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初刻,千机谷临时搭建的药庐里,丹炉的火舌舔着陶瓮,还魂草的幽蓝汁液在瓮中翻涌,混着叶清婉新采的“护心莲”,散发出清苦的药香。
沈攸宁守在炉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还魂草——叶片边缘的缺口,正是昨夜清婉采药时被尖刺划破的痕迹。
“还差一味‘心头血’。”叶清婉忽然开口,指尖捏着银针,望向沈攸宁的眼睛,“攸宁,你退后。”
沈攸宁浑身一震,立刻明白她的意图:“不行!炼药需用宿主之血,逆血蛊是暗渊针对我们下的毒,你的血才是最对症的——”
“我的血?”叶清婉轻笑,银针忽然抵住自己的心口,“十年前在秦岭,你替我挡下山匪的刀,血溅在我药箱的兰草上,从那时起,我的血便带着你的剑意——这才是最好的药引。”
话音未落,她忽然运力,银针刺入心口——指尖涌出的血珠泛着淡淡的银光,竟与沈攸宁的剑穗上的冰蚕丝共鸣,在丹炉中激起一圈涟漪。
沈攸宁瞳孔微缩,立刻扑过去按住她的手:“疯了吗?心头血伤元气,你还要替松鹤门弟子解毒!”
叶清婉却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指尖点在她麻穴上——沈攸宁浑身一软,眼睁睁看着她将心头血滴入陶瓮。
药汁忽然沸腾,幽蓝光芒大盛,竟在半空凝成剑与兰草交织的光影——正是十年前孤峰阁与神医谷的结盟印记。
“你早就知道……”沈攸宁嗓音发哑,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叮嘱,“剑与医的血契,是江湖最后的防线……”
“是啊,早就知道。”叶清婉轻笑,指尖替她解开穴位,自己却踉跄半步,靠在丹炉旁,“十年前在破庙,你抱我冲出爆炸时,我便发现你的血能压制我体内的暗渊旧伤——那是当年师父用毕生内力替我种下的‘护心契’,需以孤峰剑意来解。”
陶瓮中的药液忽然化作流光,涌入两人掌心。沈攸宁只觉一股热流顺着血脉游走,眼前闪过无数碎片——五岁那年,她在孤峰阁后山捡到浑身是血的小清婉,对方手里还攥着半朵兰草;十岁时,清婉在篝火旁替她包扎伤口,指尖哼着神医谷的采药歌;昨夜在悬魂崖,清婉的血滴在还魂草上,与她的剑穗产生共鸣……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叶清婉的声音混着记忆中的药香传来,她忽然伸手,握住沈攸宁的手,“孤峰阁的剑,神医谷的医,从我们被师父收养的那天起,便注定要成为彼此的劫与解。”
沈攸宁望着交叠的掌心——自己的血是冰蓝色,清婉的血是淡金色,此刻竟在掌心凝成透明的光珠,像极了十年前秦岭的那场雪,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
她忽然想起清婉总说“剑不该有缺口”,此刻却终于明白,自己的剑从来不是为了斩杀,而是为了守护眼前这个,愿用心头血换她安好的人。
“清婉,我……”她忽然开口,却被叶清婉用指尖抵住嘴唇。
“别说话。”叶清婉轻笑,指尖擦过她唇间的青紫色——那是昨夜吸毒时留下的痕迹,“你瞧,药液成了。”
陶瓮中,一枚鸽蛋大小的丹药缓缓升起,表面流转着剑与兰草的纹路。
叶清婉伸手取丹,却见丹药忽然分成两半,分别飞入沈攸宁和她的眉心——竟是“共生丹”,需以两人的血契为引,从此心意相通,生死与共。
“这样,你便再也瞒不了我了。”叶清婉忽然挑眉,指尖点了点沈攸宁的眉心,“方才你在悬魂崖想对我说的话,我现在……”
“知道了。”沈攸宁耳尖爆红,忽然转身望向药庐外的星空,“夜枭的气息在靠近,暗渊的人来了。”
子时,千机谷的雾岚被剑气劈开。
沈攸宁握着“裁云剑”站在谷口,剑穗上的还魂草在夜风中轻颤,混着叶清婉新编的兰草穗子——她终究还是偷偷替她换上了,用天山冰蚕丝,尾端绣着会发光的夜兰草。
叶清婉站在她身侧,指尖捏着银针,袖口藏着小满改良的机关药箱,箱体上刻着孤峰与兰草交织的纹样。
“孤峰阁传人,神医谷传人。”夜枭的声音从雾中传来,黑衣人踏雾而来,面具上的深渊纹样泛着冷光,“当年你们师父坏我暗渊大计,如今轮到你们来还账了。”
沈攸宁冷笑,剑尖挑起夜枭的面具——十年前在秦岭见过的那张脸,此刻更显狰狞:“原来你就是当年的山匪头子,难怪认得我们的血契。”
“血契?”夜枭忽然怪笑,“可惜你们知道得太晚了——逆血蛊的解药虽成,却要你们的心头血来养,如今你们内力相融,正好让我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无数暗渊杀手从雾中涌出,手中兵器淬着幽蓝毒光。
沈攸宁挥剑斩落前排杀手,却觉心口一热——清婉的内力顺着血契传来,竟比自己的剑意更暖,在剑刃上凝成一层淡金色的光盾。
叶清婉则甩出银针,配合小满的机关袖箭,每一枚银针都精准钉住杀手的穴位,袖口的兰草纹样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攸宁,左后方三个!”叶清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血契的心意相通。
沈攸宁立刻旋身,剑刃划过杀手咽喉——果然,左后方藏着三个持毒弩的杀手,若不是清婉的提醒,怕是要着了道。
她忽然想起清婉说过“剑与医该是彼此的眼睛”,此刻终于明白,所谓共生,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护,而是你挥剑时,我替你看清所有危险;我医人时,你替我挡住所有刀剑。
“夜枭,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沈攸宁剑尖抵住夜枭咽喉,清婉的银针同时封了他的哑穴和毒腺,“说,暗渊的总坛在哪里?”
夜枭忽然怪笑,咬破口中毒囊——却发现毒囊早已被叶清婉的银针破坏。
他瞪大眼,忽然看见沈攸宁剑穗上的兰草穗子,还有叶清婉袖口的孤峰纹样——原来从十年前开始,剑与医的羁绊,便已是暗渊永远无法打破的防线。
“结束了。”叶清婉轻声说,指尖替沈攸宁擦去脸上的血渍,“回松鹤门吧,把解药分给弟子们——然后……”
“然后?”沈攸宁挑眉,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是常年握针留下的,却比任何刀剑都更让她心疼。
叶清婉轻笑,指尖勾住她的小拇指,望向东方渐白的天际:“然后去孤峰阁看雪,去神医谷采药——你的剑穗该换了,我新学了一种编法,能把兰草和剑穗编在一起,这样挥剑时,就像兰草在剑影里开花。”
沈攸宁望着她发间被晨露打湿的兰草,忽然想起十年前的篝火,想起破庙的夜话,想起悬魂崖的暮色——原来江湖的风雨再烈,只要身边的人在,便是最温暖的归处。
她忽然低头,将额头抵在叶清婉眉心——血契的热流在体内游走,比任何情话都更直白,却比任何承诺都更坚定。
山风掠过千机谷,剑穗上的兰草轻轻摇曳,与叶清婉袖口的孤峰纹样交相辉映。远处传来阿烈的欢呼声,小满摆弄着机关的齿轮声,松鹤门弟子的道谢声——江湖的故事还在继续,但属于剑与医的传奇,早已在血契共生的瞬间,写下了最动人的注脚:
剑斩暗渊,医渡苍生,而你与我,是彼此永远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