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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兽性法则下的终结

作者:夏棠漱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理尚府的仵作房内,灯光昏黄,空气中弥漫着药水和用于保存尸体的特殊药水气味。


    老陈仵作正在整理尸检报告,看到江知烨、顾时夜和苏棉进来,连忙站起身。


    “江大人,苏棉姑娘。”


    “老陈,死者指甲缝里的植物碎屑呢?”江知烨开门见山。


    “在这儿呢。”老陈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盒,里面放着一些用镊子夹取并妥善保存的绿色碎屑,“我仔细看了,不是普通的草叶,纤维结构很特殊,还有淡淡的清苦味,但我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是什么。”


    苏棉接过瓷盒,凑到灯光下,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仔细观察。这些碎屑已经有些干枯,但依旧能看出其叶片的脉络和质地。叶片呈线形,边缘有极细的锯齿,纤维坚韧,颜色是深绿色,带着一点蜡质光泽。她又小心地取了一点点碎屑,放在鼻尖闻了闻,清苦的味道中,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不,不是血腥气,更像是一种动物油脂的味道,被草药的味道掩盖了。


    “我知道这是什么了。”苏棉抬起头,眼神肯定,“这是‘铁线草’的叶子。铁线草生长在潮湿的石缝里,叶片坚韧,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但它的汁液和动物油脂混合后,会产生一种粘性很强的物质,常用于……常用于皮革的软化和保养。”


    她顿了顿,补充道:“死者是肉铺的学徒,平时接触动物油脂的机会很多,他指甲缝里有铁线草和动物油脂的混合物,这很合理。但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在死前接触到铁线草?或者说,凶手为什么会让他接触到铁线草?”


    江知烨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皮革软化和保养……凶手可能从事与皮革相关的工作?”


    “很有可能。”苏棉点头,“铁线草汁液和动物油脂的混合物,是皮革匠常用的一种软化剂。”


    这时,顾夜白也匆匆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江大人,我查到了!死者李柱,最近半个月,经常在晚上偷偷去城南的‘万兴皮坊’附近徘徊!”


    “万兴皮坊?”江知烨皱眉,“我记得那家皮坊,老板是个熊族兽人,叫王大熊,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不过手艺很好,做的皮具很受欢迎。”


    “对,就是他!”顾夜白道,“我问了李柱的邻居和肉铺老板,他们都说李柱最近好像心事重重,晚上经常出去,问他去哪也不说。后来有个邻居晚上起夜,看到他朝着万兴皮坊的方向去了。”


    “熊族兽人,王大熊……”江知烨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个形象:体型高大健壮,符合脚印的特征;熊族属于肉食系,符合凶手的种族推测;皮坊老板,接触皮革和动物油脂,符合铁线草线索;而且,熊族兽人性格往往比较直接,甚至偏执,也符合凶手那种狂放偏执的行事风格。


    “苏棉姑娘,”江知烨忽然看向苏棉,“你之前说的那种白色粉末,成分已经确定了吗?”


    “确定了,”苏棉连忙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是朱砂、龙骨粉和蚀心草粉末的混合物。蚀心草有小毒,混合朱砂后,可能会增强其毒性和渗透性。”


    “朱砂、龙骨粉、蚀心草……”江知烨的眼神越来越冷,“固魂散的成分,加上蚀心草,这东西撒在尸体周围,或者……涂在尸体上,有什么作用?”


    “如果是撒在周围,可能是为了营造某种‘仪式’的氛围,朱砂和龙骨粉在传统观念里有镇邪的作用,蚀心草的毒性则可能象征着‘净化’或‘毁灭’。”苏棉推测道,“如果是涂在尸体上……蚀心草的毒性加上朱砂,可能会加速尸体的某些变化,或者……让尸体散发出某种特殊的气味,吸引某种东西?”


    “吸引某种东西?”顾时夜一愣,“凶手想吸引什么?”


    “不知道。”苏棉摇摇头,“但这种粉末出现在现场,一定和凶手的那个‘兽性法则’有关。他认为杀戮是天经地义,却又用这些带有‘镇邪’和‘仪式’意味的东西,这本身就很矛盾,除非……”


    “除非他所谓的‘兽性法则’,在他自己看来,是一种需要被‘证明’和‘供奉’的东西,”江知烨接过话头,眼神冰冷,“他需要通过这种仪式,来强化自己的信念,或者……向某种他所信奉的‘天道’献祭。”


    所有的线索,此刻终于汇聚到了一个点上:万兴皮坊的老板,熊族兽人王大熊。


    “走!”江知烨当机立断,“去万兴皮坊!”


    顾时夜和顾夜白立刻去召集戍卫,江知烨看了苏棉一眼:“苏棉姑娘,这次行动可能会有危险,你……”


    “江大人,我跟您一起去!”苏棉不等他说完,就坚定地说道,“我能认出他有没有使用过那些草药,也能帮着判断他的状态。”


    看着苏棉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江知烨只好点了点头:“好,跟紧我,千万注意安全。”


    一行人迅速赶到城南的万兴皮坊。此时已是深夜,皮坊的大门紧闭,里面却透出昏黄的灯光,还隐隐传来锤子敲打皮革的声音。


    江知烨示意戍卫们包围皮坊,然后上前敲门,声音沉稳有力:“开门!理尚府办案!”


    敲打皮革的声音骤然停止。片刻后,里面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谁?这么晚了敲什么敲!”


    “理尚府,江知烨!开门接受检查!”江知烨再次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长满络腮胡的脸,正是王大熊。他身材异常高大,肩膀宽阔,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穿着一件被汗水浸湿的皮围裙,眼神凶狠地看着门外的人:“江大人?这么晚了来我这儿干什么?我可没犯法!”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当看到站在江知烨身后的苏棉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警惕?


    “有没有犯法,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江知烨说着,不再废话,推门而入。


    王大熊想阻拦,但被顾时夜和顾夜白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


    皮坊内弥漫着浓烈的皮革味、动物油脂味和一股淡淡的清心草的味道。


    苏棉立刻捕捉到了这股气味,她环顾四周,只见在皮坊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陶盆,里面种着几株清心草,正是她在窑厂溪边看到的那种,而且也有被采摘过的痕迹。


    “你这里为什么种着清心草?”苏棉立刻问道。


    王大熊脸色一变,挣扎着吼道:“关你什么事!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管老子的事!”


    江知烨眼神一冷:“搜!”


    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在皮坊内仔细搜查。很快,有人在一个不起眼的木箱里,找到了几株新鲜的血盏花,和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还有人在工作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小包白色粉末,经过苏棉初步辨认,正是朱砂、龙骨粉和蚀心草混合的粉末!


    最关键的是,顾时夜在皮坊后院的一个废弃水缸里,发现了一个用皮革包裹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正是一颗已经有些变质的心脏!


    “王大熊!”江知烨拿起那包白色粉末,走到王大熊面前,眼神锐利如刀,“这是什么?血盏花,蚀心草粉末,还有这颗心脏!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大熊看着眼前的证据,脸上的凶狠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激动。他猛地挣脱开顾时夜和顾夜白的钳制,但并没有逃跑,而是站在原地,指着江知烨,声音嘶哑地吼道: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他的眼睛赤红,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我们是兽人!天生就有强弱之分!肉食者捕猎,草食者被猎,这是天道!是法则!从古至今就是如此!”


    他指着苏棉,眼神轻蔑:“就像她!一个弱小的绵羊,凭什么也想出来抛头露面?凭什么也想‘伸张正义’?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她的那些草药知识,一文不值!”


    “李柱那个小子,他竟然想阻止我!他看到了我在荒地上挖血盏花,竟然跑来质问我,说我‘心术不正’,说我玷污了‘兽人’的身份!”王大熊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可笑!他一个小小的肉铺学徒,也敢评判我?我只是让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法则’!我剖开他的胸膛,取出他的心脏,那是给他的‘献祭’,是向天道证明,杀戮本就是生存的一部分!”


    他指着墙上挂着的皮革制品,狂笑道:“你们看这些!哪一件不是用动物的皮做成的?你们吃的肉,穿的皮,难道就比我的杀戮更高尚吗?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我们骨子里都是野兽,只不过我敢于承认,敢于遵循本心,而你们,却用所谓的‘规矩’和‘正义’把自己包裹起来,做着虚伪的事!”


    “够了!”江知烨厉声喝道,“你的歪理邪说,救不了你!捕猎生存,并非让你滥杀无辜,更不是让你用如此残忍变态的方式去‘证明’什么!你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底线,只剩下被扭曲理念支配的兽性!”


    “人?”王大熊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疯狂,“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人’,我只是一头遵循本能的熊!而你们,才是忘了自己根本的可怜虫!”


    他忽然猛地一跺脚,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这是熊族兽人的狂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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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兆。


    “小心!”江知烨立刻将苏棉护在身后,对顾氏兄弟和戍卫们喊道,“拿下他!”


    皮坊内的空气骤然凝固。王大熊喉间发出震耳的咆哮,棕黑色的毛发根根倒竖,原本束在袖口的绷带被暴涨的肌肉崩成碎条。他猛地捶打胸膛,如同山野间护崽的公熊,腥风随着胸腔震动扑向最近的戍卫,下一秒手持腰刀的汉子只觉一股蛮力撞在面门,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撞碎了堆积的皮革货架,木屑混着硝制皮毛的气味炸起一片烟尘。


    “围上去!别让他冲出去!”领头戍卫甩动铁尺发出锐响,其余四人呈扇形包抄。


    但王大熊的动作远比看上去敏捷,他左掌横扫如鞭,两名戍卫举刀格挡的瞬间,腕骨传来“咔嚓”闷响,单刀脱手时已被他右掌攥住刀刃,指节捏得铁片迸出火星。更惊人的是他下盘的冲撞——右肩如铁锤撞向木柱,碗口粗的立柱“嘎吱”倾斜,腐烂的木屑溅在戍卫脸上,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用绊马索!”江知烨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他矮身躲过扫来的熊掌,腰间革囊甩出三枚铜铃,叮当脆响让王大熊猛地偏头。就在这刹那,顾时夜从梁柱后扑出,手中浸过桐油的兽筋绳如灵蛇般缠住熊人的脚踝。那绳索本是猎户捆缚猛兽所用,混着野牛皮筋的韧性让王大熊踉跄半步,却激起更凶的兽性。他嘶吼着捶打地面,震得石板缝里渗出泥浆,顾夜白趁机从另一侧甩出绳套,却被他反手抓住绳头,硬生生将他拽得离地。


    “锁关节!”江知烨足尖点地跃到货架上,抽出腰间软剑缠住王大熊挥来的手臂。剑身缠住肘部的瞬间,顾氏兄弟同时发力,兽筋绳绕住熊人的肩颈与膝弯。这畜生此刻才像被激怒的野熊,用后脑猛撞顾时夜的面门,听得“噗”一声闷响,顾时夜鼻血直流却死拽着绳结不放。江知烨看准空当,软剑缠上他手腕猛地后拉,配合顾夜白从下往上的绳力,硬生生将王大熊的胳膊别到身后。


    “嗤啦——”熊人扯断最后一道阻力时,胸口已被三道兽筋绳交叉捆紧。他像被陷阱困住的巨熊般轰然倒地,背脊撞翻鞣皮的石槽,泥浆混着血水溅了在场所有人的半身。但绳索的韧性随着他的挣扎越收越紧,勒得他喉间发出困兽的呜咽,前掌徒劳地抓挠地面,指甲在石板上划出串串火星。


    当江知烨用剑鞘敲中他后颈麻筋时,这头狂暴的熊族终于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皮料堆里,只余下粗重如鼓的喘息。


    被制服的王大熊还在不停地嘶吼着他的“兽性法则”,眼神狂热而偏执。


    看着被押走的王大熊,皮坊内恢复了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皮革味、血腥味和清心草的味道,交织成一种诡异的气息。


    苏棉站在江知烨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刚才的搏斗虽然短暂,但王大熊那狂暴的力量和疯狂的眼神,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危险。但同时,一种巨大的成就感也涌上心头——她用自己的草药知识,帮助找到了线索,最终协助抓获了凶手。


    江知烨转过身,看着苏棉,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苏棉姑娘,这次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认出了那些草药和粉末,我们可能还找不到这么快。”


    顾时夜和顾夜白也走了过来,顾时夜揉着被撞疼的胳膊,咧嘴笑道:“苏棉姑娘,你可真行!没想到你那认草药的本事,这么管用!”


    顾夜白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以后我们办案,可少不了你了!”


    苏棉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她看着江知烨,认真地问道:“江大人,那……我是不是可以加入理尚府了?”


    江知烨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经历了危险和考验后,更加坚定和明亮的光芒。他爽朗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当然!理尚府需要你这样细心、肯钻研,又有勇气的人。欢迎你,苏棉。”


    “谢谢江大人!”苏棉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像春日里最绚丽的花朵。


    暮春的夜风吹进皮坊,吹散了些许血腥气,带来了远处青草和泥土的清新味道。苏棉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将翻开新的一页。她不再只是药铺里那个认药的绵羊姑娘,她成了理尚府的一员,一个真正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去伸张正义、守护一方安宁的人。


    她的优势,不在于飞檐走壁,不在于潜水搏斗,而在于她对草木的了解,对细节的观察。这些看似柔弱的能力,在面对复杂案件时,却能像青草的微光一样,照亮黑暗中的蛛丝马迹,最终指引向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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