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李深嗓音有些低沉,仿佛在抑制某样情绪,在看到唐小麦疲惫不堪的抬头看着自己时,想说的话又全部吞咽了回去。
李深将加热好的吃食端进餐桌:“没什么,你也吃点吧,然后客房休息会。”
“不了,”唐小麦摇头,揉着发酸的眼睛,“我太累了,我想直接去休息会,抱歉。”
“那好,我帮你打空调一下。”李深点头。
纵使有万般心疼,可言语太过单薄,李深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尽自己最大力替唐小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的朋友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多加修养会好起来的,”李深通过手机管家智能设定好房间温度,“你的弟弟一个月后正好过完年,也可以转入康复科进行康复训练了。”
他看着唐小麦又继续说:“一切都在以好的方面发展,你的情绪不要波动太大,身体健康的重要性相信你已经见证过太多例子了。”
唐小麦“嗯”了一声,低着头进了卧室,李深在门外替她带上门。
送完唐小麦回到卧室,李深走去阳台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被接听。
“喂,是赵叔叔吗?”李深关上阳台窗户,周身空气顿时暖和不少,如往常问候般笑着说:“最近身体可好?您是局长,不久前那个绑架案应该是在您手上负责吧?”
在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李深语气开始严肃恳求起来:“赵叔叔,请您能否看在我父亲与您一直交好的份上,帮忙多加人手搜寻一下那位叫萧霖的失踪人员,他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
和警局局长又沟通了几个来回和叙旧,这场对话才终于结束。
挂断电话后,李深看向唐小麦紧闭的房门,又继续拨打给妇产科护理部主任:“婷姐,有个忙想请您帮一帮,我有个朋友在您这里20号病床……”
等安排完一切,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虽然两通电话无法解决掉当前的问题,但希望能尽点微薄之力,至少他并不是一直在冷手旁观。
如往常般,唐小飞手术结束后,唐小麦就恢复了平常店里医院两头跑的行程,只不过医院除了去骨科外,还多增加了去妇产科的行径。
蒋小雨身体太过脆弱,加上情绪激动导致的大出血流产,导致在病房躺了一个多月,身体也才堪堪恢复上一部分。
唐小麦着实是心疼不已又无可奈何,昔日好友就算再瘦,160的身高至少也能有95斤,可如今却瘦的连80斤都勉强才能达到,她看着如瓷娃娃般容易破碎的蒋小雨,内心焦灼万分。
“小雨,再多吃一口吧。”唐小麦哄道。
蒋小雨偏过头去,过了会又将身子转向唐小麦,唐小麦熟练般侧坐过来让蒋小雨依靠在怀里。
“找到了吗?”蒋小雨每日都会重复这一句去问唐小麦或张凌晨。
但得到的永远只有摇头否定。
“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离去是好是坏,”蒋小雨难得的在今日多说了些话,“我亲眼看着他挡在张凌晨面前,被凶手深深捅了一刀,又被推下海,那座山头很高,即使没受伤,被推下海也不一定能活。”
唐小麦擦去脸上泪水,轻声安慰:“不会的,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蒋小雨摇头,轻呼出一口气:“不用瞒着我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存活的几率很小,”她的语气依旧是有气无力,神情平淡,但眼角的泪水出卖了她一直强装的不在意:“父亲都生死未卜,这个孩子即使出生了,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长大,也未免是件好事,还不如…还不如就这样了,找寻个好人家。”
唐小麦再也控制不住,死死搂着蒋小雨哭着:“不会的,别这样说,你一定要撑住要想开,他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的。”
蒋小雨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又恢复了往常般,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那样空洞的盯着天花板发呆看着。
绑架案的凶手被判了死刑,沈家意被判了三年,沈家意的姐姐沈家月一直在为自己弟弟的行为忏悔着,经常会过来看望蒋小雨,甚至给蒋小雨和张凌晨下跪以求宽恕。
唐小麦常常会愣神,昔日欢声笑语的一众好友,怎么会崩分离析成这样。
唐小飞和蒋小雨的身体无法出院,唐小麦也决定留在医院过新年,许是张凌晨沈家意这件事闹的太过轰动,以至于很多大学好友纷纷前来询问情况。
何勇率先从国外赶回,还特地带了个混血男友回来,集结了当年的那群工作室成员们,说是要给张凌晨洗清当年冤屈重获清白新生而庆祝,顺便大家一起过个年叙个旧。
还是记忆里那所熟悉的别墅场地,可唯独缺了两个人,大家早已物是人非。
李深作为何勇在国内唯一的好友,自然也被邀请来了。
众人都在讲述着大学毕了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历,只有张凌晨一直沉默不语。
唐小麦递给张凌晨一杯气泡酒,她知道这六年里,在众人多姿多彩的六年里,只有张凌晨在监狱里就度过了两年多,往后的日子里都在拼命做着苦工维持生活,被沈家意囚禁虐待着。
张凌晨的六年,和那些人比,可以说是空白的、黯淡的。
“最新的开始已经来临了,小张同学,接下来请快乐的书写你的未来。”唐小麦将手里的气泡酒与张凌晨的酒杯碰了一下,率先喝下。
“来来来,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何勇拍着手起哄。
因为覃宇的多加管教,何大少爷早已被迫戒了昔日大尺度的酒桌文化,他从柜子里拿出一盒麻将,覃宇瞪了他一眼,何大少爷只好取出骰子,再将剩下的麻将盒完封不动的放回原处:先扔骰子,谁的数最小,谁是输家,平手的话就猜拳。数字最大的是赢家,可以对输家进行提问或指示。
第一个输的,便是何勇,赢得人是工作室另一个男成员。
何勇捋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真心话不够意思,我选大冒险。”
男成员毫不客气:“去大街上躬身90度扭五下屁股,并大喊我是神金。”
何勇:“?”
何勇看了覃宇一眼问:“你不说两句?”
覃宇:“说什么,你输了,愿赌服输。”
在一众吆喝下,何勇灌下一口酒给自己壮胆,随即往大街上跑去,众人纷纷打开手机摄像头追出去。
有来有往几回合后,唐小麦成了输家,赢的人是何勇。
“真心话吧。”唐小麦说。
何勇先是不经意看了李深一眼,才看向唐小麦。
“现在这个时代和年龄段说没有喜欢过人那是假的,所以唐小麦同学,你有没有给喜欢的男生表过白?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唐小麦噤声,下意识偷瞄了李深一眼,害怕被人发现,又立马收回眼神,众人纷纷转头看过来,空气中透露着八卦和凝视,唐小麦的心脏跳的异常迅速。
李深眯起眼睛,似乎也屏住呼吸,好奇等待着唐小麦的回答。
说还是不说…
唐小麦记得很清楚,在六年前,她看着李深送的那只玩偶后,已经猜到那一定是李深将她送回学校后,又折返回去一次次重复抓着那只娃娃机才抓到的娃娃。
也就在那时,她感知着自己疯狂跳跃的心脏,手心不禁微微渍出的汗水。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看着那张卡片上李深写下的“开心最重要,再试一次”,她决定要再试一次,不想错过。
也就是在11月28感恩节那天,她将李深约了出来。
二人吃完烤肉,在滨江公园围绕着江水散着步,夜里星星密集点着透亮,这几日气温又有些许回暖,所以夜风还不算太冷。
麦芽糖是她最擅长也最喜爱制作的糖果,从精心挑选看着小麦发芽长出麦苗,再到与糯米混合切碎成汁去小火熬制,最终成为一颗颗润肺生津甜滋滋的麦芽糖。
让她有种围观了生命的起始与归宿的宿命感。
那是她特意将糯米和培育好的麦芽带在身上,坐了2个小时的公交,找到的一家对外开放的手工甜品店里制作出来的。
如她设想的计划流程一样,李深先是惊讶随后笑着收下了她的麦芽糖。
可唐小麦又太过紧张,有些想打退堂鼓,她支支吾吾着,心脏跳的太快,只好微张着嘴唇用嘴呼吸。
早说晚说都得说,大不了被拒绝有什么了不起的!冲冲冲!
唐小麦心里默念着,她猛地一转身,直盯着李深,终于下定决心般:“李深,我…喜欢你”
一阵铃声响起,覆盖住了最后的那句“喜欢你”。
李深没有听见。
“你还是先接电话吧。”唐小麦无奈说。
李深抱以抱歉的目光对唐小麦点了个头,实验室有学弟打来电话询问那些设备的使用情况。
等李深电话指示学弟操作流程后,唐小麦早已没了刚才豁出去的勇气。
她摆摆手泄气说:“没,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圣诞节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可能还会有一些朋友,但你去年也是见过的。”
李深思索了片刻,说:“到时候再看吧,但我尽量。”
“嗯。”唐小麦先挪开脚步,“太晚了,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
一场计划已久的告白,以一个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的结果告终。
“到底有没有啊?”何勇迫不可耐问。
唐小麦被拉回思绪,她也拿起桌前的一杯还剩一半的气泡酒一饮而尽,柠檬气泡酒的味道,如她和李深无疾而终却又无限拉扯的感情般,酸涩而又上头。
片刻,她缓慢吐出:
“有,但是未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