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最记忆力很好,人也聪明,很快就把朝中重要大臣认全,恰好老伯来通报,说是太傅到了,需不需要带程最去书房。
谢忌规道:“不必了,就让太傅来我房中,为他授课吧。”
老伯担心道:“王爷喝药以后便会瞌睡,太傅在此处,会不会打扰到您休息?”
谢忌规哈哈笑了两声,“伴着太傅授课的声音,我睡得会更好。”
老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谢忌规告诫他:“切忌,千万不可让太傅知道此事。”
“我听见了!”
门外走进一位老者,两鬓泛白,蓄了胡子,看上去更显得端正严肃,手中拿着两本泛黄的书,进门的步伐稳健有力。
谢忌规瞧见他手中没有拿戒尺,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傅将手中的书籍重重的摔在桌上,冷哼一声,“王爷这是觉得老夫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怎么会呢。”
谢忌规赔笑两声,拉着老太傅坐下,恭恭敬敬的倒茶,捏肩,“太傅方才进门的气势,我都差点腿软给您跪下,乖乖挨戒尺了。”
说到戒尺,太傅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那用了几十年、抽了两代帝王的戒尺,就这么被这小子拿去挑猪粪了。
臭气熏天的戒尺老太傅也不想要了,不过自那以后,就没有找到抽这小子顺手的戒尺。
谢忌规指着程最道:“太傅我跟您讲哦,这孩子可是个好苗子,文曲星下凡!”
谢忌规对着太傅一顿夸夸,把太傅烦得不行,“行了行了,”老太傅嫌弃他捏肩的力道不行,让他滚去休息,不要打扰自己上课。
谢忌规乖乖的退下,不再调皮。
王府内有专门设立书房,便是当年老太傅给他授课用的,不过谢忌规嫌弃书房远,早上又爱赖床,不愿早起,便在房中偏殿打了几张桌子,让老太傅来房中授课,这样就能多睡一会。
老太傅对程最这个六皇子到没太大的情感,只将他当做普通学生来教,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程最很是聪明,许多历史上的事件都能回答上来,还能举一反三。
就在老太傅准备讲解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时,抬头瞧见谢忌规吃力的扛着自己的长椅走进来。
他把长椅放在火炉旁,踢开自己掉进火炉的披风一角,又跑去房中取来被褥和枕头,一一摆在长椅上,一屁股坐上去。
老太傅眉心跳了跳,“你这是做什么?”
“我睡觉呀!”
谢忌规将自己的鞋子踢开,爬上长椅,乖乖盖好被子,“没事,你们继续,我呢,就是喜欢听着太傅的声音,要不然啊,睡不着。”
说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美美地闭上眼睛。
老太傅一脸不可思议,大吼一声,“谢愉乐,你不要太过分!”
那头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老太傅站起身走到长椅边,戳了戳他的肩膀,见他睡得香甜,气得踢了一脚长椅。
这么大的动静,谢忌规只是翻了个身,不理会愤怒的老太傅。
老太傅指着他,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想到身后还有一个皇子等着自己授课,压下自己的愤怒,弯腰将他踢到角落地的鞋子摆放整齐,又给他盖好要掉下去的被子。
“太傅……”程最目睹全过程,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太傅,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自己也不了解他们的脾性,贸然开口,怕是不妥。
太傅潇洒转身,“不用理他,我们继续。”
程最点点头,翻开课本,转头看着那个躺在长椅上睡觉的病美人。
美人的面容憔悴,却多了几分病态韵味,程最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光秃秃的院子里又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红艳的梅花成为白色中唯一的点缀。
谢忌规睡了五个时辰,喝药之后也鲜少有睡这么长时间,今天倒是睡得迷迷糊糊,都忘记自己是在偏殿睡的,伸了个懒腰,随口道:“皇兄下堂了没?”
窗外雪已经停了,外面已经完全暗下去,偏殿点了灯,谢忌规心中估摸着现在的时辰,想着卖梨花酥的铺子还没关门,可以溜出去买一些回来。
程最跪坐在垫子上书写太傅留的课业,瞧见他醒了,缓缓抬起头,和病美人四目相对。
刹那间,病美人猛地惊坐起,面容惊讶,好似见到失而复得之物的惊喜。
程最不明所以,呆坐着没动。
谢忌规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这才看清坐在窗边写课业的人程最,而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身体松懈下来,低头扶额,掩盖住眼底的那一抹苦涩。
睡前喝过药,又在暖炉旁睡了五个时辰,身上倒是没有那么累,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不过嗓子还是有些哑,“太傅回去了?”
程最点点头,“太傅两个时辰前便回去了,”
谢忌规:“你没留他吃晚饭?”
程最:“???”
谢忌规轻笑一声,说自己刚才是开玩笑的,“我睡着之后,太傅有没有骂我?”
程最觉得自己不能背叛太傅,紧闭嘴巴摇头。
谢忌规不信,“太傅有跟你说什么吗?”
这次程最倒是说了实话,“太傅只说为何你有床不睡,非得跑到偏殿,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觉。”
谢忌规嘴角微勾,“我想气死他。”
“为何?”程最想不通他为什么想要气死对他那么好的太傅。
谢忌规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你不觉得太傅气的胡子颤抖的时候,很好玩吗?”
程最:“……”
“太傅离开前有和你说课程安排吗?”谢忌规问。
程最说:“太傅离开前只说让您继续休息,让我在这守着。”
“守着我做什么,”谢忌规穿好鞋子,将披风盖在身上,“难不成怕有人觊觎本王的盛世容颜,要对本王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程最心虚的咽了口口水,不敢去看他。
“就算真的有人觊觎本王的美貌,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对付谁啊。”
谢忌规走到程最面前,拿起他还未曾写完的课业。
检查完课业后,谢忌规发现这小子还盯着自己看,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开口就是威胁:“上一个敢这么盯着我看的人,已经断子绝孙了。”
程最立马低下头,耳朵渐渐泛红。
谢忌规瞧着他泛红的耳垂,脑海中突然想到云影做的桃花粥,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玩性大发,决定逗逗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小甜粥这就害羞了?好在本王是男子,若是个大美人在你面前,六殿下岂不是要陷进温柔乡里?”
“不会……”
程最的声音小的如同苍蝇,他以为不会被听见,不料谢忌规耳力极好,将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谢忌规自是不信他的话,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本想着带他去买些梨花酥来尝尝,可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甜粥以后成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家国还未统一,何谈儿女情长,登基之路道阻且长,英雄难过美人关,必须强化小甜粥的定力,不能为美色所左右,方可成就大业。
正好国师和桑小侯爷也是在场的,得带着小侄儿去见见大场面。
一锤定音,谢忌规放弃去买最爱的梨花酥计划,牵着程最离开偏殿,也不管身后之人一脸茫然,脚步飞快,嘴里嚷嚷着:“走,皇叔带你去个好地方!”
白日里他们聊的那些事情没有刻意躲着程最,太细节的东西程最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去了青楼,貌似是抓什么人。
程最被带到卧房,人还没有搞清楚要做什么,啪的一声,脑门儿上就挂着一件衣服。
取下脑门儿挂着的衣服,瞧见谢忌规撅着腚在翻箱倒柜,不明所以道:“皇叔这是在做什么?”
“咱们出门不能太大张旗鼓,得悄摸着出门。”谢忌规揪出一件冬衣,在身上比了比,“仙乐居离这有段距离,咱们得穿的保暖些。”
仙乐居应该就是他们那些人所在的青楼,为何需要悄咪咪的出门,程最没有询问,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
他们换好衣服准备翻墙出门,就被老伯得了个正着。
“这雪才刚停,王爷这是要上哪去呀?”
脚丫子举在半空的谢忌规动作一顿,身体僵硬的回头,老伯负手而立站在院子中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程最站在树干后面,那是老伯的视线盲区,老伯看不到他,他也趁机往后躲了躲。
谢忌规哈哈笑了两声,从堆积的木箱子上跳下,“嗨,这不是我想吃梨花酥吗,准备出去买一些回来。”
老伯抬步走向他们,“想吃梨花酥,叫下人出去买就是了,何必劳烦王爷亲自出门。”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梨花酥,当然是要趁热吃才好吃。”谢忌规走上前挽住老伯的手,趁机冲着程最使眼色,下巴指了指堆起来的木箱,好似是在告诉他让他先出去,自己随后就来。
等他们走远后,程最这才走出来,学着方才谢忌规的动作,把木箱搬到墙下,踩在上方翻出去,奈何他身形娇小,腿短力气也不大,用力跳也只是把身子卡在墙上不上不下的。
无论怎么挣扎,他都卡在上面纹丝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撅起的屁股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不等他看清罪魁祸首,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程最还是第一次这么挂着被人打,有些羞愧,发誓日后要打回来。
谢忌规身手矫健,三两下就翻上墙,跨坐在程最旁边,又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我说小甜粥啊,你怎么就卡在上面,跟个腊肉一样?”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程最倒是看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究竟是个什么胚了,爱玩爱闹,这就是一个妥妥的没有长大的少年郎,哪有半点在朝堂之上搅弄风雨的摄政王的影子?
说出去谁信啊?!
“小甜粥啊,你好像遇见困难了?需不需要皇叔帮你啊?”谢忌规眼底的纯真,笑得张扬。
程最:“……”
“你看昂,皇叔我呢,以后就得养你到成年,直到你登上皇位,娶妻生子,可这也不是我必须做的呀,我又不是你父皇。”谢忌规耸了耸肩,捏着他的脸,语气像是在商量,“不如这样,你认我做父亲,叫声义父听听,我就帮你解决眼下的困境。”
程最抬眸,身子卡在墙上,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可是也不是我想出去呀。按理来说,帮助我不是皇叔你应该的吗?”
谢忌规若有所思,好像被他的理由说服,又拉不下脸说是自己错了,只能先给个台阶下,“是这样的,我呢,也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若是有需要本王出手相助的事情,叫声义父,本王绝对帮你!”
什么都可以?
程最半信半疑道:“真的?”
“绝对保真!任何事情都可以。”他怕程最不信自己的承诺,还特地拍拍胸脯保证。
想到即将带个孩子去青楼,谢忌规心中难免有些罪恶感,只能再给出一个承诺替自己减轻罪恶感,“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以后关于你在成长之路上,有一些难言之欲,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安排。”
看着程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谢忌规心中的罪恶感不见反增,错开他的眼睛,安慰自己道:“一声义父大过天!”
说完,揪住程最后腰的衣服,一跃而下。
程最第一次出宫,还没来得及在京城逛,不认识路,只能任由谢忌规带着自己瞎逛,跟在谢忌规身后,盯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想他说的那些话。
刚才被捏的脸渐渐泛红,上面还残留一丝余温。
揉了揉脸颊,心想为何有男人身上会有茉莉的花香,让人有些陶醉,还想更亲近一些。
王爷腿长,走路时步子跨得大,披风摆动时露出束腰带。
好细的腰,好长的腿,好美的王爷。
程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眼底的邪恶和**融入黑暗中,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