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他三妻四妾》 第1章 Chapter1 祸起 深夜,蒋橖睡得正熟,忽被一阵剧烈摇晃惊醒。 “小少爷,快起床。”奶娘压低声音,匆忙为他穿衣,戴上一枚玉佩,玉佩上刻了个橖字,是幼时母亲为他祈福所刻。 蒋橖被她牵着疾步走向蒋府后门,脖子上的玉佩没戴好,有些勒,但隐约的不安预感让他没有多说。 到了后门,一男人铁甲裹身,肃然而立,见到二人,径直从奶娘手里抱走他。 奶娘只来得及压低声音喊一句:“小橖,一路平安!” 蒋橖抱着男人的脖子,脸被铁甲硌得生疼,他望着奶娘,这位如他母亲一般的妇人朝他挥了挥手,抹把眼泪,关紧后门。 男人抱着他穿梭在深巷中,还未靠近城门,便听唰唰声,一行披金甲的带刀侍卫列队上前与城门守卫交涉。 男人拧眉,将身形掩在阴影中。 片刻后,交谈完毕的金甲侍卫一行散开,一同守在了城门处。 见男人一直按兵不动,似在等待时机,蒋橖思索片刻,在男人耳边悄声道:“是要出城门吗,夜有秽水夫,丑时出城倒泔水。” 这是从他三哥那听来的,三哥不爱读书,成天出门与一帮公子哥掏鸟蛋,也听来不少奇闻轶事会回来说与他。 男人略感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点头,正要动身,蒋橖急忙拦住:“我在这等你吧,还不知泔水车运送到哪了,你先去找一找,再来接我,我就在这等你。” 踌躇了一下,男人脱下自己的铁甲,罩在他身上,把他放在墙角,用草垛埋上,沉声道:“等,一刻钟。” 蒋橖一愣,男人的嗓音竟如同被火燎过一般,嘶哑难听。 嘱咐完,男人脚尖轻点,跃上屋檐。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屋檐间,蒋橖推开草垛,脱下铁甲,往蒋府的方向疾奔。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 蒋府大门已被数名金甲侍卫看守住,但他知道一条路,他偶与哥哥一同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 蒋橖溜进旁边的巷子,掀开里面的草堆,果不其然,隐藏着一个洞口。 蒋橖从洞口爬进去,还未张望,便已闻到涩人的铁锈味,一望,更是头晕目眩,只见府中满是血迹,四处是丫鬟小厮的尸体。 一偏头,便见大哥尸体趴在草垛上,一手低头捂住肚子,血泊泊从手指间隙留下。 刹那间犹如天崩地裂,耳畔嗡嗡作响,脑海中一片空白。 府中渐闻齐唰唰的脚步声,然后响起细微说话声。 “这蒋府也算是大家族了,当年为陛下立下开山之功,唉却不想啊就这样被抄家了” “可不是,君王无情呐。” 蒋橖死死咬着牙,脑海中又只剩两个大字“抄家”。 仇恨扭曲了他的脸,猝不及防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把他扯到草垛边塞了进去。 是三哥。 说话者从旁边走过,又停下。 “哎?这具尸体是蒋家长子的,搬走!” 蒋橖瞳孔一缩,从干草缝隙中看着二人靠近草垛,逐渐伸手。 “嗤!” 一把匕首插入一人脖间,不等另一人反应过来,一双手扳住他的脑袋硬生生扭断。 “……”蒋橖剧烈地喘息着,不等三哥阻拦,一把掀开草垛,扑进来人怀中。 “不听话。”男人低声道。 蒋越微有些警惕地看着男人。 蒋橖转头安抚他:“哥哥,这是爹娘派来保护我们的。” 男人微微抬手示意:“走,有人。” 男人又抱起蒋橖,示意蒋越跟上,三人离开蒋府,往城门方向疾奔。 刚跑没多久,身后的蒋府嘈杂起来,显然发现了死亡的两名侍卫,恐怕守卫更加森严。 蒋橖害怕地缩了缩身子,收紧环住男人脖颈的手臂,男人厚实滚烫的大手牢牢按住他的背,让他感到丝丝安心。 蒋越呼吸逾发急促,腿沉重得仿佛挂了两个石袋,肌肉微微抽搐着,麻木地重复着迈步的动作。 刚刚面临的巨大冲击和来自危险的胁迫让他来不及思考,只有一个念想:和弟弟活下去。 “别怕……别怕……”蒋橖听见哥哥喃喃自语。 不知道跑了多久,男人停下来,远处一辆泔水车晃晃悠悠驶来。 半刻钟后,泔水车被半道的石块拦住路,杂役骂骂咧咧地下车挪石块,突然,车晃悠了一下,杂役瞟了瞟,再没有丝毫动静。 蒋橖紧紧捂住嘴,将口鼻露在泔水上, 几乎要被熏晕过去。 泔水车晃晃悠悠地向前,停在城门口,城门守卫纷纷嫌恶地后退几步,又推出一人向前,那人捏着鼻子随手掀开盖子瞟了几眼,摆摆手,“没问题没问题,快走。” 杂役笑着点头,刚要甩驴鞭,又被一人喊住,“哎,等等,还是小心些。” 那守卫随手拔出剑,一个桶一个桶地捅了进去,见没动静,才摆摆手放行。 车驶出城一刻钟,男人从车底翻上来,在杂役反应过来前,一手刀砍在后颈处,将人随手往车上一丢,随即拿起驴鞭赶起车来。 泔水桶被顶起,蒋越四处望望,爬出泔水桶,把旁边泔水桶里的蒋橖拉了出来。 蒋橖几乎是从里面扑出来,边呕边道:“……太……太臭了……呕” 暂时的宁静让蒋越微微放松,不由好笑又心酸:“疼吗?” 蒋橖摸了摸脖子上的划痕,血液沁透了他的衣领,他随手抹了抹,随意道:“小伤。” 蒋越沉默了片刻,只觉难受,虽然家中教导严厉,但小弟向来被家中人娇宠,从小到大受一点伤都会大惊小怪地向身边人撒娇,从未说过小伤这种话。 蒋橖已经在扒拉杂役的衣服了,喊道:“三哥,你快换上他的衣服,别着凉了!” 蒋越心知现在一点小风寒都可能致命,何况他也嫌弃身上这身被泔水泡得发酸的衣服,便不推辞,换上了杂役的里衣,把衣袖折了折,然后把外袍丢到蒋橖身上,嘱咐道:“你把衣服脱了,披上外衣,小心着凉和感染” 蒋橖也不羞涩,仗着年龄小,大大咧咧地把衣服脱了,只穿了一条亵裤,一件布衣把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二人把泔水桶推下驴车,把杂役裹上蒋越的锦袍扔下车,负重少了许多的驴车终于跑得轻快了些。 “大哥……此番多谢了,不知我们该往何处?”蒋越向男人拱拱手。 “我与你母亲做了交易,保护他去兰州。” 蒋越猜测母亲已经在兰州有了妥当安排,不知这次事故是不是早有预料,竟是不敢深思下去。男人的身手确实不似常人,自己也不能把他当普通侍从看待,又问:“不知怎么称呼?” “弑。” 不待蒋越继续套近乎,弑突然转头,眯眼遥望后方,将驴鞭递给蒋越,不容置疑:“有人,我引走,你们往东,我会跟上。” 蒋越深吸一口气,接过驴鞭,扭首认真看了眼弟弟,坚定点头。 弑从驴车上轻巧落下,往城门方向奔去。 蒋越架着驴车跑了半天,直到驴喘着粗气越来越慢,才停在一处小溪前,蒋越道:“清洗一下,把衣服泡一泡再晾干,先在这休息休息吧。” 片刻后,蒋橖舒适的长叹一口气,泡在溪水中,蒋越把蒋橖的衣服泡进水中,粗糙地按了按,拧干铺到一边的大石块上,然后忍痛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他深吸一口气,撕下衣服衣袖简单擦拭身体。 见状,蒋橖接过布料,为他搓洗身体,二人又如以往一般边互相搓澡边随意闲聊,蒋橖又道:“哥,前些日子……教书先生教我识得一些简单草药,等我去寻一些!” 其实是母亲教的,蒋府夫人是世代医家,宋国有名的大夫,也希望有孩子能继承自己的衣钵,有时间常教孩子学些医术,但蒋越一上完学便四处溜着玩,不愿听母亲教枯燥无味的医术。 此刻,无人敢提及蒋府满地的亡魂。 蒋越顿了顿,笑道:“成,我去打些野味来。” 蒋府三子出了名的纨绔,吃喝玩乐无一不通,常与同窗外出打猎,即使现在无甚便利工具,但也艰难地捉了只兔子,掏了窝鸟蛋。 蒋橖也寻了些草药来,他将草药碾碎铺在从衣服撕下的布条上,为蒋越简单包扎。 将兔子简单处理好,生火时又遇到了困难,蒋越问道:“带了火石吗?” 蒋橖摇头。 所幸蒋越掏了掏杂役的衣袖,掏出了几枚火折子,拔出盖子后一甩,轻松点燃了火。 虽然没有调料,但兔子被蒋越烤得焦黄渗油,也不算难吃。 此刻天早已经大亮,但林中树木枝繁叶茂,蔽荫甚重,二人已奔波一夜,又思虑颇深,早已疲惫不堪,便一同窝在火边,裹着衣物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 梦中满是火光与鲜血,还有声嘶力竭的怒吼。 蒋橖站在蒋府院落间,茫然张望,到处都是人,在疯狂地叫喊着无意义的字眼,不断向他扑来,蒋橖被层层叠叠地压在下面,无尽的黑暗裹挟着恶意袭来。 蒋橖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只是梦,他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哥哥胸口,从蒋府遭祸到逃到这里,他一直没有余力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一片寂静,且仅存的亲人此刻浑然不似十二岁小孩,犹如巨人一般庇护着他,安抚了他,他不由得回想起蒋府的满地鲜血和那一个个熟悉的人的尸体,蒋府犹如人间地狱般深深震撼着他。 巨大的悲戚笼罩着他,八岁小孩死死咬着唇,只默默流着眼泪,不发出丝毫声音。 哭着哭着,蒋橖又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与他互相抱着的男孩终于动了动身体,搂紧了弟弟,脸上同样布满了泪痕。 他们此刻犹如小兽互相依偎,可被迫长大的两个小孩前路仍然一片迷茫。 但还未等二人思考后路,命运已像把利刃向他们迫近,不留分毫喘息,让二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 蒋橖站在蒋府院落间,茫然张望,到处都是人,在疯狂地叫喊着无意义的字眼,不断从他身边经过。 蒋橖猛地惊醒,这才发现只是梦,他迷蒙地蜷缩起身体,把脸埋在哥哥胸口,从蒋府遭祸到逃到这里,他一直没有余力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一片寂静,且仅存的亲人此刻浑然不似十岁小孩,犹如巨人一般庇护着他,安抚了他,他不由得回想起蒋府的满地鲜血和那一个个熟悉的人的尸体,蒋府犹如人间地狱般深深震撼着他。 巨大的悲戚笼罩着他,六岁小孩死死咬着唇,只默默流着眼泪,不发出丝毫声音。 哭着哭着,蒋橖又迷迷蒙蒙地睡了过去,与他互相抱着的男孩终于动了动身体,搂紧了弟弟,脸上同样布满了泪痕。 他们此刻犹如小兽互相依偎,可被迫长大的两个小孩前路仍然一片迷茫。 但还未等二人思考后路,命运已像把利刃向他们迫近,不留分毫喘息,让二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 [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Chapter1 祸起 第2章 Chapter2 逃亡 树林外,一列禁军看着驴车的车辙印延伸入林中,为首者摆摆手,身后的禁军涌入树林。 “小橖……小橖!” 蒋橖猛地惊醒,见蒋越担忧地看着他:“小橖,你身上很烫,感觉怎么样?” 小孩子的身体向来脆弱,蒋橖只觉头晕,浑身难受。 “三哥……没事……” 蒋越摸了摸铺在石块上的衣服,发现已经差不多干了,给蒋橖穿上,又用外袍给蒋橖又裹上一层。 刚一甩火折子想把睡时灭了的火点燃,蒋越突然敏锐地注意到远处似有火光。 有人来了?会不会是追兵? 蒋越按灭火折子,往远处一张望,这才注意到被驴车压瘪的树丛格外显眼,远处火光正在接近。 他把绑着驴车的绳子解下,一拍驴屁股,驴就骨碌碌地拉着车跑了。 蒋越轻轻拍了拍蒋橖的脸,叮嘱道:“小橖,来人了,你别说话,我们要走了。” 蒋橖迷迷糊糊地点头。 蒋越于是用宽大外衣将小孩一兜,抱在怀里,屏息向反方向离开。 不久,追兵窸窸窣窣地穿过树丛来到溪边,一人摸了摸树边堆着的余烬,道:“校尉,冷的,应该走了一段时间了!” 有人发现了驴车跑过的痕迹,喊道:“校尉,这边!” 校尉点点头,正欲沿着驴车痕迹追去,突然顿住,看向余烬边,草地被二人压出一道深深的印子,还没恢复。 不像是离开已久,反倒是像发现了追兵匆匆离开? 犹豫片刻,校尉吩咐:“一队人跟我沿车痕走,其他人往四周排查!” 说毕,校尉带人往车痕方向探去。 “小橖,你恐怕着了风寒,我们先去附近小镇找大夫。” 蒋橖懵懵点头 。 所幸蒋越出门玩时还剩一些银子,应该是够的。 蒋越抱着蒋橖摸黑往林子外走,骤然,树枝咔嚓声响起,几人猛地扑了上来,将蒋越压倒在地,一时间,蒋越只来得及弓起身子将蒋橖护在身下。 追兵大吼:“抓住了!” 又有三四名身穿盔甲带刀的禁军从树丛中钻出,有人道:“这俩毛头小子还挺会跑。” 蒋越微微抬手:“几位大爷,我弟弟生病了,能麻烦先带他看看大夫吗?” 一人冷笑:“马上命就没了,还浪费钱看什么大夫。” 蒋越清楚此时他们就是阶下囚,还是必死无疑无法翻案的阶下囚,只好默不作声,乖乖拉着弟弟的手被几人夹在中间走。 途经一处山坡,蒋越观察片刻,这长坡陡峭危险,摔下去不知道会不会死,但只能这样了,他必须要保护弟弟活下去。 蒋越不动声色地掐着弟弟的指尖晃了晃。 蒋橖了然,身体一晃,晕倒在地上,蒋越扑到弟弟身上,声嘶力竭哭喊:“小橖!小橖你别死啊!” 几人被他俩这阵仗震撼住,无语道:“不至于吧?” 蒋越哭道:“大爷们,我和小橖在泔水桶里偷偷混出来的,小橖一直感觉很不舒服,不会染了什么瘟病吧?” 伤口沾染泔水确实极易感染瘟病,对普通人来说,染病本就十分麻烦,一听这病可能是瘟疫,顿时谁都不敢靠近。 几人迅速后退几步。 “还是不能让这小孩这么快死吧,上面看着呢。” “附近有个小镇,我叫个大夫来,别真出事了。”有人借机赶紧离开。 其他人阻拦不及,只好又推出一人靠近些监管二人。一个禁军只好上前,其他几人又后退几步,只想离疑似染了瘟病的蒋橖远些。 就在其他几人后退时,蒋越抱着蒋橖往旁边一倒,骨碌碌地滚下坡去,那名禁军往上一扑,想拉住二人,却被一同扯下坡去。 其他几人冲到坡前,却被陡峭的长坡止住了步伐,有人啐了声,道:“找地方下去!” …… 从坡上滚下的蒋橖被哥哥紧紧抱在怀里,但仍不可避免地磕磕撞撞,呯地一声蒋越背部撞在大石头上,顿时痛呼一声,但所幸止住了再往下滚的趋势。 蒋越浑身如散架一般,艰难撑住自己,低头摇了摇怀中的小孩:“小橖,坚持住……” “哥…”蒋橖摇头“我没事。” 二人顺着坡往下走,看到了同样摔下坡,撞到石头摔晕过去的那名禁军,蒋越犹豫了一下,只是扯了扯蒋橖的手示意快走。 不料,二人刚走没多久,禁军便悠悠转醒,他艰难地咳了几声,抬头四望,此地极少有人涉足,树枝杂草肆意生长,因此被踩过的痕迹格外显眼。 他既对把他拖下坡的两个小孩咬牙切齿,又急着立功,果断追着痕迹前行。 二人相扶着踉跄前行,蒋越护着蒋橖摔下坡,身上仿佛有钝刀割肉般,意识渐渐模糊,只靠着一腔愤恨和对弟弟的保护**来强撑。 蒋橖也默默坚持着,他知道此时有多危险,家门惨死这一遭,让他不敢像孩童般闹脾气。 窸窸窣窣的响声和咳嗽声突兀响起,蒋越警觉回头,咬牙拉着蒋橖快走几步,却被蒋橖拽住,他坚决道:“哥,我们必须解决掉他。” 不解决掉他,不光此时会被纠缠,他们的踪迹也会暴露。 …… 那名禁军顺着痕迹掀开面前的树枝,一眼就看见满身狼狈的小孩子独自坐在树下。 他虽不把两个小孩子放心上,却也提了几分警惕接近,果不其然看到小孩哭得泪眼朦胧。 “哥……哥!等等我呜呜呜……哥别不要小橖……” 他冷笑嘲讽:“小兔崽子,跑得倒是挺快,怎么?被丢下了?还以为你们有多兄弟情深。” 他默默叹了叹人心难测,又暗喜着这个小孩能给自己带来几分赏钱,毫不留情地抓住蒋橖的衣领往前拖。 下一瞬,头顶哗地一响,接着身上猛地一重,他被压倒在地。 与此同时,蒋橖死命一咬士兵甲抓住他的手腕,疼痛让士兵甲下意识松了手,蒋橖便灵活地在他被压扑前从他身下钻了出去。 蒋越把士兵甲的头死死按进腥臭的泥土和腐烂的落叶堆中,禁军疯狂挣扎,混乱中腰上别着的刀被甩到一边。 蒋越接住蒋橖递过来的石块往他头上砸,鲜血横流,他嘶吼着拽住身上人的手往旁一甩,蒋越被狼狈摔在地上,一阵剧痛,本就松动的五脏六腑仿佛彻底移了位。 暴怒的士禁军甩了甩头随手一抹脸上挡住视线的血,扯着蒋越的头往树上撞。 见状,蒋橖环顾四周,扑上去拔出刀柄,大叫一声,往禁军心脏捅了进去。 “嗬…嗬……”剧痛让禁军愣神,他缓缓转过头看着蒋橖,瞪着眼睛倒下,似乎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小孩会下手杀人,也没想到自己就那么死了。 蒋橖呼呼喘着气,双手用力把刀拔了下来,又对准禁军的脖子捅了进去。蒋越咳了咳,把身上的禁军踹到一边,然后抱住还握着刀把的蒋橖,“送手,小橖,够了,松手吧。” “小橖,别怕。” 蒋橖含着泪摇头,“我不怕,哥哥,我要保护好你。” 二人没有时间喘息,心知追兵必然还在路上。 蒋越拔出禁军脖子上的刀,用地上的枯叶随意擦了擦,带蒋橖离开。 林氏药铺,此时已是晌午,虽然此处小镇离帝都近,但路过的商贾书生少有会选择于小镇医馆看病,因此此处掌柜,打杂都清闲得很。 掌柜清点着药材,转去库房寻药,突然一把刀横在脖颈前,面前的少年浑身是血,衣衫褴褛,冷冷道:“别出声,管好你的嘴。” 都城附近向来安稳,少有贼寇,掌柜第一次见这场面,只能颤颤巍巍地点头。 旁边的窗户咯吱一响,一个小孩爬了进来,这小孩也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脏兮兮的。 他理了理衣角,朝掌柜一作揖,满是悲伤地道:“大伯,我与哥哥本无意打扰,只是我二人来京路上遇到山贼,行囊都被抢了,随从皆被杀害。” “所幸哥哥会几分武功,杀了几名山匪,这才带着我逃了出来,但那伙贼人盯上我二人,一路追杀而来,我二人奔波至此早已力竭,还望伯伯助一助我二人,待我二人寻到父母,必会重金酬谢。” 蒋橖边说边抹眼泪,蒋越虽面无表情,但一天一夜的奔波让他面色疲惫,掌柜有二子,见状有些心软,两个小孩都年纪小,他轻声道:“我库房中有止血的药草和纱布,我为你们处理下伤口。” 蒋越收刀,也朝掌柜作了一辑,掌柜抚了抚长须,摇头笑了笑。 掌柜为二人包扎伤口,蒋橖已经疲惫地趴在一边沉沉睡去,而蒋越则始终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会有兵马声匆匆路过。 包扎好伤口,蒋越起身向掌柜抱拳,沉声道:“今日之事,ji……在下铭记于心,他日必会相报。” 掌柜笑笑,没有回话。 这里离都城近,终究不安全。蒋越想要摇醒蒋橖赶快离开,蒋橖却始终没有反应,他脸色一变,终于意识到袭上来的睡意不是因为疲惫。 [加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2 逃亡 第3章 Chapter3 飞龙寨 纠缠着的雾气围绕山水,润湿的石板蔓延入山寨,水滴答滴答从檐角落下。 “老大!”围着虎皮裙的男人光裸着上身,雄壮的身躯上肌肉虬结,腿一抬大马金刀地坐下,问:“听说来了几个好货色?” “嗯,两个小孩。” 站在大堂中间的掌柜抚着山羊须,匆忙谄媚地笑:“二爷,有个是你喜欢的货色,细皮嫩肉的,另个是他弟弟,才六七岁的样子,看着挺伶俐的,可以养养……” 闻言二爷满意地笑笑,直道:“大哥,你知道的,前几天送来的那货刚被玩坏了。” 手上串的佛珠串子滚了滚,男人目露精光:“那两个小孩身份还不清楚,等他们醒了先探一探,若是干净就洗洗送二爷房里,小的就先留着,不干净就尽早处理了。” 掌柜低着眉喏喏称是。 “这几日京中兵马异动,你去注意下消息,别被牵连了。要知道,京中这几日……” 龙寨能在太平盛世年间保身,自然也有身自保的功夫,首先便是与京中势力勾结,沆瀣一气,龙寨在打劫过路商贩获得的第一笔真金白银都是先送到京中,为虎供食。 当年将军奉命带兵剿匪,打到寨子大门,却因京中的势力纠结而只能作罢,毕竟京中的老爷们还需要这群土匪的供奉。 二爷摆摆手,不爱听这些,他没什么脑子,只知道一头热血地冲,多亏他当初为毫无根基的龙哥做了不少事,也没什么野心,满脑子财色,这才在成事后混了个二当家的位置,没有被龙哥上位后下狠手除掉。 龙哥收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对他这二弟放心许多。 二爷想了想,随口问:“听说泉儿最近又闹脾气?” “是啊,又吵着不肯读书了”提起自己那叛逆儿子,龙哥也是无奈,手里的佛珠都懒得转了。“说是要个伴儿,寨子里的这些人连字都不识几个,给他找的夫子都是好不容易花钱找的,上哪去给他找个机灵,聪明,听话还识字的伴儿来?” 柴房,挤着十几个小孩,多是十岁出头的样子,不少人压抑着哭声哽咽着,畏畏缩缩地聚在一起。 蒋越迷迷糊糊地被推醒,睁开眼,看见旁边蹲着一个衣着狼狈的女孩,怀里抱着蒋橖,身边还有个小男孩扯着她的衣角。 蒋越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拽住蒋橖的手,急道:“橖橖!” 女孩道:“他发烧了,我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谢谢……谢谢你”蒋越把蒋橖接过去,紧紧抱在怀里,感激道,摸摸蒋橖滚烫的脸,又亲亲额头。 终于冷静了些,事态也不能更遭,索性观察起四周来。 这才注意到周围竟有十几个小孩,都穿着破破烂烂沾满血渍的衣服蜷缩在一起,有些麻木地看着他们,还有些捂着嘴小声哽咽,竟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这里莫不是人牙子的地儿?” 女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犹豫:“是也不是,这些确实都是被他们拐走的小孩,但他们应当不是为了发卖。” “此话怎讲?” 女孩警惕地左右看了看,才凑到蒋越耳边道:“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提走一批小孩,不多不少,正好6个。我先生教过,6乃阴极,任何一个牵扯到六之数的事件都不可用常理以待。” 蒋越若有所思,又忍不住看了女孩一眼,心知她不似常人。 穆鹤月大方一笑:“我名穆鹤月,这是我弟弟穆青楠,我们穆家有些成道修仙的家学渊源,本是去参加问仙宗的入门试炼,却不想中途被土匪拦劫。” 蒋越也自我介绍一番,但没有将自己来历全交代出去,只说自己带弟弟出门游玩,中途被土匪掳走。 他思索着,他知道这世上是有“仙”的,却只听母亲说过寥寥数语,成仙的门槛极高,不仅需要有天赋,还需要祖上出过仙人。 没受到邀请,那你一辈子都不可能登极问道。 顿了顿,穆鹤月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然而我穆家落魄已久,已数百年没出过有天赋之人,成仙的祖宗也早已坐化,此次出门,预料的时间是一年,恐怕家中人都不知我们已出事……” 穆青楠瑟缩着埋进姐姐怀里小声说:“姐姐,我们一定会活下来,我会保护你的。” 蒋越见状,忍不住心疼地望向自己也可怜可爱的弟弟,也道:“对,我们会活下来的,我一定会让小橖活下去。” 柴房门窗都禁闭着,只能通过窗纸隐约透进的光估摸着时间。 光消失后不久,终于有人来打开门,提了一桶汤水和一袋子馒头进来,用棍子敲了敲桶壁,不耐烦道:“吃吧!” 孩子们蜂拥而上,穆鹤月拉着蒋越也挤了进去,同时小声提醒:“这里一天只有这一顿,一定要多抢点馒头吃饱了,就算饿死了也不会管你,直接拖走丢乱葬岗。” 蒋越凭着蛮力硬挤进去,抢了几个馒头出来,分给了穆鹤月两个。又挤进去接了碗汤水,里面飘荡着几根白菜叶。 “小橖…小橖”他轻轻摇晃了会蒋橖,想给他喂馒头吃,但年幼的小孩仿佛被魇住了,冒着冷汗发着抖死死咬着牙。 摸摸额头,烫得似乎很是严重,蒋越心中越发着急,抱着弟弟对进来的大汉乞求:“我弟弟生病了,可以给我点药吗?” 大汉斜睨一眼,满不在乎道:“都到这儿了,什么时候死都是你们的命,反正总归要死的。” 蒋越咬着牙:“我能干很多事的,求你了,给我点药,只要我弟弟活下来……” 话未说完,就被大汉不耐烦地一脚踹开了,蒋越翻身护住弟弟,咬牙爬到一边不再说话,他把馒头捏碎了勉强塞了些进蒋橖嘴里,又沾了点汤水润唇。 剩下的馒头都被蒋越泡着汤水囫囵吞了,眼下必须吃饱才有力气保护弟弟。 那人见桶里的汤水都被喝得差不多,提起桶就离开,门又被关上,黑沉沉的房间压抑所有人。 想了想,蒋越抱着蒋橖坐到门边,闭上眼,细细听着门外的声响。 看到提着空桶走出来的大汉,门口值班的两土匪笑笑:“大刘,喂完了啊,怎么样,都还听话吗?” “还行吧,就有个小孩快病死了,怎么还是你们值班啊?猴子、二毛他们还没来?” “他俩每次都来得晚,下次祭祀夜必须喝死他们。” “又要死一个?听说附近人家最近守小孩守得严实,不太好找小孩了,还好还剩十多个,应该还能用一段时间。” 几人又聊了会儿,脚步声伴随着几声大笑逐渐靠近,“…哈哈哈,泉儿果然聪明得紧,你不是想要伴儿吗,尽管挑!你爹问起来就说找你二爹!” 龙泉好奇地左右看看,他父亲一向不让他靠近这边,不过十余岁的小孩皮紧得很,再怎么严厉警告,实际上他早偷偷来转过几次了。只知道他父亲到处不知是买还是抢了些小孩回来,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 “二当家,少当家。”守门的几人赶忙迎上去,识相地打开了门。 门里挤着的一堆小孩用害怕的眼神望着他,龙泉对他们毫无兴趣。 二爷朗声笑道:“有没有看得顺眼的?挑走当个小玩意儿。” 龙泉兴致缺缺地摇摇头,转身想走。 就在这时,一年龄似乎和他差不多的男孩扑过来喊:“爷!救救我弟弟,我会很多事,我什么都能做!” 龙泉审视般看着男孩和他怀里似乎已经病到发抖的幼孩。 小孩子脏兮兮的,却也能看得出长得白白嫩嫩,脸肉嘟嘟的看起来很好捏。 “识字吗?”龙泉脸上冒出一抹恶作剧般的笑。 蒋越刚点头,又听龙泉补充道:“我问的是他,也只要他回答我,如果识字,我就带走他当我的小宠物。” 蒋越手紧了紧,暗暗掐住蒋橖,祈祷道:“小橖,醒来啊,小橖,一定要活下来……只要活下来……” 期待似的等了一会,蒋橖仍咬着牙发抖,似乎醒不过来,龙泉略有些遗憾地转身离开。 命运的齿轮暗中转动着,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定数,蒋橖被密密麻麻的死人恶魂中环绕着,迷迷蒙蒙地竟听到了声轰天巨响,震得他清醒几分,终于听清了一直隐隐呼唤着他的熟悉声音“小橖!活下去!” 他奋力从梦魇中挣扎出来,抬头看向那道背影,小声而又坚定地道:“我识字,救救我。” 龙泉转头看向蒋橖,小孩干净而又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依赖地看着他。他满意地笑笑,俯身从蒋越手里抱走蒋橖,不多看蒋越一眼,直接走了。 蒋橖搂住龙泉的脖子,死死注视着哥哥,口型道:哥哥,等我。 二爷饶有兴趣地看了场戏,等主人公退场后,上前拽起蒋越的头发,仔细打量片刻,小孩面貌未长成,却也看得出面容姣好,有些雌雄莫辨,他舔舔嘴唇:“你能做很多事?既然这样,给你个机会。” 龙泉将蒋橖扒干净,丢进浴桶里,一脸嫌弃地提着布使劲搓。 蒋橖感觉皮都快被搓下来了,只好抱住龙泉的手,小声道:“爷,疼……” 龙泉眯了眯眼,突然按住他的头沉入水里,蒋橖猝不及防被呛了好几口水,挣扎地四处抓着,过了十几秒才被龙泉重新提上来,暴戾道:“你该叫我什么?” 蒋橖呛咳几声,每次呼吸都仿佛伴随着尖锐的骨刺摩擦,他暗骂此人病得不轻却又不得不咽下喉间漫延的铁锈味,讨好地笑:“少爷……我错了。” 龙泉审视着他,突兀地笑了起来,眼中神色意味不明:“小家伙,你嘴里说着服,可这眼里全是恨啊。” “......” 又把他往下沉了几次,肺部仿佛要炸开,蒋橖突然福至心灵般急切喊道:“主人!主人……我好疼。” 龙泉满意地把搓干净了的蒋橖抱在怀里,使劲在他脸上咬了个大牙印,又冷笑道:“你是我的宠物,要记清楚了,永远都不可以背叛我。”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3 飞龙寨 第4章 Chapter4 山洞 龙泉把蒋橖当做抱枕般抱着,睡至半夜,被怀中的身体抖醒了,蒋橖浑身发烫,面色绯红,已然是烧昏头了。 虽然不耐烦,但到底对新宠物还有着新鲜感,勉强叫人去喊医师了,随即把蒋橖丢给旁边守夜的婢女,吩咐:“带走治好,别打扰我睡觉。” 遂继续躺下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了。 蒋橖昏昏沉沉了一日,终于在日暮时分醒来了,不远处坐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人,正在看书。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这里似乎是药房,周围还有几个床,墙边柜子里堆了些草药,窗外夕阳已经快要落下山了,昏黄的光线洒进来,晒得他的脸暖洋洋的,难得片刻轻松。 哥哥不知道怎么样了,这里看起来是药堂,我要想办法带些药草给哥哥,哥哥的伤口不知道有没有发炎…… 想及此,蒋橖咳了几声,郎中恋恋不舍地放下书,走到他身边把脉。 “谢谢你,大人。” “不用叫什么大人,我是飞龙寨的郎中,叫我杨叔就行。” “好的杨叔,我叫唐小花,您叫我小花就行”蒋橖从善如流地改口,又眨着泛着泪光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杨叔,我不会死吧,我头好疼。” 杨叔被他逗笑了,又觉得有些可怜:“放心,没什么大问题,再休息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不过你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发炎了,有些溃烂了,估计会留疤。” “没关系!我爹娘说疤痕是男人的徽章!” 杨叔哈哈大笑,把完脉,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不过你头还疼的话,可能是昨晚烧得太厉害的缘故,我再去给你煎副药,喝了应该会好很多。” 蒋橖感激地点头。 不久杨叔就端了碗药汤过来,蒋橖接过来,犹豫了一下,一口闷了。然后很是乖巧地跳下床,问:“杨叔,哪里有水呀,我去把碗洗了。” 杨叔摸了摸他的头,慈爱道:“没事,放一边就行,等药童回来会把这些杂活做了的。” 蒋橖乖巧点头。 “老杨!我最近膝盖又发疼啊!”一个大汉走进药堂,见到蒋橖一愣,“哪来的小孩,小孩不应该丢那儿去了吗?” “少主送过来的,应该是看上当书童了,大当家你知道的,对少主惯得没边儿,讨了个小孩而已。”杨叔拣了几样草药,“你这湿痹老毛病了,只能慢慢调节,平日一定要注意防寒保暖啊,等羊蛋儿回来把药材处理好,包好再给你送过去吧。” “成!快些啊,难受得很。” 等大汉走后,杨叔把草药放到一边,又端起医书看了起来。 等杨叔起身喝水时,才发现蒋橖竟已经把草药都分门别类处理好了,需要磨粉的用杵臼捣碎,只需要脱壳的用药碾子压碾好,都没有出错,不用他像对药童一样几番细心叮嘱,杨叔惊奇道:“你学过医?” 蒋橖脸红害羞状:“家学渊源罢,家父家母是郎中,我从小跟在旁边耳目渲染,家中条件不好,我也一直帮父母处理药材。杨叔,对不起,我太想帮您做些什么了,恰巧听过家母治湿痹,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 母亲经常开义诊,他也确实经常与丫鬟一同帮母亲处理药材,不过他可不只是会处理药材,母亲有意让他继承衣钵,经常监督他背记医书,他对医术感兴趣,确实学了一些。 杨叔看起来颇为满意:“不错,不错,既然如此,少当家领你回去前,你就暂且在我身边做个小药童吧,倘若有机会,我也会把你从少当家那要走。” 蒋橖眼睛闪着泪光:“杨叔,您人真好,家父母已经遇害,您就像我父亲般。” 杨叔早年丧妻没有子女,见状也是又多了分真心“小花,少主那人颇有些......难伺候,你千万千万不能忤逆他,若是遂了他的心意,说不定日后能得个自由身”。 杨叔的药童羊蛋儿采买药材回来后,看到蒋橖后明显很开心又多了个人与他一同干活,他被杨叔叮嘱了一番要好好照顾还小的唐小鱼后,开开心心地牵着他的手带他一同去送药。 走至半路,蒋橖突然捂住肚子,忍痛道:“羊蛋哥哥,我肚子好疼。” “我带你去茅厕。”羊蛋儿抓耳挠腮一会,奈何学艺不精,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没事的羊蛋哥哥,我忍忍就好,去给叔叔送药要紧......” 羊蛋儿想了想,还是把蒋橖带到茅厕前:“哎没事,你先去缓缓,我去送完药就来接你。你不要乱走,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蒋橖乖巧点头。 待羊蛋儿走后,蒋橖便很不听话地转头往山上走,昨日夜里,他被那脑残带走时,虽夜黑风高,但所幸有灯火,勉强记得那处地是在高处。 虽然现在冒险去寻不是好机会,但他实在心忧哥哥。 山寨中人多半都是互相认识的,他一个陌生面孔,仗着身子小巧灵活穿梭着,而这寨中防卫也不多,多是织布洗衣的妇人和劳作的壮汉,也有些青年提着木枪木盾练武。 另一边,羊蛋儿将药包递出去后与壮汉话了几句家常,正要离开,又被叫住。 “羊蛋儿,这药包少了吧?我买了十日份的啊。” 羊蛋儿一愣,数了数,确实少了一日的,奇怪道:“我记着带够了的呀?” “你这粗心大意的,记错了罢?” 莫非真是记错了?羊蛋儿无奈;“叔你等会,我再给你送过来。” 羊蛋儿往回走,走至唐小花茅厕附近,犹豫了会,想着小花估计还没好,自己还是先去把药送了再来接小花吧,便走了。 回到药堂,果不其然看到一包药粉孤零零地掉在地上,被杨叔斥了几句后便又去送药了。 走到半路,看到唐小花蹲在地上发呆,于是领着他一同去送药。 路上,蒋橖思索着方才他到的地方,他并没有发现什么,但那个地方有不少守卫,一定有问题,只能晚上再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溜进去找哥哥。 夜晚,蒋橖躺在药堂内的床上,细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杨叔和羊蛋儿梳洗之后便都进了各自的房间,过了不久,房间内的灯光终于灭了。 蒋橖马上起身,穿上外衣,将袖口绑紧,悄悄出门,一路顺利地到了白天发现的地方,那儿果然还守着几个青年,正哈欠连天地聊着天。 “天天守,天天守,我看也没人敢进去啊。” “是啊,这地方这么可怕,哪有那么不怕死的敢闯。” “好了好了,大当家的吩咐不要多想,听着便是。” “碰!”不远处的草垛突然塌掉。 “什么人!”三人对视一眼,一齐走过去。 躲在另一边的蒋橖有些奇怪,但机会难得,不敢有丝毫犹豫地溜了进去。进去前又抬头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似见到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守门的三人掀开草垛,没有任何东西,又听一声猫叫,抬头一看,一只黑猫优雅地舔舐着自己的爪子,很是不屑地撇了他们一眼。 “哪来的黑猫?” 一名青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继续回去守着吧,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这黑猫太不吉利了吧?” 进去了的蒋橖也觉得很是不祥,进来后只看到一个楼梯口,他已经摸黑顺着楼梯口走了不久,却丝毫没看到尽头。毕竟还是小孩子,蒋橖一边抖着腿一边给自己鼓气,默念着爹娘众兄长姊妹在天之灵一定会保护自己的,邪魔外道不侵。 终于远处看到一丝烛火,蒋橖先是快跑几步,又慢下来,警惕地靠近,却见两人靠着墙坐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终于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巨大的石洞,洞壁上点着一只只火把,把整个石洞照得灯火通明,洞顶开着口,月光从那处盈盈洒下,被月光拂照的地方盛开着黑红的小花,邪魅而妖冶地轻轻摇晃着,围绕着那处地方,周围镌刻着奇形怪状的图案。 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蒋橖小心靠近。 !!!竟然是一堆又一堆的小孩尸骨,有些已经只剩裹着血丝的白骨,有些还明显能看出血肉正在被腐蚀,这些妖艳的邪花,竟然是被血肉喂养的! 难怪关了那么多小孩......,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哥哥。 强自镇定了下来,蒋橖观察片刻脚底的图案,心想这会不会是小人书里说的法阵。看了片刻也没看出什么玩意来,蒋橖只好放弃。他没看到的是,一缕黑气自法阵中的线条汇聚,绕着他的脚踝爬上去,在大腿处凝聚成了一个似仙似魔的印记,又缓缓消失。 沿着石壁走到另一边,那也有一个洞口,进去后走了不久,眼前忽然一亮,便看到一处装横精致的房间,金银财宝堆成山,晃得人眼睛疼。 “......”蒋橖虽对钱财没个数,却也知这些钱过于多了,恐怕抵得上十几个将军府的钱库。 蒋橖对这些足以让人富贵十辈子的金银没什么想法,毕竟连命都不一定有,何谈身外之物。 他溜到门口,靠着门仔细听了良久,却没有丝毫动静,犹豫片刻,推开了一条细缝,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地没有发现任何守卫。 奇怪,这么重要的地方却没人把手吗。 彻底推开门,一阵阵清风吹过,蒋橖迈出门,突然大腿处一阵灼热,他急忙捋起裤腿,看到了大腿处的那道黑色印记,用力擦了擦没擦掉,不一会儿,温度下降的同时印记缓缓变淡直至消失。 蒋橖有些茫然,奇怪的事太多,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牢牢记着一定要找到哥哥这个目标,等哥哥帮自己想办法。 这间房子独自立在山林里,蒋橖不识路,只能往远处立着的房屋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药堂,然而,一道人影提着灯笼立在大门前。 [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Chapter4 山洞 第5章 Chapter5 龙泉 天刚蒙蒙亮,药堂外一道人影提灯而立,眺望着高处房屋,不知在想什么。 “杨叔,你怎么了?” 杨叔转头,只见蒋橖外衣披在肩上,看起来颇为休闲,脚下的鞋子倒是干净,没沾泥迹。 “你去哪了?” 蒋橖眼中渐渐盈满泪水,鼻尖通红:“我......我做噩梦了,睡不着,便起夜在附近逛了逛......杨叔,我想我爹娘了。” 杨叔叹了口气:“快去睡吧,今夜不太平。” 蒋橖回房,再次回头看了眼,往向杨叔看的方向,一顿,那里隐隐有些火光,正是他今夜所去之地。 一队穿着布甲的壮汉来到药堂,为首之人问:“杨医师,你昨夜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蒋橖心里一紧,却见杨叔如常回答:“没啊,昨晚怎么了?” 杨叔作为山寨唯一一个医师,显然人缘很是不错,壮汉犹豫了一下,靠近他悄声说,“那里被人闯了。” “还有人敢闯那啊?除了祭祀时,都没人敢靠近吧。”杨叔咋舌。 “是啊,我估计不是凡人,只能自认倒霉了。”壮汉耸耸肩,“例行搜查下。” 杨叔点点头,招呼一旁默默磨粉降低存在感的蒋橖站到一边。 “这是?哪来的小孩?” “少当家送来的,前些日子选的书童,生了病,放我这照顾几日。” 听到是少当家的命令,壮汉不再多问,在房间内四处搜寻了下就离开了。 “站直!”龙泉不耐烦地看着远处顶着苹果的少年。 少年脸上涕泗横流,抖着腿勉强挺了挺胸脯。 刚被这几日心情都很不好的父亲骂了的龙泉越发恼火,直接提弓随手一射——正中眉心。 少年人“呯!”地一声倒下,周围人习以为常,两个仆从默默上前把尸首拖走,简单清洗了下地面,血铺了满地,陈年的血垢已然擦不干净。 龙泉接过布巾擦了擦手,突然想起了前几日领的小宠物,随口问:“我的新宠物呢?” 女婢回:“应当还在杨医师那。” “宠物竟然不会自己找主人?太不乖了。”龙泉阴沉着脸,将布巾随手一扔。 今天的天怎么这么阴,可能要下雨了,喊羊蛋儿一起把晒着的药收了吧。 蒋橖正要进门,突然见不远处,龙泉在几人的簇拥下靠近。 蒋橖按下心底的不安,飞奔过去,扑进龙泉怀里:“主人!你终于来接我了,我好害怕。” “......”龙泉罕见地怔了一下,俯身抱起蒋橖,平视他,眼中带着审视。 龙泉长得倒是不错,但生了一双三白眼,眼神阴戾,脸部线条冷硬,盯着人看时仿佛在想方设法怎么弄死对方。 蒋橖掐着掌心警告自己别害怕,泪眼朦胧地和龙泉对视:“主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龙泉觉得这个表里不一的小东西还挺好玩的,下狠劲儿捏了把他的脸,把小孩的眼泪彻底捏了出来,又拿衣袖抹了抹,哼着歌抱着小孩跑了。 不管蒋橖这厮如何在心底狂骂龙泉心理变态,总之二人和和美美地一同回了龙泉的院子。 龙泉抱着蒋橖坐到桌前,问:“你学过什么文?” “我学了《千字文》,《三字经》等启蒙书。都记熟了。”蒋橖观察着龙泉的神色,见他微蹙着眉似有不满,于是又补充道:“母亲教兄长们念书时我也常在旁边,跟着学了些四书五经,不过只是一知半解。” “做本少主的宠物还是差了些,”龙泉哪里会教小孩,乱定目标,“你今日把《大学》记熟,我明日抽查你,要是没背成功,就滚回去等死。” “......”蒋橖无力吐槽一个八岁孩童如何一日背完《大学》,乞求:“主人,背完可不可以要奖励。” 龙泉嗤笑:“想知道你兄长的下落是不是?你现在是我的宠物,与其他人没人任何关系,记住你的身份。” 他又软了语气:“你乖乖的,我心情好了会带你见见他,放心,那些人知道你被我带走了,不敢动你兄长的。” 蒋橖在龙泉脸上“吧唧”一下,感动道:“主人,你对我真好。” 龙泉很是受用,继续道:“我不管你以前叫是,你现在是我的宠物,我给你取名......白水。” 什么狗/屁名字,我只叫蒋橖 蒋橖乖巧点头:“好的主人,白水记住了。” 一处不知名密室内,蒋越结束了重复性的刺、劈、砍动作,手一松,匕首摔在地上,他径直往地上一躺,浑身被汗液浸湿。密室门开,有人走进来,蒋越仍旧闭着眼不动弹。 “你弟弟又被龙泉带走了,”来人道:“说起来,你弟弟胆子可真大,前几日,若不是我的人杨医师为他掩护,他可就不是完好无损地在龙泉那,而是血肉被拿去喂养邪阵了。” 蒋越眼珠子转了转,来人继续感叹:“也是奇怪,你弟弟夜出和那地方被闯是同一日发生的,可一个小孩又怎么可能进得去那地方?” 蒋越不受他的试探,眉眼一片冰凉,直言不讳道:“说好了的,我帮你刺杀龙宇,联系上帝都里的大人物,你帮我们兄弟二人隐姓埋名。” “当然,三月后的大祭祀日便是最好的时机,只有你能靠近他。” 二虎离开,蒋越嘲讽地冷嗤一声。 难怪只能当二把手,也不想想,他若是能联系上大人物,又怎么会与弟弟落到这小小山寨,等到三月后,自己便带弟弟浑水摸鱼逃出去。 蒋橖在书海中欲生欲死了一日夜。 “......所谓诚其意者,勿自欺也......” 蒋橖怨念横生地盯着闭着眼摇头晃脑的龙泉。想了想,故意漏了一句:“诗云:‘赡彼淇澳,绿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斐君子,终不可煊兮。’” 龙泉似笑非笑地抬眼:“瑟兮涧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煊兮。” ......这家伙根本不像会背大学的人,也不像被大学熏陶过的正人君子啊! 充满怨念地背完《大学》,又被问完了几句词义,龙泉终于松口起身,抱起蒋橖出门。 ......其实我会走路。 终于有机会见到哥哥,担忧又弥漫上心头。不知这几日哥哥过得怎么样。 牢房外,被拦住的龙泉直接抬脚把人踹开,被踹者不敢反抗,只急声喊:“少主,大当家的吩咐!” “记住谁是你们未来的主子。”龙泉阴戾一笑,又踹开牢房门,见满地被惊住的孩子,不耐烦道:“找吧。” 他如此说,抱着蒋橖的手却不肯松开,只嫌恶道:“别弄脏了我给你买的新靴子。” 蒋橖只好抱着他脖子四处张望:“哥哥!哥哥!” “你哥哥前几日被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带走了。”一个女孩细声细气开口。 蒋橖定睛一看,想起来了,这是前几日牢房里和自己哥哥呆在一起的女孩,迷糊中似乎记得也是她照顾过自己。 蒋橖怒视龙泉:“是谁?” 龙泉也微微拧眉,二叔他确实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自己这小家伙长得不错,他哥必然也不会差。......想必凶多吉少了。 “带你去找你哥,”龙泉不乐道,刚转身,正要走,又被蒋橖喊住,他从衣袖中掏出两个今早藏下给哥哥准备的大油饼,递向女孩,又环视牢房一圈,凶狠道:“不许抢!” 龙泉噗嗤一笑,被蒋橖似委屈似愤怒地瞪了一眼后才正色,示意女孩接下,随意道:“他们不敢抢的,吃吧。” 二虎才从大当家那讨论完关于禁地守卫之事,就听说少当家找他,颇感意外地把抱着蒋橖的龙泉迎进来。 “二叔,听说你前几日从牢房带走了个小孩?” 二当家瞥了蒋橖一眼,爽朗一笑:“是啊,那小孩,脾气坏了些,但长得倒是真不错,你怀里这个,好生养着肯定也是个美人儿” 说着,他舔了舔嘴唇,淫/邪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 蒋橖还没有什么反应,可能没听懂,龙泉却是脸色一变,阴阴沉沉道:“二叔,他是我的。还活着吗,让他见一面吧。” 二当家招招手,一旁的壮汉离开,蒋橖盯着门口,手心冒汗,片刻后,穿着一身染血衣裳的蒋越被踉踉跄跄地拖了进来。 蒋橖顿时“哇”地一声哭了,挣脱龙泉,扑进蒋越怀里,抽噎道:“哥!是不是很疼......” 蒋越握住他的手,眼中柔情闪过:“没事,你乖一些,在少主那好好听话。” 蒋橖只觉鼻尖发酸,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龙泉用力把蒋橖拉走,不耐烦:“脏死了,见都见了,走吧。” 蒋橖一步三回头地被扯走,二虎走到蒋越身边,低声提醒:“只要你做成那件事,就能和你弟弟远走高飞。” 蒋越微微点头,回了密室。 随后迫不及待地从胸口掏出张纸,上面写着由看似毫无关系的字组成的一段话。 只有他能看懂。 蒋越从记忆中翻找出那本密码书,一字一句地解读;“地下山洞有邪阵,吃小孩!钱库在北方树林,兄长,愿安。” 蒋越舒展眉目,将纸条撕碎了咽下。 另一边,龙泉扒下蒋橖衣服,把人丢进水桶,突然咦了一声,抓起从衣服袖口里滑出的白纸,念道:“花、和、风、写、无、有、水、开。” 他将白纸翻来覆去看了看,除了那行莫名其妙的字,和沾上的些血迹,什么也没有。他抬头看向蒋橖,蒋橖镇定自若道:“书背得太累了,写着玩的,大概随手塞袖子里了,怎么了?” 龙泉似笑非笑一咧嘴,并不在意,两个足够弱小的小宠物密谋干点什么的小玩小闹,也只是闲暇时间的一点乐趣。 蒋橖把这些字在脑海中翻译了过来——所幸足够简洁。 三、月、后、离、开,安、全。 第6章 Chapter6 三月 夜半,蒋橖胸口一痛,又被一脚踹下床。他怨恨地盯了会睡得正熟的龙泉,认命地抱着和他一起被龙泉掀下来的被子就地睡在了床边。 天将蒙蒙亮时,他又被轻轻摇醒,守夜的丫鬟指了指床示意他上去,免得被醒来的龙泉责骂。 蒋橖感激地冲她一笑,被摸摸头,便呼噜呼噜地蹭蹭,丫鬟被他逗得一乐。 再次醒来,是被龙泉拍醒的,少主显然睡得很是安详,精神抖擞地来折腾他了。 “背书,”龙泉神秘一笑,“背完带你去玩儿,特别刺激哦!” 蒋橖毫无兴趣,但还是配合了龙泉的恶趣味,兴奋道:“好呀!” 下午,龙泉往院子里一坐,身边的人都忙碌起来,为他取弓取箭,准备好净手盆,龙泉身边拿着手帕的丫鬟担忧地瞟了眼蒋橖。 龙泉洗完手,昂首示意蒋橖上前。 “……”蒋橖明白了,接过下人递来的苹果顶在头上。 他站在烈阳底下,定定地与龙泉对视。 并不是不害怕,而是与其做些让龙泉不乐的表现,不如赌一把,这人不像花架子。 他虽然讨厌龙泉,但不得不承认龙泉学东西很快,天赋很高,背书永远看几遍就能背下,与武人练武时也进退有度,不落下风。 龙泉搭弓,与他说笑:“怕不怕呀小白水。” 旁边的丫鬟略有焦心地望着他,不由得攥紧了手里捧着的手帕。 蒋橖露出他那副招牌甜笑:“主人,我相信你。” 箭弦发出铿锵有力地“嘣”的一声,或许只有龙泉能听见,他突然第一次担心自己会不会失误。 苹果被射下来,蒋橖松了口气,挺直的背微微放松。 刚迈出一步,在那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的龙泉突然又抬起弓,朝他一射。 蒋橖呼吸骤停,瞳孔紧缩,那支箭从他脖颈旁划过,刚愈合不久的伤口裂开,血液泊泊流出。 龙泉扯过手帕,大步迈上前,捂住伤口。 蒋橖用眼眶发红盈满泪水的眼睛瞪他。 龙泉哄他:“不疼不疼,还不快拿药来!” 上完药蒋橖依旧不肯理人,而龙泉不知为何心情很好的样子,好吃好喝的都供上来,还带他去看了牢房里的姐弟和他哥哥。 回来后,蒋橖识趣地不再闹脾气,乖乖读书写字。 当夜,经常守夜的丫鬟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据说是犯了错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做事。 蒋橖默默感叹一声这大少爷真是难伺候便不再关注。 直到一月后偷听到两人议论那丫鬟死得太过可惜。 本是龙宇给龙泉做填房丫头的,可床都还没碰着,不知那逆了那少爷心意,给处理掉了。 蒋橖默默吃瓜。 过几日,龙泉父亲又来找龙泉吵架了。 这俩父子隔几日便有架要吵,只是今日,涉及到了他。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他是我的,没有什么别的身份。”龙泉脸色难看,分毫不让。 “若是被查出来,你付得了责吗?京里那位亲自下的令。” “爹您就别逗我笑了,把自己当什么狗腿子了吗?山坳坳里连个官都没有的土匪。” 龙宇几乎要吐血三升,摔门而出。 另一边的二虎也收到了大当家的吩咐,颇有些不舍地道:“那小孩我还挺喜欢的,大哥,再留给我玩一个月吧,下次的大祭司日再将他送去处理。” 留一个留两个都是留,龙宇干脆同意了。 又一日,龙泉出门。蒋橖便去杨叔那帮了会忙,顺便偷了些草药,他上次去牢房时发现弟弟穆青楠得了湿疹,便打算做些能敷的药看下能不能缓解些。 将草药藏在胸口,他走至牢房门,打着龙泉的名号狐假虎威地喝令守卫开门。 却没有找到二人。 随意提了个小孩问最近是不是又有批小孩被拉走了。答案果不其然。看来两姐弟的好运并没有一直维持,上次所见的湿疹就仿佛厄运的开场好戏。 想了想,蒋橖决定去二虎那看能不能跟哥哥见一面。并不是寻求安慰什么的原因,他对二人的死亡没有什么感触,只是之前被哥哥嘱托过,尽量多照顾二人,想必哥哥是很在意他们的。 二虎不知为何也不在,因为知道蒋橖是龙泉的人,见个侍妾而已,手下便没有阻拦。 告知了哥哥两姐弟估计性命不保的消息,龙泉没有意外,他道:“我知道,我在他们被送去邪阵前见过他们一面,并且从他们手里得到了一样东西。” 蒋越拿出两枚令牌,不知用什么材料制造,刻着问道二字,时不时闪过两道流光。 “这是?” “叩仙令”蒋越神秘一笑,“小橖你可知,世上其实是有仙人的,有了这令牌,我们就有机会叩入修仙之门。” 祭品上祭祀台前需沐浴更衣,以示尊敬。 穆鹤月坐在房间内,忐忑不安地等待那个和她做约定的人。 “——吱—” 门被推开,来人温声安抚她:“别怕,鹤月,我可以救你。” 穆鹤月看着他,少年毕竟出自官僚世家,无师自通学会了忽悠人,他放轻声音:“你不想死的对吧。我可以帮你。” “……好”穆鹤月咬牙,“我把我弟弟和我的令牌给你,你帮我逃出去,还要给我足够的钱和新身份。” 与蒋家不同,穆府分系多,更加残酷,里争外斗。她们这次被送去修仙,说好听些是大好前途,实际上是放弃了她们。 有天赋何其之难,祖上百年也不过才出了一个天资平平的祖宗,她又怎么敢妄想自己真能叩进仙途,而没有天赋,那家族史书上描述的仙界如此残酷,要么折在半路,要么被折辱至死。 她只想平安富贵地过完一辈子,没有什么逆天改命的想法。 至于穆青楠……她一直很烦那家伙,明明都是穆府的最底层,他却能每天笑哈哈的,还说要保护姐姐,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蒋橖有些哑然,又不感到意外,“可惜了那穆青楠,临死前还想着要保护姐姐吧。” 蒋越噗嗤一笑:“小橖还是天真,那孩子可不简单,也是,权力争夺下熏陶出来的孩子,再如何也不会单纯。” 穆鹤月在胸口掏出令牌,脸色一变。 手中的令牌是两枚被磨得凹凸不平的小木牌。 蒋越看出她的脸色不对,冷淡地勾了勾嘴角,礼貌道:“看来没有交易的必要了,穆姑娘,希望还能下次见。” 穆鹤月不可置信地瞪着手里的木牌,喃喃自语,已然听不进别人的话了。 蒋越叹口气,转身离开,去了另一个厢房,门虚掩着,他便径直推开了,然后一顿,两枚令牌就放在浴桶旁的小凳上:“穆少爷,你是在等我吗?” 穆青楠哼着歌擦洗干净身体,又把旁边准备好祭品穿的白袍仔细穿好,蒋越在旁看着他的举动,略有疑惑。 抚平了白袍上的每一处皱褶,穆青楠笑:“叩仙令给你了,不是交易。” “……这是何意。” “就当送唐小花的了,难得碰上个真心的,帮我谢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你不想活下去吗?” “她想独活,我偏拉着她死。”穆青楠浑然不似孩童,笑得依恋又怨毒,扭曲着脸。 他们在穆府互相依赖了那么多年,自己从睁眼起看到的就是她,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能说抛弃就抛弃他。 蒋橖是真惊到了,他能感受到穆青楠对穆鹤月的情感都是真的,永远充满依恋爱慕,可他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扭曲的情感,喜欢到要她和自己一起死。 “那他们就一起死了?” “是的”蒋越回忆着穆鹤月被推进法阵后见到穆青楠时那似悲伤似愤怒的表情。 真是……扭曲极了。 “你不是跑了吗!”穆鹤月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嘶吼:“他骗了你是不是?” “不是的,姐姐,”穆青楠拭去她的眼泪,“我说过会一直保护你的姐姐,黄泉路上我也要跟着你。” 穆鹤月无力地松了手,压在穆青楠身上,二人憎恨着拥抱着。 法阵微微发光,黑色邪花的根芽蔓延深入二人体内,犹如他们带着骨血烂肉的羁绊,将他们连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津津有味听完了一场好戏的蒋橖回到厢房,刚一开门,便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弑抱着把刀立在桌边。 蒋橖一顿,神色如常地对旁边的丫鬟说:“姐姐,我睡一觉,少主回来了提醒我一声。” 合上门,蒋橖不急不缓地坐到桌前,倒了两杯水,笑道:“弑哥哥,你没事呀,好久没见了,我以为你跟我母亲的交易结束了呢。” 弑被他小有脾气的阴阳了一嘴,也没恼,只道:“临时有事,抱歉。” 蒋橖瞄了眼他的刀,看起来像生锈了般陈旧古朴,嗯…好像确实生锈了,刀鞘上冒着红色斑点。猜测弑的失踪与这刀有关,但他没有多问,请弑坐下喝水,细细询问了一番帝都里的情况。 果不其然那位还在搜寻他们,他们的脸已经上了通缉令,但仍旧没查到这儿来,看来这什么飞龙寨还是有些实力的。 “离开?” 蒋橖踟蹰片刻,摇摇头,“哥哥他还有些事要做。” 他眼珠子一转,问弑:“你能不能去帮我哥哥呀?我现在在这里很安全。” “你去帮我哥哥好不好?我在这里暂时安全。” 弑凝视着他脖子上的疤痕:“交易是保护你。” 蒋橖探头,与他对视,笑得可甜。 “……好” 蒋橖目送弑从窗户翻走,招招手,凉风扑在脸上,夏日繁茂的枝叶已有凋零之势。 三月之期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