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陶家便起了袅袅炊烟,瓜瓢从水中抬出,清水沿壁落入桶中哗啦作响,一双带薄茧的手轻微搅动,黏米飘动清水变得浊白,往返几次,灶台上的水也烫了,陶乐将黏米沥干,倒入蒸笼,抹平戳洞一气呵成。
她拍了拍手走近屋里,看见陶真又睡回笼觉了,她双手抓住裹在陶真身上的被褥,使劲一掀开,一巴掌打在陶真大腿上,吓得陶真被惊醒尖叫,不顾陶真骂声连连,又钻进了灶房。
一炷香后,陶乐掀开蒸笼,浓厚灼热的白烟滚滚冲出,灶房变得闷热难耐,用筷子巴拉黏米,粒粒分明且不软烂,抬出蒸笼放凉。
身后木杵打入木臼闷声作响,轻而慢又断断续续,陶真边打着哈欠边捣烂酒曲,发酵之气飘在她鼻尖,行动间有些不耐得懒散,若不是之前被逼无奈要给陶乐当牛做马,她才不会大清早就起来干活。
“认真点。”
陶乐在一边筛选桑果的头没抬,就知道某人在偷懒。
陶真深深叹了口气,抬了两下手眼睛懒散扫向桌子上放满的桑果,她缓缓眨了眨眼,“要放这么多?”
“果酿喝的就是果味,当然要多放点。”陶乐一边将桑果倒入黏米中混合,一边回答。
“哦...”
酒曲粉倒水化开,入了被染成浅紫的黏米,抓匀压实中间戳大洞,陶乐想了想,端起剩下半框桑果一股脑全倒进去了,封盖静置。
陶真趴在空出来的桌子上,她道“你真舍得。”
“这是要拿去赏酒会的,当然要舍得。”陶乐道。
两日眨眼而过,听说之前那个因私藏秽钱而跳井之人,根本就没死,还直接告了朱县慰的罪,朱县慰被罢职,在家中等京中那个大官来查他。
气温逐渐变热,桃花朵朵盛开,蜂儿飞舞其中,蝴蝶静止在一个酒壶上轻扇翅膀,谢阿宝来帮谢珏送信,伸头看向一个个粗陶土小酒壶。
果不其然,信上写着那日追杀陶乐之人应是朱家,陶乐看完信后,对谢阿宝道谢,见他好奇便想起了还要给谢珏送一壶过去。
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这次出酒很多,用了足足五个酒壶才装完,她拿起两壶桑果米酿递给谢阿宝,道:“拿去吧,你和你家郎君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剩下这壶给谢夫人和谢大人吧。”
傍晚,陶家人围坐于桌前,均是低头盯着眼前散发着酵酸味,乌黑不见碗底的酒,陶德明抬头看陶乐撑着脸一脸期待,他蠕动了下嘴,没有说话。
“你这是毒药吧。”
陶真一脸嫌弃地看着碗,摇头缩脑将碗推远了些。
陶乐不屑嗤笑,“你懂什么,这颜色说明它味道很浓郁。”
张兰与陶德明对视一眼后,她道:“这...闻起来是很香浓,乐儿尝过了吗?”
“尝过了。”陶乐信誓旦旦道:“真的很不错,你们快试试。”
陶德明从未见过这般黑的酒,但他对陶乐有信心,总不能将人喝死了吧!他下定决心,一股脑就将桑果米酿倒入喉中,刺激的桑果味弥留在喉间,酸甜浓稠,久久不散。
他看众人眼中打量,微微点头表示酒不错,张兰与陶真这才放下心端起酒来细细品尝,入口的酸让她们脸皱成一团,后味竟然溢出甜味,确实不错,就是浓得烧心。
陶瞻急坏了,大叫着他也要,张兰瞥了他一眼道:“等你长大想喝多少喝多少!”陶瞻一下瘪了嘴,哇哇大哭。陶德明笑道:“给他尝尝吧。”
最终还是让他浅啄了一小口,他酸得脸上的肉挤成一团,扁着嗓子直道:“好喝,阿姐,好喝。”
要吃饭了,陶瞻却只道不舒服,跑了好几趟厕所,饮了些止泻药才悠悠好转。
夜晚,陶家茅房排起了队,陶德明捂着肚子再次跑去了隔壁,这是第三次了。
陶真在茅房里大叫:“我就说是毒药!你们还不信!”
陶乐白着脸点灯翻书,终于看到了写有桑果的,滋阴补血、生津燥润,勿多食,则致腹泻...
这下糟了。
第二日陶家人人眼下挂乌圈,腿打晃,脸颊像是消瘦了一圈。
陶家父女急急赶到范悦酒楼,就见酒楼挂着今日打烊歇店的牌子。陶德明连忙买了礼送上门道歉,这次实在是太过着急,所以一酿好就直接送来给人喝了。
待陶乐赶到谢府时,正碰见谢阿宝领着大夫往外走,谢阿宝看见她后对她打了个招呼。
“昨儿晚上郎君不知为何,起了好几趟夜,一晚都没睡呢。哎...本来伤还没好,结果胃又出了毛病。”
陶乐顿步,她有些忐忑着想,要不还是不去看他了...
她正要转身走,谢阿宝就将她拦下,“郎君说了,若看见了陶女郎必须要将其带过去。”
实在是理亏,陶乐紧了紧手中提着的糕点,低着头跟随谢阿宝进谢珏院子。
她低头没看谢珏,却感觉有一股幽怨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待谢阿宝走后那人才幽幽开口。
“你是准备谋杀了我,好退掉这婚事?”
陶乐连忙道:“没有没有!”她抬头看向那个似乎快随风飘走的人,讪讪笑着解释:“我只是桑果放多了。”
“哼。”
谢珏不语,只是一味得盯着陶乐,浑身散发着怨气。
陶乐干巴巴道:“谢夫人那儿还有一瓶。”
“我娘不能饮酒。我爹...随他去吧。”
陶乐将糕点放在桌上,谢珏道:“怎么,还想二次投毒?”
陶乐连忙瞪着眼道:“这是赔礼!我花钱买的!”
谢珏看那粗糙糕点,鼻中不屑着轻哼,“看着就让人无法下咽。”
还不待陶乐发作,他脸色一变站起身,杵着拐战战巍巍往院子外走。
陶乐见状心道,娇养起来的公子哥就是胃弱,现在都还没好。
她看着桌上那个粗陶酒坛,拿起来发现里面竟然空了。
没想到谢珏与谢阿宝这么爱喝,不过那谢阿宝倒是个身子骨不错的,方才看着他神采奕奕呢。
*
记了上次教训,陶乐重新减量再逐渐加量,终是酿出了清润透紫,酸甜清爽的桑米酿,这次众人皆是赞不绝口,让她心中窃喜。
因为甜酒糟卖不出去,便不需要两人一同去府城打酒了,故而今日陶德明一人去。陶乐躺在木舟偷闲,边饮酒边幻想后日她在赏酒会中夺魁之景,不觉饮得多了,只感身体轻飘飘。
打着晃回家,只见门外围满了人,家里传来激烈吵闹声,她撑着门往里探,陶真被那几日不见的舅母抓着,张兰拽着舅母的头发,三人扭打在一团。
“杀人啦!!”
“老娘今日让你躺着出陶家门!”
陶瞻摔倒在地上哇哇大哭,旁边一名壮实的大汉举起木凳就要往张兰头上砸。
陶乐连忙丢出手中的酒坛,啪拉一声,酒坛碎了一地,也叫停了扭打在一起的三人,只见那壮实大汉捂着脑袋摇摇欲坠。
“我的儿!!”
纷争终是停了下来,舅母这次是来提亲的,本意让两个小的培养感情,但这表哥实在是混账,看上了陶真便要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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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手,气得陶真打了他一个巴掌,舅母生气了抓着陶真打了回去,几人就此扭打在一起。
那舅母一改之前对陶乐视而不见的态度,一脸讨好着道:“哎呀,我们乐儿不愧是顶顶的好姑娘,谢家是没看走眼,若是嫁过去定然能镇好大宅子。”
左右不过是听说陶乐要飞上指头当凤凰,来溜须拍马了。
而且看她那样式,感觉更是要让陶真进她的门,以后好让陶乐帮衬他们一家。
陶乐不屑着冷笑,“舅母的心思,连小小孩童都看得清。您也不想想,陶家夫婿有了个谢家的,陶真还会嫁给您这小门小户?”
舅母表情变得难看,拍桌大叫:“好你个没规没矩的!我好歹是你长辈,岂是能容你这般辱没的!今儿我就替你那早死的娘教育你!”话语刚落就要伸手扇陶乐巴掌,直接就被张兰抓住了头发往后扯。
“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敢打我女儿,我弄死你!”
本来陶乐还没那么生气,但这人提到了她亲娘,顿时她的脸色变得阴狠起来,一个扑身加入了厮打中。
气昏头扭打在一起的几人忽然被强行撕扯开,皆是面红耳赤头发散乱,甚至脸上脖子上还有抓痕以及咬痕。
“咳咳!”
熟悉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了,陶乐横眼看去,就见一低调的轿子上有一人掀着车窗帘,看起来心情极好。
谢珏?他怎么在这里?
那些看热闹的都被赶走了,张兰不安地抱着陶瞻,眼睛像要将紧闭的门窗盯出洞。
她想问问怎么回事,但看将房门口挡着的两人各个面如杀神,浑身散发的气质比以前见过的那些酒囊饭袋可怕多了,便不敢上前搭话,只能祈求陶德明赶紧回来。
陶乐与陶真二人低着头立在屋子中央,前面坐了个面善之人,乌黑发丝中唯独两鬓斑白可见其年过半百。
他身着黑色窄服,面带笑意着听陶乐说关于秽钱之事。
“原是如此,看来是连累你们了。”他温和着道:“我今日来此处便是为了调查秽钱之事,二位小女郎可别宣扬了出去。”
陶乐连忙答应,只见那人又开口,只不过言语中带了点打趣,“我听说,谢家那小子与你定亲了。”
陶乐抬头看他笑意盈盈,手捏着衣角道:“是。”
那人继续道:“他性子顽劣不堪,若有欺负你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陶乐心中疑惑,面上也显露了出来。
他见状后气笑,指着谢珏骂道:“你小子来了趟苏县就将我忘了?都不曾给你未婚妻提过我?”
谢珏连忙道:“我也才知道这婚事没多久,谁知道您老人家消息这么灵通...”
那人摇了摇头对陶乐笑道:“我是他师父,你与他一同叫我晏师父便好。”
陶乐有些茫然,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低声道:“晏师父...”
“诶!好!”
晏师父为了帮陶乐解气直接将张家母子带走了,说他们光天化日暴力伤人要送去报官,关上几日再放出来。
陶乐送几人离开时,看谢珏与晏师父之间笑语盈盈。
说来她好像根本就不了解谢珏,她从未见过如谢珏一般会打架的人,也没见过他对着谁低头。
她看着晏师父那沉稳的气质,这也是她从未见过的,举手投足间皆是成熟稳重,她不禁溢出心之向往,她要是也能成为这样的人该多好。
她从未踏出过苏县,在苏县中也不过往返于范家与陶家之间。
汴京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