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东宫,太子前夫非说我勾引他》 第二十一章 篝火晚宴 入夜,为了迎接使团的到来,整个秋猎的营地便迎合南魏习俗,专门开设了一个极为盛大的篝火晚会。 空地上,篝火熊熊燃烧,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往上蹿,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公子小姐无一不是身着华服,生怕被旁人比了下去。只有沈燕宜,平日最是娇美华贵的人,今日却打扮的素雅。 沈燕宜难得穿了身低调的烟青色罗裙,发髻简单挽起,别上一支普通的玉簪,浑身上下不见一丝多余的装饰。 “小妹?你的衣裳都被偷了?” 沈策安招呼着沈燕宜坐下,若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眸,他方才还真没认出来。 知妹莫过兄,沈燕宜的做派他还不了解?若不是衣裳都被偷了,怎么会穿这么素净的衣裳来参宴。 闻言,沈燕宜正欲喝酒的动作顿住,嘴角一抽:“哥哥懂什么,既然是秋猎,哪能披红戴绿的,自然怎么方便怎么来。” 对着自家兄长,沈燕宜很是糊弄。 不过她却没撒谎,她的确是为了方便。 前世,她为了吸引周砥注意高调出场,没成想那男人面淡如水,反而是吸引了南魏小王子的目光,炽热得让她害怕。 最后如果不是宫中的圣旨传来,她只怕真的要远嫁和亲……。 沈燕宜打了个激灵。 如今她不用在吸引周砥的注意,自然是怎么低调怎么来,生怕那小王子又把注意打在她身上。 那时可没有第二个圣旨来帮她解围了。 篝火晚宴,歌舞升平,周围人低笑交谈的声音不绝于耳,沈燕宜面前的桌上也摆满了珍馐美馔,但此刻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只是机械地往嘴里送着食物。 这宴会比她记忆中的还要无聊得紧,要不要找机会偷溜走…… 思索间抬眸,便瞧见上首,周砥和苏晚柔位置极近,侧耳交谈时,周砥清冷的眉眼都宛若柔和了几分。 再看苏晚柔,脸颊绯红,谈笑间的一颦一笑都娇羞动人。 就像见了心仪的郎君。 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 沈燕宜有些气闷,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前世她那般卖力,连那最讨厌的琴都学了,可周砥呢?连个笑都不给她。 除了床第之事,他淡的像是完成任务般,叫人咂摸着不是滋味,却又挑不出多少错来。 罢了,今世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沈燕宜手中捏着筷子,不停的在面前的糕点上扒拉着。 就在这时,一阵激昂的胡笳声骤然响起,南魏公主身着一袭火红舞衣,翩然入场。 她柳眉高挑,双眸明亮,眼波流转间满是风情,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塞外的豪迈与奔放。 沈燕宜默默注视着眼前的景色,并未如其他人一样露出惊讶欣赏之色。 前世,南魏公主也曾献上这一支舞,表面是为了展示南魏风采,实则暗戳戳的向周砥示好。 第二十二章 一曲惊鸿 只见陆筱转头,压低声音冲着她身旁的婢女又确认了一遍什么。 在得到婢女肯定的答复后,她的神色更显慌张起来,转头想要去找陆承沅讲时,却恰巧碰到他被几个大臣拉着交谈朝政。 陆筱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咬牙起身,独自匆忙的从宴席上退了下去。 将这全程目睹的沈燕宜微微蹙眉,意识到陆筱或许碰到了什么麻烦事。 突然,她秀眉一拧,凑到沈策安身边低声开口,“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出去一趟。” “肚子不舒服?是吃了什么坏了的东西?我带你去……” “不用不用,我出去透口气就好了。” 沈策安从小就对自己这个妹妹重视得紧,小到跑步摔倒,大到受寒发热,每次都是第一时间寸步不离的守着,照顾着。 所以当见到沈策安反应这么明显时,沈燕宜就清楚,自己如果不赶紧制止,他能不管这宴会上的其他人,直接当场将太医叫走给自己看病。 见沈燕宜的回答,沈策安心下突然就反应过来。 她这不是不舒服,是坐不住,想偷溜走了。 沈策安无奈一笑,“那你自己小心点。” 沈燕宜应声,旋即悄悄起身离场。 顺着方才陆筱离开的道路,沈燕宜一路找到了宴会后的一处营帐内。 “陆妹妹?你刚刚……” 刚一进去,便见陆筱原本着急的神色突然亮了起来,她在看向沈燕宜时,仿佛是抓到了救星,跌跌撞撞扑过来,眼底噙着泪水。 “沈姐姐救我!” 她攥住沈燕宜的手腕,指尖冰凉,“今日我们陆家要为陛下和南魏使团献艺,可方才乐师派人来说我们现在准备的这首曲子是邻国禁曲,万万弹奏不得。” “但现在马上就要登台了,我刚刚安排他们准备了另一首新的曲子,可还是差一弹奏古琴的乐师。所以……” “沈姐姐琴技高超,那日宫宴上的场面我都是记在心里的。” 话说到这儿,沈燕宜自也明白了陆筱话中的意思。 只是她这琴技除当初那一手曲子外,其他的实在难以拿出手。 若自己真的上台,岂不是要把陆家的场子给砸了? 到时候可就不止是闹笑话的问题了! “这个,我的琴技其实没那么……” “沈姐姐,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陆筱突然抓住她的手,本就可爱的一双眸子此刻眼角泛着微红,就像是受到了谁家男郎欺负的小娇娘,叫人心疼。 “沈姐姐你放心,我新选的这首曲子与姐姐那日在宫宴上弹奏的曲子,手法上基本相似,姐姐只要稍稍练习一下,肯定没问题的!” 沈燕宜望着陆筱泫然欲泣的模样,轻叹一声,最终还是松了口:“可有曲谱?” 见眼前人答应下来,陆筱欣喜不已,立马拿来曲谱给沈燕宜学习。 第二十三章 他可是孤“亲自”指点 “本王不会在意你的身份,本王欣赏的是你的琴技和能力。” 苏丹祁看似有礼节的邀请着沈燕宜,实则话中却处处透露着逼迫的语气。 像是在告诉她,能被他这个王子看上,是你的福分。 “多谢小王子欣赏,只是……只是民女已有心悦之人,实在是无法接受小王子的心意。” 沈燕宜垂着脑袋,面色丝毫不慌。 “姑娘若是跟我走,我可以许你侧妃之位。” 苏丹祁说得信誓旦旦,像是不会觉得一个小小乐师会拒绝他的侧妃之位。 沈燕宜顿觉一阵恶心。 这个劳什子的邻国王子,自己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居然连抢人所爱的话都说的出来! 登徒子!恬不知耻!…… 她心底将这不知廉耻的王子骂了个遍,面上却还得挤出笑意:“小王子恕罪,民女乃大盛国民,不愿远离故土,想来您能宽容。” 沈燕宜是在提醒他,若她不愿意,一个南魏王子强掳民女,到底是不好听。 “若我像你国陛下求恩……”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步子。 沈燕宜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进带着龙涎香与冷冽气息的怀抱。 周砥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素纱一角,嘴角噙着慵懒笑意,却让人莫名感到一股寒意:“孤在前面等了你这么长时间,怎么跑到这儿和旁人交谈?”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沈燕宜眸中微微闪过惊诧之色。 周砥?!他怎么?…… 苏丹祁看两人亲密的举动,神色微变:“不过是个乐师,太子殿下也认识?” “不过是个乐师?” 周砥低头看向怀中的沈燕宜,漆黑的眸子映着烛火,竟添了几分柔情,“她弹的曲子,可是孤亲自指点教了三个月的曲子,手把手调的琴弦,如今小王子想直接带走,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将沈燕宜揽在怀中,抬眸时,眼底压着让人胆寒的情绪。 苏丹祁盯着周砥腰间若隐若现的皇室玉佩,咬压开口:“原来如此,倒是本王唐突了。” “小王子若喜欢,孤倒是可以给小王子再寻个琴技不俗的……” “不必了,不麻烦。” 苏丹祁只盯了沈燕宜片刻,便回了位置。 沈燕宜刚想要挣脱开,却听头顶传来低沉的耳语:“还不配合?想让南魏人发现你身份?” 顺着周砥的视线,沈燕宜看到了不远处正暗中注视着他们的南魏随从。 她刚要离去的步子僵在原地,眸色微微有些闪动。 “多谢殿下解围,不过之后的事情我可以处理的好,就不麻烦殿下……” 第二十四章 都是自己主动?太亏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沈燕宜一个手抖。 酒水顺着长袍滴落。 “啪嗒”“啪嗒。 空气沉寂一瞬,沈燕宜摸摸把手摸进自己的袖子,试图找到她的巾帕。 掏了几下,她仰头对上周砥的目光,干笑两声:“那个,殿下可带了自己的帕子?” 周砥都要被这人气笑了。 他最是爱洁,偏偏被她弄脏了衣袍,这下还要用他的帕子擦? 看着衣袍上的脏污,周砥还是拿了手帕。 “多谢殿下。” 沈燕宜也舒了口气,正要接过时,那方帕子却轻飘飘的挪开了。 周砥浑身贵气,淡然自若的擦净衣袖间流淌的酒水。 若是看不清,定然觉得他在做什么金贵的事儿。 沈燕宜手悬在半空,讪讪落了下去,搭在腿上。 “洗净后再还给孤。” 沈燕宜抬眼,就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挂着一方丝帕。 周砥那双斜长的凤眸撇下,侧看女子气恼而为鼓的双颊,眼底滑过笑意。 他轻晃手指,喉间溢出一声:“嗯?” 沈燕宜不语,只默默将帕子收好。 这场宴会的热闹还再继续,只是天色渐晚,原本还在畅聊的皇帝也逐渐露出疲色。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一侧负责服侍皇帝的大太监见状,识趣的上前,故作劝说着皇帝离席。 皇帝面上划过一抹满意之色,随后又佯装带着歉意与小王子寒暄了几句。 随后起身离开。 这位威严之人一走,起初不方便畅聊的话题,在此刻打开了话匣子,周围的众人滔滔不绝。 沈燕宜只得继续随着周砥的安排帮忙适时的斟酒,布菜。 可时间久了,沈燕宜便逐渐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服侍别人这种事情,她还是前世今生,几十年来的头一遭。 好几次想要找借口离席,可目光几次暗中看向那南魏小王子时,还是选择了放弃。 只瞧苏丹祁眯起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周砥漫不经心把玩酒盏的模样,有所审视和探究。 沈燕宜余光瞥见苏丹祁眼神,心下突然一紧,眼神躲闪间含着些许心虚之色。 第二十五章 你喜欢他? “小姐,秋猎的队伍正在开始准备了,待会儿就出发,咱们也收拾收拾吧。” 玉珠从营帐外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份热乎的早饭。 沈燕宜恍恍惚惚投去视线,混沌的意识混合着如鼻腔里塞满棉絮般的钝痛。 彼时帐外传来秋猎队伍整装的动静,马蹄声与侍女低语混在一起,像团浸了冰水的乱麻。 “玉珠,你去和玉筠说一声吧,今日我不去了。” 沉闷嘶哑的声音传出,玉珠心下一惊,忙放下盘子上前查看。 当看着自家小姐滚烫的的脸颊时,更是着急的不行,“小姐,奴婢马上去找大夫来!” 还不等沈燕宜再次开口,玉珠便眨眼间消失在了营帐中。 见此情形,沈燕宜只得再次无力地躺回床上,用着衣袖带着的丝丝微弱的冰凉触感,去触碰那烫到不行的额头。 意识再次昏沉下来,恍惚间,沈燕宜察觉到似乎有人进到了帐篷内,在耳畔低语起来。 紧接着,她的额间便被放上了一块打湿的帕子,让她的头好受了一些。 “沈小姐只是染了普通的风寒,休息几日,把药喝了就没什么事了。” “多谢罗太医,那我去煎药。” 玉珠和罗太医的交谈声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帐篷内。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微风吹入帐内。 陆筱是抱着暖炉冲进帐篷的,身上还带着清晨露霜的凉意。 “沈姐姐你还好吧?怎么脸色还这么差。” 她快步上前伸手试探了一下体温,又从袖中掏出蜜渍金桔,“我让厨房熬了姜茶,加了三倍的蔗糖!你身边的那个小婢女已经在帮你煎药了,待会儿就能好。” 少女的脸颊被风吹得泛红,发间的珊瑚珠钗随着动作轻晃,映得帐中添了几分暖意。 在陆筱的照顾下,沈燕宜喝了药,很快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时暮色,整个人也已好了大半。 陆筱听闻秋猎的队伍快要回来,便笑着表示要去找陆承沅。 看她那表情,估计又再盘算着如何给自家大哥和沈燕宜制造机会。 不多时,帐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陆承沅推开帐幕而入,他肩头落着几片枫叶,手中提着用荷叶包好的鹿肉干。 一眼看向沈燕宜的目光中带着难掩的关切,“沈小姐,听阿筱说你受了风寒,眼下可好些了?今日秋猎打到了一只鹿,听说你不爱吃太油腻的,这是用松针熏制的。” 说话间,他走上前蹲下,替她掖着被角,换了额间的凉帕子。 看着陆承沅的出现,沈燕宜心底不免生出一股暖意。 只是当看着他放在床前的鹿肉干时,一时欲言又止。 陆承沅人很好,心也很好。 第二十六章 刻在骨里 营帐内的一切逐渐归于平静,困意卷入,沈燕宜恍惚间似乎回到了从前。 前世嫁入东宫不久,她在整理嫁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儿时与邻家哥哥过家家酒时,用泥巴捏造的朱钗。 那时这东西碰巧被周砥发现,开口便强调着自己已经是太子妃,这些从前的东西不该留,更不该带进东宫。 她有所察觉,便玩味的挑逗着,“殿下莫不是吃醋了?” “孤没有心思想那无聊的事情。” 他的眼神依旧淡漠,只是低头轻睨她时,沈燕宜还是从中窥见了些许波动。 她放肆地伸手戳他的胸膛,而周砥竟不躲不闪,任由她指尖隔着衣料触到他心口的痣,“殿下这话可有些违心,既觉得无聊,这东西又为何不能留下?” 遂即,她被压住。 当次日她醒来时,却发现这些东西已经被他安排送回了沈府。 今夜的周砥,恍惚让沈燕宜觉得回到了从前。 那大抵……真的是自己烧糊涂了吧。 如今不是前世,或许曾经的周砥的确对自己有过动心,但至少现在的周砥不会。 翌日清晨。 晨光刺破薄雾时,沈燕宜从混沌的梦中醒来。 掀开帐帘,昨夜残留的药香被秋风卷着散去,沈燕宜只觉得浑身轻快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带着晨露与泥土气息的空气,裙摆扫过沾满露水的草地时,忽然瞧见不远处正在调试着弯弓的陆承沅。 沈燕宜好奇地多看了一眼,下意识靠近时,却撞进一双眼中。 “沈小姐?昨日休息的如何?病可好些了?” 陆承沅放下手中的弯弓,起身上前,看向少女的眸中浸满着关切,“昨日处理完巡逻的事情已经太晚了,便没有打扰。” “听陈家小姐说,沈小姐原本是有参加秋猎的打算,不知眼下可还有这个想法?” 闻言,沈燕宜淡淡一笑,开口:“嗯,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只可惜我骑射还练得不太好,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参加了。” “无妨,沈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练练。” 在得了沈燕宜的同意后,他牵过一匹温顺的白马,马鞍上还系着新鲜的野菊花,“这是我特意挑的,性子温和,而且跑的很稳,适合沈小姐这样的新手。” 沈燕宜扶着陆承沅的手翻身上马,掌心残留的温度让她莫名心慌。 缰绳握在手中粗糙的触感,让她没忍住多摩挲了一下。 秋猎场上,陆承沅骑着枣红马与沈燕宜并行。 他手持雕弓,目光落在沈燕宜略显僵硬的握弓姿势上:“手腕放松些,莫要像攥着缰绳。” 说罢,示范着拉弓放箭,箭矢破空,稳稳钉入百步外的靶心。 见此,沈燕宜轻吸一口气,双腿夹紧马腹,试图让胯下的白马保持平稳。 她模仿着陆承沅的动作,可箭矢离弦后,却歪歪斜斜地扎进靶旁的草丛。 第二十七章 池中人 回到营帐的时候,她心底的情绪仍未消散。 直到玉珠带来了她最喜欢吃的糕点,沈燕宜这才将刚刚的一切抛诸脑后。 此后一夜无梦。 五更天时,小树林还浸在薄雾里。 因为想要尽快熟悉骑射,沈燕宜起了个大早,前去营地附近的树林中独自练习。 白马踏碎满地松针,惊起几只栖息的雀鸟。 她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振翅的灰鹤上,随即一箭即出,正中那灰鹤的头颅。 下一刻,不远处的池塘传来水花声。 沈燕宜听闻以为是那只灰鹤调入了水中,便翻身而下,牵着白马朝前方走去。 拨开有些败落的草丛,沈燕宜无意间一脚踩入水坑中,露水沾湿她的裙角,远处池塘传来潺潺水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白马突然不安地打起响鼻。 沈燕宜攥紧缰绳,目光越过灌木丛,晨间的水雾氤氲,在触到池水时又淡淡化开。 她瞳孔猛然一震。 “谁?” 周砥猛地转身,冷冽视线如箭般射来,惊得沈燕宜心脏漏跳一拍。 就见他立于齐腰深的水中,湿发垂落额前,勾勒出难得温和的眉眼,水珠顺着下颌滚入紧实的锁骨,没入水面下若隐若现的腹肌线条。 沈燕宜慌忙勒马后退,马蹄踩断枯枝的脆响刺破晨雾。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见他瞳孔骤缩,眼底翻涌的暗潮比北疆的冰雪更冷。 沈燕宜大脑突地一片混乱,意识也仅仅只剩下了深闺女儿家的训诫: 凡男子沐浴,女子避之三舍,若有窥看,当以名节相抵。 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她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殿,殿下,臣女不是故意偷看,碰巧路过……真的只是碰巧路过。” 沈燕宜边说边往后退上几步,大有要下一刻便要撒腿就跑的架势。 池中的周砥察觉眸中划过一瞬暗沉,没有任何的应答。 沈燕宜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连带攥着缰绳的手都微微发颤,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应对之策,却在周砥拾起衣物披在身上时,全数化作空白。 “殿下,臣女什么都没有看到!真的!……” 话未说完,周砥已经几步路逼近,潮湿的中衣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腰腹线条。 他抬手扣住马缰,指腹擦过她手背。 “路过?” 尾音轻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孤近来与沈小姐倒是颇有缘分,即便是孤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沐浴,也还是能被你找到。” 第二十八章 殿下真是自恋 陈玉筠欢喜着拉开营帐的门帘,眸中满是期待,“听说你兄长会和南魏的小王子比试骑射,不少世家贵女听到了,早早便过去等着了。事不宜迟,咱们也……” 话音未落,只见沈燕宜盯着手中沾满茶渍的帕子发证,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玉筠,你说这金丝勾的帕子要怎么清理才好?” 沈燕宜的思绪早就活跃在了这帕子当中,全然没有反应过来陈玉筠的到访。 “清理帕子?” 听到这话,陈玉筠难掩疑惑,凑上前仔细瞧了瞧。 只一眼便发觉了不对,“这么上好的料子?看着不像是你平时常用的那款,这帕子是谁的啊?难道是哪家男郎借你……” “不是,当然不。” 突地反应过来,沈燕宜立马将帕子顺势塞进袖口,压下心虚笑着开口。 “这帕子是我不小心弄脏了别人的,答应帮人家清洗,只是眼下怕给人洗坏了,所以才问问你。” 对于眼前人的解释,陈玉筠微微挑眉“哦?”了一声,显然是存疑的。 作为自小到大的玩伴,她最是清楚这位沈大小姐在掩盖心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反应。 就好比方说现在,尽管她在笑着,可这笑实在是太假了。 陈玉筠故意眯起眸子深深的打量起来,沈燕宜见此身子不自觉的微微后倾,那是她有所抗拒的表现。 “算了,哪家男郎都没关系了,不过你最后要是真心看上哪家男郎了,必须先让我过眼。” 闻言,沈燕宜常舒了口气,重重点头,“我发誓,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得到了沈燕宜的保证,陈玉筠这才心满意足,转而继续帮沈燕宜思考清洗的办法,“嗯……不如去找三公主,她最讲究这些。” 听到陈玉筠的回答,沈燕宜当即就带着帕子前去了周木槿的营帐。 但好巧不巧,世家公子比试骑射,周木槿也去凑了热闹,眼下人不在营帐内。 正当沈燕宜打算直接去骑射场找人时,匆忙间一个转身,却直接撞入一个紧实的臂膀,手中拿着的帕子也随之掉落在地。 “嘶……” 沈燕宜揉着自己的额间,正要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却抢先了一步拿起。 她循着那双手投去目光,映入眼帘的却是周砥那张清冷矜贵的面庞。 沈燕宜顿时心底“咯噔”一下,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拿过对方手中的帕子,但却被其轻巧躲过。 动作扑了个空,沈燕宜一时有些心虚的红了脸颊,视线飘忽不定。 “……见过太子殿下。” 思绪混乱间,身为世家女娘的规矩还是让她本能的福身行礼。 再抬头时,却见周砥正打量着他手中的帕子,眸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是说已经洗好了吗?” 不过是在平淡不过的一句询问,落在沈燕宜心底却仿佛被锤子敲打过一般,有些头疼。 第二十九章 沈小姐可敢? 听到这话,陆承沅将手中正在擦拭的长弓放下,抬眼时眸中漾着细碎的光:“没关系的,和沈小姐在一起怎么能算耽误,秋猎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今天一时。” “但明天秋猎便结束了,不急于今天便只能下次……” “那便等到下次秋猎再参加。”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陆承沅将回答脱口而出,他指尖摩挲着弓箭,语气轻得像片羽毛,“沈小姐这么着急叫我去参加秋猎,可是因为这几日总和我待在一起,有些厌烦了?” 沈燕宜握着缰绳的手顿住,见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勾搭了对方又狠狠抛弃。 “当然不是!” 她慌忙摆手,白马的银铃铛随动作轻响,“我只是觉得秋猎难得,陆公子不该因我错过……” 见到眼前少女慌乱的模样,陆承沅眼底划过一瞬笑意,再次开口时的语气温柔且认真。 “这几日能陪着沈小姐一起练习,在下就已经很满足了。毕竟人不能太贪心,不能总想着得到了这个还想要另外一个,不是吗?” 今日的风很轻,吹起周身的凉意,让原有些无措的沈燕宜得到了一丝宽慰。 她微微张口想要回答男人的话,却发现自己似乎不知要如何开口。 察觉到对方的犹豫,陆承沅佯装随意的再次拿起了手边的弓箭,抬手瞄准不远处的箭靶,巧妙的笑着将话题带到别处。 “听闻沈小姐喜好博学,家中常常备着不少的书卷,所以在下便想着约沈小姐一同去书铺逛逛。” “近来京城内各大书铺都有新书到达,或有沈小姐喜欢的。” 陆承沅将手中箭射出的瞬间,转身看向身边人,满眼笑意,“不知待回京后,沈小姐可有空闲答应同邀?” 伴随着箭矢破空的声音,方才射出去的箭正中靶心。 突入起来的邀约让沈燕宜瞳孔微缩,衣袖下的手不自觉捏紧。 前世她刚嫁入东宫时,因要学习规矩,好几个月的时间不得随意外出,只能隔着窗棂听偶尔出去的宫人谈论外面的世界。 那时候的周砥会知她无聊,虽表面不曾有所表达,但却会细心的托人给自己带一些在宫外时,她最喜爱的书籍。 而这些书籍,则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所以自重生回来后,她的这个习惯便更加明显。 此刻陆承沅眼中的期待如此鲜活,像团不会灼伤她的火焰。 “好。” 脱口而出时,她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 应下声来,旋即正当沈燕宜打算继续练习时,不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嘈杂人声。 她要上马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循声望去,只见皇帝的车架正缓缓行来,随行的妃子们亦步亦趋,周遭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皇帝坐在辇车中,面色阴沉如暴雨前的天空,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他身旁的妃子们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偷瞄着皇帝的神色。 只听皇帝声音冰冷,带着不悦:“今日这南魏公主当真是风光的很,相较之下,咱们倒是显得落了下风,叫南魏看了笑话。” “我泱泱大朝习武骑射之人众多,竟连一个能够与南魏公主相较高低的女子都没有么?” 第三十章 比试 皇帝闻言面色有所缓和。 而元嘉则是笑意更浓,眼底的讥讽不加掩饰,只等着沈燕宜的出丑。 猎场上的号角声骤然响起,惊破了最后的宁静。 沈燕宜翻身上马,白马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战意,前蹄扬起时发出长嘶。 她与苏洛禾并排而立,心底的紧张促使她不自觉的收紧了手中的缰绳。 即便如此,面上也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你们二人尽管放轻松,正式的比试已经结束了,这次不过是普通的请教指点,点到为止就好。” 皇帝话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在场人都清楚。 这不过是让比赛输的不那么难堪的调和罢了。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几乎没人相信沈燕宜能够赢得过那南魏公主。 …… 猎场中央的鼓声震得落叶纷飞,苏洛禾骑着汗血宝马率先冲出,胡服勾勒出的身影如离弦之箭。 她反手张弓的姿势带着草原儿女的飒爽,箭矢连珠般射出,竟接连不差分毫的正中靶心,惹得围观人群惊呼连连。 于此时,她的视线掠过还未上场的沈燕宜,眸中带着浓浓的挑衅。 沈燕宜见此眉头轻蹙,讲实话,她最不喜被别人挑衅。 哪怕眼前人的能力远超与她。 沈燕宜没有再多理苏洛禾的视线,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弓箭后,便扯住缰绳,骑着白马踏入比试场。 不就是比骑射,她这几日也不是白练的。 沈燕宜双腿轻夹马腹,白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 猎场的风扑面而来,她的发丝被吹得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专注的眼神。 第一支箭搭在弦上,她屏息凝神,瞄准百米外的铜铃,“嗖”的一声,箭矢破空,铜铃应声而响。 骏马飞驰间,她接连抽箭、拉弦、发射,动作一气呵成。 箭矢带着破空之声,有的射中靶心红心,有的擦过飞鸟羽翼,惊起一片哗然。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未曾想到,这个平日里娇软的沈家女娘,居然会在射场上显露出不输于男子的飒爽和能力。 就连原本轻看的苏洛禾都不由得严肃几分。 “看来沈小姐比想象中的要更加厉害,既如此,那本公主也得认真起来了。” 一番话落,苏洛禾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抬手连射出三箭。 伴随着箭矢破空的声响,不远处的靶心惊被这力道直接射穿,惊起一阵波澜。 成功搬回一程的苏洛禾扯动缰绳,停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看向沈燕宜,想要看她如何破局。 对此,沈燕宜却选择直接无视对方,静下心来,回忆着自己迄今为止所学的一切。 第三十一章 夜话 营地内。 正准备回营帐休息的沈燕宜被突然出现的苏洛禾拦住去路,琥珀色的眼眸泛起笑意。 她贴身靠近,笑着开口:“方才走的着急,险些没来得及和沈小姐交个朋友。” “朋,朋友?” 沈燕宜有些意外。 苏洛禾眨了眨眼,语气格外认真,“没错,在我见过的中原女子里,你是最有意思的一个,我就喜欢和这样的女子交朋友,我能感受得到沈小姐你是真心之人。” 不等沈燕宜回应,她突然开口定下邀约,“所以作为朋友的第一个游玩,明日日出前,随我去山顶看朝阳,错过可是你的损失!” “什么?日出?那个……” 沈燕宜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苏洛禾就潇洒地摆手离去。 徒留在风中愣住的沈燕宜。 猝不及防的邀约搞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到底,心里还是不讨厌的。 或许有这么一个活泼的朋友,也不算差。 子时的营地静谧无声,沈燕宜最终还是与苏洛禾悄悄牵出马匹。 马蹄踏碎月光,两人一路疾驰,将原本要随行的侍卫远远甩在身后。 苏洛禾的笑声混着风声传来:“在我们南魏,女子同男子一样驰骋天际,见识这草原辽阔!我本以为你们中原女子自也是相同,可当来到这儿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虽然你们这里的女子小家碧玉,娇软叫人喜爱,可我觉得这么没什么好的。所幸今日见到了你,你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你很有我们南魏女子的风范!” 山顶的风带着寒意,可苏洛禾的一番话落入沈燕宜心底,却带着很深的暖意。 或许是上辈子受困于东宫的经历,也让她觉得自由比一切都要重要。 尽管她自认为不算是什么潇洒肆意之人,也并不觉得娇软是贬义。 比起南魏女子,她或许娇气、不够洒脱、也不够厉害,可那又如何?她就是沈燕宜。 无论是小家碧玉还是豪情爽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子,有不一样的路,很多人是没得选,只是她幸运,有爱护她的爹娘兄长,教导她的周砥,让她有了选择的可能性。 两人一路骑行到附近最高的山头,只等待着日出的来临。 苏洛禾解下披风铺在草地上,摸出随身的酒囊递给沈燕宜:“尝尝我们南魏的烈酒。” “烈酒?和之前宴席上的甜酒比起来哪个更辣些?” 沈燕宜虽不是一点酒都喝不得,但也喝不下太惯辛辣的。 见对方有些担忧的模样,苏洛禾笑着劝慰道:“放心,这酒不辣的。” 说着,她仰头灌了一口证明。 看着这一幕,沈燕宜半信半疑的拿过酒囊闻了闻,似乎的确没有烈酒的气息。 正当她准备喝下一口时,却突然听到苏洛禾好奇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