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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松鹤迷局

作者:一片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辰时初刻,松鹤门的青石板道被晨露洗得发亮,朱漆大门上的“鹤”字烫金匾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沈攸宁握着拜帖的指尖发紧——拜帖上“孤峰阁沈攸宁”的落款旁,分明有行小字批注:“持剑者需收敛锋芒,勿扰庆典清净。”


    “别皱眉。”


    叶清婉的指尖忽然拂过她紧蹙的眉心,月白衣衫换了件绣着松针纹的素色襦裙,药箱藏在身后的竹篓里,“正派名门讲究‘温良恭俭让’,你待会儿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沈攸宁挑眉,目光扫过门前对她指指点点的弟子——有人说她“玄色劲装不合礼数”,有人盯着她腰间的“裁云剑”窃窃私语“孤峰阁果然好杀”。


    她刚要开口,却见叶清婉忽然轻笑,朝门房福身:“劳烦通传,神医谷叶清婉携友前来,为贵门百年庆典贺寿。”


    门房看见“神医谷”的落款,脸色顿时缓和——神医谷向来与正派交好,尤其松鹤门近年多有弟子在江湖中受伤,全靠神医谷的药吊命。


    他忙不迭开门,却在看见沈攸宁时顿了顿:“这位是……”


    “我的护剑侍。”


    叶清婉替她遮掩,指尖悄悄按了按沈攸宁的手腕——这是“别冲动”的暗号,“她自小跟我学医,也练得一手好剑,路上替我护药箱的。”


    沈攸宁抿唇——她何尝不知叶清婉在替她打圆场?


    正派对孤峰阁的偏见由来已久,当年师父因斩杀邪修被名门指责“手段过激”,此刻她若露出半分锋芒,怕是要连累清婉一同被猜忌。


    她收剑入鞘,垂眸跟在叶清婉身后,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孤峰阁的小崽子——怎么,你们阁中长辈没教过你,进名门要解剑?”


    抬眼望去,穿月白色长袍的青年负手而立,腰间玉坠刻着松鹤门的鹤形纹,正是松鹤门掌门的亲传弟子陆明轩。


    沈攸宁指尖触到剑柄,却见叶清婉已上前半步,笑着福身:“陆师兄误会了,攸宁的剑是我的‘药引’——神医谷有时需用剑气淬炼药材,故特许她带剑入内。”


    陆明轩挑眉,目光落在叶清婉身后的竹篓上:“哦?那不妨打开让我瞧瞧,究竟是什么药材需用孤峰剑意淬炼?”


    空气瞬间凝固。


    沈攸宁知道,这是松鹤门对她的试探——若她此刻拔剑,便是坐实“孤峰阁好斗”的传言;若她忍气吞声,又辱了师门清誉。


    她刚要开口,却见叶清婉忽然掀开竹篓,露出里面装着的晒干药草,指尖捏起一株带刺的红藤:“陆师兄请看,这是‘血棘藤’,需用极快的剑风削去尖刺,方能入药——攸宁的剑快而稳,正适合。”


    陆明轩盯着血棘藤,忽然拔剑——青锋剑朝藤条削去,却因用力过猛,将整株藤条斩成两段。


    叶清婉轻叹:“可惜了,这血棘藤需保留完整根茎,才能提取止血精华——攸宁,你示范一遍。”


    沈攸宁会意,拔剑出鞘——“裁云”剑划出一道极细的银弧,精准削去藤条上的尖刺,却连一片叶子都未斩断。


    陆明轩脸色微变——这等控制力,莫说名门弟子,便是松鹤门长老也未必能做到。


    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算你们有理,随我来。”


    午宴设在松鹤门的“揽鹤台”,雕梁画栋间挤满了各派掌门。


    沈攸宁坐在叶清婉下首,盯着面前的清蒸鲈鱼皱眉——她向来爱吃辣,却见叶清婉替她布了一筷子鱼肉,指尖在桌下悄悄写了个字:“辣。”


    愣神间,忽听主位的松鹤门掌门咳嗽一声:“诸位,今日除了庆典,还有一事相商——近日我门中弟子屡屡暴毙,死状诡异,还望各位帮忙参详。”


    他抬手示意,弟子抬上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这位是我三弟子陆明川,三日前外出采药,归来后忽然七窍流血而亡。”


    席间响起低低的惊呼声。


    叶清婉放下筷子,起身福身:“掌门不妨让我瞧瞧——神医谷对‘暴毙’之症略有研究。”


    掌门点头,叶清婉揭开白布——死者脸色青黑,指甲泛紫,唇角残留着黑色血沫。


    她指尖搭在死者腕间,忽然皱眉:“这不是普通的中毒——他体内气血逆行,像是中了‘逆血蛊’。”


    “逆血蛊?”沈攸宁挑眉,忽然想起暗渊在府城用过的蛊虫,“暗渊的手段?”


    话一出口,席间顿时哗然。


    陆明轩拍案而起:“孤峰阁果然只会血口喷人!我松鹤门乃正派名门,怎会与暗渊勾结?”


    “我没说贵门勾结暗渊。”


    沈攸宁冷笑,“但这逆血蛊,确是暗渊用来操控手下的手段——你敢说,贵门弟子中,没人接触过暗渊的人?”


    “你——”


    陆明轩拔剑出鞘,却被掌门喝止:“明轩退下!叶姑娘,这逆血蛊该如何解?”


    叶清婉轻叹,从竹篓里取出银针:“解蛊不难,但需先查明蛊虫来源——”


    她望向死者的衣领,指尖扯开——后颈处果然有个极小的红点,正是暗渊“追魂砂”的标记,“掌门可还记得,贵门弟子近日是否去过城西破庙?半月前,暗渊在那里设过据点。”


    掌门脸色剧变:“你是说……明川他……”


    “他怕是被暗渊盯上,种了逆血蛊。”


    叶清婉替死者合上眼,“此蛊初时无害,但若弟子修炼贵门‘鹤唳诀’,蛊虫便会顺着内力游走,最终爆体而亡——这也是为何暴毙的都是修炼到第三层的弟子。”


    席间顿时炸开了锅。沈攸宁盯着陆明轩煞白的脸,忽然想起王员外账册里的记录——松鹤门确实有个弟子叫“陆明川”,常替暗渊传递消息。


    她指尖扣住袖中的机关袖箭,却见叶清婉忽然转身,朝她轻轻摇头——此刻不是动手的时候,需等掌门自己查出真相。


    子时,松鹤门后山顶。


    沈攸宁倚着一棵老松,望着山下灯火通明的揽鹤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穗上的结——白天在宴席上,她被陆明轩当众刁难,若不是清婉替她圆场,怕是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孤峰阁的剑,不该被名门的规矩束住。”


    她低声自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在想白天的事?”叶清婉的声音混着松针的清香传来,手里捧着个食盒,“知道你爱吃辣,让厨房做了麻辣牛肉干——还有,这是我新配的‘醒神茶’,喝了夜里练剑不犯困。”


    沈攸宁回头,看见她月白衣衫上沾着些许草叶,显然是从后山小径爬上来的。


    食盒打开的瞬间,麻辣味扑面而来,比松鹤门宴席上的清淡菜香更合她心意。


    她轻笑,接过牛肉干:“你倒是记得清楚。”


    “自然。”


    叶清婉坐在她身边,仰头望着星空,“我还记得,十年前在秦岭,你偷偷把师父给的桂花糖分给我和阿烈,自己却啃硬饼子——那时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自己也想吃甜的,却偏要装酷。”


    沈攸宁耳尖微热,忽然想起当年那个蹲在篝火旁,把最后一块糖塞给她的小清婉:“你那时才傻,明明怕黑,却非要跟着师父去采夜露,说‘药草沾了月光才灵’。”


    叶清婉轻笑,指尖拨弄着沈攸宁的剑穗:“其实今天在宴席上,我懂你的委屈——孤峰阁的‘斩恶’,在名门眼里是‘暴力’,可若不挥剑,那些被暗渊操控的弟子,只会害死更多人。”


    她忽然转头,眼里映着璀璨星子,“但你知道吗?你的剑,从来不是‘凶器’——它斩的是恶,护的是善,就像我手里的银针,既能救人,也能封穴制敌。”


    沈攸宁望着她眼中的光,忽然觉得胸口的郁结散了大半。


    她忽然伸手,替叶清婉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触到她耳后的温度,比剑柄温暖千倍:“清婉,谢谢你……懂我。”


    叶清婉一愣,忽然握住她的手——常年握剑的掌心有薄茧,却被她握得极轻,像握着一片怕碎的雪:“该说谢谢的是我。你让我知道,江湖不是只有‘温良恭俭让’,还有‘以血还血,以剑证道’的痛快——就像你说的,仁心不渡恶鬼,有些时候,救人确实需要先除恶。”


    山风掠过松林,带起一阵沙沙声。


    沈攸宁想起师父的话:“真正的知己,是能让你在风雨里,仍看见自己心中的光。”


    此刻清婉的手还握着她的,月白衣衫与玄色劲装在夜色里相靠,远处揽鹤台的争执声渐渐淡去——比起名门的偏见,此刻身边人的懂得,才是最珍贵的江湖。


    “清婉。”


    她忽然开口,指尖轻轻回握,“若有一日,我被名门围攻,你会如何?”


    叶清婉轻笑,指尖弹了弹她的剑鞘:“那我便用银针替你封穴,用药粉替你迷敌,再用这双手,把你从乱军里拖出来——就像你当年在破庙,把我从爆炸里护出来那样。”


    她望向山下,眼神一冷,“况且,松鹤门的事还没完——方才我查探尸体时,发现陆明川的袖中藏着半块暗渊铁牌,上头刻着‘鹤’字”。


    “是暗渊安插在松鹤门的内鬼标记。”


    沈攸宁接过话茬,忽然起身,剑穗在风中扬起,“走吧,去揽鹤台——有些真相,不该被名门的‘体面’遮住。”


    叶清婉轻笑,起身替她理了理披风:“好——不过先说好,待会儿别冲动,我还有个‘读心散’没用,正好让掌门看看,他的好弟子究竟做了什么。”


    星光下,两道身影并肩走向揽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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