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门的日子。
纪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每到大年初二,家里的席面就摆了四五大张。
男席面摆在正厅,呛人的烟草浓雾萦绕房梁。
席间,一个四十多岁的粗壮男人,左手握着酒杯,右手在空中挥舞,醉熏熏地大声嚷嚷,满口都是自己事业拼搏成功路上的不易。
女人们围坐在席间,看着饭桌上摆放的自己的劳动成果,已经累到毫无食欲,鲜少动筷,但仍然会把时间浪费在虚夸自己儿子的功成名就上。
虽是如此,却人人面带笑颜,悉皆享受着眼前这来之不易地相聚。
就在这时,五个年轻地男子突然闯入纪家大门。
因这日过节,所以纪家外门大敞,以便迎财。
这下倒好,财神没迎进来,反道迎来了催命符。
顿时,纪家所有的欢笑和谐,全在一声 “纪文杰给老子滚出来!”后戛然而止。
喊话的是那五个年轻男人的领头——耿恒初。
他这一喊,给屋里的男女老少都吓了一大跳,七八岁小孩子们立马扑到自己妈妈的怀里。
坐在正厅的纪文杰吓得急忙起身,在屋里一个劲地乱窜,试图寻找藏身之处。
可他找遍了整个屋子,依旧没找到可以供他藏身的地方。
屋内人吓得不敢出声,直直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偶尔有几个胆大地,也只会探头向外观察情况。
院内站着的五个男人的年纪都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刚出个头。
尤其是领头的耿恒初,虽然梳着一个二八短侧背头,却没有丝毫成年油腻男人的模样。
寒冬,鲜少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时,反道更显皮肤白皙,面容清秀。
就是在发型打理上,或许是平时经常打架,他的侧背头并没完全“背”上去,总有几绺零落下的发丝,这让他更像地“地痞霸王”了。
破门而入的五个年轻人手里都紧握打棒球的铁棒,他们性子颇急,还没等屋里人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又听耿恒初身后的小弟又朝屋内凶吼放话,
“纪文杰!耳聋啊!再不出来,老子就一把火把这房子点了!”
这个喊话的小弟叫昌烨,是跟在耿恒初身边最长的。
闻声,屋内所有男人紧忙跑了出来。
纪家在场共十一个男人,老少青壮皆有,他们不知来者何人,更不知所谓何事。
只见那五个年轻小伙气势逼人,身上全是“地痞流氓”的做派,手里还都拿着打人地家伙,明摆着五人都是能打善斗之辈。
十一个男人,只敢唯唯诺诺地站在院里,不敢靠近那五人,两帮人站位隔着三四米远。
纪家年纪最大的长辈本想站出来主持公道,可还不等他开口,就见耿恒初把手中的铁棒举到胸前。
又伸出手臂,连同着铁棒一起,指向站在纪家男人堆最后面的中年男人。
纪家众人都被耿恒初的气场吓退了两步。
纪文杰侧着身体,还妄想用手遮住自己的脸,生怕被那五人认出。
这下好了,他终究还是被认出来了,也没有再躲的必要了。
纪文杰晃晃悠悠地从人群中走出,一身酒气,嬉皮笑脸地走到五人面前,一副阿谀讨好的德行。
“耿大哥” 纪文杰急忙按下耿恒初指向自己的手臂,双手讨好式地抚着他的胳膊,嬉皮笑脸地哀求。
耿恒初才二十岁,他一个三四十岁的叫人家大哥?真是怂到没边了。
耿恒初一脸不耐烦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怒斥一声,
“给老子滚开!”
纪文杰被耿恒初推开后,仍然不改嬉皮赖脸地模样,塌耸着肩,双手合十着乞求。
耿恒初瞪着双眼,神情凶狠,
“赶紧给还钱!不然,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说着,他伸手用力地拍了两下纪文杰的左脸。
纪文杰苦苦哀求,
“大哥,你看这大过年的,再宽限我几天,就几天行不行?”
在亲戚朋友面前,纪文杰也要面子。
他说这话时,声音极小,要不是他身高只到耿恒初的脖子,他恨不得凑近耿恒初耳边悄咪咪地说。
但耿恒初可不管,直接揪起纪文杰的的左耳,若力道再重一丝一毫,那只左耳就能被当场撕裂。
“今天见不到两百万,我就拿你的命换!”
纪文杰急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奈何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疼地直呲牙咧嘴。
“有有有!”
纪文杰突然松口。
耿恒初也没再为难,接着把手松开,让他去拿钱。
纪文杰两三下跑到屋里,没一分钟的功夫,钱没拿出来,反道抱出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
紧跟在他身后跑出来的,还有个一直在内屋躲着的女人,
“纪文杰,你个丧良心的,那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
是纪文杰的亲姐——纪文环,也是纪文杰怀里抱着的小女孩的母亲。
但此时的纪文杰像是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力大无穷,抱着小女孩直接冲到耿恒初的面前。
小女孩哭得厉害,吵得耿恒初脑仁直发疼痛。
纪文杰六亲不认,对纪文环凶狠放话,
“呸!这是你们家欠我的!再说,你们不是也借了聚宝贷,欠下的两百万里,还有你家的三分之一呢!”
名字起的挺洋气,所谓聚宝贷,又叫高利贷。
那五个年轻不学无术的男子,就是干放贷行当的。
半年前,纪文杰以创业的名义,拉着自己的亲姐纪文环合伙,二人共同借贷一百五十万,却不逢上天眷顾,创业失败不说,还欠下巨款。
积攒现在,足足欠下两百多万。
纪文环摊上这么一个丧门的弟弟,她现在又手无缚鸡之力,只得贪跪在地上,哀声怨天,却不求耿恒初放了自己的女儿。
纪文杰紧紧地抓住小女孩的脖子,一脸扭曲地对耿恒初说,
“你看她,她值不值三百万?”
耿恒初皱着眉,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张嘴大哭地小女孩。
小女孩一看到耿恒初凶狠地表情,哭得更厉害了。
纪文杰直接把小女孩推到耿恒初怀里,接着说,
“你把她买了,买什么地方都行,价钱肯定比三百万贵。”
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贪生怕死又自私扭曲的地狱魔鬼。
说着,从屋里又冲出来一个人。
是一个姑娘,名叫安晨。
她像是刚挣脱开束缚,主动跑到耿恒初面前,丝毫不曾畏惧。
“你放了她!换我做人质。”
安晨说罢,耿恒初的眼神霎时恍惚一怔。
不久,他又继续摆出那副冷冽高傲的讨债者模样,看着安晨,不屑道,“你?”
安晨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对,我比她值钱。她年纪小,什么都不会做,而我不一样。”
耿恒初冷声问,“怎么说?”
安晨,“我比她大,不仅能换钱,还能伺候人,洗衣服做饭都可以。”
耿恒初长叹一口气,觉得安晨说的有几分道理,附和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将双手自然得插进裤兜里。
安晨故作妩媚一笑,她这一笑,直接给耿恒初看迷瞪了。
她贴近耿恒初的怀里,在他宽肩高个子的衬托下,她的身躯显得娇小。
耿恒初稍稍低了低头,接着低垂眼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纪家人看安晨做出这样的行为,竟也不上前保护,甚至都没说过一句阻拦的话。
“我伺候你也可以,只要你敢……”
安晨说着,她将右手袖口抵在耿恒初的腰间。
寒冽冬日,耿恒初穿了一件黑色长款大衣外套,里面只套了件黑色西装衬衫,外套纽扣也没扣,就这么敞着。
安晨的袖口能直接接触到他那件薄薄的衬衫,甚至能感受到耿恒初温热的体温。
她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这件羽绒服对她来说及不合身,袖口明显长了两厘米。
当安晨的袖口抵在耿恒初腰间的一瞬间,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
他看安晨的眼神逐渐放大,满眼地震惊与不可思议。
安晨也不再摆出妩媚地神态。她面沉似水,眼睛狠厉地目视正前方,做出一副得逞地神态。
直到耿恒初掏出插在裤兜里的双手,面无表情地将双手张开,继而做出投降的姿势。
他又迈开腿,后退几步,真正抵在他腰间的东西才得公之于众。
只见一只短柄水果刀逐渐从安晨的袖口露头,刀尖细如针,刀刃锋如箔。
阳光落在六七厘米的尖刀上,刀面反射的光刺得人眼难以睁开。
耿恒初身后的小弟见自己的大哥有危险,急忙挥起铁棒对准安晨,站在最前面的小弟,还用食指指着她,威胁道,
“干什么呢!给我放开,要不然我弄死你,信不信!”
纪家人见事情发展越来越糟,才开始出来阻拦安晨,
“安晨!赶快回来,别没礼貌!”
礼貌?大难临头,她的亲妹妹都快被人送走了,她还要什么礼貌?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妹妹。
不管旁人怎么劝说,她依旧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耿恒初用手背拍了拍身后小弟的胸脯,示意让他们退后。
那些小弟也乖乖照做。
但他的眼神从未在安晨身上离开,唯一不同的是,一改方才咄咄逼人地神态,温愠地开口,
“小妹妹,杀人可是犯法的。”
安晨今年十九岁,平时因为长相明艳,穿着打扮成熟,旁人总能把她看成二十多岁的。
但是耿恒初也才二十出一个头,第一次见安晨,就叫她小妹妹?真是怂了。
安晨毫不畏惧,
“犯法?倒卖人口就不是犯法了吗?私闯民宅、放贷伤人,哪一个不是犯法?”
“你们违的法,可比我多了去了。”
耿恒初咬了下后槽牙,发出“啧”的一声。
他点了点头,问,“你想要干什么?”
安晨毫不犹豫答,“把我妹妹放了?”
“你妹妹?”
“就是纪文杰刚才给你的小姑娘。”
耿恒初偏题一问,“她是你亲妹妹?”
安晨皱了皱眉,恶狠狠地看向耿恒初,“关你什么事,放了她。”
说着,她手再次用力,刀尖又往耿恒初腰上戳了戳。
耿恒初立即松口,“好,我放了她……”
不等他把话说完,安晨立刻松手扔下短刀,急忙跑到纪文杰身边,一把抢过自己的妹妹。
她把受惊哭泣的安晚紧紧地抱在怀里,细声安抚,
“晚晚别怕……有姐姐在……别怕。”
耿恒初怕安晨再拿刀捅自己,趁她抚慰安晚的功夫,俯身拾起那把短刀,塞进自己外套的胸前内兜里。
接着续上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
“不过,你得跟我走,不然我不可能放过你家。”
安晨听后,哽咽一顿,温柔地笑着整理安晚额头上凌乱的碎发,
“晚晚,等姐姐回来,回来给你带糖吃,好不好?”
安晚虽然才十岁,却能听懂旁人的话。
她知道姐姐有危险,她不想让姐姐去,所以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要,我不要棒棒糖,我要姐姐陪我……”
晚晚哭得厉害,但安晨依然决绝,姐妹二人含着泪,“晚晚,以后你要听外婆的话。”
说完,她松开搭在安晚身上的手,转身走到耿恒初面前,
“我跟你走。”
——
纪家人看着安晨和五个“地痞霸王”离去的背影,心里仍然忐忑不安。
他们担心五人会卷土重来,却不担心安晨的安危。
就连纪文环——安晨的亲生母亲,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不愿上前搭救。
只因在她心里,还有比安晨更加重要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安晨和安晚的弟弟。
他还不足七岁,他需要好好地成长,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唯一的顶梁柱。
——
安晨跟着五个男人,走到胡同口。
领头的耿恒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朝安晨,
“看起来,你跟你妹妹的关系很好。” 他语气冰冷。
安晨不想搭理她,侧了侧头,想避开他的直视。
耿恒初继续问,“她舍不得你,哭得很厉害,你就这么狠心抛下她?”
安晨不明白,耿恒初一个债主,干嘛对欠债人的事这么上心。
她回过头,对上耿恒初的视线,恶语相告,
“纪文环欠你的钱,我帮她还,但你要是还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就杀了你!”
耿恒初冷声一笑,“杀了我?你的刀,现在在我手上,你怎么杀?”
安晨,“只要我想,我就有千万种方法让你死!”
耿恒初似乎是有些不屑,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安晨以为他不信,也不愿再跟他多废话,白楞他一眼后,再次侧头避开他的视线。
许久,耿恒初再次开口,
“安晨,七年不见,不记得我了?”
嘻嘻嘻~感谢宝子们的喜欢与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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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