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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作者:枔几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攻下玉其山的第二日,安北军中大摆筵席,一直闹到晚上。


    入了夜,都护府也摆上酒,请了刘守捉及贺青峪贺大人来府。


    没请周琤。


    开席之前,刘守捉醉醺醺地将周琤拉来了。


    他揽着周琤的肩,另一只手在空中乱舞,嗓门大到惊飞群鸟:“我早和你说了,定是底下人传错了话!怎么可能没请你呢?


    “咱们向都护最爱惜英才,你又是攻败了托卡孜部的大功臣,过些时日还要受陛下封赏,怎么可能不请你?


    “你说是吧,向都护?”


    他乐呵呵地一转头,向驰脸上差点没挂住。


    没请是一回事,将人当众赶出去又是另一回事。即便向家人再不情愿,也多添了把椅子,让周琤坐下了。


    向澄亲自给他搬来椅子,墩在自己右手边,言语很是挑衅:“请吧,周大功臣。”


    说罢,向澄朝对面的向涴使了个眼色。


    那意思是:别担心,他来得正好,二哥替你出气。


    向涴抬眼,视线从周琤身上淡淡扫过,像瞥过一个陌生人,她笑着对二哥摇了摇头,唇语道:没必要。


    周琤读懂了那三个字。


    他本没打算自取其辱,只想摆脱了酒醉的刘守捉就走,此刻却又改了主意。


    他堂而皇之地坐下,半点不客气:“再拿一副碗盏来。”


    “你在吩咐我?”刚落座的向澄吃惊地回望他,因他的过分嚣张气到差点在长辈面前拍桌。


    周琤取出一方帕子洁手,在一圈儿的武将中,显得格外讲究,他挑眉笑道:“岂敢劳烦向二郎,周某是在吩咐不长眼的下人。”


    不长眼的下人?真够阴阳怪气的。


    向涴听见对面二人的谈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索性不再理会,和左手旁的侄儿向霁细语闲话。


    桌子的另一头,刘守捉本就在军营喝得迷醉,甫一落座又举杯起身,边述衷肠边激动得老泪纵横:“老向啊,别人怎么看我,我不管,但你得理解我啊。


    “我本是草莽出身,在奚州混了近三十年,也就混出个七品官。我这人你知道的,最不爱那些虚名,可是啊,眼看年岁就要到了,这一身盔甲穿不长久了,我就总想再往上爬一爬,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铺条路啊。”


    刘守捉夸张地抽动鼻子:“丰州这一战实在是我对不住你,也不敢求你原谅。我我……我先自罚三杯,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绝不推辞。”


    向驰对这位相处多年的部下的脾性也算是知之甚深,哄他坐下后,渐渐将话题岔远了。


    觥筹交错间,什么都当不得真。老实人不老实,油滑的装憨态,借着酒劲说的话、做的事,也未必全然出自真心。


    贺青峪饮不惯安北的烈酒,他将酒盏执在掌中,轻轻打转,耳中渐渐只留下一人的声音。


    忽地听见向涴低声笑问:“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贺青峪不禁侧目,原来她是在与向家小儿郎说笑。再回神时,他已不觉攥住了杯盏。他顿了顿,啜饮一口辛辣,呼吸也变绵热起来。


    方才,向霁拽了拽向涴衣袖,要讲私语。向涴附耳过去,听他悄声说道:“有人喜欢你。”


    向涴微怔,随即笑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知道啊。”向霁仰起头,鼓起两腮很是骄傲,“二叔说的,他觉得东街打铁铺的柳小娘子喜欢他,他们没说过话,但她总是偷偷看二叔。二叔还拉我去看,柳小娘子确实喜欢他。”


    “那个人也在偷偷看你。”


    向涴下意识看向桌对面。


    周琤在闷头饮酒,仿佛是察觉到了向涴的视线,他抬起眼帘,沉沉的目光与她对接时,像要将她拽入深渊。


    “不对不对。”向霁牵扯她衣角,嗓音因急切而变大,向涴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向霁咧起嘴偷笑,他缩起头颈,好像这样就能让声音变得最最小:“是坐在你旁边的人。”


    坐在她旁边的……贺青峪?


    向涴愣了愣,随后摸摸向霁的脑袋,无奈笑道:“改天偷偷告诉你二叔,看一个人不一定就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那还能为什么?”


    因为很多啊。也许是怀疑、好奇,也许是一时的吸引,又也许是对他的欣赏。「喜欢」这两个字包含的太多,不一定就与爱慕有关。


    不过,情窦初开的二哥连话都不敢和人家姑娘讲,可不能再打击他的自信了。


    于是向涴说:“你要记得告诉他,喜不喜欢得问了才知道啊。”


    得问了才知道。


    贺青峪不觉饮得有些多了,恍惚间听见她说这么一句,在心中缠结许久的字句从唇齿间蹦脱出来:“向娘子和周先生很熟?”


    这是他问的第二次。


    即便是饮醉了,也只敢唐突至此。


    贺青峪深深呼出一口气,挺直的脊背轻转,面对向涴,他落下柔和目光,耐心地等待一个答案。


    往日松风竹雪般的人物,此刻眼角眉梢染上醉意,眼神迷蒙却坚定,犹如冬日里层层云雾后的破晓天光,霞色隐约。


    向涴忽而挪移视线,心中对贺青峪有种亵渎的罪恶感:“我和他不熟。”


    贺青峪抿唇微笑,心底丝丝缕缕的委屈和苦涩化开。她说不熟,原是他想多了,误将那些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当作了亲昵。


    他喃喃说:“那就好。”


    向涴心中微动,回眼又去看他。


    贺青峪含笑与她对视,薄唇翕动,好似在默念她的名字「阿涴」。


    向涴没能注意,这一切皆被周琤看在眼里。


    *


    筵席将散。


    贺青峪不胜酒力,先一步离席。


    醉酒入眠,于身不利,他行事向来克制,故而在庭院中稍作漫步。


    凉风拂开些许醉意,他静静地倚在假山石旁赏月,无意间按动一处机关。石洞中,敞开一条向下的密道。


    贺青峪惊异之余,冥冥中仿若有股力量吸引他向下走入。他点起火折子,在微光中走进这条狭窄而陈旧的密道。


    行了数十步,豁然开朗。只见眼前足有大半个马球场的密室内,无数件兵甲杂陈,金属泛起刺目寒光,贺青峪骇然失色,怔忡良久。


    *


    夜渐深。


    向涴洗漱过后卸下首饰,解开发髻,满身疲惫。


    即便没有饮酒,与醉醺醺的刘守捉同席也实在累人。她叹气道:“真够闹腾的。”


    苕苕将她今日所穿的衣物收拢起来,笑道:“娘子早些休息,您别忘了,方才在席上还约了小郎君明日一道去东街呢。”


    “是啊。自离京之后,日日都有安排,忙得不得空歇。”向涴坐上床榻,虽是抱怨的话,语调中却满是欢喜,“晚安,苕苕。”


    “娘子好梦。”苕苕笑着吹灭烛灯,蹑手蹑脚退下。


    不知过了多久,向涴渐入梦乡时,忽有一只冰冷的大掌贴上来捂住她的嘴。


    她立刻惊醒了,瞪大的双瞳中,映出男子熟悉的轮廓。


    竟是周琤!


    向涴心跳急速,惊慌过后,是怫然大怒。


    周琤见她认出自己,便松了手,双手撑在她肩侧,轻轻逗弄她的耳垂,声线慵懒:“醒了?”


    下一瞬,向涴抬手狠狠扇了过去。


    “你疯了!这里是安北都护府!”


    清脆的巴掌声震响寒夜。向涴的掌心也震麻了。


    周琤吃痛地微微张口,舌尖顶上侧脸,发出两声似喘似笑的叹息:“嗯,看来没走错。”


    向涴抬手又要扇他,却被他用力攥紧手掌。他将她的手掌贴到唇边,视线从她指尖一路滑向她含怒的双目,毫不掩饰他的占有欲:“不是说和我不熟吗?屋里这么暗还能认出我来。”


    周琤浑身散透危险的气息,双眼微眯时,压迫感十足:“所以,是哪儿不熟?”


    向涴哑然,惊慌得不知从何说起。


    眼见他倾身而来,呼吸间醉意涛然,齿间轻碾过她的手指:“是这儿吗?”


    “是这儿?”他们的气息迷乱交错,唇齿相衔。


    “还是……这儿?”


    向涴心尖骤然紧缩发颤,眼前蒙上一层湿气。她浑身僵硬,却挣脱不开,咬着牙显露哭腔:“周琤……你不能这样羞辱我。”


    “羞辱?”


    周琤听见她的哭音,渐渐松开对她的桎梏。


    他像是酒意醒了些,下床走开两步,又怔怔地回过身,在床边曲膝蹲下。他攥住向涴的手腕,喉结不自觉滚颤,莹亮的月光映在他的唇角。


    他沉默着,胸前的起伏却越来越强烈,几乎是极力克制,他才能不卑微至尘埃地祈求她:“那你能不能再多爱我一些?”


    “再多爱一些,这就算不上羞辱了,对不对?”


    向涴浑身颤抖,说不上是气还是怕,亦或是谎言,她冷笑:“爱?我绝不会爱你,爱谁谁都不会爱你!”


    她喉间发紧,哽咽得几乎失去声音:“两辈子,我没见过你这样恶的人。”


    周琤咬着自己的舌尖听她讲完这番话,直咬出血:“好,好。爱谁都不爱我。


    “我是奸臣,是酷吏,我道义全无,我是恶人。”


    周琤站起身,眼底映出猩红,笑得绝望,像只即将发狂的野兽。


    在她畏惧的眼神中,他俯身步步逼近,嘶哑着叹息说:“那就索性恶到底。恶到只许你看着我,只许你身边有我。”


    脖子以上,不超百字[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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