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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夜

作者:莫笑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日落黄昏,伴随着古朴典雅的钢琴曲缓缓从学校走廊里的扩音器流泻而出。白鹤远收了手中的粉笔,略微整理了下该带走的教辅资料,清嗓提高音量对学生嘱咐了几句老生常谈的话。心气浮躁的少男少女们也不知听进了几句,等他话落便立刻作鸟兽散,有的已经收拾好了书包飞一样窜出来教室,有的不紧不慢和同伴边走边聊着,四五成群,勾肩搭臂。


    他银边细框眼镜下眸光一闪,没时间去怀恋这鲜活明亮的少年时光,因为人不会缅怀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一手臂弯里夹着教资,一手拎紧泡着茶的玻璃杯瓶盖,跟在涌动的人群后下楼。


    不乏有学生礼貌的向他问好,在校任职的同事也跟他打招呼,下班后路上走在一起寒暄,聊来聊去也无非就是那几个话题,他应付的毫不费力,可时间长了不免对这种噪音感到厌烦。


    “白老师这么受欢迎一定有女朋友了吧,什么时候结婚可记得请我们吃喜酒啊!”


    白鹤远的年龄在学校不是秘密,两年后即将成为奔三行列的一员,说一句正值壮年也不为过,和他同岁的应届生有的孩子都快抱俩了,凡事和他见过面的都喜欢关怀一下他的人生大事,听到回答后再露出或惊讶或遗憾的表情。


    他脸上带着温柔和煦的微笑,“现在的孩子都太不让人省心了,平时忙来忙去的,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多谢蔡老师关心。”


    至于那位他口中的蔡老师,闻言不由肃然起敬,内心想着一定要向这个业务能力优秀,年年大会被表彰的同事学习。


    说完已是走到学校附近的停车处,白鹤远拿出钥匙打开车门,朝对方挥手道别。车窗在次升起,光滑的镜面反射出男人清隽俊逸的五官,那嘴角哪还有一丝笑意,被抿成一道紧绷的直线,眼里也深沉的聚起风暴,气息骤冷,戾气横生。


    他点燃一支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眉眼,尼古丁麻痹着神经,让人餍足又颓丧。这时的白鹤远哪还有一点温和有礼的书卷气,卸下了在人前的伪装,露出了孤僻阴冷,和凡事都事不关己的漠然。


    明天是休息日,也没什么工作。回家的方向盘打了个转,车开往一家偏僻清幽的酒吧,名字叫兰柯。他闲来无事会来这里喝上两杯。比起闪瞎眼睛的彩光灯,震耳欲聋的动感音乐,还有沸腾的人群,还是这里更合心意。


    在今天晚上之前,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吧台附近的卡座不止一次传来年轻小伙们的嬉笑玩闹声,全然不复往日清静。看他们穿着打扮像大学生,桌上散着七零八落的酒瓶,酒劲上头,丝毫没有控制嗓门的打算。白鹤远自认倒霉,将浸在冰块里的酒液尽数倒入喉中,如玉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为自己找代驾。


    身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你好,今天晚上有空吗?”


    戏谑的,调笑的,轻浮的,也是暧昧的。


    许筝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富二代,他爸争气,让他年纪轻轻就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那些富二代的优点,人帅多金,出手阔绰他有,那些富二代的缺点,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他也有。在学校也是简单交上了一群狐朋狗友,虽然大部分都是想从他这个行走的ATM里捞点好处,但他懒得在意这些细节。


    城里的酒吧基本上玩了个遍,狐朋狗友里的一员给他推荐了个没有去过的新大陆,于是好巧不巧的扰了白鹤远清静。


    当时他们正在做活跃气氛的老套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拒绝的人罚五杯酒。也有人因为拉不下脸选择喝酒,酒精燃烧理智,很快气氛便如预期活跃起来,甚至大家指定的任务和问题也愈加开放露骨。


    许筝没个几轮也不幸中招,他选的大冒险,被要求向等会门口进来的第一个人搭讪,问对方今天晚上有空吗。夜晚酒吧里的这句话,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心照不宣的饱含**意味与性暗示,对着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足够社死。


    令众人感到遗憾的是,进来的不是或甜美或性感的貌美女性,而是个同许筝一样的,令他们羡慕嫉妒的超级大帅哥。修长的风衣把男人的身型衬得挺拔,肩宽腿长堪比男模,斯文俊秀,气质温润,眼镜的银质边框在清吧吊灯下折射出一抹冷冽的光,不说话时显出几分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这也就代表,许筝并不会和谁擦出他们所期待的旖旎爱情火花,几个大大咧咧等着看好戏的男生当下就失望的嘘出了声。


    只有许筝不这么觉得,因为他还有一个除了平日日怎么瞧他怎么不顺眼的爹,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是个男同性恋,用英文来讲就是gay。


    还记得出柜那天差点被他爸打断了腿,也幸好他这个人眼高于顶,至今为止没还没一个人能处处合他心意,那个长得太矮,这个身材不好,甚至绝大多数还没他长得好看。以至于让老东西产生了不成器儿子只是喜欢和男人玩玩,最后还是会找个女人乖乖结婚的错觉,没有彻底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好巧不巧,这个突然在他眼前出现的的男人,完全是他的菜。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许筝作为一群人视线焦点向对方开口。


    白鹤远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因为向他搭讪的人同为男性而感到被戏耍和恼怒,冷冰冰的警告之下暗含着一点兴味和探究,像在巡视一只误入自己领地的猎物,“小朋友,成年了吗?”


    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学别人当同性恋,跑来勾搭比自己大一轮的陌生成年人。之后可能还要被稀里糊涂的哄骗着进了酒店,开了房,被男人研究个彻彻底底。


    不怪他这么想,许筝长了一脸和本人性格截然不同的脸,天生冷白皮,圆润的猫眼,红唇琼鼻。即使衬衫领口松开几颗,不正经的歪歪垮垮,头发懒得打理,长至齐肩凌乱散开,也是一副乖巧讨人喜欢的好相貌。


    他笑,露出一对尖尖的虎牙,邪气的笑容把那股浮于表面的单纯无害气质冲散几分,“你当是老师的吗?给人的感觉好像。”


    不答反问。


    白鹤远再次抬眸,又重新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这个不知名少年,也露出一个他标志性的,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嗯,你猜的没错,请问有什么事吗?”


    许筝被笑得口干舌燥,这种感觉让他认为自己落了下风,一向不甘示弱的的他自然有所动作。白细纤长的手指划过黑色吧台桌面,形成鲜明的对比,目标是男人正喝到一半,放在手边未动的酒杯。湿润的唇瓣紧贴着玻璃杯口,里边探出一条红艳艳的灵活小舌,小猫喝水般试探性的舔了一口,末了吸人精气的邪祟般凑上前来。


    眼神追逐着眼神。


    一道热情,一道看似温和实则冷淡。暧昧分子上下浮动,连空气都变得燥热。


    他说:“老师,我还是第一次,能教教我吗?”


    不知什么时候地点已经从酒吧换成了酒店豪华套间,事情正在像白鹤远心中阴暗揣测的一样发展,只是他没有料到故事的另一位主人公竟是他自己。带着样貌合自己口味的,认识第一天的男孩来开房,就算是前不久刚踏出学校的他,也绝不会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种事。


    食色性也,他从不会否认自己的**。


    几乎是刚打开房门,两人就像茹素多年的肉食动物一样,身体紧贴在一起。少年被抵在墙上,笔直匀称的小腿缠在男人腰间,双臂环住对方的脖颈,以防不小心掉下去。


    衬衫剩下的几颗扣子也被解开,露出大片冷白的肌肤,随着动作呼吸起伏泛出薄薄的一层汗和浅粉色红晕,宛如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从白鹤远眼中的倒影看见了自己的脸,一张被**俘获的脸。


    没有两颗心的贴近,只有最原始的快乐。他露出一个笑,笑自己的俗不可耐,直至双唇被衔住被强势迫切的汲取,重新回到一阵又一阵滚烫炽热的情潮中。


    天光微亮,许筝浑身酸软无力的醒来。他眼睛还有点红肿,无他,哭的。手机上几个狐朋狗友的未接来电,问他和人跑哪去了,喜新厌旧,不够兄弟。身侧的床铺空无一人,其实也在意料之中。要是对方在一旁嘘寒问暖,说什么要对他负责的的话,那他才是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男人简直像刚开荤,不知疲倦的把他折腾了一夜,用完就丢。许筝心中嗤笑了一声,老畜生。


    他坐起来背靠着柔软的枕头,从地上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火,动作之熟练与白鹤远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果然,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后一支烟,快活赛神仙。许筝就处在这样的贤者状态,过去的回忆打乱成碎片,变成灰白色的烟雾逸散开来,面无表情的一张小脸上是人前没有的,接近阴郁的沉静。


    眸子随意向下一扫,瞥见了放在乌木床头柜上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字迹和他本质一样凌厉遒劲,远没有装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


    许筝面目有了表情,虽然是嘲讽的神色,却像是又活了过来。


    呵,还不算特别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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