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烨的记忆是从咸腥的海风开始的。
他出生的地方叫望潮镇,一个被碧蓝海水环抱着的小小渔村。
镇子的名字由来简单——每当大潮将至,老人们便会站在礁石上,望着远方海天交界处翻涌的白线,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与大海相处千年的默契。而江知烨的出生,却伴随着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母亲在他落地的啼哭中闭上了眼,将他独自留在了这个带着咸涩气息的世界。
父亲江晟洹是望潮镇里出了名的硬汉,一双眼睛像被海水浸泡过,深邃而坚韧。他失去妻子的痛苦藏在每日出海的背影里,藏在深夜独自坐在门槛上,望着潮汐涨落时沉默的侧影中。
但他对江知烨,却有着粗粝外壳下的柔软。他用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里的儿子,用渔家汉子特有的、略显笨拙的温柔喂养他。江知烨记事起,父亲的声音总是带着海风的硬朗,教导他捕鱼技巧时严厉,可在他夜里害怕海浪声时,又会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用低沉的嗓音哼着不成调的渔歌。
江知烨这个名字由来,是父亲希望他"知天命,燃赤焰"。
江知烨从小就知道自己与别的孩子一样,都是鲨鱼的后人,可又不一样,因为别的小孩不能在淡水里呼吸可是他能。
当他还是个孩童,第一次跟着父亲下海时,双腿在接触海水的瞬间便化作了一条覆盖着细密银蓝色的鲨鱼尾。
那尾鳍在水中摆动时,带来的力量让他惊喜又惶恐。
父亲对此只是沉默地看着,待他上岸,双腿恢复原状后,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知烨,这是咱们的血脉,没什么好怕的。
”
望潮镇的日子简单而平静,潮起潮落间,江知烨渐渐长大。他继承了父亲的沉默,话不多,更多的时候是坐在礁石上,看海,或者独自潜入水中,用他的鲨鱼尾在海底穿梭,感受水流包裹的自由。他的世界里,除了父亲,便是这片无垠的海。
直到他成年那日,父亲突然告诉他,要离开望潮镇,去往遥远的江南。
“官府有调令,”父亲坐在灯下,脸上是江知烨从未见过的复杂神情,“我被派往南清,任理尚府推官。那边近来不太平,城边有乱贼滋扰,我还兼了个‘平叛先锋’的职衔,要带一营兵丁剿匪。”
江知烨不是特别了解父亲过往的事情,只知道父亲原先就是南清的官员,因为母亲的一句想回大海,他就离开了,而现在他也该回去了。
当时的江知烨有些茫然,他从未离开过望潮镇,对“江南”、“南清”、“推官”这些词只有模糊的概念。但他看着父亲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点了点头。
一路南下,远离了熟悉的海腥味,空气变得湿润而温暖,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取代了咸风。抵达南清时,正是暮春,满城飞花,与望潮镇的粗犷截然不同。
理尚府位于城中东边繁华处,父亲一到任便忙得脚不沾地。作为推官,他要处理刑狱案件;作为平叛先锋,他更要整训先锋营,策划清剿城边乱贼的事宜。江晟洹本就不善言辞,如今更是每日早出晚归,常常是江知烨已经睡下,他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第二日天不亮又已离去。
偌大的府邸,对江知烨来说有些陌生和空旷。他不适应这里的人情世故,也插不进父亲忙碌的世界。他依旧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或是在府中僻静处发呆。府里的下人对这位新来的少爷有些好奇,却也因他不爱说话的性子而不敢靠近。
一日,江知烨在府外闲逛,不知不觉走到了城郊。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他发现了一片隐匿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四周被青翠的草木环绕,安静得只听得见鸟鸣和风声。这里似乎很少有人来,正合他意。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后,便褪去衣物,小心翼翼地下水。
熟悉的感觉袭来,双腿在接触湖水的瞬间化作了银蓝色的鲨鱼尾。尾鳍轻轻摆动,带起一圈圈涟漪。他舒展身体,像回到了望潮镇的海里,只是这里的水没有海盐的味道,多了几分清甜。他靠在湖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自由。
湖面平静无波,只有江知烨的鲨鱼尾偶尔在水中轻摆,带起细碎的水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湖面上,斑驳陆离,也落在他冷白色的肌肤和银蓝色的尾鳍上,泛着柔和的光。他沉浸在水中的舒适感里,几乎要睡着。
就在这时,身后靠近湖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那声音很细微,像是小兽爬行,又像是风吹草叶,但江知烨在海边长大,对周遭的动静一向敏感。他微微睁开眼,没有动,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种试探性的、鬼鬼祟祟的意味。江知烨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草丛。只见那碧绿的草叶被分开一条细缝,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的脑袋探了出来。
那是一条蛇。
江知烨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避开。在望潮镇,海边的礁石缝里也有蛇,但大多是无毒的。他盯着那条蛇的脑袋,只见它通体翠绿,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黑曜石,头部两侧有一条清晰的白色纹路,从眼后延伸到颈部——是竹叶青。
竹叶青有毒,这一点江知烨知道。但眼前这条蛇实在太小了,小到它的鳞片看起来还带着新生的湿润感,脑袋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吐着细细的信子,好奇地打量着他。它似乎一点也不怕人,或者说,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
小蛇扭着细细的身体,从草丛里完全爬了出来,朝着江知烨所在的石头慢慢挪动。它的动作还有些笨拙,显然是刚出壳不久。
江知烨看着它一点点靠近,心里有些复杂。一方面是对毒蛇的警惕,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小东西实在太弱小了,透着一股傻乎乎的天真。在它即将爬到石头边缘,似乎想往他身上爬时,江知烨伸出手,动作飞快地一把将它抓在了手里。
小蛇被抓住,立刻扭动起来,细小的身体在他掌心挣扎,冰凉的鳞片划过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江知烨将它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确实是竹叶青,不过是刚出生的幼蛇,毒牙应该还没发育完全,就算咬人,恐怕也注不进多少毒素。
“胆子倒是不小。”江知烨低声自语,看着小蛇还在不停乱动,尾巴拍打着他的手掌,他故意板起脸,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再动,就把你抓回去泡酒。”
他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他一喝酒就醉,更别说真的去泡什么蛇酒了。但奇怪的是,小蛇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或者是被他低沉的声音吓到了,居然真的不动了,只是昂着小脑袋,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知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看着掌心里这条小小的竹叶青,翠绿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亮,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倒是有几分可爱。他想起自己在这陌生的南清,除了父亲几乎没有亲近的人,每天面对的都是沉默和空旷。鬼使神差地,他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把它带回去养着。
“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威胁。”他对小蛇说,像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先跟我回去吧,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蛇揣进怀里,用衣襟裹好,确保它不会掉出来。湖水已经有些凉了,他摆动鲨鱼尾,游回岸边,上岸后,双腿恢复原状。他穿好衣服,低头看了看怀里,小蛇很乖,没有再动。
回到府邸,江知烨找了个闲置的小陶罐,在里面铺了些柔软的干草,把小蛇放了进去。他不知道蛇吃什么,想起望潮镇的渔民偶尔会抓到蛇,似乎喂些小鱼小虾。他便去厨房要了些剁碎的生鱼肉,放在陶罐里。
小蛇起初有些怕生,躲在干草堆里不肯出来。江知烨也不强迫,只是每天定时给它送些吃的,偶尔会把它拿出来,放在手心里把玩。说来也奇怪,这小蛇自从被他“威胁”过一次后,就变得异常听话,在他手里从不挣扎,也从不张口咬人,只是温顺地待着,有时还会用脑袋轻轻蹭他的手指。
晚上,江知烨看书时,会把小蛇放在桌案上,它就盘在砚台旁边,安静地看着他。有时江知烨睡着了,醒来会发现小蛇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枕边,乖乖地窝成一个小团,像个绿色小枕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蛇在江知烨的照料下渐渐长大了一些,虽然还是很小,但已经能灵活地在房间里爬来爬去。它似乎对江知烨产生了极强的依赖,只要他在房间里,它就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有时还会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然后窝在他的怀里睡觉。
江知烨原本沉默的生活,因为这个小小的生命而多了一丝生气。他会对着小蛇说些在别人面前绝不会说的话,虽然知道它听不懂,但心里的那份孤独感,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那天早晨,江知烨是被一阵细微的、奇怪的声响吵醒的。他通常睡得很沉,尤其是在江南温润的气候里,清晨的睡眠总是格外安稳。但今天,他感觉身边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暖暖的,还带着轻微的蠕动。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清醒,睡意全无,整个人都僵住了。
在他枕边,原本应该是那条小竹叶青蛇窝着的地方,此刻竟然躺着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琢的小孩。
那小孩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小脸蛋巴掌大小,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微微颤动着。最让江知烨震惊的是,这小孩的下半身,并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覆盖着细密翠绿鳞片的蛇尾,正是他养的那条竹叶青的颜色和纹路!
“……”江知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但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养的小蛇……化形了?
他自然知道这个兽人世界生灵拥有化形的能力,但亲眼见到,尤其是发生在自己养的小蛇身上,还是让他感到无比的震惊和茫然。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碰了碰小孩的小脸蛋。皮肤柔软得像豆腐,小家伙似乎被他碰醒了,小嘴瘪了瘪,然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响亮又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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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吓得江知烨手忙脚乱。他从来没照顾过小孩,更何况是一个下半身是蛇尾的小孩!
他想把小家伙抱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抱,怕弄伤了他。
慌乱中,他想起了府里的乳娘。乳娘是父亲他刚出生时特意请来照顾他的,虽然他已经成年,不需要喂奶,但乳娘为人和善,经验丰富。
江知烨顾不上穿好衣服,随便披了件外袍,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在大哭的小家伙捧在手里,快步跑到乳娘的院子。
乳娘看到江知烨捧着个小孩过来,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小孩那翠绿的蛇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仿佛看到了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
“少爷,这是……”乳娘问道。
“它……它是我养的那条蛇……”江知烨有些语无伦次,“早上起来就变成这样了,一直在哭,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乳娘凑近看了看小家伙,见他哭得满脸通红,小嘴还在吧嗒吧嗒地动,便笑着说:“傻少爷,他这是饿了呀。小娃娃刚出生,哪有不饿的道理。”
“饿了?”江知烨愣住,“那……那给他吃什么?他以前吃生鱼肉的……”
乳娘摇了摇头:“现在不一样了,他化了兽人形,得吃些人吃的东西。不过这么小,只能喝奶。可府里也没有刚生产的妇人……”
江知烨皱起眉,看着怀里还在哭个不停的小家伙,心里一阵烦躁。
他低头看了看小家伙,见他正伸出小小的舌头,舔着自己的手指,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只是本能地寻找着食物。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江知烨的脑海。他是兽人,小家伙也是兽人,而且还是一条蛇,两人都是对血敏感的动物......而且,他刚才碰小家伙的时候,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微弱的、与自己相似的气息,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
想到这里,江知烨不再犹豫。他对乳娘说:“乳娘,您先回去吧,我自己试试。”
乳娘虽然有些担心,但见江知烨态度坚决,便点了点头,嘱咐了几句“小心照顾”,便离开了。
江知烨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小家伙放在床上铺的软被上。小家伙大概是哭累了,暂时停了下来,只是委屈地瘪着嘴,小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江知烨找了根干净的细针,咬紧牙关,在自己的食指上轻轻扎了一下。一颗鲜红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他将手指凑到小家伙的嘴边。
小家伙似乎闻到了血腥味,原本无神的眼睛亮了一下,本能地张开小嘴,凑了上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那滴血珠。
尝到味道后,小家伙立刻贪婪地吮吸起来,小嘴巴吧嗒作响,两只小手还紧紧地抓住江知烨的手指,生怕他拿开。
江知烨看着小家伙满足的样子,心里那块紧绷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一点点被小家伙吸收,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股微弱的联系似乎变得紧密了一些。
小家伙喝了血,很快就安静下来,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睛慢慢闭上,又睡着了。他蜷缩在软被上,小小的身体,翠绿的蛇尾,看起来无害又可爱。
江知烨坐在床边,看着他,心里百感交集。
这条小蛇,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娃娃,无父无母,只有自己。他想起父亲独自抚养自己的艰辛,又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依赖自己的小生命,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江知烨低声说,像是在承诺,“我会照顾你。”
他想了想,还没给小家伙起名字。以前叫他“小蛇”,现在化了人形,总不能再这么叫。可叫什么好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名字,最后干脆决定:“暂时还没想到好名字,那就先叫你‘小家伙’吧。”
从那天起,江知烨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少年,他有了一个需要他悉心照料的“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对江知烨的血液有着特殊的依赖,每天都需要喝一点。江知烨也不吝啬,反正只是一点点血,对他来说没什么大碍。神奇的是,在喝了江知烨的血之后,小家伙长得飞快。短短几天,就从巴掌大小长到了一尺来长,小脸蛋也圆润了不少,眼睛能睁得大大的,乌溜溜地转,会对着江知烨露出无齿的笑容。
他开始咿呀学语,虽然吐字不清,但偶尔会发出“哥哥”、“哥”的音,每当这时,江知烨原本平静的心湖就会泛起涟漪,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小家伙最喜欢的,就是江知烨的鲨鱼尾。每当江知烨去那片隐匿的湖泊泡澡时,小家伙就会兴奋地在岸边爬来爬去,伸着小手想要过去。江知烨便会把他抱进水里,让他趴在自己的鲨鱼尾上。
银蓝色的鲨鱼尾在水中轻轻摆动,小家伙趴在上面,咯咯地笑个不停,一双小手还会好奇地去摸那些光滑的尾鳍。江知烨看着小家伙开心的样子,脸上也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那是在望潮镇都很少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