哟,换了《六韬》在看,敏儿昨日还在对着《资治通鉴》皱眉呢。


    “第二章目罢了。”贾敏也不抬头,闲闲翻书,不似看的多详细。


    端敏换了家常衣服出来,见她这越看越不耐烦的样子,还以为小丫头在屋里待烦闷了,“不爱这东西,就别看了,我带你去御花园赏花去了。”


    “那花,便似这前人所作之书,满篇全都是雕琢,我观之,竟无几句有用之语给后人。”贾敏摇头,颇为不耐。


    “怎么就无用了,这可是顶级兵书。”端敏不解。


    “有天赋之人,不用和它学,自然领悟兵无常势之真谛。那没天赋的人,生搬硬套,不败才怪。”贾敏眉目间仍然有些不耐,却耐心给端敏格格解释。


    啥意思?端敏是个勇将,惯常是不学兵法的。


    贾敏扭过身,见她这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拿帕子捂着嘴笑。


    端敏也跟着笑,“罢了,军师啊,您先活动活动吧,都在屋里待了一天了。”


    “咱们去景仁宫大书房吧,我再去翻两本。”贾敏点点头,她也每日都跟着格格修习秘法,自己的身体健康了,病痛也少。


    只是偶尔忧心家中母亲,但回家团聚时,也不好将宫中秘法泄露,只好假托太医之言,让母亲每日多活动。


    可算母亲还听她的,也没怀疑过她胆子有那么大,敢假托贵人之言。


    上个月,她回家后,劝了母亲给大哥贾赦谋个出路,宫中都晓得天子最厌恶尸位素餐之人,若是大哥占着爵位而无一丝贡献,迟早要被收拾。


    这话儿,她是假托自己听了端敏格格与太后娘娘闲话来的,专门回家告诉母亲早做准备。


    母亲十分相信,也真的给在家无所事事的大哥谋划前程去了。


    其实她更倾向于海事衙门,只是母亲找了老亲帮忙入火器营,她便不好再改弦更张了。


    兵者,诡道也!


    贾敏深信之……


    太后从正殿窗户往外看,珠兰孝顺,拿着千金不换的纯净琉璃给她这里和慈宁宫换了玻璃窗,看出去清晰许多。


    见两个大小敏儿牵着手往外走,一路叽叽喳喳活泼的很,太后心里也舒坦。


    偶然的时候,她也会咂摸养女那句,做琪琪格是什么意思。


    想想就撂下了,不如叫了宣妃过来,说说家乡话聊聊家乡的花,乐呵一天是一天啊。女人一辈子,都做到太后的位子上了,还能如何不满足呢,要惜福啊,琪琪格。


    秋天的南海上,浪头比往年更急,也有人玩儿乐呵了。


    挂着“大清”旗号的商船刚驶出杭州关十天,就撞见了三艘挂着黑旗的快船——船头的海盗举着刀呐喊,可仔细看,他们身上的短褂分明是水师的制式,只是撕去了胸前的“兵”字。


    “又是换了皮的水师。”商船掌柜躲在舱里发抖,看着海盗抢走半船生丝,才敢让水手往回驶。


    这样的事,今年已是第七回。


    南洋的航线加密后,那些盘踞在广东、福建的水师,瞧着商船一趟趟运回银子,早红了眼。


    白天是朝廷的兵,夜里换身衣服就成了海寇,连郑经的船队都赶来分一杯羹——上个月有艘运香料的船,就是被挂着“明”字旗的船队截了,船员说,带头的将领操着福建口音,倒像是耿精忠的人。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在乾清宫对着海图拍了案。


    三藩与朝廷的猜忌本就像堆干柴,南洋的银子就是火星,如今海上先烧了起来。


    “他们敢动手,就别怪朕不客气。”他对着索额图的奏折朱批:“着海事衙门增派战船,护商亦护疆。”


    而时间退回到年初的北方海域,彼时的寿春正站在船头,望着辽东半岛的海岸线出神。


    她手下的船队原在渤海湾“游猎”——说是当了海贼王,实则替珠兰手下的掌柜们盯着北方的私盐与皮毛生意,也做南方的丝绸和粮食买卖。


    大姐儿手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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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运气是一等一的好,真没碰上过渡不过去的天灾。


    珠兰:你们是观察点消耗大户。


    可这一年半年来,东洋的动静越来越大,索额图的海事衙门往长州藩送了三批火药,明珠的商部更是逼着江户幕府又开放了四个港口,长州等藩与幕府的战事摩擦都打到了近海。


    “北边要变天了。”寿春摩挲着腰间的令牌,那是珠兰去年给她的,可以拿着继续去苏州关找马佳氏的人,“施琅的新式海军在天津卫操练,咱们补给不方便。”她们这些“私兵”再待下去,难免撞上枪口。


    更重要的是,南洋的乱局需要人手。


    大姐儿从内务府递出来的密信里说:“南边的商路不能顺也不能断,三藩要抢,就让他们先尝尝厉害。”


    三日后,寿春的船队拔锚南下。五艘快船不挂商旗,只在桅杆顶绑着面黑红相间的三角旗——那是她在江苏近海当大海盗时的旗号,海盗见了忌惮,商船见了反而安心。


    船队驶过长江口时,有老水手问:“寿春姐,咱去南洋,真要跟三藩的人硬碰硬?”


    寿春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海风掀起她的衣袍:“不是硬碰硬,是让他们知道,这海上的银子,不是谁都能抢的。”


    她怀里揣着珠兰给的新南洋海图,朝廷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探听好的。上面用朱砂标着三藩水师的常去航线,还有郑经船队的补给点——这些,是她们南下的底气。


    此时的天津卫,施琅正看着工匠给新造的战舰装炮。


    听说那一伙最大的海盗船队也南下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也好,这些人都奔着南边大买卖去了。他们去搅搅南边的浑水,咱正好在北边练熟了船。”


    因为他不断拿近边的盗匪练手,不少海贼海盗都南下讨生活去了。


    南海的浪涛里,商船上的银子还在诱惑着豺狼,三藩的水师与郑经的船队在暗处磨牙,而寿春的快船已劈开浪花,带着一身海腥味,往那最乱的海域去了。


    这盘棋里,刀光藏在浪尖下,谁能抢得先机,谁就能握住南洋的命脉——而京城的皇帝,正等着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反正有商部东洋贸易一年三千万的底子在,内务府赚钱也狠,南洋这边的获利他不甚关心,是宗室成天提心吊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柯尔坤下西洋的船顺利通过。他们去南洋的船,就总是命途多舛。


    康熙七年的十月,杭州湾三艘刚装满丝绸、瓷器的商船正准备南下,就被一群海匪截在了半路。


    领头的人放完炮,仗着船高就直接跳帮,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来了,便都留下吧。”


    他们临走时,在甲板上丢下了两样东西:一面绣着“明”字的残破旗帜,还有块刻着“平西王府”字样的腰牌。


    这套路,王通礼觉得眼熟。


    各类被抢被打的消息传到京城时,皇帝正在批阅海事衙门的奏折,见了此次直接赔的血本无归的奏报,猛地将朱笔拍在案上:“岂有此理!”


    三艘商船的货主,有宗室,有内务府,还有一些预备偷摸走私的勋贵——这下可好,朝堂上原本对“是否马上动三藩”还犹豫不决的人,瞬间炸了锅。


    原本损失个一船两船,也便罢了。总之能回来一艘,就有得赚。


    这次,居然全部被抢,太过分了!


    “郑经与吴三桂勾结,竟敢劫朝廷的船!”


    “广东水师的人早说了,吴三桂的私兵常往海上跑,定是他主使的!”


    “请皇上出兵!荡平三藩,□□!”


    群情激愤的呼声里,没人去细究,更没人怀疑那腰牌与旗帜的真假。


    毕竟,南洋的银子流得正欢,谁都不想被三藩掐断财路——愤怒的背后,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受损。


    而这混乱,恰恰给了在江苏发展壮大的翻云会机会。


    寿春留在江苏的人手,在程岫的筹谋下,借着海船之利,一批批南下。有的扮成逃难的百姓,混进耿精忠控制的福建;有的跟着粤商的驼队,潜入尚可喜的广东;最胆大的几个,竟买通了吴三桂手下的粮官,拿着假文书进了云南。


    他们不打不杀,前期只做三件事:记下水师的布防,从乡下找藩王的粮草储备,悄悄给对三藩不满的官吏递消息。


    珠兰送去江苏的密信里写得明白:“乱中取势,先摸透他们的软肋。”


    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籽,打在乾清宫的窗纸上沙沙响。皇帝望着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三藩”领地,一脸高深莫测。


    珠兰当初指点了南洋贸易,而今这步棋虽险,却把所有人的矛头都引向了该去的地方。


    他一辈子顺风顺水,自觉不该给自己写太多忍字。


    父祖皆不长寿,他心中只怕没那么多时间去等。


    “传旨,”他对总管太监说,“着索额图再调十艘新式战舰,往南海‘护商’。”这战船是工部仿造的,虽然还比不上西人的大,但皇帝相信自己的兵比贪生怕死的西人强悍。


    而此时的江南,番云会的密探正借着夜色,将一封标注着“吴三桂水师布防”的信,塞进了前往京城的驿马行囊里。


    乱局已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浑水里,摸出最锋利的那把刀。


    上京之前,密室里,油灯照着寿春姐妹的脸。富春看着手里的名单,上头记着几十个名字,职业栏里写着“厨子”“帮工”“马夫”,忍不住皱眉头:“姐,咱费这劲干嘛?让弟兄们直接进王府当护卫,不是更能靠近核心?”


    寿春正用炭笔在三藩地图上画圈,闻言抬头,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护卫?三藩的亲卫都是沾亲带故的,你以为那么好混?可厨子、马夫、帮工不一样——哪个王府不要人做饭?哪个将军府不需要帮工喂马?”她指着“平西王府”的位置,“从灶房到内院,从马厩到营房,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才是消息最灵通的地儿。”


    让这些人出点小毛病,那王府管家就赶紧得找新人进来伺候主子。


    什么北边来的流民,他们都不计较。有能力的人,总能得口饭吃。


    富春还是不解:“那往军队里塞人,我懂,是为了将来能里应外合。可送厨子进去……总不能靠炒菜赢吧?”


    “炒菜?”寿春笑了,拿过她手里的名单,指着个叫“刘二”的名字,“这个刘二,最会做吴三桂爱吃的糟鹅。等他混进王府灶房,用不了三个月,就知道平西王哪天宿在哪个小妾院里,哪天脾气不好不能说事,甚至……他药汤里放的是什么药材。”


    哪天想要这个老登的命,还不是手拿把掐的。毕竟这厨子,也会点飞檐走壁的功夫,无声无息杀个人还是可以的。


    若非还不到时候,现在就可取了老登性命,免得天下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她又翻到另一个名字:“这个马夫老王,早年在驿站待过,能从马蹄印看出军队多少人,往哪开拔。等他进了尚可喜的军营马厩,耿精忠的人什么时候借过兵,借了多少,咱比三藩自己的大总管还清楚。”


    富春的眼睛亮了些,却还是拧着眉:“可姐姐不是说,咱们的人武功好,披了甲能一打百吗?”


    “武功好是底牌,不是先手。”寿春收起名单,眼神沉了沉,“大姐儿总说,能不打仗就不打。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靠着真本事入了军营的,约摸能混在中层的弟兄趁机夺兵权,那是意外之喜。可若是能在打仗前,就知道他们的粮草藏在哪,将领的软肋是什么,甚至……让他们自己乱起来呢?”


    她凑近油灯,看着火苗在灯芯上跳动,笑道:“比如,让平西王府的厨子‘不小心’把糟鹅做咸了,引得吴三桂迁怒军需官;让耿精忠的马夫‘记错’了草料数量,让他怀疑底下人贪墨——这些小事堆多了,比咱们杀进去十个百个高手都管用。”


    富春这才恍然大悟,拍了下手:“我懂了!您是想让他们从里头‘蛀’,先把三藩的根基蛀空了!”


    “算你没白跟我跑这些年。”寿春点了点她的鼻尖,“所以啊,别小瞧了灶台和马厩。有时候,一把盐能比一把刀顶用,一勺泔水,能比十门炮还让他们头疼。”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了些:“大姐儿不愿意见到血流成河,我虽然也想一劳永逸杀之便是,但这事儿,大姐定了调子,咱们得听大姐儿的。咱们做的,就是给她多一个选择——能把仗消弭在灶房里,总好过让弟兄们的血淌在战场上,不是吗?”


    富春终于完全明白了,拿起名单细细看着,忽然觉得那些“厨子”“马夫”的名字,个个都闪着光。原来姐姐布的,是一张从烟火气里长出来的网,看着软,却能把最硬的堡垒都缠得动弹不得。


    油灯在案上明明灭灭,映着姐妹俩的身影,一张纸在燃烧。


    三藩的核心腹地还远,但那些混进去的“小工”们,已经像一颗颗种子,悄悄落在了最该发芽的地方。


    第二日,她们便启程回京,去了建宁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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