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破碎(第一版)》 第1章 初入王府 程最被宫人带出冷宫前,嬷嬷告诉他,摄政王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玉玺在手,同时手握三十万精兵,是整个京城无人敢惹的存在,日后再摄政王府后务必小心谨慎,步步惊心。 他不懂为何一向苛待自己的乳母,会在出宫前说出如此多的体己话。 明明是尊贵的皇子,只因母族背景不够雄厚,在捧高踩低的宫里,没少受下人的脸色。 摄政王的贴身侍卫云影告诉他,可以带上贴身侍从,他却只是摇摇头,在云影的搀扶下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他站在马车上,回头看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宫门,上面雕刻的壁画栩栩如生。 这是他第一次出宫。 寒冬腊月,冷风呼呼的吹,程最撩起帘子,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他身上的衣服不保暖,对这强劲的暖流感觉强烈,他坐在铺着软垫的凳子上,暖气围绕在他身侧,耳边传来云影的声音。 “六殿下,车里准备好了保暖的衣物。” 顺着云影的指引,果真看到马车里有一个精致的箱子,里面装着的,正是当下最时髦的衣物。 程最换上面料柔软的衣服,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前几日在先帝葬礼上见到的背影。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宫人口口相传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 当时他们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五官,只记得男人身材修长匀称,虽是跪着,挺拔的身姿在一众文弱的文官中脱颖而出。 先帝驾崩前未曾立下储君,却将玉玺交给摄政王,并下旨内朝和在朝听政的太皇太后无权干涉新帝人选。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事宜全都交给这位摄政王。 新帝的人选还未曾敲定,摄政王这个时候把他从冷宫接出来,莫非是想扶持自己上位? 先帝子嗣单薄,除他之外,还有三位皇子两位公主,其中母族最为显赫的便是四皇子程楼,扶持他上位难道不比自己更加轻松吗? 程最并不关心这个、 于他而言,去了摄政王府后,自己的处境也不知是好是坏。 与其担心未来储君的人选,何不如关心今天是否能够填饱肚子,有暖和的被褥。 马车出了宫门,在繁华的京城街道上缓缓行驶,周边的积雪被扫的很干净,路上都是出门逛集市的行人,马车灯笼上贴着的谢字,路人瞧见纷纷让开一条道路,生怕自己是被殃及的池鱼。 有人恐惧,自然就有不怕死的喜欢往上凑。 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中脱颖而出,“哟,王爷这是从哪消遣回来了?” 这语气,想必是熟人。 程最坐着没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影长年习武,视力好,观察力惊人,早在远处便瞧见在此吃早茶的少年。 “桑小侯爷近日可好?” 马上之人一身黑色侍卫服饰,腰间配着长剑,身高腿长,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能吓退大半的人,可少年脸上并没有恐惧之意。 咽下嘴里的汤包,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你们又去玩不带我,我怎么会好呢?” 他的语气很是委屈,拿起一个包子朝着云影丢去,“尝尝,这家的肉包子可好吃了。” 云影伸手接住,毫不客气的啃了一口,“多谢桑小侯爷。” “客气。” 少年托着腮,纤细手指轻轻敲击着太阳穴,悠悠道:“老秃驴在哪呢?” 云影从腰间取出一个纸团,指尖一弹,精准的掉在少年桌前。 少年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挥了挥手让他走,早已忘记马车上的人是否是摄政王。 马车继续前行,程最好奇的撩开窗帘,那位穿着白色狐裘披风的少年,注意力被纸团上的内容所吸引,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观察他。 远行一段路程之后,停在摄政王府门外,天空开始落雪,洁白的雪花随着冷风飘扬,顺着撩开的帘子进入马车里,很快就化成了小水滴消失在视线中。 云影跳下马走到马车前,扶着程最下马车,小孩儿稳住身形仰头看着王府的牌匾——谢府 按理来说,由先帝亲封的摄政王,宅子自然是皇帝的赏赐,牌匾也应该挂上摄政王府,为何是谢府。 云影看出他的疑虑,却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打算。 不知为何,程最觉得他对自己有一种冷漠的疏离感。 方才在路边与那位小侯爷的对话可以看出,云影并非是一位性情淡漠之人,貌似他只是不打算和自己有过多的交集。 这位名叫云影的守卫,听说是摄政王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既是亲信,那么守卫的态度,就是王爷的态度。 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一位老伯手持雨伞和蔼的笑着引着程最往里走:“这边请。” 府中的仆人也不多,一路上遇不到什么人。 府内有一处小池塘,一株光秃秃的柳条落到水面上。 池塘没有结冰,水面上反射着梅花的倒影,雪白的院中最让人眼前一亮不是红颜的一朵,而是站在梅花树下,那位穿着红色披风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他们,如墨的长发披在肩上,简单的木簪将一半长发盘在脑后,更衬得他冰肌玉骨,风姿绰约。 一朵带着白色痕迹的梅花脱落,随风飘扬,落在少年修长的指尖上。 少年轻轻咳嗽两声,回眸的瞬间,飘飘然的小雪变成大雪,模糊了他的面容。 走近,少年的面容才更加清晰。 他的五官是典型的英眉挺鼻,黑色长发衬得他脸部轮廓干净流畅,是非常英俊且张扬的长相,眼尾处透着一丝不着痕迹的冷淡。 老伯慌忙上前,“王爷,您的风寒还没好,怎么能在院里吹风呢。快快回屋歇着吧。” 男子清冷的气质带着些许病态,脸上还带着稚嫩,和叮嘱他进屋休息的老伯站在一起,仿佛是一个还没有长大却又爱闹腾的少年,与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摄政王完全搭不上边。 红色的披风里是白色素袍,浑身的风骨都暗藏在袍子下面,令人难窥风姿。 王爷的目光落在程最身上,好看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带着审视的意味。 程最准备下跪行礼,却被王爷出声制止。 “不必了。” 程最停下动作,抬眸不明所以的望着他。 “你是储君,未来的帝王,对臣子下跪,传出去岂不是要说本王挟持天子,妄图谋权篡位?” 少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得出来是在极力的压制住胸口的那股气。 程最说出心中疑惑:“储君?” 寒风吹来,吹起红色斗篷,冷风衣服缝隙中钻入,像条游蛇一般在皮肤上乱窜。 少年深吸一口气,咳嗽一声,寒气入肺,刺得呼吸带痛。 “进屋说吧。” 房屋内炭火旺,暖气足,王爷让老伯去厨房准备些吃食,云影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窗户,让里面的空气流通。 王爷在雪中站了有一会儿了,乌黑的发丝上,已然结出一层寒霜。 云影帮他解开斗篷,拍掉头发上的发丝,又准备好汤婆子放在他手中,像个婢女一样忙前忙后。 少年走向软榻,随手将梅花放在桌上,“他没有为难你吧。” 云影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二人早已形成默契,即便没有明说,也知道对方指的是谁。 云影收拾着矮桌上横七竖八的奏折,回答:“小侯爷只问了国师在何处,其他的一概没问。” 少年坐在软踏上,拖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告诉他了?” 云影:“自然是告诉小侯爷,国师在青楼。” 少年轻笑出声,“这去了青楼,老秃驴也算是破戒了。” 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在雪中飞扬的梅花不知是在飞舞,还是凋落。 “你去盯着他吧,别让他惹出什么麻烦,妨碍国师抓人。” 云影瞧出自家王爷那眼中一抹玩味的笑意,手上动作没停,“若是王爷想知道小侯爷是如何逗弄国师的,为何不自己亲自过去瞧,非要属下瞧见之后在睡前当故事讲给你听?” 少年浅浅瞧他一眼,眼眸中带着好奇,反问他:“你不是乐在其中?” 程最站在房间最不起眼的位置,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没有出声。 只见云影深吸一口气,不与他争辩,做完手里的活便退出房间。 “坐吧。” 王爷找了条被子盖住自己的腿,“你有什么疑问,现在都可以给你解答。” 方才他与云影对话时,程最的眼睛就没从他脸上移开过,现在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小孩儿反而有些不太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乖乖坐在火炉旁取暖。 孩童懵懂无知,坐在凳子上下意识晃悠着双腿,看似不经意间问出问题,“父皇未曾立储。” “立储的旨意是本王下的。”少年并不打算与他多说些什么更加细致的东西。 程最垂着脑袋,“为何是我?” 少年盯着他那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嘟嘟囔囔的说着话,突然就想吃桃花酥了。 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捶胸顿足,后悔方才没让云影去买一些回来。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程最以为他不想回答,于是便乖乖的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才开口,“前朝之事,日后会带你慢慢了解。”喝了一口热茶,反问他:“你可有见过你的皇祖母?” 他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睛,带着小孩儿特有的懵懂,摇了摇头,头上的发髻随着他的动作有些松动。 王爷微微皱眉,招手让他过来。 他乖乖走近,王爷让他在软踏上坐下,他不知王爷想要作甚,却听话的坐下,手指无意勾住王爷的衣袖,软软的,香香的…… 程最背对着王爷,看不到后面的情景,只感觉到王爷坐直身体,拆掉他已经松掉的发髻,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耳垂,冰冰凉凉。 少年的动作很轻,指尖温柔的拂过发梢,将松散的头发拢在一起。 被温柔以待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梦境里,程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直,鼻尖环绕的若有似无的香气,一时之间程最竟有些分不清现实,直到少年再次开口,才将他拉回现实。 “今明两日休沐,用过饭后我会教你认前朝大臣的画像。国子监你不用再去了,我会安排太傅来指导你学习知识,每日的课业我都会亲自检查。除了每日上朝,期间学习基本礼仪,还有傍身功夫。” 三两句话就将程最安排的明明白白,不给他任何反问的机会。 少年说出自己的目的,“何时你能独立批改奏折,处理朝政,何日就安排登基大典。” 程最心道:登基大典岂是儿戏,你说安排就安排? 毕竟是小孩儿,还处在藏不住事的年纪,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王爷没打算对他藏着掖着,直接告诉他当朝局势,为他答疑解惑,“你知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定然也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想到方才提到的皇祖母,程最貌似明白了什么,转头看他,“太皇太后?” “朝中势力盘根错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王爷将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他。 “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让能人为你所用,造福国家,才是你最大的挑战。眼下时局动荡,京城世家与皇亲国戚搭边的,都盯着那个位置,你的登基之路道阻且长。” 外界都说先帝驾崩是摄政王谋权篡位的第一步,之后便会一步一步吞并这个国家,京城尸横遍野,百姓民不聊生…… 传闻中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摄政王,竟然会心系造福国家的事情,究竟是做戏给他看,还是传闻有误? 程最盯着他漂亮的面容许久,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人是如何顶着一张这么漂亮的面容,闯入先皇寝殿弑君的。 若他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自己应该厌恶他,为何会感到胸口闷闷的? 父皇于他而言,不过是有着父子名分的陌生人,莫非是自己对父皇没有那么深的情感? 安静的间隙里,门口传来敲门声,是老伯带着饭菜进来,王爷冲他扬了扬下巴,“吃饭去吧。” 程最有些不舍的从软踏上下来,鼻尖的香气渐渐变淡,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方才的想法只是昙花一现,让人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老伯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扶着摄政王来到桌前,将参汤放下,“这是太医院送来的百年人参,王爷风寒还没好,便让人放了几片,就着姜炖了些。” 王爷微微皱眉,嫌弃的将面前的汤碗推远了些。 老伯笑着同他解释,“这参汤放了润肺的甘草,甘草清甜,覆盖掉了人参的苦味。” 王爷抬眸看他,“你喝过了?” 老伯笑道:“尝了些许。” “那就更不能喝了。你的嘴喝苦茶都觉得甜。”王爷将参汤推到程最面前,“你就着冷风赶了路, 第2章 初入青楼 程最记忆力很好,人也聪明,很快就把朝中重要大臣认全,恰好老伯来通报,说是太傅到了,需不需要带程最去书房。 谢忌规道:“不必了,就让太傅来我房中,为他授课吧。” 老伯担心道:“王爷喝药以后便会瞌睡,太傅在此处,会不会打扰到您休息?” 谢忌规哈哈笑了两声,“伴着太傅授课的声音,我睡得会更好。” 老伯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谢忌规告诫他:“切忌,千万不可让太傅知道此事。” “我听见了!” 门外走进一位老者,两鬓泛白,蓄了胡子,看上去更显得端正严肃,手中拿着两本泛黄的书,进门的步伐稳健有力。 谢忌规瞧见他手中没有拿戒尺,顿时松了一口气。 太傅将手中的书籍重重的摔在桌上,冷哼一声,“王爷这是觉得老夫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 “怎么会呢。” 谢忌规赔笑两声,拉着老太傅坐下,恭恭敬敬的倒茶,捏肩,“太傅方才进门的气势,我都差点腿软给您跪下,乖乖挨戒尺了。” 说到戒尺,太傅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那用了几十年、抽了两代帝王的戒尺,就这么被这小子拿去挑猪粪了。 臭气熏天的戒尺老太傅也不想要了,不过自那以后,就没有找到抽这小子顺手的戒尺。 谢忌规指着程最道:“太傅我跟您讲哦,这孩子可是个好苗子,文曲星下凡!” 谢忌规对着太傅一顿夸夸,把太傅烦得不行,“行了行了,”老太傅嫌弃他捏肩的力道不行,让他滚去休息,不要打扰自己上课。 谢忌规乖乖的退下,不再调皮。 王府内有专门设立书房,便是当年老太傅给他授课用的,不过谢忌规嫌弃书房远,早上又爱赖床,不愿早起,便在房中偏殿打了几张桌子,让老太傅来房中授课,这样就能多睡一会。 老太傅对程最这个六皇子到没太大的情感,只将他当做普通学生来教,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程最很是聪明,许多历史上的事件都能回答上来,还能举一反三。 就在老太傅准备讲解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时,抬头瞧见谢忌规吃力的扛着自己的长椅走进来。 他把长椅放在火炉旁,踢开自己掉进火炉的披风一角,又跑去房中取来被褥和枕头,一一摆在长椅上,一屁股坐上去。 老太傅眉心跳了跳,“你这是做什么?” “我睡觉呀!” 谢忌规将自己的鞋子踢开,爬上长椅,乖乖盖好被子,“没事,你们继续,我呢,就是喜欢听着太傅的声音,要不然啊,睡不着。” 说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美美地闭上眼睛。 老太傅一脸不可思议,大吼一声,“谢愉乐,你不要太过分!” 那头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老太傅站起身走到长椅边,戳了戳他的肩膀,见他睡得香甜,气得踢了一脚长椅。 这么大的动静,谢忌规只是翻了个身,不理会愤怒的老太傅。 老太傅指着他,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想到身后还有一个皇子等着自己授课,压下自己的愤怒,弯腰将他踢到角落地的鞋子摆放整齐,又给他盖好要掉下去的被子。 “太傅……”程最目睹全过程,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太傅,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自己也不了解他们的脾性,贸然开口,怕是不妥。 太傅潇洒转身,“不用理他,我们继续。” 程最点点头,翻开课本,转头看着那个躺在长椅上睡觉的病美人。 美人的面容憔悴,却多了几分病态韵味,程最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光秃秃的院子里又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红艳的梅花成为白色中唯一的点缀。 谢忌规睡了五个时辰,喝药之后也鲜少有睡这么长时间,今天倒是睡得迷迷糊糊,都忘记自己是在偏殿睡的,伸了个懒腰,随口道:“皇兄下堂了没?” 窗外雪已经停了,外面已经完全暗下去,偏殿点了灯,谢忌规心中估摸着现在的时辰,想着卖梨花酥的铺子还没关门,可以溜出去买一些回来。 程最跪坐在垫子上书写太傅留的课业,瞧见他醒了,缓缓抬起头,和病美人四目相对。 刹那间,病美人猛地惊坐起,面容惊讶,好似见到失而复得之物的惊喜。 程最不明所以,呆坐着没动。 谢忌规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这才看清坐在窗边写课业的人程最,而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身体松懈下来,低头扶额,掩盖住眼底的那一抹苦涩。 睡前喝过药,又在暖炉旁睡了五个时辰,身上倒是没有那么累,呼吸也顺畅了许多,不过嗓子还是有些哑,“太傅回去了?” 程最点点头,“太傅两个时辰前便回去了,” 谢忌规:“你没留他吃晚饭?” 程最:“???” 谢忌规轻笑一声,说自己刚才是开玩笑的,“我睡着之后,太傅有没有骂我?” 程最觉得自己不能背叛太傅,紧闭嘴巴摇头。 谢忌规不信,“太傅有跟你说什么吗?” 这次程最倒是说了实话,“太傅只说为何你有床不睡,非得跑到偏殿,在他眼皮子底下睡觉。” 谢忌规嘴角微勾,“我想气死他。” “为何?”程最想不通他为什么想要气死对他那么好的太傅。 谢忌规说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你不觉得太傅气的胡子颤抖的时候,很好玩吗?” 程最:“……” “太傅离开前有和你说课程安排吗?”谢忌规问。 程最说:“太傅离开前只说让您继续休息,让我在这守着。” “守着我做什么,”谢忌规穿好鞋子,将披风盖在身上,“难不成怕有人觊觎本王的盛世容颜,要对本王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程最心虚的咽了口口水,不敢去看他。 “就算真的有人觊觎本王的美貌,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对付谁啊。” 谢忌规走到程最面前,拿起他还未曾写完的课业。 检查完课业后,谢忌规发现这小子还盯着自己看,眼底闪过一抹玩味,开口就是威胁:“上一个敢这么盯着我看的人,已经断子绝孙了。” 程最立马低下头,耳朵渐渐泛红。 谢忌规瞧着他泛红的耳垂,脑海中突然想到云影做的桃花粥,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玩性大发,决定逗逗他,挑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小甜粥这就害羞了?好在本王是男子,若是个大美人在你面前,六殿下岂不是要陷进温柔乡里?” “不会……” 程最的声音小的如同苍蝇,他以为不会被听见,不料谢忌规耳力极好,将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去。 谢忌规自是不信他的话,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本想着带他去买些梨花酥来尝尝,可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甜粥以后成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那也是以后的事情,家国还未统一,何谈儿女情长,登基之路道阻且长,英雄难过美人关,必须强化小甜粥的定力,不能为美色所左右,方可成就大业。 正好国师和桑小侯爷也是在场的,得带着小侄儿去见见大场面。 一锤定音,谢忌规放弃去买最爱的梨花酥计划,牵着程最离开偏殿,也不管身后之人一脸茫然,脚步飞快,嘴里嚷嚷着:“走,皇叔带你去个好地方!” 白日里他们聊的那些事情没有刻意躲着程最,太细节的东西程最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去了青楼,貌似是抓什么人。 程最被带到卧房,人还没有搞清楚要做什么,啪的一声,脑门儿上就挂着一件衣服。 取下脑门儿挂着的衣服,瞧见谢忌规撅着腚在翻箱倒柜,不明所以道:“皇叔这是在做什么?” “咱们出门不能太大张旗鼓,得悄摸着出门。”谢忌规揪出一件冬衣,在身上比了比,“仙乐居离这有段距离,咱们得穿的保暖些。” 仙乐居应该就是他们那些人所在的青楼,为何需要悄咪咪的出门,程最没有询问,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 他们换好衣服准备翻墙出门,就被老伯得了个正着。 “这雪才刚停,王爷这是要上哪去呀?” 脚丫子举在半空的谢忌规动作一顿,身体僵硬的回头,老伯负手而立站在院子中央,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程最站在树干后面,那是老伯的视线盲区,老伯看不到他,他也趁机往后躲了躲。 谢忌规哈哈笑了两声,从堆积的木箱子上跳下,“嗨,这不是我想吃梨花酥吗,准备出去买一些回来。” 老伯抬步走向他们,“想吃梨花酥,叫下人出去买就是了,何必劳烦王爷亲自出门。”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梨花酥,当然是要趁热吃才好吃。”谢忌规走上前挽住老伯的手,趁机冲着程最使眼色,下巴指了指堆起来的木箱,好似是在告诉他让他先出去,自己随后就来。 等他们走远后,程最这才走出来,学着方才谢忌规的动作,把木箱搬到墙下,踩在上方翻出去,奈何他身形娇小,腿短力气也不大,用力跳也只是把身子卡在墙上不上不下的。 无论怎么挣扎,他都卡在上面纹丝不动,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撅起的屁股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不等他看清罪魁祸首,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 程最还是第一次这么挂着被人打,有些羞愧,发誓日后要打回来。 谢忌规身手矫健,三两下就翻上墙,跨坐在程最旁边,又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我说小甜粥啊,你怎么就卡在上面,跟个腊肉一样?” 经过这一天的相处,程最倒是看明白了这个所谓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究竟是个什么胚了,爱玩爱闹,这就是一个妥妥的没有长大的少年郎,哪有半点在朝堂之上搅弄风雨的摄政王的影子? 说出去谁信啊?! “小甜粥啊,你好像遇见困难了?需不需要皇叔帮你啊?”谢忌规眼底的纯真,笑得张扬。 程最:“……” “你看昂,皇叔我呢,以后就得养你到成年,直到你登上皇位,娶妻生子,可这也不是我必须做的呀,我又不是你父皇。”谢忌规耸了耸肩,捏着他的脸,语气像是在商量,“不如这样,你认我做父亲,叫声义父听听,我就帮你解决眼下的困境。” 程最抬眸,身子卡在墙上,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可是也不是我想出去呀。按理来说,帮助我不是皇叔你应该的吗?” 谢忌规若有所思,好像被他的理由说服,又拉不下脸说是自己错了,只能先给个台阶下,“是这样的,我呢,也不是想为难你,只是想告诉你,以后若是有需要本王出手相助的事情,叫声义父,本王绝对帮你!” 什么都可以? 程最半信半疑道:“真的?” “绝对保真!任何事情都可以。”他怕程最不信自己的承诺,还特地拍拍胸脯保证。 想到即将带个孩子去青楼,谢忌规心中难免有些罪恶感,只能再给出一个承诺替自己减轻罪恶感,“你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以后关于你在成长之路上,有一些难言之欲,告诉本王,本王替你安排。” 看着程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谢忌规心中的罪恶感不见反增,错开他的眼睛,安慰自己道:“一声义父大过天!” 说完,揪住程最后腰的衣服,一跃而下。 程最第一次出宫,还没来得及在京城逛,不认识路,只能任由谢忌规带着自己瞎逛,跟在谢忌规身后,盯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断回想他说的那些话。 刚才被捏的脸渐渐泛红,上面还残留一丝余温。 揉了揉脸颊,心想为何有男人身上会有茉莉的花香,让人有些陶醉,还想更亲近一些。 王爷腿长,走路时步子跨得大,披风摆动时露出束腰带。 好细的腰,好长的腿,好美的王爷。 程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眼底的邪恶和**融入黑暗中,无人察觉。 第3章 发现新大陆 一颗丸子被塞进嘴里时,程最被惊了一下,身体抖了三抖。 谢忌规觉得奇怪:“这肉丸子我可是吹过的,一点也不烫,怎么还打哆嗦?” 程最嚼着肉丸,含含糊糊道:“没什么,刚才在想事情。” “想什么?”谢忌规好奇的盯着他,手中的肉丸子都不香了,“我可告诉你啊,虽说我带你去那烟花之地,可你还小,可千万别看不该看的,也不要去学不该学的,听见没?” 程最点点头,心道我长大再学也不迟。 他的反应谢忌规很是满意,又赏了他一颗肉丸。 程最觉得这肉丸软糯筋道,很是好吃,询问这是什么肉做的。 谢忌规咽下嘴里的肉丸,把最后一颗递给他,“这肉是郊外黑野猪的肉,这黑野猪体型硕大,生性凶残,可肉质却非常紧实,不论用何种烹饪方式都好吃,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爱吃,宫里宴会上也经常有这种肉食。” 程最没有参加过宫里的宴会,自然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那这种黑野猪,是不是也很难捕捉啊?” “对,这种野猪很聪明,不好猎捕,需要几十位专业的猎手才能成功将让其捕捉,每每还不能完好无损。” 程最一声惊呼:“好厉害的猪。” “厉害又怎样,还不是卖十五文一串。”谢忌规拍了拍手,转头问他,“你还想吃吗?” 程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谢忌规对他的客气很不满意,“有吃食才能开心,吃的开心内心才会畅快,毕竟苦了谁都不能苦了自己的樱桃小嘴。” 谢忌规又买了些其他的食物,两人一边晃悠着往城东走,一边吃着肉酱面。 油纸折成的薄薄的一个碗碟,刚出锅的肉酱面滚烫,外面又有一层阔叶包裹着防止烫。 谢忌规吃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当心烫,上次小侯爷吃肉酱面时,给人中烫了个大泡。” 程最闻言,差点笑喷出来,最后还是被呛到,连连咳嗽。 见他被呛得面红耳赤,谢忌规在一边抿嘴嘲笑,“若是见着小侯爷那位奇男子,不必惊慌。” 程最咳嗽好几下,才平复自己胸口的那股气,清了清嗓子,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小侯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谢忌规微微一笑,“仁义礼智信,除了智,他都有。” “这样啊……” “你赶紧吃吧,别给小侯爷发现了,要是被他知道我偷偷给你买肉丸没给他带一份,他可是会闹的。” 程最轻轻张了张嘴,啊了一声。 “如果他看到你在吃,他会直接抢。” 京城处处繁华锦绣,入目皆是雕梁画栋,暗香浮动。 大雪刚停,这个时辰街道上只有主干道上的雪被清扫干净,小摊贩也没几家,大多数都在屋中取暖,偶尔有几辆马车驶过,谢忌规毫不在意,自顾自走自己的。 今夜没有起风,不算太冷。 身上穿着厚衣,手中拿着汤婆子,刚刚又吃够了食物。 这是程最第一次经历这么美好的事务。 正当他准备询问谢忌规冷不冷时,只见谢忌规溜进了一家店铺,很快他又出来了。 他冻得直达哆嗦,“不行不行,我受不了了,咱们还是坐马车过去吧。” 程最把手中的汤婆子递给他,“为何不早些坐马车?” 谢忌规婉拒了他的汤婆子,蹲在路边等商家把马车迁过来。 这时突然起风,谢忌规的风寒还没有完全好,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对着手心哈气。 程最走向他用自己的披风给他挡风,将汤婆子放在他手中,温暖的小手覆盖在他冰凉的脸上,垂眸看着他。 凉风吹过,吹起二人的发髻。 屋内的烛光透过门缝照在面容上。 谢忌规的眼睫毛轻轻颤动,上面还有几滴水珠,抬眸时,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此情此景,本该是稳如暖阳,偏偏谢忌规是个煞风景的,他说:“上一个这么摸本王脸的人,已经死了。” “你知不知道,当朝宠臣的脑袋我都是想砍就砍的,更何况你还是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落魄皇子。” 程最身体一颤,收回手,微微低些头说了声抱歉。 谢忌规歪头看他,瞧见他唯唯诺诺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太傅担心那个觊觎我美貌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听见这话,程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有人说这样的。 还好店家牵着马车来了,招呼他们上车,程最这才得以脱身。 谢忌规拍掉衣袍粘上的雪,上了马车。 马车不比王府的宽敞,程最身形娇小,两个人坐着倒也合适,不至于挤着对方。 程最呆愣住了掰弄着自己的手指,眼睛虚虚地望着车窗外。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谢忌规那么小心眼,记忆力又好,不依不饶的针对他。 “你刚刚不会是想摸本王的脸,才为我挡风的吧?” 程最保持沉默。 “你小小年纪的,脑海中竟是些污浊的想法,” 谢忌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像是要把身上的鸡皮疙瘩抖掉一般,“咦,太下流了!” 程最:“……”有时候真的分不清下流的到底是谁。 程最:“皇叔的风寒尚未痊愈,还是少说些话吧。” 谢忌规吸了吸已经被堵住的鼻子,反驳他,“我的鼻子只是有点不高兴,关门了而已。” 程最:“……” “待会儿我们要去见两个人。”谢忌规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正儿八经的跟他讲晚上的行动,“一个是当朝国师,上清法师,一位便是靖北侯府的小侯爷,桑子郁。他们两个……” 谢忌规转头看他,轻轻一笑,“这美人关,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懂如何应付。” 程最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试图阻止:“既然他们是在抓人,我们贸然前去,会不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谢忌规两手一摊,无所畏惧道:“这又何妨?若是会因为本王的打搅而破坏他们的行动,那就说明他们实力不够,还需多加练习,本王的出现,反倒是让他们认清楚自己的实力。” 程最:“……”这什么歪理。 谢忌规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想去看小侯爷如何调戏国师的,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程最。 北溟京城乃皇城脚下,繁华之都,过了亥时才是宵禁,其余时间有夜市的存在,不过冬日的夜晚鲜少人会出门,这个时间除了烟花之地仙乐居灯火通明,京城怕是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热闹的地。 “来人啊,给本公子准备好一件上等厢房,把谷竹姑娘叫来,小爷我要好好听她唱曲儿~” 三楼走廊,云影靠坐在扶手上,盯着对面房间的一举一动,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向下看去,便瞧见自家王爷带这个小孩儿,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云影顿时两眼一黑,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就不用给王爷收拾烂摊子了。 再次睁开眼睛,自家王爷便跟着仙乐居的老鸨上了二楼,二人还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什么?!” 谢忌规突然发火,“谷竹姑娘生病了不接客?诶我说你什么意思,算了算了,你再去给我找几个唱歌好听的姑娘,厢房啊,我自己去。” 他挥了挥手,让老鸨离开,带着程最往包厢走去。 不过他对着仙乐居的二楼不太熟悉,走廊上又有许多行走的姑娘和男子,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和流苏更是让他分不清方向。 程最腿短,紧紧跟在他身后,努力跟上他的脚步。 只见一个黑衣人突然打开包厢门,一把抓住谢忌规的胳膊,捂住他的嘴巴,将人拖进包厢里,程最还来不及反应,那个黑衣人转身把他用同样的方式拖进包厢里。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 二人被丢在床上,程最被摔得头晕眼花,谢忌规倒是反应快,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颇有些像被逼良为娼的女子,大喊流氓,“我告诉你昂,你要是想对小爷我做什么,我可是会叫的!” 云影揉了揉眉心,恨不得将足袋塞进他嘴里,“王爷来此,所为何事?” 程最听见熟悉的声音,不再装死,扭头看向云影,谢忌规还保持着捂胸口的动作,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 云影一屁股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见他不配合自己,谢忌规继续表演:“大抵是年纪大了,相貌不敌从前,哥哥对我厌倦了,竟这般敷衍我。” 程最:“???” 王爷还想再矫揉造作一点,云影实在受不了,拿起桌上的冻梨砸了过去。 那人接着冻梨,捧在手心:“哇,这是哥哥给我的冻梨吗?好硬,好大,好喜欢~” 云影:“……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王爷只觉得无趣,摆了摆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随手将冻梨抛给程最,让他吃。 云影简单讲了一下今天仙乐居发生的事情,又说了国师抓人的进展。 “国师已经在这守了一日,那人并未出现。” “那桑子郁呢?”谢忌规好奇的问。 云影点点头,“半炷香前他便来了,跟着一位姑娘进了厢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他去厢房作甚?”谢忌规半倚在床上,单手拖着脑门儿,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床板,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云影给他们两个倒了杯热水,对自己王爷把程最这个小孩儿带来此地的行为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家王爷不正经起来,什么事儿都干过。 “上清有没有乔装打扮一番?”谢忌规喝了热茶,身子暖和起来,自然也想明白了桑子郁心中的那些小九九。 云影解释:“换上了常服,带着假发。” 听说老秃子特地带了假发,谢忌规立马兴奋起来,“他在哪个房间?” 云影指了指头顶。 谢忌规悠悠道:“上次听谷竹说,仙乐居来了一批西域舞女。” 看见自家王爷不怀好意的笑容,云影心底有些隐隐不安,“你又想作甚?” 谢忌规冲他挑了挑眉,“想不想看西域舞娘的舞姿?” 云影冷漠拒绝:“不想。” 谢忌规转头问程最:“你想不想?” 盘腿坐在床上喝茶的程最,察觉到两道视线留在自己身上…… 三楼包厢里,上清坐在床上打坐,身上的常服没有袈裟穿着舒服,有种束缚感,打坐时好不容易静心,突然脑袋一凉。 睁开眼睛,谢忌规正拿着他的假发在手中玩弄,嘴上赞叹不已,“哟,这假发可真逼真啊,借我玩玩儿。” 上清外貌偏冷俊硬朗,眉目间带着野性,轮廓线条分明清晰,鼻高梁细,不笑的时候很容易给人一种危险人物的错觉。 谢忌规不理会他冷厉的眼神,自顾自的做到椅子上,身后那位孩童就这么出现在上清面前。 程最上前一步行礼,“国师大人。” 上清早在几日前便知道摄政王要收养六皇子的事情,见到这个小孩儿也没觉着惊讶,只是他天生一张冷脸,表达情绪的方式从不展现在脸上,冷静下床,整理衣服,恭敬回礼:“六殿下。” 谢忌规把玩着手中的假发,撇了一眼国师那反光的脑门儿,“行了行了,君子何惧小节?” “不知王爷来此,所为何事?”上清走到桌前,给他们一人倒了一壶茶。 谢忌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当然是因为许久没见到法师,甚是想念,便来瞧瞧。” 上清从来不信他的鬼话,就连眼神都懒得分他一眼,“当年王爷极力废除八岁成婚法的草案,如今又做这一出,是何居心?” 八岁成婚法,是当年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方未婕颁布的法案,要求八岁的孩童成婚。 理由是战事吃紧,急需年轻壮丁上战场,便让男子成婚,留下已孕妻子,独自上战场。 本来都要强制执行八岁孩童成亲,还是谢忌规亲自带兵上战场,击退南乙兵马,这个草案才得以废除。 当年这个草案还只是在朝堂上议论,爱女心切的大臣极力反对,奈何当年太后在朝中的势力强大,几乎成为一桩即将颁布的法案。 各位大臣头疼之时,王爷提枪上朝,立下誓言,若是能够成功击退南乙军队,婚姻法案的颁布以后都要经过王爷同意方可执行。 最后,王爷凯旋归来,成婚年龄从八岁推至十八岁。 程最虽常年待在冷宫,对前朝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除了这件轰动北溟的八岁成婚法。 谢忌规把假发套头上,托着腮看向上清,“上清法师在此守了三日,那人都不曾现身,想必法师辛苦,听说这仙乐居来了几位西域舞娘,舞姿曼妙,犹如天仙下凡,不如我叫他们来献舞一首?” 他重重的往上清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放心,这钱,我出。” “不必。”上清嫌弃的甩开他的手,冷漠拒绝。 谢忌规好言相劝,“一没让你喝酒,二没让你吃肉,更是没让你渲淫,只是看个舞而已,不算破戒。” 见上清依旧无动于衷,谢忌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真没意思。”转头对程最说:“小甜粥,咱们走,让他享受着独守空房的快乐。” 程最看了看法师,又看了看谢忌规,最后对法师行了道别礼,跟在谢忌规身后走到房间的另一头。 房间属于日字型,房门在中央,把这个房间分为两个格局,法师待着的是放床的那一侧,另一侧有一张书案,两个房间中间由垂落的流苏隔绝,只能若隐若现看到对方的身影。 书案上面方式许许多多的书籍图册,谢忌规歪七扭八的坐在书案上,程最坐在书案后的软垫上。 王爷随手拿起桌上的图书翻了几页,噗呲一下笑出声。 程最的角度看不到书上的图案,只看见谢忌规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不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 谢忌规将图书丢到法师更前的桌上,窗户没关,冷风吹进来,图书被翻开几页。 上清唇角拉直,桃花眼微敛,轻微的厌弃与烦躁交织。 睁开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一整个爱生闷气的冷脸拽哥。 程最第一次瞧见上清法师脸上有忍耐的神情,不明所以,也拿起一本图册翻了翻,瞧见两个男人,一张书案,且图册里书案,上面的花纹正是身前这张。 吓得程最立马把图册丢了出去,坐在地上连连后退。谢忌规回头便看见一个面红耳赤,一脸惊恐的程最。 程最指着地上的图册,被吓得语无伦次,“他、他、他们……” 谢忌规歪头看他,程最脸上的红晕还没消散,“两个……男的?” 撇了眼地上的图册,悠悠解释:“十年前,我与你一般大,那时你皇祖母往我房中塞了好几个美人,你皇祖母见我不为所动,又塞了几个美男子,从那时我才知道这世间还有如此之事……” 他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图册,笑得灿烂。 “不要紧张,何时你能同上清法师一样,不被美色所左右,你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弱点,那时候你就天下无敌了。” 程最表情还带着难以置信,看向上清法师带着求助的目光。 门外传来铃铛清脆的响声,谢忌规嘴角微勾,挑了挑眉,“你不信啊?那你看好了,上清法师即将为你表演何为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