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独居女性的房间门铃被按响。
恐怖悬疑片经典开场。
或许一般人会有些类似于恐慌害怕的情绪。
但对于此时啃了医生开的最大剂量的安眠药却仍睡不着的林觀南来说,只增了些许烦躁。
她揉了揉太阳穴,在床头摸索了半天,才在乒乒乓乓的掉落声中摸到了平板。
平板开启的瞬间亮光刺眼,在黑暗下太久的眼睛猛然被光侵入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心中烦躁感更甚。
看着监控下一身黑的男人,林觀南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报警。
可在将近七十二小时无法进入睡眠后,她只有一个想法。
去他妈的理智。
她现在就要跟那个男人拼个我死你活。
“我在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有事就直接上来说。”
随手在软件上开了门,她屈着手,慢慢支起身体,懒懒地靠在床板上,等待着那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别墅没有开灯。
林觀南睁着眼,眼前也只是漆黑一片。
索性又闭了上去。
长久的失眠让她的脑袋已经疲惫到了极限,同样,神经敏感的阈值也被拉到了极限。
无数细小的声音在此时被放大到无数倍。
她能清楚的感知到这栋楼中的动静。
他进来了,他在上楼梯,他推开了门…
“有事?”
林觀南睁开眼睛,对上那双过于炙热的双眼。
那双眼的主人却仿佛被吓到般,慌乱往后退了几步,又被方才林觀南摸索平板时随意扫下桌的瓶瓶罐罐绊倒,跌坐到地上。
“…”
林觀南无语到有些想笑。
她随手打开右手边的灯光开关,似笑非笑地看着此时跌坐在地上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有事?”
“抱歉…”
男人没有起身的动作,他垂着头,黑色帽檐将他的脸遮了个大半,只隐隐能看见他紧绷的下巴。
“我…来找你是想…”
林觀南只大概听到这几个字,就头一歪,昏睡过去。
——
少的有的自然醒,没有做梦也没有突然惊醒。
睡眠状况良好到林觀南睁眼时恍惚了半天。
一时间甚至怀疑这个是不是就是梦,或者是什么死前的幻想还是早已上了天堂。
她扶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太阳穴,脑袋终于清醒了些后才抬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时针在七和八之间。
坐起身来看了看周围,窗帘的避光性很好,只隐隐能确定这就是她的房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半。
又看向床头柜,平板和手机被规规矩矩地摆好叠放在一旁,各种装着药的瓶瓶罐罐却不见踪影。
林觀南皱了皱眉头,脑袋里关于昨晚的记忆终于浮了上来。
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黑暗的房间透进了些光,男人逆着光,身形修长,又遮住了大半的光,看不清面容。
林觀南眨了眨眼睛。
“您醒了?”男人慢吞吞地走到床前,却没开灯,“我买了些食材,西红柿鸡蛋面可以吗?”
“…”
“…嗯。”林觀南有些迟疑地点点头,觉得此时的情况实在有些诡异,想问些什么,又因为想问得太多一时间不知道问些什么。
“嗯,那您先洗漱一下。”
“…嗯。”林觀南呆呆地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混乱的脑袋才堪堪回过神来。
懒懒地趿着拖鞋走到卫生间,直到刷完牙,脑子中也没思考出个什么所以然出来。
随意用冷水冲了把脸,身体半倚着洗手台,她罕见地端详了一下自己。
皮肤苍白到有些病态,嘴唇也看不见丝毫血色,反而眼下的青黑在脸上成了浓墨重彩。
墨色长发在方才洗漱的时候就随手扎了起来,脖颈处那条细长的疤痕在冷白的肤色下变得更加明显,她摸了摸,能清楚地感觉到上面的凸起。
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着那道凸起,她突然想起了些什么。
顾不上擦脸,她迅速走到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平板时却又有些犹疑,但还是按着记忆打开昨晚曾登上的网址。
却只看见一片空白。
那网址早已被和谐了。
她想了想,又下滑消息栏,果然看见了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副画。
看着熟悉,笔触及色彩都像是她的风格,可她确信她从未画过这样一副画。
“想和你商量一下具体细节。”
“方便告诉我你在哪里吗?”
“我知道了。”
“我会来找你。”
消息到这戛然而止。
林觀南下意识地咬着手指。
她垂着眸,看着屏幕的光暗淡,在彻底黑屏的前一秒,同意了好友申请。
——
趿着拖鞋走到餐厅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一层热气腾腾的面,冒着白烟,闻着很香。
那男人就站在餐桌旁。
林觀南却并没有顺着男人拉开的椅子坐上去,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观察着他。
男人长得精致,又不是那种很有攻击性的长相,眉眼走势向下,看着人的时候透着平和。
冷调的灯光底下,纯黑的卫衣衬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有些过分,与腰间系着的那条粉红围裙莫名相配,看着怪异,却不违和。
看上去就是很乖顺的良家妇男。
林觀南微微蹙了蹙眉,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想。
“吃饱了之后我会跟你解释所有的,”男人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你睡了很久,得吃点东西才行。”
林觀南垂头看向那只覆盖在她手背的手,明明该强烈排斥的身体却没有丝毫反应,只任由男人将他带到椅子旁。
她歪了歪头,又想起了昨天晚上。
那时候的自己也并没有对男人超出安全距离的举动而反感恶心,反而隐约有了些许困意,后面更是在听见他的声音之后陷入昏睡。
林觀南之前还在猜测是不是那个男人给她下了什么猛药,如今是真的不解。
心中一时间飘过无数想法,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方才握着的手也已经被松开。
心中有些空荡荡的,她刻意忽略掉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垂眸,眼前只规规矩矩的摆着那碗色香味俱全番茄鸡蛋面。
“你做的?”
“嗯。”男人轻轻应了一声,又贴心向她递过筷子。
林觀南接过。
她倒是不怕这面下了毒,或者说,就算下了毒也无所谓。
只是真尝起来的时候,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她的食欲一直以来都算不上太好,可这面却是迎合了她所有味蕾,像是做的人苦心钻研过她的口味,连量都掌控的刚刚好。
不多不少,将将是她的胃可以负担的分量。
放下筷子时,便正好只见汤底了。
林觀南抬眸,看向不知何时坐到她对面的男人,“你到底是谁?”
男人双手撑着脑袋,略有些下垂的眼睛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墨色的瞳孔却沉沉的,林觀南看过去的时候总觉得那双眼眸狂热过于,直勾勾到有些瘆人的程度。
“裴惟因。”男人迅速坐直身体,瞬间变得有些局促,连带着那双狂热的眸子都变得紧张,他双手规规矩矩地摆在双膝上,“您刚刚同意了我的好友。”
“来杀我的?”
“是的。”
看上去可不怎么靠谱。
林觀南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较舒服的姿势依在椅子上,浅淡的眸子掩在过长的睫毛下,透着些居高临下的疏冷。
“这碗面有毒?”
“没…”
“可你说你来杀我的?”
“不是现在…我来这里的目的是…确定订单。”
林觀南懒懒阖上眼,或许是因为胃部久违的舒服了一回,她又泛起了些许困意,“订单?”
她从很久以前开始记忆力就差得多了,连昨天曾下单过某杀手服务这件事都忘得快要想不起来了,更别说她填了什么订单了。
她想了想,终于从蒙上了一层灰的记忆中提取了一个页面。
却也只有个页面,却看不太清内容了。
裴惟因嗯了一声。
他起身,动作轻缓,椅子与白玉瓷砖只碰出并不明显的一声轻响。
随后就是衣服摩挲的沙沙声,鼻尖传来熟悉的木质香,林觀南歪了歪头,垂眸看向跪坐在自己腿边的裴惟因。
“这是您填的订单。”
林觀南只随意瞥了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您确定要杀您自己吗?”
“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我应该不会写错名字,而且…”林觀南顿了顿,“裴惟因?”
“嗯。”
“我是匿名下单的吧。”
“抱歉。”裴惟因将手机收起来,眼眸低垂着,看不清其中的神色,“行业特殊。”
“嗯,”林觀南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倒也谈不上多在意,比起这些,她看着男人毛绒绒的脑袋,觉得自己更在意这个奇怪的杀手一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并未填具体日期。”
“死期?”林觀南总算来了些兴趣,有些圆的杏眼向下弯了弯,成了弯月状,唇边两个小梨涡也现了出来,“听你的。“
“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或是其他你们这行需要交代你可以全部随心,我只有一个要求,我不想太痛苦。”
裴惟因定定地看着林觀南,半晌,才哑着嗓音,“好。”
“还有什么问题吗?”林觀南又阖上眼,头往旁没力气似的往旁垂着。
她总觉得太困了,裴惟因靠近后就更困了,明明就在昨天以前,她还是个深受失眠困扰的患者。
裴惟因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说些什么。
有些静谧的空间内一时间只有两人几乎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嗯?”林觀南等得几乎要睡过去了,微敛的眼睛像是氤氲着雾气,迷迷蒙蒙的。
“在这段时间内,”裴惟因用头蹭了蹭林觀南垂下来的手,耳垂却像是上了色,红得要滴血,细看像是蔓延到了脖子根,“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随便你,别打扰我就行。”林觀南站起身,没再看他,自顾自地走向卧室。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不想问为什么,没有太大意义。
对她来说这些事本来也就无所谓。
就算她不同意,这家伙强闯进来她又能阻止什么吗?
裴惟因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这就够了。
况且说起来,还得多亏裴惟因,她才能睡一个好觉,虽然目前还不确定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但这些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