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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识

作者:原野07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我叫沅沅,仲沅沅,我在□□中捡了一条命。


    “喂,姑娘,醒一醒,快醒醒啊。”有人在使劲地晃我的肩膀,晃得我头晕。


    “水......”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又哑又涩。


    甘甜,清凉,一点点渗入我的喉咙,我又活过来了。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庞,是一个男人的脸。


    “可好些?”他问。


    我望了他一眼,只觉头晕脑胀,什么也看不清,随即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昏暗,房间中燃了蜡烛,视物不成问题。


    我细细打量这间小屋,一个靠在墙边的大柜子,堆满了书简,柜子前一张书桌,一张躺椅,椅子上斜斜搭了一张毛毯,唯一的一张卧榻被我占据,小屋虽简朴但十分干净。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唱歌,我撑着床起身,扶着墙根慢慢走。推开木门,正看见一个人坐在墙头,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他在唱《关雎》,我知道这首歌,每一个乞巧节,父皇都会唱给母后听,那时我就躲在房顶上偷听。不同于父皇的低沉雄厚,这个人的歌声清越纯净,仿佛汩汩的泉水一般,令人感觉身心舒畅。


    “你醒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冷不丁出声吓得我连退两步,自己被自己绊倒在地。


    “哈哈哈哈,我有那么吓人吗?”他大笑。


    我这才看清楚他,一个书生打扮,很是清瘦的男子。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却伤了嗓子,说不出话。


    我在地上写,沅沅。


    后来我嗓子好了,就跟他说,我叫沅沅,仲沅沅,原先也是家境好的小姐,因为战争,我和兄长在饥荒中失散,我在□□中捡了一条命。


    “圆圆?是圆滚滚的圆吗?哎呀,你这么瘦,看着可不圆啊。”他故意夸张地笑。


    我撇嘴瞪他,道:“不是写给你看过的吗?是沅有芷兮澧有兰的沅!”


    “哈哈哈,可是圆滚滚听起来很不错啊。”


    我气得拿脚踹他,有管女孩子叫圆滚滚的吗?


    “那你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问。


    “友渔,有朋友自远方来的友,不如授人以渔的渔。”


    “友渔,好奇怪的名字,既是朋友,又教人生存,难道你是救世主吗?”我取笑他。


    “我可不是救了你吗?!”他丝毫不理会我话中的嘲笑,反而笑得更得意了。


    见我不理睬他,他又说:“其实,我的大名叫有余,年年有余,小时候饿肚子饿怕了,我娘希望我将来当大官儿,吃得饱,饿不死。”


    “那不如叫你饿不死得了。”


    “哈哈哈,这个嘛,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从没有见过比他更爱笑的人,夸张的笑,得意的笑,阴险的笑,狡猾的笑,还有洞察一切的笑,高深莫测的笑。总之,每一种笑容都十足欠揍。


    这个沙漠外的小村子名叫玉里,友渔告诉我的时候,我只觉得他是在逗我玩。


    “玉里?这荒漠之中寸草不生,人烟稀少,方圆二十里也就这么一个小村庄,叫做荒里倒差不多,哪来的玉啊?”


    “你懂什么?真正的美玉在人心,那是多少财宝都换不来的。”友渔一改往常的不正经,语气间竟有一丝凄凉。他说的没错,玉里村周遭的环境虽然荒僻,可是这里的人们心地善良,民风淳朴,这是最可贵的。


    “嘻,瞧你那傻样儿,我说什么你就信。”果然,片刻功夫不到他又成了那个不正经的友渔。


    这人如此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在玉里村却出奇地受欢迎,不论男女老少,提到友渔,都尊他一声先生,然后便是喋喋不休的夸赞。


    村口打铁的汉子说:“俺们这些粗人,不识几个字的,幸好友渔先生来了,教俺娃读书识字嘞!”


    头发斑白的老人家也夸他好:“友渔是个好娃娃呀,常来帮我老婆子干活,不嫌脏不嫌累的。”


    小孩子们:“友渔先生可厉害了,他教我们读书写字,无所不知!”


    街头卖糖葫芦的阿云大婶则夸:“友渔先生长相俊朗,风度翩翩,是咱们玉里女儿都爱慕的郎君嘞,也不晓得哪个女娃娃有那么好的福气,可以嫁给他当媳妇哟。”


    阿云婶子这话一出,周围的小姑娘都捂着羞红的脸笑起来。


    几番打听,我才知道,原来友渔也是前两年才来到玉里村生活的。这个村子的人和友渔相处得这么好,没有一个人怀疑他的来历。


    我观察了好几天,却觉这人很不简单。


    他在村子里的学堂教小孩子读书写字,我也跟着去听,只觉这人谈吐见识不凡;他虽身材清瘦,却总帮老人们干重活,想是有一定身手,轻易却不显露。会是怎样的原因,让他隐居在这个小村子里?


    好奇归好奇,我始终没有开口问他。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应该理解并不去戳破。友渔救我时,我身上除了有饥渴交迫的内伤,还有不少刀伤剑伤。他明明看见了那些伤痕,但却选择了不问,只丢下一些外敷的伤药给我。


    我问他,不想知道我身上的那些伤怎么来的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苦涩的笑容,明明是笑着的,却分明有无限愁思,或许更多的是无奈。他说:“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有。你不戳破我的心事,我自然也不揭开你的苦恼,我们相安无事岂不好,何必伤人伤己呢?”


    我想,友渔说的不全对。有些秘密,藏在心里久了,会生病。


    我羡慕没有秘密的人,他们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没有负担。


    玉里村有个叫阿烟的姑娘,她便是藏不住秘密的人,她喜欢友渔,村里的人都知道。自从发现友渔家多了我这么个人后,阿烟很是警惕,隔三岔五都要来送上一顿饭,摆出女主人的架势,问我几时伤好,几时走。我知道她的心思,见她年纪比我还小上一些,人又单纯可爱,有时就忍不住逗她玩。


    “阿烟,又来给友渔先生送饭啊?”


    每当听到隔壁阿婆拖着嗓子喊出这句话,我就知道阿烟又来了。她总穿着一身橘红色衣裳,一如她人般,热情似火。当友渔出现,她的眼睛就直直盯着友渔,仿佛能放出两道明亮的光来。


    “先生,今日讲学辛苦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苕干米饭,快来尝尝吧!”阿烟一边说着话,一边放下食盒往厨房走,又见她拿出一副碗筷,把饭汤盛好,拉友渔坐下,全程没把坐在门口的我看进眼里。


    “哎,阿烟妹妹,你怎么就拿了一副碗筷,这儿还有个大活人呢。”我故意往她面前走。


    阿烟好像这才看见我似的:“呀,仲小姐,我们这些粗生粗养的人家,平时就吃些野菜过活,怎么入得了小姐的眼呢?这苕干米饭,您肯定是不爱吃的,阿烟就不备您的碗筷了。”


    “小阿烟,这你可就说错了,这苕干香软甜糯,再配上香喷喷的白米饭,谁不爱吃呀?”我作势要拿筷子,阿烟却急了。


    “你,这米饭是我专门给先生带的,我都没舍得吃呢!”


    我见她的样子是真急了,便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安慰道:“好好好,我不吃我不吃,你急什么呀?就一碗红薯饭,不至于啊。”


    阿烟还想说什么,转头看了一眼友渔,却又忍住了,只恨恨地盯着我。


    我拿这小姑娘没办法,看向友渔,他却吃得泰然。一时间,三人无话。待友渔不紧不慢吃完饭,阿烟便收好食盒回去了。


    我摸摸尚未进食的肚子,心里暗道:你这家伙倒吃饱了,我还饿着呢。


    明明知道我在腹诽他,友渔却不当回事,进厨房收拾碗筷去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竟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面条来。极普通的素面,面上洒了几颗葱花,对此刻的我来说,却是久未吃到嘴的美味。


    逃亡以来,一路食不果腹,那时只想着活命,根本无暇顾及吃不吃得饱。来到玉里后,饭食也极为简朴,玉米窝头,配上几根野菜,就是一顿饱饭。比起从前的珍馐美味,简直是天差地别。


    阿烟第一回来给友渔送饭时,提了个大盒子来,我还想着,流亡这么久,总算能吃上顿好的,哪想里面装的就是几个窝头,那味道,委实算不上好。一口咬下去,窝头又干又硬,怎么也吞不下。从那之后,阿烟每回见我就要叫着“仲小姐”,再嘲讽我两番。


    面条虽然没加什么调味料,却自有一股清香,饿极了的我吃相算不上好看,友渔在一旁瞅着,又笑起我来。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哼,你吃着大米饭倒是悠闲自在。人家一年到头说不定都舍不得吃上一顿,这倒好,全拿来招待你了,你竟也心安理得,莫不是想做阿烟家的上门女婿吧。”


    “嘶.....疼!”这家伙,竟然敲我的头。


    “想什么呢?我像卖色求饭的人吗?”


    我盯着他瞧,这人五官甚是好看,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风流气质。若是他肯卖色求饭,只怕这辈子也饿不死了。


    “嘶.....怎么又敲我!”


    “又在胡思乱想,胡乱揣测。前日进城,我帮乡亲们购置米面,顺便也帮阿烟家买了一袋小米,阿烟父亲去得早,她家一向生活困难,所以我没收她娘亲的钱,这碗米饭想来是阿烟娘亲让她带来感谢我的。”


    原来是这样。


    “那这碗面条呢?也是你特意买的吗?”


    “是啊,谁让我救了个挑食的大小姐回来呢。”


    友渔就是这样,乐意帮助别人,总为他人着想。我不过是他从荒漠里捡回来的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他都能这样照顾我,想来,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和玉里村的村民相处如此融洽吧。不过,这也让我更加好奇,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身世,为何要隐居在这个避世的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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