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安的目光从沈燕宜身上挪开,如两道冰冷的利剑,直直射向赵公子。
“教我妹妹做人?”
他重复着这句话,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重,每一个字都砸在赵公子的心上。
赵公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上次被沈策安按在地上毒打的记忆瞬间复苏,四肢百骸都泛起幻痛。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沈兄多虑了,我只是提醒一下沈小姐而已。”
他硬着头皮解释,试图保持自己的威严,“沈小姐一介女子,不该如此强势,有失体统。”
“体统?”
沈策安缓缓上前一步,迫人的气势让赵公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沈家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论体统。”
他的声音愈发冰冷,“我妹妹想开铺子,那便开。她想做什么,那便做。至于你……”
沈策安的眼神陡然变得狠厉,“上次的教训,看来你已经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再记起来。”
“或者,我该去工部拜会一下令叔,问问他赵家的家教,就是任由子侄在外对我沈家的嫡女指手画脚的吗?”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赵公子的头顶浇到脚底。
他知道,沈策安不是在开玩笑。
以沈家的权势,让他小叔丢官,让赵家生意一落千丈,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他还没蠢到为了一时的面子而葬送了他赵家的未来。
“不!不敢!沈兄饶命!”
赵公子吓得立马连连摆手,满腔歉意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多嘴!我……我府上还有急事,先告辞了!”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也顾不上一旁的林月儿和蒋春娘,几乎是狼狈不堪地转身,飞似的逃离了铺子。
整个铺子一时间陷入死寂。
蒋春娘和林月儿僵在原地脸色煞白,看着沈策安时如同看到了索命的阎王。
沈策安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她们母女身上。
“姨母。”
他开口,语气疏离而冷漠,听不出半分亲情,“我敬您是长辈,才称您一声姨母。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小妹的麻烦。”
蒋春娘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妹妹的性子我清楚,她不愿计较,不代表沈家可以任人欺辱。”
沈策安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却字字诛心,“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让一家人过不下去的法子有很多,我但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一直低着头的林月儿,眼神里满是警告:“管好你自己,也管好你的夫家。再有下次,就不是说几句话这么简单了。”
闻言,林月儿表面硬着头皮扯出一抹笑来,两侧却下意识的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受到周围人投来的鄙夷和看好戏的目光,那比刀子割在身上还要难受。
凭什么?
凭什么沈燕宜生来就是众星捧月的嫡小姐,有这样强势的兄长护着!
而自己却要这么早的为自己谋求生路?!
滔天的嫉妒和恨意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她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将今天所受的屈辱,千百倍地还给沈燕宜!
“小妹,时间正好也不早了,我们回家。”
沈策安不再看她们,拉起沈燕宜的手,带着她走出了铺子。
直到此时,蒋春娘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拉着失魂落魄的林月儿,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林月儿与赵家的婚期将近。
京城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从四皇子周元的断袖丑闻,转移到了南阳王府被陛下开始彻查,元嘉郡主被强行禁足,甚至有可能会被逼着嫁给庆阳郡王的传闻上。
但这些都与沈燕宜无关,她的铺子生意依旧红火。
某日,她处理完铺子的事情时,天色还尚早。
本想着早些回家整理整理这几日的账目,但却又临时起意,想吃东街的一家糕点铺子。
马车调转方向走小路,行至一处僻静的街角时正要拐弯,沈燕宜不经意地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街边的一家茶楼。
在茶楼临窗的位置,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眼神一凝。
是林月儿。
她打扮得十分素净,正坐立不安地搅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地朝楼梯口望去,神情紧张,显然是在等人。
这幅形态,让沈燕宜想起了她之前约见宫内人的样子。
沈燕宜心中升起一丝疑窦,她对车夫低声吩咐:“停在前面拐角,别出声。”
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一棵大树的阴影下,恰好能看见茶楼的门口,却又不易被察觉。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寻常布衣,头戴斗笠的男人快步进了茶楼。
是和她接头的人,还是她在私会别的男子?
沈燕宜也不排除那人是林月儿的相好。
毕竟她这个表姐和准表姐夫,早就不知道给对方戴了不知道多少个帽子了。
只见那男人径直走到林月儿对面坐下,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但两人间的举止亲昵,倒不像是寻常的接头会面。
两人低声交谈着,由于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
但沈燕宜能看到,林月儿的神情从紧张,渐渐变得激动,甚至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狠厉。
片刻后,那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迅速塞到了林月儿手中。
那东西不大,在夕阳的余晖下,似乎反了一下光。
沈燕宜眯起眼,看清了,那是一块掌心大小的玉牌。
林月儿拿到玉牌后,飞快地将其贴身藏好。
男人没再多留,立刻起身,压低斗笠,匆匆下了楼,很快便混入人流消失不见。
而林月儿在窗边又坐了片刻,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起身结账离开。
沈燕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深沉。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
她对着车厢外随行的一名护卫沉声吩咐道:“阿影。”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马车旁,单膝跪地:“小姐有何吩咐?”
“跟上前面那个女人,查清她如今的落脚点。”
沈燕宜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入夜之后,潜进去,将她今日得到的那块玉牌,取来给我。”
“是。”
阿影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