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城的蝉鸣刚攀上柳梢,护城河已浮起万千荷叶盏。戏台上,十几个扮成水傀儡的孩童正踩着鼓点晃悠。
鱼皮面具在日光下泛着虹彩,最前排那个扎冲天辫的小囡总把铜铃腰带踢到膝头,顾夜白看得直乐,手肘撞了撞顾时夜:"哥你瞧,她腰上的铃快把自己晃进水里了!"
"去年这时候她还在娘怀里啃莲蓬,"顾时夜替弟弟理正歪斜的发冠,"今年倒敢踩着高跷上台了。"
江知烨突然从人群里挤过来,发间还沾着片荷花瓣。他蹲下身时,方妙闻到他衣领里散出的水草味:"快看水榭那边!有个姑娘用莲茎穿了九颗芡实!"话音未落,还没看清对方动作,那抹青影已跃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惊飞了荷上三两只红蜻蜓。方妙看见江知烨在水下翻了个身,尾鳍划开的浪纹里透出淡灰蓝光泽。
"彩虹!"顾夜白突然指着河面。午后的阳光穿过江知烨激起的水幕,竟在粼粼波光上织出半道迷你虹影,引得两岸百姓惊呼。
柳漠澜放下毛笔,瞳孔里映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
“真是的.....多大人了。”柳漠澜无奈摇了摇头,笑意却直达眼底。
"江大人!别把鱼苗都吓跑了!"桥上有渔翁笑骂。
顾时夜笑着摇头,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递给安德鲁:"刚在巷口买的桂花糕,带了芝麻馅的。"
闻言安德鲁掰了块塞进嘴里,芝麻馅的味道席卷口腔:"比我们那儿的奶疙瘩强!漠北那硬邦邦的奶疙瘩,牙都快崩掉了..."他正说得兴起,方妙忽然拽了拽他袖子。
邻桌两个穿皂衣的捕快正盯着他们,尤其留意江知烨发间未干的水迹——其中一人腰牌上的"都"字被汗渍洇得模糊,却仍能辨出南都中书省部的徽记。
柳漠澜不动声色地将素笺卷起,竹节纹的纸边擦过镇纸的麒麟雕纹。他竹杖在桌下轻敲三下,顾时夜立刻起身:"走,去看水嬉傩舞,听说今年有新面具。"
七人穿过熙攘人群时,方妙注意到柳漠澜刻意放慢脚步,让安德鲁和江知烨走在中间。护城河拐角处,十几个戴鱼龙面具的舞者正在浅滩踏歌。
"那面具眼睛是空的,"顾夜白好奇地凑近,"里面是不是藏了萤火虫?"话音未落,个舞者突然转身,面具上的银须扫过他鼻尖。
江知烨忽然低声说:"方才那捕快腰间挂着南都家的玉牌。"
安德鲁捏紧了酒囊,狮眼纹的皮革被攥得发皱,“平日里他们很少露面,不知道今天来是不是真的为了过节。”
南城区的南都中书省部,安德鲁的上级,南清城最大势力,也是安德鲁最想扳倒的势力。
暮色漫过河面时,第一盏荷灯漂了起来。方妙将盏琉璃灯放进水里,灯芯穿的开元通宝在波心闪了闪。
"得对着灯芯许愿,"安德鲁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再像去年那样许点不正经的愿望了。"
柳漠澜站在桥头,望着万千灯火顺流而下,回想起望星丘的雪——那时谢白玉的血染红了埋着血桃核的雪坑,而远处炸开的烟花,绿莹莹的光像极了此刻河面上的灯影。
"在想什么呢"江知烨走过来轻声询问。
柳漠澜抿了口烈酒,''烧刀子''烧得喉咙发暖:"在想雪落进热羊奶的声音。"
方妙听见了,回头笑道:"什么时候你们也去北方看看,有好多有意思的呢!看冰雕!还要在冰湖上凿洞钓鱼!"
闻言顾夜白立刻附和,却被顾时夜按住肩膀:"你先学会在雪地里站稳再说。"
江知烨突然指着上游:"看!水傀儡的画舫!"那艘装饰着彩绸的船缓缓驶来,孩童们已摘了面具,正往水里撒麦芽糖。
方妙眼尖,看见那个总踩错步的小囡攥着江知烨的手,往他掌心塞了块裹着荷叶的糖。
"喂,给我留点儿!"顾夜白追着船跑,裤脚溅了水花,见状顾时夜无奈地拿条绳子替他系紧:"再跑就掉河里喂鱼了。"
柳漠澜望着画舫上的走马灯,火光映在水面,将江知烨的影子拉得很长。
或许他在想,现在这样也挺好吧.....
七人沿着河岸往回走,安德鲁哼着北地的《冰湖谣》,江知烨和顾夜白顾时夜两人比赛踢石子,白鸽时不时回头数人数,方妙则陪着柳漠澜慢慢走。
路过那棵老槐树时,方妙忽然停步:"你们还记得吗?去年江知烨就是在这里,被安德鲁推下水捞他的狼牙坠子!"
"那是他自己笨!"安德鲁笑道,拍着江知烨的背,"那次他可长记性了。"
江知烨作势要扑,却被白鸽拦住:"当心撞到提灯笼的老人家。"
方妙似乎察觉到柳漠澜的沉默,轻轻拽了拽他袖子:"阿澜哥,明年浮瓜节,我们还来放灯吗?"
柳漠澜闻言思索片刻:"来。"随后又添了一句,"还要带安德鲁酿的羊奶酒,江知烨负责抓鲫鱼。"
"我还要在水里翻三百个跟头!"江知烨突然喊,"让彩虹从日头落一直挂到天亮!"
顾夜白跟着起哄,方妙突然从袖中取出块干花饼递给柳漠澜:"尝尝,加了北地沙枣的。"
糖糕很甜,甜得好似可以软化一切烦恼。
此时南清城的更夫敲起二鼓,七人的身影转过街角时,柳漠澜回头望了眼护城河——水面上漂着片荷叶,叶心盛着积水,在月光下闪了闪。
他们走到城门口时,安德鲁忽然停步:"你们听,是不是有笛声?"夜风送来若有若无的竹笛响,调子像是《归雁曲》。
方妙却指着夜空笑:"看呀!好大的一朵烟花!”
绿莹莹的光在墨蓝的天幕炸开,火星子簌簌落下,映得河水如碎玉铺陈。
河风忽然转凉,卷起方妙鬓边的碎发。她伸手去捋,却碰掉了发间的珍珠步摇。江知烨眼疾手快跳进水里,三息后举着步摇浮出水面,珠串上还挂着条摇头摆尾的小鱼。“喏,给你!”他甩着头发,水珠溅在顾夜白脸上。
“江大人!你又弄湿我衣服!”顾夜白抹着脸,却忍不住笑,“这鱼怎么办?”
方妙接过步摇,见小鱼正咬着珍珠打转,她记得安德鲁说过,北地冰湖里有种红尾鱼,会追着发光的东西跑。
“放了吧,”她蹲下身将鱼捧进水里,“谢谢你帮我捡步摇呀。”
桥洞下传来孩童的歌声。几个扮成水傀儡的小囡躲在石缝里,正用荷叶盛水往铜铃上浇:“浮瓜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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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傀儡跳,彩虹桥下来神仙……”顾夜白立刻来了兴致,摸出把糖炒栗子分给他们:“唱得真好!再唱段歌谣呗?”
安德鲁闻言大笑,把瓜皮往空中一抛:“我也来,听着!”他用北地土语唱了段《冰湖渔歌》,调子粗粝却带着奇异的韵律。
方妙跟着哼了两句,却把音调拐到了江南小调上,引得孩子们咯咯笑。
更夫敲过三更鼓时,七人走到城门口。方妙忽然拽住柳漠澜:“你看!”墙角蹲着个卖水傀儡面具的老头,竹筐里躺着个鱼皮面具,眼洞处嵌着两枚磨圆的鹅卵石。
“这面具……好奇怪。”顾时夜拿起一个面具端详起来。
空气瞬间凝固,柳漠澜接过面具,指尖触到鱼皮上的刀痕——三道平行的刻痕。
“老人家,这面具哪来的?”
老头咳了两声:“收来的旧货。”
听对方这样讲柳漠澜将面具放回筐里,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出规律的声响。
听到暗号江知烨神色一变,推了几下安德鲁示意快走,而顾夜白却盯着面具不放:“哥,这鱼鳃……”
“回家再说。”顾时夜拽着弟弟转身。江知烨警惕地环顾四周,时刻保持警惕。
走到巷口时,方妙忽然低声问:“那面具……有什么问题吗?”
柳漠澜没说话,江知烨拍了拍他肩膀,以只有彼此可以听见的音量说道:“别担心。”
“好。”柳漠澜轻声回应,他不想去感受阴影里的目光。
跟着几人回到江知烨的宅院,柳漠澜独自走到后院的梧桐树下。
随即他摸出一枚银钉,借着月光看清钉尾刻的小字——“西垣春至,漠澜亲启”。
此刻浮瓜节的灯火还在远处明灭,他忽然将银钉按进树皮,钉头的蝶图腾恰好对准南疆方向。
“在干嘛呢?”方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碗绿豆沙,碗沿还沾着一点沙枣蜜。“安德鲁说,这沙枣蜜是他特意留的,尝尝?”
柳漠澜接过碗,舌尖尝到熟悉的甜涩——先甜后涩,最后留下回甘。
“其实我知道,”方妙忽然说,“我们大家都有过去的秘密.....”她望着梧桐树的影子,“但你不想说,我们就不问。就像安德鲁从不提他在漠北的事,江知烨也不说他为什么总在月圆夜去河边。”柳漠澜猛地抬头,眼里泛起一丝一样的情绪。
此时,前院传来江知烨的喊声:“喂!快来吃我烤的鳜鱼!”
“走啦,”方妙拽了拽他袖子,“再不去,江知烨要把鱼骨头都啃光了。”闻言柳漠澜点点头,跟着她往前院走。
“明年浮瓜节,”江知烨啃着鱼骨头,含糊地说,“我要在水里编个彩虹桥,让方妙的荷灯从这头漂到那头!”
方妙看着柳漠澜,见他终于露出笑,便把一块烤得最嫩的鱼肉放进他碗里:“尝尝,加了辣的。”
鱼肉很有味,带着河水的鲜和辣椒的香。
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浮瓜节的最后一盏荷灯漂向远方。
有些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像浮在水面的瓜,看似远去,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随着流水和灯火,重新回到你眼前,告诉你:山河虽远,故人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