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外,一列禁军看着驴车的车辙印延伸入林中,为首者摆摆手,身后的禁军涌入树林。
“小橖……小橖!”
蒋橖猛地惊醒,见蒋越担忧地看着他:“小橖,你身上很烫,感觉怎么样?”
小孩子的身体向来脆弱,蒋橖只觉头晕,浑身难受。
“三哥……没事……”
蒋越摸了摸铺在石块上的衣服,发现已经差不多干了,给蒋橖穿上,又用外袍给蒋橖又裹上一层。
刚一甩火折子想把睡时灭了的火点燃,蒋越突然敏锐地注意到远处似有火光。
有人来了?会不会是追兵?
蒋越按灭火折子,往远处一张望,这才注意到被驴车压瘪的树丛格外显眼,远处火光正在接近。
他把绑着驴车的绳子解下,一拍驴屁股,驴就骨碌碌地拉着车跑了。
蒋越轻轻拍了拍蒋橖的脸,叮嘱道:“小橖,来人了,你别说话,我们要走了。”
蒋橖迷迷糊糊地点头。
蒋越于是用宽大外衣将小孩一兜,抱在怀里,屏息向反方向离开。
不久,追兵窸窸窣窣地穿过树丛来到溪边,一人摸了摸树边堆着的余烬,道:“校尉,冷的,应该走了一段时间了!”
有人发现了驴车跑过的痕迹,喊道:“校尉,这边!”
校尉点点头,正欲沿着驴车痕迹追去,突然顿住,看向余烬边,草地被二人压出一道深深的印子,还没恢复。
不像是离开已久,反倒是像发现了追兵匆匆离开?
犹豫片刻,校尉吩咐:“一队人跟我沿车痕走,其他人往四周排查!”
说毕,校尉带人往车痕方向探去。
“小橖,你恐怕着了风寒,我们先去附近小镇找大夫。”
蒋橖懵懵点头 。
所幸蒋越出门玩时还剩一些银子,应该是够的。
蒋越抱着蒋橖摸黑往林子外走,骤然,树枝咔嚓声响起,几人猛地扑了上来,将蒋越压倒在地,一时间,蒋越只来得及弓起身子将蒋橖护在身下。
追兵大吼:“抓住了!”
又有三四名身穿盔甲带刀的禁军从树丛中钻出,有人道:“这俩毛头小子还挺会跑。”
蒋越微微抬手:“几位大爷,我弟弟生病了,能麻烦先带他看看大夫吗?”
一人冷笑:“马上命就没了,还浪费钱看什么大夫。”
蒋越清楚此时他们就是阶下囚,还是必死无疑无法翻案的阶下囚,只好默不作声,乖乖拉着弟弟的手被几人夹在中间走。
途经一处山坡,蒋越观察片刻,这长坡陡峭危险,摔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但只能这样了,他必须要保护弟弟活下去。
蒋越不动声色地掐着弟弟的指尖晃了晃。
蒋橖了然,身体一晃,晕倒在地上,蒋越扑到弟弟身上,声嘶力竭哭喊:“小橖!小橖你别死啊!”
几人被他俩这阵仗震撼住,无语道:“不至于吧?”
蒋越哭道:“大爷们,我和小橖在泔水桶里偷偷混出来的,小橖一直感觉很不舒服,不会染了什么瘟病吧?”
伤口沾染泔水确实极易感染瘟病,对普通人来说,染病本就十分麻烦,一听这病可能是瘟疫,顿时谁都不敢靠近。
几人迅速后退几步。
“还是不能让这小孩这么快死吧,上面看着呢。”
“附近有个小镇,我叫个大夫来,别真出事了。”有人借机赶紧离开。
其他人阻拦不及,只好又推出一人靠近些监管二人。一个禁军只好上前,其他几人又后退几步,只想离疑似染了瘟病的蒋橖远些。
就在其他几人后退时,蒋越抱着蒋橖往旁边一倒,骨碌碌地滚下坡去,那名禁军往上一扑,想拉住二人,却被一同扯下坡去。
其他几人冲到坡前,却被陡峭的长坡止住了步伐,有人啐了声,道:“找地方下去!”
……
从坡上滚下的蒋橖被哥哥紧紧抱在怀里,但仍不可避免地磕磕撞撞,呯地一声蒋越背部撞在大石头上,顿时痛呼一声,但所幸止住了再往下滚的趋势。
蒋越浑身如散架一般,艰难撑住自己,低头摇了摇怀中的小孩:“小橖,坚持住……”
“哥…”蒋橖摇头“我没事。”
二人顺着坡往下走,看到了同样摔下坡,撞到石头摔晕过去的那名禁军,蒋越犹豫了一下,只是扯了扯蒋橖的手示意快走。
不料,二人刚走没多久,禁军便悠悠转醒,他艰难地咳了几声,抬头四望,此地极少有人涉足,树枝杂草肆意生长,因此被踩过的痕迹格外显眼。
他既对把他拖下坡的两个小孩咬牙切齿,又急着立功,果断追着痕迹前行。
二人相扶着踉跄前行,蒋越护着蒋橖摔下坡,身上仿佛有钝刀割肉般,意识渐渐模糊,只靠着一腔愤恨和对弟弟的保护**来强撑。
蒋橖也默默坚持着,他知道此时有多危险,家门惨死这一遭,让他不敢像孩童般闹脾气。
窸窸窣窣的响声和咳嗽声突兀响起,蒋越警觉回头,咬牙拉着蒋橖快走几步,却被蒋橖拽住,他坚决道:“哥,我们必须解决掉他。”
不解决掉他,不光此时会被纠缠,他们的踪迹也会暴露。
……
那名禁军顺着痕迹掀开面前的树枝,一眼就看见满身狼狈的小孩子独自坐在树下。
他虽不把两个小孩子放心上,却也提了几分警惕接近,果不其然看到小孩哭得泪眼朦胧。
“哥……哥!等等我呜呜呜……哥别不要小橖……”
他冷笑嘲讽:“小兔崽子,跑得倒是挺快,怎么?被丢下了?还以为你们有多兄弟情深。”
他默默叹了叹人心难测,又暗喜着这个小孩能给自己带来几分赏钱,毫不留情地抓住蒋橖的衣领往前拖。
下一瞬,头顶哗地一响,接着身上猛地一重,他被压倒在地。
与此同时,蒋橖死命一咬士兵甲抓住他的手腕,疼痛让士兵甲下意识松了手,蒋橖便灵活地在他被压扑前从他身下钻了出去。
蒋越把士兵甲的头死死按进腥臭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堆中,禁军疯狂挣扎,混乱中腰上别着的刀被甩到一边。
蒋越接住蒋橖递过来的石块往他头上砸,鲜血横流,他嘶吼着拽住身上人的手往旁一甩,蒋越被狼狈摔在地上,一阵剧痛,本就松动的五脏六腑仿佛彻底移了位。
暴怒的士禁军甩了甩头随手一抹脸上挡住视线的血,扯着蒋越的头往树上撞。
见状,蒋橖环顾四周,扑上去拔出刀柄,大叫一声,往禁军心脏捅了进去。
“嗬…嗬……”剧痛让禁军愣神,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蒋橖,瞪着眼睛倒下,似乎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孩会下手杀人,也没想到自己就那么死了。
蒋橖呼呼喘着气,双手用力把刀拔了下来,又对准禁军的脖子捅了进去。蒋越咳了咳,把身上的禁军踹到一边,然后抱住还握着刀把的蒋橖,“送手,小橖,够了,松手吧。”
“小橖,别怕。”
蒋橖含着泪摇头,“我不怕,哥哥,我要保护好你。”
二人没有时间喘息,心知追兵必然还在路上。
蒋越拔出禁军脖子上的刀,用地上的枯叶随意擦了擦,带蒋橖离开。
林氏药铺,此时已是晌午,虽然此处小镇离帝都近,但路过的商贾书生少有会选择于小镇医馆看病,因此此处掌柜,打杂都清闲得很。
掌柜清点着药材,转去库房寻药,突然一把刀横在脖颈前,面前的少年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冷冷道:“别出声,管好你的嘴。”
都城附近向来安稳,少有贼寇,掌柜第一次见这场面,只能颤颤巍巍地点头。
旁边的窗户咯吱一响,一个小孩爬了进来,这小孩也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脏兮兮的。
他理了理衣角,朝掌柜一作揖,满是悲伤地道:“大伯,我与哥哥本无意打扰,只是我二人来京路上遇到山贼,行囊都被抢了,随从皆被杀害。”
“所幸哥哥会几分武功,杀了几名山匪,这才带着我逃了出来,但那伙贼人盯上我二人,一路追杀而来,我二人奔波至此早已力竭,还望伯伯助一助我二人,待我二人寻到父母,必会重金酬谢。”
蒋橖边说边抹眼泪,蒋越虽面无表情,但一天一夜的奔波让他面色疲惫,掌柜有二子,见状有些心软,两个小孩都年纪小,他轻声道:“我库房中有止血的药草和纱布,我为你们处理下伤口。”
蒋越收刀,也朝掌柜作了一辑,掌柜抚了抚长须,摇头笑了笑。
掌柜为二人包扎伤口,蒋橖已经疲惫地趴在一边沉沉睡去,而蒋越则始终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会有兵马声匆匆路过。
包扎好伤口,蒋越起身向掌柜抱拳,沉声道:“今日之事,ji……在下铭记于心,他日必会相报。”
掌柜笑笑,没有回话。
这里离都城近,终究不安全。蒋越想要摇醒蒋橖赶快离开,蒋橖却始终没有反应,他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袭上来的睡意不是因为疲惫。
[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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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