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五色工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却怎么也驱不散他脑海里反复播放的那个画面。
橘红色的夕阳下,那个纤细的身影高高抛起球,身体瞬间绷紧如满弓,然后——砰! 那道白色的残影撕裂空气,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在底线!
每一次回想,都让五色工的心脏跟着重重一跳。那动作的流畅度,那瞬间爆发的核心力量,那手臂挥动时带起的破风声…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跳发!不,甚至比教科书更震撼!带着一种野性的、未经雕琢的、纯粹的力量美感!
“可恶…那家伙…”五色工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黑色的头发,猛地坐起身。他忍不住模仿起那个动作,在床上笨拙地比划着抛球、引臂、挥击。
“…到底是怎么发力的?重心压得那么低,蹬地那一下…手臂挥动的角度…”他喃喃自语,像个痴迷的研究者,完全沉浸在对那个惊鸿一瞥的技术的拆解中。
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越想越憋屈。那样的人,那样的发球,居然默默无闻,像个幽灵一样躲着所有人?这简直是对排球这项运动的侮辱!是对他五色工追求极致力量发球信念的挑战!
“不行,一定要找到他!”五色工猛地一拳砸在枕头上,眼中燃烧着执着的光芒,“明天!明天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第二天,五色工像打了鸡血一样,比平时更早来到学校。他放弃了晨练,像个侦探一样在教学楼里外穿梭。
课间十分钟,他像一阵风似的在各个楼层奔跑,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他拦住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急切地询问:“喂,认识一个转学生吗?个子不高,很瘦,可能戴着黑色口罩?头发大概这么长…”他比划着,描述着楚清模糊的特征。
他几乎跑遍了所有可能藏人的空教室、楼梯间、甚至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
没有!哪里都没有那个幽灵般的身影!难道他不是人吗!!
一种更深的困惑和更强的探索欲攫住了五色工。这个人,不仅拥有怪物般的球技,还像个真正的幽灵一样,消失在了白鸟泽的校园里。
下午的课,五色工完全听不进去,脑子里全是那个发球的身影和那张在夕阳下惊鸿一瞥、苍白却精致的脸。他焦躁地咬着笔杆,目光不时飘向窗外,仿佛期待那个身影会突然出现在楼下的林荫道上。
直到放学的铃声响起,五色工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教室,再次开始了徒劳的搜寻。他几乎跑遍了校园的每一个可能藏人的犄角旮旯,问遍了不同部门的负责人,依旧一无所获。
暮色再次降临。五色工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走在回更衣室的路上,经过昨天傍晚那个排球场。夕阳依旧橘红,场地空旷。那个浅坑已经被管理员填平,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五色工的心底,那个身影和那一记重炮般的发球,却像烙印一样刻得更深了。他握紧了拳头,眼中是挫败,但更多的是不肯放弃的火焰:“…你到底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就在他准备离开球场,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昨天楚清站立的发球位置时,一点微弱的反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走近蹲下,拨开被踩得有些凌乱的草皮,一个硬质的小卡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学生证。
心脏猛地一跳,五色工几乎是扑过去捡了起来。小小的塑料卡片上,清晰地印着照片和名字:
白鸟泽学园高等部 1年A组楚清
照片上的少年,有着和昨天惊鸿一瞥时相似的、略显苍白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黑色的头发比印象中稍长一些,服帖地垂在额前。眼神……怎么说呢,是一种空洞的平静,毫无波澜,甚至带着点疏离的倦怠感,与昨天夕阳下那个眼神锐利、动作充满野性爆发力的身影判若两人。
五色工盯着照片,眉头紧锁,一丝疑虑悄然爬上心头:“真的是他?那个发球像炮弹一样的家伙?”照片里这个人,看起来纤细、安静,甚至有些……脆弱?和他记忆中那个撕裂空气的“怪物”形象重叠不起来。
但名字和照片对上了!这无疑是个巨大的突破!
“1年A组…”五色工喃喃自语,眼中重新燃起火焰,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管他照片看起来什么样,找到人再说!
第二天。
五色工没有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他早早来到1年A班的教室附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像个经验老道的特工一样蹲守。
早读铃响后不久,他的目标出现了。
眼前的楚清,气质沉静得近乎死寂,眼神空洞地扫过走廊上喧闹的人群,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他身上找不到一丝一毫运动者的活力,更别提那种震撼人心的爆发力和野性。昨天的画面与眼前的人影在五色工脑海里激烈碰撞,巨大的反差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和强烈的违和感。
五色工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是他!照片上的人!但……差距真的好大啊?
“这…真的是同一个人?”五色工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虽然五色对面前的人产生巨大的疑问,但是那强烈的好奇心和那记发球的魔力驱使着他。
五色工决定:跟踪! 他要亲眼看看这个“楚清”到底是什么样的。
于是,白鸟泽学园上演了一出略显诡异的“追逐戏”。
五色工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利用走廊的拐角、路过的同学、甚至高大的盆栽作为掩护,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个纤细、沉默的身影。
楚清的一天似乎极其规律且乏味:
上课时,他独坐教室后排靠窗,沉默如壁,目光常飘向窗外,偶尔才在纸上划几笔。
午饭时间,他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去昨天的露台或花圃,而是独自一人走到艺术楼后面一个几乎无人使用的、堆放着废弃画架和石膏像的准备室。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极其精致的日式便当盒,安静地吃完,然后……拿出一个同样小巧、关节精细的排球模型,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排球,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周身散发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五色看着这个偏僻的地方:这个地方也太偏僻了吧,真的不怕出事吗?
虽然已经快跟了一整天了,但是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前天打排球的那一个人!五色工正在思考中。
“喂,五色boy~ 你这是在玩什么有趣的侦探游戏吗?”
一个轻快又带着点戏谑的声音突然在五色工耳边响起,吓得他差点跳起来。他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充满好奇、闪烁着看热闹光芒的红色眼眸里——是天童觉!
“天…天童前辈!”五色工脸瞬间涨红,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
天童觉笑眯眯地,像只发现了有趣猎物的猫,他顺着五色工刚才紧盯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楚清小心翼翼地将排球模型收进一个绒布袋里。
“哦呀哦呀?那个是…好眼熟啊?好像是一个很孤僻的孩子,好像很少见他在外面活动呢。五色boy,你对他感兴趣?”天童的语调上扬,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不…不是!我只是…”五色工试图辩解,但天童觉显然不买账。
“别害羞嘛~”天童觉自来熟地揽住五色工的肩膀,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兴奋感,“这个孩子,确实有点意思。总是独来独往,像个幽灵。…啊!难道说,五色boy你暗恋他吗?”
五色工身体一僵,震惊地看向天童觉:“前辈…你不要乱讲啊!?我。。只是看过他打球,那个身影,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光也说不定啊!”
“哦~评价这么高吗?”天童觉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能让我们的‘重炮手’五色工放弃晨练,像着了魔一样满学校找人,还鬼鬼祟祟跟踪的,看来这个孩子真的打的很厉害啊”。
“不过…”天童觉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重新打量起远处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准备室的楚清,“你确定…这个孩子适合打排球吗?看起来完全不像呢。”他的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和五色工相同的、巨大的疑问。
“我也…不确定了。”五色工看着楚清那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背影,和他脸上那种近乎透明的淡漠神情,昨天那震撼灵魂的力量感与眼前的脆弱感形成了撕裂般的对比,“但是,学生证是他的,昨天也在这里,时间地点都对得上…”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天童觉眼中的光芒更盛,他拍了拍五色工的肩膀,“一个人居然能展现出如此截然不同的两面吗?就像拥有双重人格一样!五色boy,看来你的追踪行动有了一个非常棒的同伴哦!让我也加入这场‘观察游戏’吧!”他兴致勃勃,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娱乐项目。
五色工还没来得及反对,天童觉已经像模像样地学着五色工刚才的样子,找了个新的掩体躲了起来,还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脸上写满了“有好戏看了”的兴奋。
五色工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他的跟踪。只不过现在,他的跟踪小队从一人变成了两人。一个是为了寻找真相和那个梦寐以求的发球秘密,另一个则纯粹是为了享受这巨大的反差带来的乐趣。
他们看着楚清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安静地上完下午的课,放学铃声一响,等到其他同学都走完了,他才收拾好书包,避开人群,走向校门。他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活动,没有与人结伴,径直离开了学校。
暮色四合,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放学的人潮晕染成流动的光带。五色工和天童觉像两道不和谐的影子,远远缀在楚清身后。那个纤细的背影在人流中仿佛自带一层透明的屏障,将喧嚣隔绝在外,步履从容却透着无法言喻的疏离。
“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啊。”天童觉压低了声音,红色的眼眸在街灯下闪烁着猫科动物般的好奇光芒,“警惕性为零?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跟着?”
五色工没有回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楚清身上,试图从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捕捉到哪怕一丝昨天那个“怪物”的影子。但楚清只是走着,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前方几步远的地面,姿态是彻底的放松,甚至有些慵懒,与球场上那紧绷如弓弦、蓄满爆炸性力量的模样天差地别。
他们跟着楚清拐进了一条远离商业主街的小巷。这里的路灯稀疏昏暗,行人骤然减少,空气里弥漫着旧居民区特有的、混杂着饭菜香和淡淡尘埃的气息。楚清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径直走向巷子深处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低层公寓楼。
就在五色工以为他要直接进去时,楚清却在公寓楼斜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被高大灌木半掩着的角落停了下来。那里竟然藏着一个很小的开放式排球场!地面是粗糙的水泥,栏杆的油漆剥落得厉害,计数也带着裂纹,显然废弃已久,鲜有人至。
楚清将书包轻轻放在场边唯一一张锈迹斑斑的长椅上,然后他解开了校服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随手扯了扯衣领,将原本一丝不苟的袖口随意地卷到了手肘上方。接着,他弯下腰,从一个看起来像是侧袋里掏出一个用旧报纸裹着的东西。报纸层层剥开,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个磨损严重、颜色都有些暗淡的排球!
楚清没看球,只是将它随意地夹在臂弯,走到球场中线附近。他微微侧身,背对着五色工他们藏身的灌木丛方向。没有热身,没有助跑,甚至没有任何预备动作的迹象——
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一抛!
那球高高飞起,角度精准得不可思议!
紧接着,就在球达到最高点开始下落的瞬间,楚清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弹簧骤然压缩,重心瞬间沉下,整个人蓄势待发!昏暗的光线下,五色工甚至看不清他蹬地的细节,只捕捉到一道模糊却迅猛的残影——那是他引臂挥击的动作!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重响在寂静的小巷里炸开!
那颗旧排球如同出膛的炮弹,撕裂昏暗的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地砸在对面栏杆的中心!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块本就开裂的计数板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球体被猛烈地反弹回来,砸在水泥地上,发出连续而沉重的“咚咚”声,滚出去老远。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从抛球到击球,快得几乎只在呼吸之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的简洁和高效。力量感,那种纯粹、未经雕琢、足以撕裂假象的恐怖力量感,透过这声闷响和篮板的震颤,清晰地传递给了躲在暗处的两人!
“嘶……”天童觉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红色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震惊和……发现宝藏般的兴奋。“骗人的吧……刚才那个……”
五色工则完全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弯腰去捡滚落排球的背影。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个!虽然场地不同,球不同,光线昏暗,但那瞬间爆发的核心力量,那挥臂时撕裂空气的轨迹,那砸出沉闷巨响的毁灭性冲击力——与昨天夕阳下那记让他魂牵梦萦的跳发,如出一辙!不,甚至更添了几分随性而发的野性!
就是他!绝对没错!
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比昨天更甚!那个在教室里沉默如人偶、在废弃准备室摆弄模型的“幽灵”,此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破败球场,仅仅因为一颗破旧的排球,就瞬间化身为掌控力量的“怪物”!白天那个精致、苍白、仿佛一碰即碎的少年形象,在眼前这个随意卷着袖子、轻松砸得篮板呻吟的背影面前,显得如此虚幻!
楚清捡起球,拍了拍上面的灰,似乎对刚才那一击造成的效果毫不在意。他抱着球,没有继续打,而是走到长椅边坐下,微微仰起头,望着城市上空被灯光映照得有些发红的夜空。侧脸在昏暗光线下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依旧带着白天那种疏离的倦怠感,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从未发生过。
“呐,五色boy,”天童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浓浓的探究欲,“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啊……在学校的‘OFF’状态,和拿起排球瞬间的‘OPEN’状态!太神奇了!简直像魔法!”他舔了舔嘴唇,眼神亮得惊人,“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藏起来?”
五色工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鼓噪着,答案近在咫尺,那个发球的秘密,那个人的秘密,就在眼前!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从灌木丛后站起身,就要冲出去——
一只手臂有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天童觉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红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狡黠而冷静的光芒:“等等,五色boy。现在冲出去,他大概会立刻切换回‘OFF’状态,然后像昨天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五色工动作一滞,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看着楚清在长椅上安静坐着的侧影,又想起白天他那近乎透明的存在感。天童前辈说得对,贸然出现,只会吓跑他。
“那怎么办?”五色工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沙哑。
“观察,继续观察。”天童觉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既然已经找到了他的‘秘密基地’,还怕找不到机会吗?我们需要一个他无法立刻切换状态,也无法轻易逃跑的时机……”
他摩挲着下巴,目光落在楚清放在长椅上的书包,以及那个旧排球上,若有所思,“比如……在他‘OPEN’状态的时候,把球送到他手上?”
五色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也渐渐燃起新的火焰。是的,不能急。猎物已经现身,巢穴也已找到,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最完美的狩猎时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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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五色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