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意盯着电脑屏幕，指尖在删除键上方悬停。校园贴吧里那张她和南风在天文台的照片已经被转发七十多次，最新评论赫然写着："深蓝校服背影实锤！《猎户座停电时》就是写给南风的情书！"
"别看了。"林小满一把合上年意的笔记本，"南风不是已经澄清是合成照片了吗？"
年意摇摇头，从书包里取出那本深蓝色封面的日记本。本子的边缘已经有些卷边，里面记录着她从高一至今的所有心事——包括那些被改编成作文的、关于南风的秘密。
"你说...会不会有人发现我那些作文其实..."年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日记本的边缘。
林小满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该不会把日记本带到过学校吧？"
年意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来了，上周文学社开会时，她确实带了这本日记，还曾在午休时拿出来写过东西。
"就一次..."年意声音发虚，"但我一直放在书包内层。"
林小满抓过年意的书包翻找："是这本吗？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有人动过？"
"没有，但是..."年意突然想起昨天放学时，她把书包留在活动室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时，陈默正站在她的座位旁，手里拿着一本校刊。
当时陈默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借本书"，就匆匆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古怪。
"我去趟天文社。"年意突然站起身，把日记本塞进书包最底层。
林小满拉住她："你疯了？现在去找南风不是更让人误会吗？"
"不是找他。"年意压低声音，"是查陈默。"
天文社活动室的门虚掩着，年意轻轻敲了敲，没人应答。她推开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但南风常坐的位置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
年意蹑手蹑脚地走近，发现那是天文社的值班记录。最新一页写着："5月20日，陈默借走星野赤道仪，未归还。"
桌上还散落着几份诗会流程表，其中一张背面潦草地写着："陈默投稿诗《星坠》非原创，疑似抄袭年意早期作品《流星碎片》。"
年意倒吸一口凉气。《流星碎片》是她高一写的短篇，从未公开发表，只在那本日记本里留有手稿。她正想仔细看，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你在干什么？"
年意猛地转身，陈默站在门口，镜片后的眼睛冷冰冰的。他手里拿着一个U盘，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我来送诗会流程表。"年意后退一步，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笔筒。铅笔散落一地，其中一支滚到陈默脚边。
陈默弯腰捡起那支笔，年意认出那是南风的——笔杆上刻着天文社标志和南风的名字，和她前天捡到的那支一模一样。
"南风的笔怎么在这里？"陈默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年意后背发凉，"他最近总是丢三落四的。"
年意强装镇定："诗会的事情比较多吧。"
"是吗？"陈默把玩着那支笔，"我以为是因为他忙着和文学社主编约会。"
年意的手心沁出冷汗。陈默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南风为什么对你那些矫情的作文感兴趣吗？"
年意僵在原地。
"因为他前女友也爱写这种东西。"陈默把笔扔回桌上，"可惜人家考上北大后就把他甩了。你现在，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南风抱着一摞资料站在门口。他的目光在年意和陈默之间扫过，眉头微蹙："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诗会的事。"陈默瞬间换上一副笑脸，"年主编来送流程表。"
南风看向年意，眼神带着询问。年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陈默的话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心里。
"我先走了。"年意低头快步走向门口，与南风擦肩而过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那味道突然让她鼻子发酸。
回到文学社活动室，年意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那本日记本还在，但当她快速翻阅时，发现有几页的边缘有细微的撕痕——正是《流星碎片》那几页。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林小满凑过来。
年意把发现告诉了闺蜜。林小满立刻炸了："我就知道是陈默！贴吧那个匿名发帖的IP肯定也是他！"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年意困惑不已。
林小满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他和南风有过节。高二时天文社社长竞选，陈默输给了南风，之后就变得怪怪的。"
正说着，年意的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知道南风和前女友的事吗？今晚八点，图书馆后门。——一个好心人"
年意盯着那条短信，手指微微发抖。理智告诉她不该去，但陈默那句"你不过是个替身"却像魔咒般在脑海中回荡。
"别去！肯定是陈默设的套！"林小满夺过年意的手机，"你要是真想知道，直接问南风不就行了？"
年意苦笑着摇头。她有什么立场去问南风的感情史？他们之间除了诗会和那几次观测，什么都不是。
放学后，年意独自走在回家路上。经过图书馆时，她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夕阳将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染成橘红色，几个学生说笑着从正门出来。
年意绕到后门，那里空无一人。她松了口气，正要离开，突然注意到墙角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用铅笔写着她的名字。
信封里是一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南风和一个长发女生站在天文台前，女生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22年4月15日——就在半年前。
信纸上打印着几行字：
"李雯，北大中文系大一，南风前女友。他们分手后，南风开始收集你的文字，因为你的文风和她惊人相似。顺便说，你的日记本内容我已经备份了，诗会见。——C"
年意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南风在观星笔记里对她的评价："情感表达精确度：98%"，想起他说"你的作文让我想起一个人"，甚至想起他拍的那张她在天文台的照片——也许在他眼中，看到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回到家，年意翻开日记本，那些关于南风的文字突然变得可笑起来。她抓起钢笔，想在空白页写些什么，墨水却像那天的评刊会一样，突然漏了出来，蓝黑色的污渍迅速在纸上蔓延。
年意看着那团不断扩大的墨迹，突然哭了。泪水滴在墨水上，晕开一片小小的蓝色湖泊。
第二天清晨，年意顶着黑眼圈来到学校。刚进校门，她就看到公告栏前围满了人。人群中央，林小满正拼命撕扯着什么。
"让一下！"年意挤进去，顿时如坠冰窟——公告栏上贴着她日记本的复印件，那些关于南风的私密文字被红色马克笔圈出，旁边还附着她获奖作文的对应段落对比图。最上方用加粗字体写着："文学社主编年意的''创作灵感''来源大揭秘！"
林小满已经撕掉大半，但围观学生的手机早已拍下了一切。年意呆立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年意..."林小满担忧地拉住她的手。
"我没事。"年意机械地回答，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帮我请个假。"
她转身朝校外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风吹在脸上，带走了即将滑落的泪水。
年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时，已经站在市图书馆的天文区。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书架间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气息。
她抽出一本《夏季星空指南》，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下。书里介绍猎户座的那页被翻得有些旧了，页边还有铅笔做的记号——就像南风会在她作文旁边做的那种。
"找到你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年意抬头，南风站在面前，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汗湿，呼吸有些急促，像是跑了很远的路。他的眼镜片上沾着一点灰尘，眉心那道竖纹比平时更深。
"你怎么..."
"林小满告诉我你可能在这里。"南风在她身边蹲下，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仰头看着年意，"关于公告栏的事，我很抱歉。"
年意别过脸："又不是你做的，道什么歉。"
"是陈默。"南风的声音沉了下来，"他黑了学校的打印机。校长已经知道了，会严肃处理。"
年意苦笑了一下："处理有什么用？所有人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南风突然伸手轻轻扳过她的脸，"看到你把我写进作文里？看到你喜欢观星？还是看到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年意愣住了。南风的眼睛在昏暗的角落里依然明亮，像是永不熄灭的星辰。
"那...李雯呢？"年意终于问出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南风明显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她？"
"陈默告诉我的。"年意低下头，"还有照片...你们在天文台..."
南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她："是这张吗？"
年意接过照片，发现就是昨天收到的那张，但完整版显示旁边还站着其他天文社员，李雯挽着南风的手臂只是因为她在帮他调整望远镜带子。照片角落的日期确实是2022年4月15日，但背面还写着一行字："天文社全体欢送李雯学姐高考顺利"。
"她是我表姐。"南风叹了口气，"去年考上北大中文系。陈默知道这事，他是故意的。"
年意的大脑一片空白："那...那你收集我的文字..."
"因为喜欢你。"南风直接了当地说，耳尖微微发红，"从你在校刊上写''深蓝校服背影''那天起。"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正好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年意看着那束光里的尘埃飞舞，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陈默还拿了你日记本的内容？"南风问道。
年意点点头："《流星碎片》那几页..."
南风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诗会前我们要找到他。那首诗《星坠》如果真是抄袭你的，绝对不能让他上台。"
"可是..."
"还有，"南风犹豫了一下，"你日记本里...有没有写什么特别私密的..."
年意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有...有一页...写的是..."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南风了然地点头："那就更要找回来了。我大概知道陈默会藏在哪里。"
他站起身，向年意伸出手："愿意和我一起去天文台看看吗？"
年意看着南风伸出的手，掌心向上，纹路清晰。她想起日记里写过的一句话："如果能握住那只描绘星辰的手，我愿用所有的文字来交换。"
她轻轻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南风的手很暖，握得坚定而温柔。当他们走出图书馆时，阳光正好，年意突然觉得，那些被公开的文字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因为最珍贵的心意，此刻正握在她的手里，真实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