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端没想到,自己满心欢喜回来献宝,竟然直接被一句话就问了个半死。
此时他心里愤恨莫名,只恨自己被欢喜冲昏了头脑,本来应该寻找个懂行的人鉴别一下的。
完了,这回真是变戏法脱丢了裤子,现了大眼了!
而屋里的佟怀安隔着墙看不见他的表情,故而继续道:
“这裘身,并非整张狐皮。
而是由至少七、八张上等雪狐腋下最细软、毛色最统一纯净的皮料,精心筛选后,再以极高明的手段拼接而成。”
符端的心凉了半截,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他就算不知道别的,这拼的没有整张好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呀!
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然而,佟怀安话锋一转,语气中竟带上了极为明显的赞叹:
“但是夫人容禀!
此衣价值,非但未因拼接而减损,反而因此更显其珍贵难得!”
“哦?此话怎讲?”
千月娇眉梢微挑,来了兴趣。
佟怀安指着裘衣拼接处,触及到了他的舒适区,让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夫人请看!
莫说其他,便是这拼接之术,简直是神乎其技!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针法!
针脚细密如发,几乎完全隐没于皮毛之下,若非老奴借着灯光,用这叆叇一寸寸细察,几乎难以发现接缝!
也不只是何等巧匠,这般厚重的皮毛,竟能在这寸许之间,连续穿插十五针之多。
更难得的是,拼接处的皮毛走向、毛色深浅过渡,竟处理得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这绝非寻常匠人可为,必是深谙此道数十年、且天赋异禀的顶级大师亲手捉刀!
耗费的心血,难以估量!”
被现代特种缝纫机震惊的他顿了顿,又指向那璀璨的孔雀翎羽:
“再说这翎羽!
每一根皆是真品,且都是最上等的孔雀尾翎,羽轴坚韧,羽片完整,眼斑庞大清晰,色彩饱和绚丽,毫无损伤褪色!
其镶嵌之法更是前所未见!
非针非线,仿佛是以一种奇异的胶质或秘法,使翎羽之根与狐皮完美融合,不伤羽根分毫,又能牢牢固定,历久弥新!
内衬的料子,老奴眼拙,竟看不出是何等丝线织就,不是掐金,也并非锤箔。
光滑如水,隐有暗纹,绝非大周或辽国所产,定是来自极西之地的异宝!”
老佟头越说越激动:
“回禀二夫人!
狐皮乃万中选一之极品。
拼接乃鬼斧神工之绝技。
翎羽乃天生祥瑞之华彩。
内衬乃异域奇珍之瑰丽!
此四者合一,实乃老朽平生仅见之奇物!
绝非赝品可言!”
说到这里,他又沉吟起来。
“可若是问起其价值,恕老朽所见甚减。
恐难以用金银衡量!
若论珍稀贵重,便是府中库藏的那几件御赐贡品皮裘,也未必能及!”
一锤定音!
帘外,符端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了回去,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淹没,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成了!成了!
老佟头这番话,简直比他自夸一万句都管用!
帘内,千月娇听着老佟头的鉴定,看着眼前这件流光溢彩的孔雀裘衣,那双秋水明眸中的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惊喜与占有欲。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是缺一件衣服的。
而皮草这东西,自从原始时代便是能够讨女人欢心的硬通货。
当年大家伙还穿树叶吃不拿拿的那时候,你能拿一件兽皮都能换回来一个媳妇呢,更别说是这般瑰丽的裘衣了。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再次轻轻抚过那冰凉滑顺的翎羽和柔软如云的狐毛。
感受着那奇异的触感和沁人的冷香,红唇边终于绽开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好,佟师傅辛苦了,白芸,给佟师父拿十吊,当掌眼的花钱。”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温婉,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谢夫人!”老佟头躬身退下,面露喜色。
今晚可没白来,又看到了这般宝贝,又拿到了这十吊的掌眼钱。
回去可以给闺女湘玉换个新簪子了。
千月娇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件裘衣上,欢喜之下,对帘外跪着的符端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符提领,你这孝心可嘉,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可赏你的。”
说着,她侧头片刻,一揉额角。
“我记得你儿也到了该读书的年齿了吧。”
符端心头一颤,赶紧叩头有声道:
“是,我那愚儿也痴长了七八岁了。”
千月娇嗯了一声。
“正好,过几日,便叫他来府中,伺候我那小宝吧。”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
“这府里的家生子,倒是比那些外面的腌臜人儿放心些。”
“谢夫人恩典!奴才世代愿为夫人肝脑涂地!”
符端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晕乎乎地站起身。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泼天的富贵和前程,就在眼前!
这伺候府里的少爷读书,说是伺候,但是实际上就是给少爷培养班底啊!
而二夫人的少爷,可是魏王唯一的公子!
这岂不是将他的前途昭显的明明白白吗!
带着这份欢喜,符端一路几乎是飘着,飘回了自己哥哥家,跟哥哥说了这件喜事。
符端的哥哥符锐虽然名字很搞,长得却是个十分标准的大府管家形象,三缕山羊须,一张长乎脸。
此时,他听着自己弟弟的讲述,眉头深皱。
“哥哥,可有什么不对吗?”
符端正在那山呼海哨呢,一看自己哥哥沉默下来,顿时觉得不对,赶紧凑了过去,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符锐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二弟,多少年过去了,你这般急脾气就始终改不了。
小时候你夹得芝麻团掉了,你着急去地上捡,结果吃了羊屎蛋的事都忘了吗?”
符端顿时面色一囧,他这个哥哥自小跟着父亲学管钱,别的不会,管账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尤其是擅长翻小账。
“兄长,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多少年,多少年过去,可你怎么就不长进呢!”
符锐站起身来,目露寒光呵斥道。
“你都祸到临头了,还不自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