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我们可以跟你合个影吗?”一位穿着浅紫色卫衣的女孩露出甜甜的酒窝,目光灼灼,期待地望着潘向前。
潘向前轻咳一声,巴巴地看向潜来多,“师傅……”
所里也没有规定说群众提出合照不让的,但现在确实又是在值勤期间,潘向前只好把问题抛给潜来多。
“要不这样,你们几个要合影的话一起上,他现在还在值勤。要不就等他安保结束了再合影?”潜来多含着笑,声音不疾不许。
几位女孩如释重负,能答应合影算好了,万一想一个个合影,警察同志不同意怎么办?她们招呼一位路人,用手机帮她们与潘向前合了个影,开心地互拉着手踮着脚小跑着离开,在距潘向前5米左右地方停住,嘴角噙着笑回眸。
潜来多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潘向前,笑意在唇边挥之不去。
潘向前本来性子比较冷,对这些事也没怎么上心,倒也不觉得太尴尬。
9点28分左右,果真,选手的身影出现在赛道上,从移动的小点到越来越清晰的影像,围观的群众欢呼起来。
尽管赛道两边围了栅栏并拉了警戒线,潘向前仍不敢松懈,他提高警惕,炯炯有神的双眼密切关注周围的情况。
近了,近了,第一名的男选手脚步不停,伸手向补给站要了一瓶水,喝了一口,随手浇在了头上,鼓起劲继续奔跑。
加油声不绝于耳,一位位选手陆续安全抵达终点站。
中午时分,半程马拉松赛事圆满收官。溪头镇派出所的安保任务也圆满结束。
这次赛事,也给以后开展类似安保活动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回到派出所简单休整后,潘向前给前沿村的何书记打了个电话。
孩子虽然回了学校,但他总是不放心。
“师傅,我想下午去趟溪头镇中学。”潘向前将自己早上值勤时遇到丁晋康的事情跟潜来多作了汇报。
“行,我跟溪头镇中学的任校长推荐了你当法制副校长,原本下周要带你去见见他,商量一下抽什么时间给孩子们上堂法制课。”潜来多说,“要不这样,我们下午一起去,提前把这个事情给落实了。”
“好,就么说定了。”回想起何书记说的那几句话,潘向前更加坚定了要尽早去学校的念头。
“这娃,脾气倔得很,到校门口了还磨磨蹭蹭不肯进学校,我只好把你抬出来当挡箭牌,这才一步三回头走进校门。”何书记这几句话犹言在耳,潘向前心里的不踏实感愈发强烈。
草草吃了午饭,1点30分左右,潜来多招呼潘向前出发。
潘向前揣了本笔记本,走出办公区域,径直上了警车。刚启动车子,夏雨乐脸颊微红,一路小跑着过来。“向前,我也去,教导员同意带上我了。”
潘向前迟疑了一会儿,扬了扬手,“上车”。
潜来多早已在派出所门口等着,看见潘向前开了车子在他身边停下,拉开副驾驶室车门,看了一眼后座的夏雨乐,澹然一笑,猫着腰便上了车。
溪头镇中学在溪头镇的中部,是近几年新建的校区,离溪头镇派出所较远。
深秋的午后太阳仍有些猛,犹如潘向前此时有些焦急的心情。
远远的,一座崭新的教学楼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校门口“溪头镇中学”字样的烫金大字似乎在暖阳下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息,校内的几株银杏已经泛黄,枝繁叶茂沐浴着金色的光芒迎风晃动,衬得树下的绿化带色彩分明,清新自然。
教学楼伫立学校正中,大门口崇德向善、教书育人八个大字笔走游龙,音体楼、学生宿舍、学校食堂等设施一应俱全。
“这镇级的中学还挺气派的。”夏雨乐不由惊叹。
“嗯,看起来是挺不错的,不知升学率怎么样?”潘向前看向潜来多。
“这所中学去年中考有16人考上了新路县重点高中,升学率在全县的初级中学能排前三。”潜来多介绍道,学校三个年级,大约有800名学生,一镇四乡的生源集中在这里,还是相当不错的。 几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校长办公室。
现在学生们正在上下午的第一节课,除了读书声,学校很是安静。
校长姓任,大名任凯旋,51岁,一年前从永定镇中学调到溪头镇中学,教学上抓得比较严。
“潜教导员,终于把您盼来啦。”任校长戴着金丝眼镜,儒雅中不失风度,看得出来,是个做事有章程的人。
“这位是?”
“哦,这位就是我向你推荐的法制副校长人选,我们所里新来的硕士研究生,潘向前。”潜来多满眼的欣慰藏不住。
“另一位是我们所里优秀的女民警,夏雨乐。”潜来多眯眯眼笑得合不拢嘴。
“幸会幸会!”任校长同潘向前、夏雨乐一阵寒暄后,就和潜来多一起商量潘向前任法制副校长和上法制课的事情。
商量的结果是,等过段时间,新路县公安局和教育局联合下文后,这法制副校长的事就算敲定了。
任校长和潜来多不约而同看着潘向前,眼里透露着欣赏。
“铃铃铃”,下课铃声响起,各班的同学从教室里鱼贯而出。
“任校长,我想跟您打听一个名叫丁晋康的学生,不知是几班的?”潘向前问。
“丁晋康?难道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你们派出所盯上了?这孩子,三天两头逃学,老师都到我这里告了好几次状了。”说起丁晋康,任校长就头痛,可学校又不能不管。
“不是不是,没犯事,只是这孩子今天一早一个人在半程马拉松比赛的现场瞎晃。”潘向前说。
对于丁晋康,任校长不陌生,没一会儿,潘向前就了解了个大概。
丁晋康,九年级(2)班,也就是初三学生,不善言辞,比较内敛。上初中以来,在班里学习成绩算得上是中上水平,可从初二第二个学期开始,成绩就一落千丈,人也变得消极颓废,经常翘课不说,还被同学遇到他偷偷抽烟。
“今年3月,他没了妈妈。”任校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可怜,他爸爸在外打工赚钱供他上学,家里就他跟年迈的爷爷一起生活。”
“任校长,您能把他家庭地址和班主任的电话给我吗?”潘向前问。
“可以可以,”任校长赶紧写了电话和地址给潘向前,如果有派出所帮忙盯着,学校能减轻不小压力,对孩子而言,也是一次际遇。
为了不影响丁晋康上课,也为了避免其他同学引起误会,潘向前选择暂时不到班里找他。
现在,学生们第二节课已开始,潘向前想悄悄路过他的班级观察一下。
离开任校长办公室前,潜来多接到了杨锋的电话,他一边接电话一边从西侧楼梯下楼,潘向前和夏雨乐则往东,佯作不经意间路过丁晋康的教室。
两人刚路过转角卫生间,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一些细细碎碎不堪入耳的谩骂声飘出。
潘向前心头火起,抬腿就冲进男厕所,如果他稍稍抬眼,就能发现夏雨乐脸色沉郁得可怕,抖动的双肩以及紧握拳头泛白的手指更说明她此刻已处在爆发的边缘。
“住手!”潘向前大喝一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五个和丁晋康差不多大的孩子对着丁晋康推搡扇耳光,言语污秽,哪有半点学生的样子。
“你敢管老子,活得不耐烦了。”一个大高个头也不抬骂骂咧咧。
“擦亮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这场面,谁看了不血压升高,这不是校园霸凌,是什么?潘向前一把揪住大高个的衣领。
几个人收手把头往后一转,“啊,糟了,警察!”其中有两个拔腿就跑,潘向前一手一个,又用脚绊住了一个,逃走的两个人被缓过神来的夏雨乐逮个正着。
“自己爬起来,别擦脸,保留证据。”潘向前示意丁晋康跟过来。
一行人动静不小,靠近厕所的两个班级学生脖子伸得老长,眼见老师走出教室,他们也从学校的前后门蜂拥而出。潘向前一行人在老师和同学们的注目下如显眼包似的走向校长办公室。 怎么才离开一会儿,又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学生?任校长有些纳闷。
“任校长,这些孩子以多欺少,您看,这孩子被打成这样?”潘向前拉过丁晋康,“这可不是孩子间普通的打闹,今天这事就是典型的校园霸凌,事发在学校,我觉得有必要听听学校的意见。”潘向前一脸凝重。
久久等不到潘向前从学校出来的潜来多打来了电话。“师傅,有案子,您还是回校长办公室一趟吧。”
丁晋康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嘴角流的血,手臂上挠出的血痕,以及又脏又皱的衣服……再看另外几个孩子,完好无损,事实胜于雄辩。
任凯旋看着眼前这一切,既惊讶又心痛,上午才拿到的新路县文明学校牌匾仿佛成了最大的讽刺。
匆匆赶到的九年级(2)班班主任姓庄,是位穿着时髦的中年女老师,她显然有些惊慌,这几个孩子欺负丁晋康的事,她多少是知道一点的。
之前丁晋康的妈妈来找过她,她也找过这几个孩子做了思想工作。初三升学压力重,她抓学习比较多,孩子们的心理状况关注少了,她以为经过她的敲打已经没事了 。没想到事态发展这般严重,还被警察抓了个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