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颂宜用手搓了搓那块红的发黑的地方,背对着常连越,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
估计是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沾上换下的衣服上面的血迹。要是被常连越发现,她就完了。
两兄妹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常连越给她夹了一块排骨,“我听说上次厉旭给你发了个真人秀的本子,你答应了?”
常颂宜扬起笑,“嗯。”随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唔...已经签了合约了。”改了要赔钱的。
常连越筷子一僵,忍不住道:“要不换个地方?鹿霓是客人啊妹妹。”
常颂宜笑意盈盈,夹了一筷子放到常连越的碗里,“哥,我是你亲妹妹呢。”
常连越:“......”
好的,他没话说了。
大小姐决定的事,常连越再说什么也没用,只期望鹿霓那边能听进他的话。
已经很晚了。
常连越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手指忍不住点了点旁边的沙发扶手。
他偏过脸听了听周围的动静,这才打了电话给鹿霓,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挂断,常连越就没有再打了。
等了将近凌晨三点十分,玄关处传来响动。
鹿霓是被周恪扶着走进来的,手臂处的衣服裂了口子还沾着血迹,露出了里面包的绷带。脚也一崴一崴的,显然是受了伤。
常连越问:“这是怎么了?”
鹿霓没心情回答他的话,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旁边的周恪回了一句:“半路遇到抢劫的,她受伤了。”
常连越:“哦。”他没多问。
他不是看不出来这两人明显有底细,只是他这个人不爱惹事,所以在他把握之外的事情,他从来都不问,免得被殃及。
周恪说:“常先生找我们有事。”他这话说的平淡,不是问句只是在陈述。
常连越微勾点头,“对。”
“两位可以先坐下,我们慢聊。”常连越伸出手,邀请两位坐下。
鹿霓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
“有什么事说吧,我有些累了。”鹿霓实在没什么笑容,她浑身疼得厉害,只想躺下休息。
常连越站起身,询问了一句:“需要帮忙请个医生吗?”
鹿霓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就是半个医生。”
常连越点头,说“好”,随后来到沙发后面,手虚虚地撑着沙发背,淡笑道:“是这样的。年年呢,最近要参加一档真人秀,其中有直播连线的成分,如果二位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搬到我的另一栋别墅。那边环境清幽,也适合养伤。”
说完,常连越看了一眼鹿霓受伤的手臂。
鹿霓笑了笑,“不用。”
周恪听她如此简单的就答应了,反而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常连越也没想到鹿霓就能答应,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鹿霓抬手制止,“放心,常先生。”
鹿霓一瘸一拐被扶上楼,常连越看她的背影还有些欲言又止。
以常颂宜的脾性,不把这家里搞得鸡飞狗跳的,她是不会停的。这鹿霓是怎么一回事儿,能忍受常颂宜的胡闹?
看不懂。
常连越也跟着上楼,刚碰上门把手,就被周恪拦住了。
“常少爷,有时间聊聊吗?”周恪一只手拦在常连越的胸前,另一只手揣着兜。面目昳丽,眸色清冽。
两人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近到呼吸声都清清楚楚。
常连越放下手,神色淡然,款款道:“好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后面的周恪反手把书房的门锁上了。
常连越身手推了推书桌上的文件,靠坐在边沿,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他。
“周先生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常连越笑意清浅,只是眸子里有一丝深沉和打量。
这幅模样,和先前常颂宜打量鹿霓的时候一模一样。
确实像兄妹。
周恪往前一步去,被常连越伸手挡住:“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他顿了顿,又道:“你们也不必跟我解释你们的来意,鹿霓这孩子我小时见过,我爷爷与陆家爷爷曾是患难之交,也曾约定过娃娃亲,只是可惜两家都是独子。后来陆爷爷全家搬走了,关系才渐渐淡下来,但是陆家有难,我常连越能帮则帮。其余的事,不必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周恪笑了,“我不是说这个事。”
常连越想了下,问:“那你想说什么?”
周恪:“你去过青安镇吗?”
常连越疑惑:“那是什么地方?”
周恪:“......”
周恪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眼神的亮灭了,显然很是失望。
“没事了。”他说:“我先走了,常先生好好休息。”
常连越淡淡应了声。
周恪走后,书房又安静下来,只有一挂古董吊钟滴滴答答的走。
常连越轻叹一声。
周恪是崇海青安镇周家唯一的遗孤。五年前,周家父母还是崇海基因研究院的研究技术人员,手里握着一项关于基因编辑的最新研究资料。只是周家父母不知道为什么,暗地里联系了暗盟,说是要告知所有人一个真相——关于基因编辑的真相。
暗盟回复说要考虑。
周家父母以为暗盟不会接这项任务,忐忑等待了几天,就在周家父母要联系红字联盟的时候,暗盟发出通知,说会派人去接他们。
那年周恪才十七岁。
暑假放假回家的那天,还没进家门口,就被一群蒙面人按着胳膊抵在了墙上。
他看见了令他心魂俱碎的一幕。
还没等他有反应,一场悄无声息的地震便降临了这片土地。
整个周家瞬息化为焦土废墟,地震来得太快,周恪连带着那几个人都被压在废墟下,后又接连遭遇刺杀,奄奄一息时,常连越救下了他,并送到疗养院。
常连越给了医院一笔钱,周恪于是在疗养院呆了一年。可是这一年期间,周恪没有再见到常连越一面。
加入暗盟的契机是常连越给他的。周恪为了找他,也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他选择加入暗盟。只是四年,他就成了吕冯之下的又一位暗盟长老。
周恪跟吕冯纠缠了许久,才得到了当初救他的那个人的信息——常氏集团董事,常连越。
常氏集团也有一小部分的灰色生意链,跟暗盟也合作过多次。
恰好此时又碰上陆寻溪手中的‘六十七号’基因组图手稿现世,引起多方角逐窥视,陆寻溪改名换姓鹿霓,在众多伸来的橄榄枝中选择了暗盟,并且选定了自己之后的暂时居住地,正好是常家。
周恪几乎没有任何犹疑,跟吕冯拍板后决定亲自护送鹿霓去夜京。
有没有私心,显而易见。
吕冯也很心累。暗盟那么大的一个组织,里里外外都需要吕冯操持,他实在脱不开身,对于周恪的坚持,吕冯也只是出声劝慰了几句。
恩人什么的,他们这种刀尖舔血的,远离才是最好的报答。
今夜,注定有人难眠。
常连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叹着气爬起来,去阳台抽烟。
他很少抽烟的,因为常颂宜不喜欢。此刻他心中郁结难解,烦闷焦躁,他掏出电话约了几个人,说要喝酒。
那边混乱胡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常连越额头上划过几条黑线。
“巧了,今天几位都在。”
常连越立刻换衣服出门,一路飙车过去。
等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嗨起来了。常连越穿过人群去了最里面,中途面无表情的踢开几个人的脚,坐到一张稍微安静的沙发上。
旁边的男人身上跨坐着一个女人,男人的手掌还贴在女人的后背上,女人手中还端着一杯酒,慢吞吞地喂男人嘴里。
常连越看得心烦,踢了男人一脚,面色不善。
男人笑了声,拍了拍女人的后背,温柔哄道:“先下去吧,回头找你。”
常连越开了一瓶酒,直直往嘴里灌,男人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拦了一拦,把酒瓶夺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你今天,吃错药了?”男人皱着眉。
常连越心气儿不顺,他总是频频想到周恪那一脸失望地表情,他就气闷。
常连越垂着头,问:“陈宴,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救他?搞得我现在骑虎难下了。我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他怎么不知好歹呢?”
常连越说话颠三倒四的,说半天,陈宴都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一直闹到后半夜,人群才逐渐散了,常连越喝的东倒西歪,意识不清,被陈宴扶着走出酒吧。
天边泛起鱼肚白,青白的天与红霞相互交错,陈宴微微闭了眼睛。
陈宴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给人一直送到家门口,陈宴才扒着柱子开始吐。
周恪总是早起,刚打开门,常连越就倒在他的腿上,旁边的陈宴看了眼,又移开目光接着吐。
周恪:“......”
陈宴跟周恪两人把常连越送到房间,跟周恪摆摆手,“我跟他睡一屋得了,谢谢你啊。”
周恪冷着脸应了声,“嘭”地关上门,震得门后架子上的照片咔哒掉在地上。
陈宴实在起不来,只是他眼神一向好,看到照片上一个睡着的少年。
竟然不是年年?陈宴心道。
常颂宜听说她哥喝到早上才回来,去看了一眼,两人一人一半的被子睡得踏实。
她摇摇头,下楼要了杯牛奶。
上楼的时候,正好和鹿霓对面迎上,常颂宜注意到鹿霓的胳膊上的绷带,此时有些松散了,还有星星点点血迹渗出来。
常颂宜问:“你胳膊怎么回事儿?”
鹿霓脸色冷淡,轻声回了一句,“没事。”
常颂宜看她继续往下走,‘喂’了一声,叫住鹿霓,语言轻佻,带了些狭促:“需要帮你换药吗?”
其实常颂宜只是随口那么一问,以她俩互相不待见的程度,想来鹿霓也不会答应的。
常颂宜笑了声,刚想转身,就听到身后轻笑,“好。”
常颂宜:“......”这人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常颂宜端着牛奶的手都有些僵硬,她又问了一遍:“真的要我帮你上药?”
鹿霓本来还往下走的步子停下来,拾阶而上,走到常颂宜面前,攥住她的手腕,而后又轻轻松开,沿着向上拿过她手里的牛奶杯,“大小姐的邀请,我怎么能拒绝呢?”
常颂宜:“。”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常颂宜抿唇,一言不发的跟着鹿霓回了房间,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要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