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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碎玉声里忆前尘

作者:夏棠漱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雪粒子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时,方妙的熊耳突然竖起。


    她踮脚往屋檐下挂灯笼时,忽然听见西厢房传来细碎的声响。


    那声音像碎玉落地,又像毛笔尖划过宣纸,带着某种隐秘的熟悉感。


    “方妙,发什么呆?”江知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根带铃铛的红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江大人在藏什么?”方妙歪着头,她注意到江知烨身后的西厢房虚掩着门,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光,隐约能看见墙上挂着的卷轴。


    那卷轴的边角泛着陈旧的墨色,好像是安德鲁书房里的那幅画像。


    “没什么。”江知烨连忙摆手,可是方妙今早分明看见:安德鲁站在书房窗前,手里握着半块碎玉,眼神复杂地望着西厢房的方向。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顾时夜和顾夜白兄弟俩闯了进来,怀里抱着的鞭炮噼里啪啦掉在雪地上。


    顾夜白兴奋地喊道:“妙妙姐!我们在市集上遇见柳老板了,他说今晚要带“花月满人间”的秘制酱鸭来!”


    “小点声!”江知烨皱眉,却在提到“柳老板”时,耳尖泛起粉红色。


    “江大人,要不要帮忙挂灯笼?”方妙故意扯开话题,将一盏红灯笼塞进江知烨手里。


    西厢房的碎玉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这次方妙听得真切,那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压抑的叹息。


    她转头望去,只见安德鲁不知何时站在西厢房门口,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指腹上渗出一线血珠。


    “安德鲁!”方妙惊呼,连忙跑过去。


    安德鲁迅速将碎瓷片藏在身后,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不小心碰倒了笔洗。”他的语气平静,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慌乱。


    “需要我帮忙清理吗?”方妙蹲下身,试图捡起地上的碎片,却被安德鲁轻轻拉住。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温度比雪水还要凉:“不用,你去帮江知烨挂灯笼吧。今晚是除夕,别碰这些碎东西。”


    方妙站起身,疑惑地看着安德鲁走进西厢房,随手带上了门。她听见门闩落下的声音,像是某种隐喻的闭合。转头时,正看见江知烨望着西厢房的方向,眼神复杂得像积雪下的深潭。


    傍晚时分,厨房里飘起了年糕的甜香。方妙挽起袖子揉面,安德鲁站在一旁切菜,刀刃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与远处传来的鞭炮声交织成奇特的韵律。


    “安德鲁,”方妙忽然开口,“江大人的画像……”


    “嘘——”安德鲁的刀刃顿了顿,“有些过去,就让它留在过去吧。”他的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方妙注意到他切菜的手势,那是种极为熟练的刀法,更像是握剑的姿势。


    正说着,江知烨带着顾氏兄弟走进厨房。顾时夜手里举着张春联,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出自顾夜白之手。


    “妙妙姐!看我们写的春联!”顾夜白兴奋地晃着脑袋,“上联是‘瑞雪兆丰年’,下联是‘爆竹迎新春’,横批……”他忽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横批被我写错了,写成‘年新迎竹爆’了。”


    “笨蛋!”顾时夜敲了敲弟弟的头,“还是我来贴吧!”他转身时,翅膀扫翻了案板上的面粉罐,雪白的面粉顿时像雪片般飞扬起来。


    “顾时夜!”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柳漠澜的身影出现在暮色中。他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绸衫,外面罩着件狐狸毛领的披风,怀里抱着个食盒。


    “江大人,”他笑着打招呼,“给你们送酱鸭来了。”


    江知烨连忙接过食盒,手指触到柳漠澜指尖的温度,比他的手还凉。


    “柳老板快进来,外面冷。”江知烨侧身让路。


    一片雪花落在柳漠澜发间,江知烨伸手替他拂去,动作自然得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柳漠澜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释然。


    厨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方妙假装专注地揉面,耳朵却竖起,捕捉着两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今年的雪比往年大。”柳漠澜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啊,”江知烨附和,“不过有你送的酱鸭,这个年应该会很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柳漠澜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


    年夜饭摆上桌子时,烛火已经点燃。方妙数着桌上的菜肴:年糕、酱鸭、安德鲁特制的清蒸鲈鱼等等,还有顾氏兄弟偷偷藏在怀里的糖炒栗子。


    “来,”安德鲁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众人纷纷举杯,顾夜白却突然指着江知烨的酒杯惊呼:“江大人的酒杯怎么不一样?”


    那是只白玉酒杯,杯身上刻着精细的獬豸纹,与西厢房里的碎瓷片纹路相似。江知烨的手顿在半空,脸色微微发白。


    “小孩子家家的,别乱问。”柳漠澜轻声呵斥,却在看向江知烨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


    “方妙不是一直想看画像吗?”安德鲁忽然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今天是除夕,就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江知烨猛地抬头,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不用了吧……”江知烨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被顾夜白的欢呼声打断。


    “要看要看!”顾氏兄弟齐声喊道,“我们还没见过江大人小时候呢!”


    安德鲁站起身,走向书房。江知烨坐在原位,手指紧紧攥着酒杯,指节泛白。


    画像展开的那一刻,屋子里响起一片惊叹。画中少年白发及腰,穿着素衣,一手拿着红缨枪,一手比着耶,只是笑的僵硬似乎很不自然。


    “这是……”顾夜白小声问,“江大人吗?”


    “是我一千九时的样子。”江知烨的声音很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目光落在画像上的红缨枪上,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像是陷入了回忆的深渊。


    安德鲁站在一旁,手中轻轻摩挲着画像的边缘:“那时他总说自己是鲨鱼变的,要游到极北去。”


    “后来呢?”顾夜白追问。


    “后来啊,”声音似乎穿过岁月,“我们学会了造船。”


    顾时夜又好奇地问,“那江大人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时夜!”方妙意识不对劲,出声呵斥,却晚了一步。江知烨的身体剧烈颤抖,手中的酒杯“啪”地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烛光照在他脸上,少女这才发现,他的眼角泛着泪光,像是被困在回忆里的困兽。


    安德鲁迅速蹲下,捡起碎片。他的手指被划破,血珠滴在江知烨的鞋面上。


    “对不起,”他轻声说,“不该在今天提这些。”


    江知烨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都过去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雪景,“现在这样,挺好的。”


    柳漠澜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将一件披风披在他肩上:“江大人,外面冷。”两人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剪影,方妙看见江知烨的肩膀微微放松,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


    年夜饭后,众人来到院子里放烟花。顾氏兄弟早就等不及了,立刻点燃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雪花被震得纷纷扬扬地落下。


    “妙儿姐,来放这个!”顾夜白递给她一个莲花形状的烟花,“点着之后会开出很漂亮的花!”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方妙看见安德鲁站在江知烨身边,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柳漠澜倚在门框上,望着天空中的烟花,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好看吗?”江知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妙转头,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烟花,正微笑着看着她。那笑容温暖而柔和,与画像中的少年判若两人。


    “好看!”方妙用力点头,“江大人不觉得吗?”


    江知烨抬头望着天空,烟花的光芒映在他眼中,像是碎掉的星辰:“很久没看过这么美的烟花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以前在南清城,每到除夕,父亲都会带我去城墙上看烟花。那时的烟花比这个更大更亮,可是……”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被风雪吹散了。


    方妙闻言顿了顿,半晌忍不住开口:“江大人想念父亲吗?”


    江知烨身体一震,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他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以前有时候会想,如果他还在,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但现在……很复杂.....”


    “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方妙打断他,“安德鲁和柳老板都很关心你,还有我们大家。”她轻轻蹭了蹭江知烨的肩膀,“江大人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温暖。”


    江知烨愣住了,看着方妙认真的表情,忽然笑了。


    这次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灿烂,像是冰雪初融的湖面,泛着柔和的光。“谢谢你,方妙。”他轻声说,“或许真的像你说的,现在这样就很好。”


    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子时就要到了。安德鲁走到众人中间,举起一个巨大的烟花筒:“最后一个烟花,一起放吧。”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江知烨身上,“愿我们新的一年,都能得偿所愿。”


    烟花升空的那一刻,方妙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转头,看见安德鲁悄悄将一块碎玉塞进江知烨手里。


    江知烨握着碎玉,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与烟花的光芒一同消散在夜空中。


    子时一过,众人陆续回屋休息,柳漠澜也被安排在客房暂住。方妙路过西厢房时,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她悄悄凑近,听见了安德鲁和江知烨的对话。


    “为什么要留着那块碎玉?”江知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知道的,父亲已经不是我的.......”


    “因为那是你的一部分。”安德鲁的声音平静而坚定,“无论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真实的你。”他停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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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而且,有些真相,不该被永远埋在雪下。”


    方妙听见瓷器碰撞的声音,像是那块碎玉被放进了某个盒子里。接着,江知烨轻声说:“你知道吗?今天看到白鸽那样……我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我知道。”安德鲁打断他,“但有些过去,该让它过去了。现在的你,也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枪伤人的少年。”


    方妙站在原地思考很久,或许,有些故事不需要说破,就像雪地上的脚印,终会被新雪覆盖,但曾经走过的痕迹,却永远留在那里。


    她轻轻离开门口,走到院子里。柳漠澜站在屋檐下,望着月亮,手里握着个小瓶子,方妙认出那是青梅酒。


    “柳老板在想什么?”方妙轻声问。


    柳漠澜转头,看见方妙,微微一笑:“想起一些陈年旧事。”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要不要喝一口?驱驱寒。”


    方妙摇摇头:“安德鲁说小孩子不能多喝酒。”


    柳漠澜轻笑:“你还是小孩?不过.....他倒是把你当亲妹妹疼。”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其实啊,安德鲁这个人,表面上温和,骨子里却比谁都固执。他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柳老板和安德鲁很熟吗?”方妙忍不住问。


    柳漠澜叹了口气:“有点旧事罢了.......”他顿了顿,“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方妙,”柳漠澜忽然说,“有些事,不必急于知道答案。就像这雪,看似冰冷,却孕育着春天的生机。”他伸手替方妙拂去头上的雪花,“好好珍惜现在拥有的,比什么都重要。”


    方妙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其实道理她懂,不懂的是,这值不值得.....


    如果终会失去,那现在的温暖到底好是坏?


    四更,书房里烛火摇曳,安德鲁正对着那本古籍蹙眉。书页泛黄,边角卷着陈年的霉斑,却在“真元转化”那一页泛着奇异的光泽。


    他的指尖划过一段晦涩的文字,烛火突然剧烈跳动,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污秽真元者,需以纯净之体为引,经三劫九难,方得新生……”


    “安德鲁?”江知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又在看这些歪门邪道?”


    安德鲁迅速合上书,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江知烨皱眉,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想帮她,但古籍里的东西未必可信....."


    安德鲁的眼神暗了暗,却很快恢复如常:“只是随便看看。”


    深夜,方妙被噩梦惊醒。她蜷缩在床头,眼前不断闪过斑驳的血光。那是她流浪时的记忆: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她用石头砸破了一个老狼人的头,鲜血溅在雪地上,像朵妖艳的花。


    “又做噩梦了?”安德鲁的声音适时从门口传来。他推门而入,随后坐在床边,轻轻替她梳理被冷汗浸湿的头发,“想聊聊吗?”


    方妙低头盯着被子,喉咙像被棉花堵住:“我是不是很可怕?”


    她想起之前柳漠澜看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警惕。


    安德鲁的手指顿了顿:“你只是太努力想活下去。”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为什么要帮我?”她轻声问,“我这样的……怪物。”


    安德鲁忽然用力抱住她,:“因为你是方妙,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里带着某种坚定,“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无人知道,书房里那本古籍的书页正无风自动,停在“兽类转化”的章节,配图是一只兽首人身的怪物,利爪上滴着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院子里传来顾氏兄弟的笑声,方妙揉着眼睛走出卧房。


    “妙妙姐!”顾夜白看见她,兴奋地举起一张纸,“这次我写对了!横批是‘万象更新’!”他的字迹依然歪歪扭扭,却比昨晚工整了许多。


    方妙注意到,江知烨握着他的手,指尖在纸上移动的轨迹,与安德鲁昨晚切菜的手势惊人地相似。


    有时候她真觉得江知烨和安德鲁好像,可以从任何其中一人身上看到对方的影子。


    “方妙,来吃年糕。”安德鲁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盘子走过来,“今年的年糕加了桂花蜜,你尝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像是要抹去昨晚的沉重。


    方妙接过年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桂花蜜在舌尖散开。


    或许有些过去注定无法改变,但未来却可以重新书写。


    “安德鲁,”方妙忽然说,“明年除夕,我们还一起过吗?”


    安德鲁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暖的笑容:“当然。只要你想,以后每年的除夕,我们都一起过。”


    “我们是家人,不是吗?”


    岁除之夜的烛火虽然熄灭,但新的晨光已经升起。在这片雪地上,一群人用温暖和羁绊,编织出了属于他们的春天。而那些未说出口的秘密,未愈合的伤痕,终将在时光的长河中,被温柔的雪水慢慢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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