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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作者:汁汁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春日宴程诀去或者不去,都和容汐没有关系。


    她现在只关心的是,程诀要搬出去。


    容汐欣赏够了玉玦又将它还与程诀,“程公子的终身大事,岂能随意听信于人,我也不过是随意说说。”


    程诀不接,笑道:“只是宴席,如何扯上终身大事了。”


    少年眉目清朗,修长的身形立在瓦蓝明亮的天空下,神色中难得带些许孟浪。


    如此意气风发,容汐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


    韩侍郎看上的人,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摆脱的。


    凭程诀的家室,他在京都安置了房屋又怎样,韩侍郎自然不会放任千金女儿朱门绣户不住,跟着程诀一个穷酸书生住在茅屋草房。


    韩侍郎要的是他探花郎,做韩府的上门女婿。希望他探花郎乖乖听话,做一个任人摆布的乘龙快婿。


    容汐还未言语,一批带刀侍卫冲进院内,将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


    侍卫站定,一抹绛服自门口踏入。


    魏秋月阔步进来,大手一挥,语气狠戾:“还不快快将广和楼的容掌柜给我抓起来!”


    被绑的连翘和迎春出现在门口,看到容汐时大喊:“姑娘!”


    “魏尚食这是什么意思?”容汐扫了一眼院中的侍卫,冷冷道。


    “我前几日还帮尚食局解了燃眉之急,怎么今日就要将我抓了去。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恩人,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如此过河拆桥,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魏秋月嗤笑一声:“帮我?你也敢提!”


    “想用些臭鱼烂虾就将我打发了,将市井上的小把戏伸到尚食局,你是有几颗脑袋也不够掉的!”


    容汐斜睨魏秋月一眼:“空口无凭,魏尚食客可有证据?”


    魏秋月:“证据,尚食局里一堆发臭的海产便是证据!尚食局把握圣上膳食,你故意将腐烂的海产送到尚食局,是想谋害圣上吗!”


    魏秋月言之凿凿,一口一个圣上说得是越来越顺。


    站在一旁司礼监的太监冯公公神色不明,他将视线落到一身淡粉衣衫的少女身上。


    容汐合手敬意,视线滑过冯乘:“贞元帝英明神武,恩泽天下。京都一片祥和,广和楼才可开业迎客。圣上是奴家的恩人,奴家感谢圣上还来不及,怎会想要谋害圣上。”


    魏秋月:“巧舌如簧!”


    容汐继续说道,她知道那位公公在听:“当日取货,是我与尚食局的一位掌膳一同前往。库房里的海产取走了三分之二,留下了三分之一,这是我与魏尚食之前谈好的。”


    尚食局在拿走海产的那一日,容汐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海产保鲜是个难题。


    容汐特意与魏秋月协商留下三分之一既是为了挣钱,更是为了证明清白。


    同一池水中,取走的海产变了质,留下的却依旧新鲜。


    问题出在哪里,一目了然。


    “剩下那三分之一的海产还在广和楼的库房,并无腐朽和异味,还望公公明鉴。”


    魏秋月看了眼冯乘,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冯乘的视线扫过程诀,落到容汐身上:“那就请容掌柜前面带路吧。”


    看到两个侍女焦急的神色,容汐闭了闭眼,示意她们放心。


    安置海产的库房阴冷,刚走至门口,魏秋月就被冷气所袭打了个寒战。


    走在前面的容汐像没有感觉,“海产娇贵,不耐高温,如今天气回温,稍有不慎就容易变质发臭,所以这放海产的库房比平常库房冷了些。”


    冷气在空气中形成一层薄薄的云纱,容汐让随行的侍卫掀起压在最上层的冰砖。


    浓厚的冷气冒出,围在最前面的魏秋月抬手衣袖扇了扇雾气。


    冯乘附身查看,泡在水中的海产并没有变质的迹象,若看得仔细还能看到它们微微晃动的痕迹。


    容汐挽起袖子,忍着寒意将手掌伸进冰水中,一阵琅珰的声音响起,是冰块相互碰撞的声音。


    为了更好的保鲜,放海产的水中也含有碎小的冰块。


    容汐从水中捞出一只虾,摊在手中让冯乘仔细观看。


    冯乘凑近闻了闻,除了海产本身自带的腥气,并无其他异味。


    所以,广和楼的海产并无问题。


    冯乘身体回正,摆了摆手。


    容汐将虾扔回冰水中,小幅度地掸了掸手上的水。


    站在一旁的程诀塞过来一张手帕,容汐接过擦了擦手。


    魏秋月不可置信的摇头:“不对!你分明是把腐烂的海产送到尚食局,剩下的自然全是好的。”


    容汐反问:“腐烂的海产送去尚食局,尚食局会收吗?”


    这回魏秋月沉默不语了。


    “海产变质异味是尚食局保鲜出了问题,而不是我广和楼的海产有问题。海产娇贵,如及时烹饪便也不会变质。可尚食局一下揽下十多斤,便是顿顿吃,也需吃上一段时日。”


    时间是**的关键。


    时间也是翻拍的机会。


    魏秋月自知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主动放低姿态,干笑两声道:“看来是一场误会,都怪新来的掌膳没说清其中缘由,我就说容掌柜心地善良,怎么做出如此腌臢下作之事。”


    容汐在心里翻白眼,真是见风使舵的好嘴脸,变脸如翻书。


    “好了。”冯乘大手一挥,“既然是误会,那便将人放了吧。”


    连翘挣开桎梏,张口就要鸣不平,被迎春一把拦住。


    那带头的公公明知是栽赃污蔑,却也顺着魏秋月的话往下说,这就是他的态度了。


    司礼监和尚食局终究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可能胳膊肘向外拐替广和楼出头。


    迎春跑过来关心容汐的手,“姑娘你的手。”那放海产的水十分冰冷,丝毫不输三九天里的湖水。


    容汐白皙的小手被冰得通红,看起来有些许的肿胀。


    “无碍。”


    容汐手掌僵硬,攥了攥拳头,试图让血液流通。


    “冯公公。”


    一行人从库房出来,经过厅堂时容汐叫住冯乘,拿过小厮手中的餐盒。


    “这是广和楼做的海产,有干锅带鱼、蟹黄盅还有一条清蒸鲐鱼。味道自然不比尚食局,还望冯公公不嫌弃。”


    蟹黄盅。


    冯乘脸上有沟壑的皱纹,看上去有些吓人,此时他正在用他那双晦涩的眼睛盯着容汐,似是要将她看穿。


    良久才接过容汐手中的餐盒,“容掌柜有心了。”


    夏寅更的信上说:那人右手手腕处有一道长约四公分的疤痕。


    刚才冯乘抬手时,容汐恰好看见他右手手腕处有一道疤痕,长度也相近。


    莫非此人就是夏寅更信上所说的人。


    容汐将蟹黄盅混入餐盒,如果他收到信号,便会有下一步行动。


    送走冯乘一行人,容汐回头,才发现程诀一直跟在身后。


    她心头一惊,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程诀这个人绝不似看上去好糊弄。


    程诀面上带笑,春风迎面:“容姑娘临危不惧,如此胆量当真叫程某佩服。”


    心里却在琢磨:容汐怎知此人姓冯。


    冯乘是贞元帝身边的掌事太监,但同时冯乘与左相李通平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与冯公公有过一面之缘。”程诀漫不经心将冯乘的身份揭露,“面圣那日,就是冯公公一路带着我们进的文华殿。”


    “竟是贞元帝身边的掌事公公。”容汐感叹。


    既然是贞元帝身边的,那么冯乘是不是就是那个可以接近贞元帝的机会。


    容汐本以为这个姓冯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没想到他的身份如此不简单。


    心里也越发觉得夏寅更的谋划恐更不是想回到京都那么简单。


    回到房间,容汐才发现手中还攥着程诀给的手帕和玉玦。


    素蓝色的手帕上沾上点点水印,略微有些鱼腥气,但更多的是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


    给人一种淡雅,沉稳的感觉。


    容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张脸。


    似有什么从眼前闪过,容汐猛地想起自己刚才为了印证猜测,脱口而出的冯公公。


    ……


    翌日清早,早饭还未用完,房门便被敲响。


    容汐让连翘去开门,门闩打开,一位背着药箱的郎中立在门前。


    “这一大清早,郎中可是有什么事?”连翘扶在门前,开了一道小缝。


    留着白须的郎中一脸不解,皱着眉头道:“我一个郎中,自是上门看病的。”


    连翘也疑惑,府上并没有人生病啊。


    见郎中没有戏弄的意思,连翘笑了一下道:“想必您是走错了吧。”家中人身体康健,吃嘛嘛香,无人生病。


    “这里是程探花的家中吗?”


    程探花。


    连翘迟疑的点头:“他确实住在这里。”


    郎中一听,直言道:“那就对了,我就是来给程探花看病来的。”


    连翘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手扶在门上:“你先在这里等会,我去里面问问。”说着,便将门合上了。


    过了会连翘回来,依旧拉开一道缝:“程公子说他并没有请郎中。”


    郎中脸色有些不满意,擦了擦额角被太阳晒出的汗:“你这个小丫头事情怎么这么多,我说来给程探花看病,又没说是程探花请来的。”


    郎中一次次被阻在门口,有些冒火。


    昨日医馆打烊时,来了一位贵客。


    那人戴着幂离,给了他一份地址,让他明日到这个地方给一个人看病,看完病后将病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随后她身后的丫鬟放了一包碎银在柜台上。


    钱袋子十分有分量,砸在台面时发出“咚”地一声。


    连翘一口火涌上来,拉开门要跟郎中理论。


    程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拦下连翘,拉开门闩。


    “郎中若是找我,不妨到外面的茶楼一坐。”


    程诀阔步迈进一家茶楼,待店小二端茶离开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请你来的是韩侍郎千金?”


    郎中手扶着药箱,有些微微的驼背:“那人带着幂离,我也不知道是谁?”


    是韩侍郎千金没错。


    幂离女子出手阔绰,郎中害怕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待人离开悄声跟在身后。


    看见马车一路进了韩侍郎的府邸。


    程诀瞧出郎中眼神中的闪躲。


    嘴角挂着审问时的招牌笑容,“如今你也看到我了,自然也发现我并没有生病。你打算如何回复韩侍郎千金?”


    少年一身象牙素面锦缎长袍,手握茶杯,笑意清浅。


    郎中识人无数,心中隐隐觉得眼前这个探花郎绝不似普通布衣书生,他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了。


    甚至比那带着幂离的千金小姐还不可招惹。


    郎中咽了咽口水。


    “探花郎希望我如何回?”


    程诀俯身到郎中身前,抬手朝他肩膀落去,郎中想躲却为时已晚。


    肩膀上的力道迟迟没有落下来。


    郎中侧眼,看到程诀手上捏着一根杂草。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端起身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不用为难。”程诀随手将杂草扔掉,又倒了一杯茶推至郎中身前,“你看到什么便说什么。”


    郎中扶着茶杯诧异道:“探花郎不要说笑。”


    不用隐瞒,为何要将他叫到此处。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眉目俊俏的少年郎,笑起来却似活阎王一般。


    郎中险些要跪下,干笑两声:“没有。”笑容苦涩。


    “很为难吗?”程诀很善解人意的问道。


    郎中擦了擦额角冒出的细汗:“不,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


    程诀满意点头。


    对吧,实话实说有什么可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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