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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竹子被风雨打压得越低,拔节时就长得越高

作者:醒醒小苹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金芒破云。潮水卷着碎钻般的浪粒漫过脚踝,咸涩气息混着海草清香扑面而来。远处渔船扯着朱红帆影,在海天交界处晃成模糊的金箔,鸥鸟掠过桅樯时,拖长的啼声被海风撕成两半。


    甄昭晴沿路买了余福记的糕点,到了附近甄昭晴让静安在这待着自己速去速回。


    沙滩上嵌着斑斓贝壳,月牙状的白蝶贝盛着晨露,指尖一碰便碎成银线。


    少年身姿笔挺,墨发用玉冠松松束起,几缕碎发被风揉乱,掠过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夕阳将他的影子抻得老长,落在满地残红上。


    甄昭晴还未靠近,蹴鞠腾空而起,甄昭晴的裙摆飞扬扫出一片阴影,池渊骨节分明的接住飞过来的球。


    池渊摘下半面黄金面具甄昭晴猛地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你把师傅送你的球转赠给我了,还说是你历尽千辛万苦为我寻的。”


    甄昭晴撇了撇嘴:“这球确实是历经千辛万苦了呀。”只不过不是我而已。


    池渊不怒反笑。


    白浪堆成雪岭。咸腥的风掀起鬓角碎发,裙裾沾满沙粒,却觉每缕发丝都浸着海的呼吸。暮色漫来时,浪声渐低,宛如母亲哼着古老的摇篮曲。天边烧起酡红晚霞,将归船染成琥珀色,渔歌乘着潮声飘来,惊飞了伏在礁上的几只鹭鸟。


    池渊望着海。


    “燕无双,跟我走吧。”


    “去哪。”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与世隔绝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好无聊。”


    池渊看着她,甄昭晴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池渊向她靠近,准确来说是逼近,她不自觉的往后退。


    认识他那么久,甄昭晴第一次见他这样,这次开玩笑,她讨厌被别人牵鼻子走,她推开他:“你干嘛!”


    池渊缓过神来: “抱歉,吓到你了。”


    “池渊,你怎么了?”


    池渊睫毛轻颤:“燕无双,我没有家了。”


    甄昭晴想了想开口安慰道:“你还有我,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我可以抱抱你吗?”


    甄昭晴侧身挨着他,肩膀先轻轻碰着,再慢慢倾斜,让你把头靠在她肩上。她手臂绕过你后背,掌心一下下拍着他肩胛骨,像哄夜啼的婴儿。池渊攥紧她的袖口,眼泪渗进她衣裳,她便把他往怀里带了带,用下巴蹭你头顶:“哭吧,我这儿风大,吹不疼眼睛。”她的心跳透过肋骨传来,像春夜的蛙鸣,一下下,把你的慌张都泡软了。


    可是……远远不够。


    池渊想起了去年冬日雪粒子扑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红梅落在笺角,洇开团朱砂似的渍。


    她立在廊下,红裙裾扫过青石板上的残雪,像团跳动的火焰落进冰潭。大袖衫上的蜀锦红梅开得癫狂,花瓣边缘用金线勾出芒刺,乌发用赤金累丝衔珠冠束起,两侧垂着红宝石流苏,每颗珠子都雕着并蒂莲纹,晃得人眼晕。她转身时,披帛上的银线雪纹被阳光照亮,与衣上红梅相映成趣,恰似雪中烧着两簇火,一簇灼目,一簇冷冽。


    她说:‘‘池渊你愿意嫁给我吗?”


    池渊没理,她总是这样开玩笑。


    她逼近他眼角堆起细碎的笑纹,瞳仁弯成狡黠的月牙,光斑在眼底跳成金箔,偶尔瞥向心仪之人时,眸光会突然发亮,像火柴划过暗室,转瞬又藏进睫毛阴影里,留一线灼人的热。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她背着不知从哪看来的句子。


    “看来你还是不懂。”


    “你很懂吗?”


    池渊看着她没说话,雪静静的下着。


    雪停时,池渊将她裹在披风里,银枪挑着那朵红梅走在前面。他靴印里嵌着她的脚印,像两枚挨在一起的梅瓣。而那张被揉皱的告白笺,不知何时被他折成了纸船,盛着半朵残梅,漂在结了薄冰的荷塘里——恰似他此刻的心,被冻得发疼。


    后来才知,原来有些告白,不必说尽风月。就像红梅遇着初雪,一个抬头,一个驻足,便已是天地间最直白的心事。


    甄昭晴迅速推开他,一只利箭穿过他的发冠,他的头发散了,池渊满脸戾气,甄昭晴拉住他:“冲你来的?”


    “我很招人恨?”


    “你别动,我来。”


    甄昭晴上前躲过利箭冲他们撒了把曼陀罗粉,那批人出现幻觉,甄昭晴蛊惑他们:“去儋州青柳村旁边的村子里告诉他们不是海匪干的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是。”那批人两眼无神。


    “这玩意你还有多少?”


    “快用完了,改日再去南疆取一些。”


    “你那是抢。”


    “是偷。”


    与池渊分开,甄昭晴去了市井。


    回府刚巧碰上甄晚棠。


    甄昭晴拿出匕首,把匕首手柄像是玉做的晶莹剔透,上面点缀着红宝石,刀锋利尖锐。


    “二姐姐可喜欢?”


    甄晚棠欣喜万分:“这是给我的。”


    “当然,希望二姐姐能喜欢。”


    “我太喜欢了,二妹妹费心了,一定寻了很久吧。”


    “二姐姐喜欢就好。”


    其实这刀是甄昭晴亲手做的,只是要给出门找个理由,所以这时候拿出来。


    甄佳园摇着扇子语气不详:“二位姐姐的感情好生让妹妹羡慕啊。”


    甄晚棠:“我屋里有些珠宝首饰四妹妹不嫌弃的话来我屋里挑些。”


    甄昭晴笑了,甄佳园哼了一声,甄昭晴取下手中的镯子给甄佳园戴上。


    “四妹妹莫嫌弃。”随后靠近她的耳边低语:“同二姐姐一样。”


    甄佳园向后退,耳朵红了一片,小声嘀咕:“这还差不多。”


    夏日的雨丝缠在青竹帘上,苏晚棠攥着浸血的帕子,听着前厅传来的碎瓷声。二婶尖叫像锈刀:“她就是天煞星转世,主母流过产,克死大少爷,生她时差点流产,二小姐体弱多病,如今她一回来又摊上人命官司,五少爷也险里逃生。”


    烛火在甄昭晴指尖的银簪上跳成碎金,她望着二婶扭曲的脸,忽然笑了——那笑容比祠堂里的镇邪符还要冰冷。


    “母亲小产后,二婶可曾提过,她每日送去的燕窝里掺着藏红花?”她的指尖划过供桌上的安胎药渣,“大哥坠崖那日,是谁让马厩的草料里混了能致幻的曼陀罗花?”


    二婶的佛珠“啪嗒”落地,每颗珠子里都滚出细小的褐色花籽。甄昭晴弯腰拾起,任由曼陀罗花籽从指缝滑落:“至于二小姐体弱——”她忽然掀开二小姐的袖口,露出腕间涂着朱砂的伤口,“每月十五刺破指尖血,混在补药里喝,任是谁都会血虚体弱,二叔做了什么好事?二婶当真不知?”


    二婶愤愤的瞪了一眼甄晚棠,真是无用,空有一身好皮囊。


    甄晚棠脸色苍白。


    “二姐姐脸色苍白可是身子不爽。”随后吩咐丫鬟:”扶二小姐下去休息。”


    二婶:“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操心。”


    “我初来时二姐也格外珍惜我,我若不关心二姐,传出去可要说我们姐妹不和,做妹妹的也应当关心关心姐姐。”


    转身时,二小姐从留墨堂走出,眼尾还沾着泪痕。甄昭晴将琉璃瓶塞进她掌心,触到她袖中藏着的匕首,阳光穿过廊下的紫藤花,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洒下碎金,像极了新生的希望。


    “昭晴,跟我去祠堂。”父亲的声音裹着沉香,却掩不住颤抖。烛光在他腰间的玉佩上跳成碎金,那是甄府世代相传的避邪之物,此刻却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像在攥着最后一丝体面。祠堂的香灰扑进眼里,她看见供桌上摆着半卷《鲁班经》,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笔圈着“天煞孤星,触之即灾”八个字。


    “你母亲临盆时,天象异兆。”父亲的指尖划过族谱上母亲的名字,“钦天监批过命格,说你……”话未说完,门外突然冲进个披头散发的婢女,正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秋蝉:“小姐,求求您救救老太太!方才您碰过的玉佛,突然裂成了两半……”


    甄昭晴转身时,袖中的物件——枚刻着缠枝纹的银簪——掉在地上。秋蝉看见簪头的凤凰纹,忽然发出尖利的惊叫:“是凤凰煞!当年夫人就是戴着这支簪子难产的!”祠堂里的长明灯突然熄灭,黑暗中,她听见有人压低声音:“快请镇邪师,趁煞星未醒,用狗血淋头镇住灾星!”


    镇邪师的桃木剑劈来的瞬间,屏风后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浑身缠着绷带的老人被婢女推着闯进来,腿上的伤让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所谓天煞,不过是有人怕秘密泄露……”他扯断颈间的护身符,里面掉出半张泛黄的纸,“当年主母根本不是难产,是被人在安胎药里下了毒!”


    前厅突然静得能听见雨丝落地。甄昭晴望着掌心的纸,上面是母亲的药方,批注栏里“曼陀罗花”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那是能让人产生血光幻觉的毒药。二婶的脸色瞬间惨白,手中的佛珠“啪嗒”散落,每颗珠子里都藏着细小的曼陀罗花籽。


    “你母亲发现了私铸□□的秘密。”父亲忽然捂住脸,声音里浸着血,“他们怕她报官,便借钦天监的口散布谣言,让府中人人自危,就连你……”甄昭晴望着满地狼藉的狗血,忽然想起每次“灾星降世”时,二婶总能恰好出现在现场,总能“及时”请来镇邪师。


    秋蝉忽然跪地痛哭:“老太太的玉佛是奴婢偷偷用锤子敲裂的,二夫人说只要嫁祸给小姐,就能让五少爷继承家业……”甄昭晴转身望向二婶,却见她忽然抓起镇邪师的符纸吞进嘴里,指尖的金戒指闪过冷光——那戒指上的鹰纹,竟与在□□模具上发现的印记一模一样。


    难不成……这背后都是同一个人。


    暴雨在此时砸破窗纸。甄昭晴摸出藏在发间的银簪,簪头凤凰的眼睛忽然张开,露出里面刻着的字,但看的不真切,二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却被老管家掷来的镇邪师木剑钉住袖口——剑身上,赫然刻着与□□模具相同的暗纹。


    “原来所谓天煞,是你们用曼陀罗花编织的噩梦。”甄昭晴的指尖抚过银簪,想起母亲塞进她襁褓的血书,“而我这个灾星,才是甄府唯一的解煞符。”她转身望向父亲,将银簪插入族谱上“甄”字的笔画间,暗格开启的瞬间,满屋金银珠宝的冷光里,躺着那本记录着□□流向的账册。


    二婶忽然狂笑起来:“就算你们知道了又如何?钦天监的批语早已传入民间,你甄昭晴,永远都是人人喊打的天煞星!”望着她扭曲的脸,忽然抓起案上的狗血泼向供桌,香灰混着血水,竟在墙上显出个“贪”字——那是二婶用曼陀罗花粉写成的密语。


    “真正的煞星,是人心的贪婪。”她扯下头上的枷锁,任被狗血浸透的发丝垂落,“从今日起,甄昭晴不再是被困在祠堂的灾星,而是要让这满府阴诡,都见一见天光的人。”


    雨停了,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棂,照在满地狼藉的镇邪符上。甄昭晴扶着老管家走出祠堂,听见身后传来父亲的哽咽:“是为父对不住你母亲,对不住你……”她望着庭院里被狗血浇灌的青竹,忽然想起阿姐说过的话:“竹子被风雨打压得越低,拔节时就长得越高。”


    街角传来孩童的嬉闹声,有个小女孩举着糖葫芦跑过,发间别着支与她同款的银簪。晚棠摸出袖中母亲的物件,忽然明白:有些污蔑,不过是贪者手中的筹码,而真相,终将像暴雨后的青竹,一节节戳破笼罩着甄府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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