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整座笙乐坊还在歌舞升平。
所有人醉迷其中,好不快活。
恰在此时,夜色中突然有无数身披铠甲的禁军自暗处涌出,瞬间将整个笙乐坊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兵部统领赵纪。
他手持长刀,面容冷肃,只一挥手,禁军便破门而入。
霎时间,里头原本的靡靡之音被惊恐的尖叫声彻底取代。
雅间之内,沈燕宜被那声巨响和楼下的混乱惊得一个激灵,残存的药性与酒意在瞬间被冷汗驱散得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
她扶着昏沉的脑袋,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嘈杂脚步声和女人的哭喊声,心脏猛地一沉。
官兵查封?!
她来不及细想这好好的地方怎么就会让官兵盯上,也顾不上回味刚刚发生的一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她要是被抓到逛这种地方,传出去不仅她自己名声尽毁,整个沈家的名声都得跟着完蛋!
沈燕宜慌忙冲到隔壁,一把将还在听琴听得如痴如醉的陈玉筠拽了起来。
“快走!官兵来了!”
陈玉筠被她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逃离。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他们。
而在笙乐坊街角的一处阴影里,周砥面无表情地伫立着,冷眼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拽着人,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后门狼狈地溜走,消失在夜色深处。
他刻意留了时间,也刻意让人放空了后门。
想必今夜过后,她再也没胆子再来这儿了。
“殿下,人已经走了。”
庄怀砚摇着扇子,凑到他身边,语气里满是调侃,“您这又是查封又是放水的,到底是想罚她,还是想护她啊?”
周砥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沈燕宜消失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能容忍,她因为这种愚蠢的错误,毁了自己。
……
死里逃生后,沈燕宜靠在巷子口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吓死我了……燕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陈玉筠拍着胸口,后怕不已。
沈燕宜摇了摇头,她哪里知道。
只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倒霉透顶。
好不容易壮着胆子来这么一次乐坊,结果险些被官兵当场抓获。
一阵混乱过后,那股燥热的记忆却又悄然浮上心头。
不过那个小厮……
他身上清冷的气息,他弹奏时肃杀的琴音,还有……隔着面纱落在他唇上的,那个滚烫的吻。
沈燕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颊有些发烫。
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不得不说,比起乐坊里那些庸脂俗粉,这个男人确实有几分味道。
但沈燕宜也无暇再去想这些事,铺子快开张了,她忙的脚不沾地,日日出入皇宫。
还有很多事她要和周木槿商量着安排。
“燕宜姐姐!你快看!”
周木槿拿着账本,兴冲冲地从内堂跑出来,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我刚刚让账房先生算了一下,若是按照你的售卖方式,咱们到时候能赚到的利润可以直接翻三倍!你简直是我的财神爷!”
沈燕宜笑着接过账本,细细看着,眉眼间满是自信,“这才哪到哪,等到开业后买的顺利的话,我还有别的法子,能让收益再上一层。”
两人在屋内里商量了半天,眼看天色不早,沈燕宜才告辞,准备回府。
谁知刚走出宫院没多远,就在一处宫道拐角,迎面撞上了一行人。
是元嘉。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沈家大小姐。”
元嘉停下脚步,用帕子掩着唇,瞥了沈燕宜一眼,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听说沈大小姐如今弃了琴棋书画,跑去做那商贾之事了?怎么,是沈家落魄到需要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来赚钱了吗?”
她身后的几个贵女也跟着嗤笑起来。
沈燕宜神色不变,只淡淡地抬起眼帘,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郡主说笑了。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寻个营生打发时间罢了。总比某些人,整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在背后嚼人舌根,活像个深闺怨妇要强得多。”
“你!”
听闻此言,元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最恨别人说她闲,这会让她觉得自己除了家世一无是处。
“不过是个小小胭脂铺,这还没开张呢,谁知道日后会成什么样?”
元嘉冷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沈燕宜,你别得意的太早。商场如战场,你这种小打小闹的巧合可长久不了。”
“是吗?”
沈燕宜不怒反笑,她走上前一步,凑到元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那也比郡主连个巧合都碰不上要好。毕竟,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要就一定能得到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意味深长。
元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黑沉,眼底的愤恨恨不得要将眼前人撕碎。
“你给我等着!”
元嘉气得浑身发抖,撂下一句狠话,便带着人恼怒地拂袖而去。
沈燕宜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悠然离去。
她从没把元嘉的威胁放在心上。
然而没过几天,沈燕宜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日,她照常来到商铺监察香囊和胭脂的制作进度。
刚忙完出门时,却发现隔壁那间一直空置的铺子忽然变得热闹起来,工人们进进出出,叮叮当当地敲个不停。
“李掌柜,隔壁是盘出去了?”
沈燕宜好奇地问。
李掌柜擦了擦汗,凑过来小声道:“是啊东家,昨天刚盘出去的。听说也是位贵人,出手阔绰得很。据说啊……也是要开胭脂铺子的。”
闻言,沈燕宜点了点头,倒也没太在意,只当是来了竞争对手。
可当她看到一块烫金的巨大牌匾被两个工人抬进去,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时,不由得诧异。
那牌匾上写的,赫然是“元嘉记”。
当真是没想到,那日她说的等着,是打算和自己抢这份生意。
只可惜,有勇无谋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