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蹲在田埂上，手指划过刚抽穗的水稻，眉头紧锁。"王叔，这季稻子该用新配方的有机肥了。"他抬头看向正在抽旱烟的老农。
"啥有机肥？"王德贵吐出一口烟圈，粗糙的手指弹了弹烟灰，"咱祖祖辈辈都用粪肥，不照样养活了几代人？"
"可测土仪显示这块地缺钾严重..."李明掏出手机想展示数据。
"得了吧！"王德贵猛地站起来，竹烟杆在地上敲得啪啪响，"你们这些读书娃，就会整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去年张干部带来的什么测土配方，多花了三百多块钱，收成还不如我老法子！"
周围几个村民也围了过来。赵婶扯着嗓子说："明娃子，你才回来几天，懂啥种地？你爹种了一辈子地，也没见整这些洋玩意。"
李明的脸涨得通红："可是电商站的数据显示，用新技术的农户平均增收——"
"闭嘴！"王德贵突然暴喝一声，"你爹供你读书是让你回来教训我们的？考不上大学还有脸在这指手画脚！"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李明心里。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远处传来几声嗤笑，不知是谁说了句"落榜生还装专家"。
"怎么回事？"一个洪亮的声音插了进来。张伟拨开人群，蓝色驻村工作服上还沾着泥点。
"张干部，你给评评理。"王德贵立刻换了副面孔，"这娃非要我们换什么新肥料，这不是糟蹋钱嘛！"
张伟看了眼李明发白的指节，拍拍他的肩膀："老王，新技术需要适应过程。李明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我们应该听听他的建议。"
"听他的？"赵婶尖声说，"他懂种地还是我们懂？我种地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呢！"
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李明猛地转身挤出人群，身后传来王德贵的声音："张干部，不是我们不支持工作，但这娃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明一路狂奔到村后的小河边，狠狠地把手机摔在草地上。屏幕裂开一道细纹，测土数据还在闪烁。他抓起一块石头用力掷向河心，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跟石头较什么劲？"
李明吓了一跳，转头看见张伟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他别过脸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张伟挨着他坐下："我第一次来村里时，建议他们改种经济作物，被骂得比你还惨。"
李明闷声道："他们根本不懂数据..."
"他们懂土地。"张伟打断他，"王德贵可能不认识字，但他能闻出哪块地缺肥。问题不在于谁对谁错，而在于怎么把新技术和老经验结合起来。"
李明捡起手机，屏幕上的裂纹像一道伤疤。"我只是想帮忙..."
"我知道。"张伟站起身，"但改变需要时间。明天跟我去趟县里，农业局新到了一批土壤改良剂。"
当晚，李明辗转难眠。窗外传来父亲和母亲的低语。
"...太冒失了，得罪那么多乡亲。"父亲叹气。
"孩子也是好心..."母亲轻声辩解。
"好心？"父亲声音突然提高，"王德贵家两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就指着这几亩地养老！真要减产了，我们拿什么赔？"
李明把脸埋进枕头。黑暗中，手机屏幕亮起，是张伟发来的消息："明天早上六点，村口见。带上你的测土数据。"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李明就等在了村口。张伟开着一辆沾满泥浆的皮卡出现，后车厢堆满了农具和几个贴着"试验"标签的袋子。
"上车。"张伟递给他一个馒头，"先带你去看看成功的案例。"
车子驶过蜿蜒的山路，停在一处向阳的坡地前。绿油油的茶树整齐排列，几个村民正在采摘春茶。
"周家村去年亩产翻了一番。"张伟跳下车，"知道为什么吗？"
李明摇摇头。
"因为他们没全盘否定老方法。"张伟掰开一块土，"看这个——有机肥打底，配合微量元素的精准补充。老周把祖传的茶树修剪法和新肥料结合，才有了这样的长势。"
回村的路上，李明一直盯着窗外。快进村时，他突然开口："张哥，我想再试一次。"
张伟嘴角微微上扬："打算怎么试？"
"王叔家的地分两半，一半按他的方法，一半用测土配方。"李明眼睛发亮，"收成见分晓。"
"好主意。"张伟点头，"但记住，这不是比赛。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给老一辈留足面子。"
当天下午，李明拎着两瓶烧酒敲响了王德贵家的门。老人开门时一脸警惕，直到看见酒瓶才稍稍缓和。
"王叔，昨天是我不对。"李明把酒放在桌上，"我想请您帮个忙..."
当李明说出试验的想法时，老人眯起眼睛："要是你的法子不行呢？"
"那我给您白干一个月农活。"李明咬牙道。
王德贵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就冲你这股倔劲，老子陪你玩一把。不过..."他敲敲酒瓶，"要是你输了，得再赔我两瓶这个！"
夕阳西下，李明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传来王德贵粗犷的山歌声。他摸出口袋里的土壤样本袋，轻轻攥在手心。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6章 新思维的种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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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生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