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沈丹清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上辈子,又回到了永平侯府。
她不知为何,和沈明珠、沈长平、陆氏、魏初景一起关在一个房间里,四周全是熊熊火光。
他们和过去一样,但凡有什么不对的,都会怪到她的头上。
沈长平痛斥她是丧门星,都是把她接回才会有今天的祸事。
陆氏、魏初景则指着她的鼻子痛骂,说都是她不要脸、水性杨花招惹来了顾重渊这尊杀佛,才会害了他们所有人。
她心里又气又好笑。
明明是他们一直苛待顾重渊、让人折磨顾重渊,他才会对永平侯府恨之入骨,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明珠却对她说:“沈丹清,你装给谁看呢!要不是你个狐狸精迷惑了顾重渊,顾重渊哪儿会为了给你报仇而虐杀我们?
“是你害了我们!沈丹清,你这个祸害!我掐死你!”
沈明珠朝她扑了过来,两只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下一刻,沈长平、陆氏、魏初景也都如僵尸般咬呲目欲裂从两旁掐住她的脖子。
无法呼吸、无法挣脱。
沈丹清很快便感觉到周围的一切越来越黑,越来越昏暗。
就在她即将意识的刹那——
“砰!”
冲天的火光里,有人忽然不顾一切冲了进来,把她从丧尸恶鬼一般的人手里解救下来。
恍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位身着铠甲的权臣,又好像看到了一位裹着湿披风的青年……
“醒醒!”
“沈丹清,快醒醒!”
面上一阵冰冷的拍打,叫她从梦里一点点清醒过来。
她迷糊睁开眼,发现旁边陈妈妈和采菱急得都快哭了。
“我……我……”
开口的一瞬,沈丹清惊讶于自己声音竟喑哑得厉害。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陈妈妈拿帕子给她擦汗,“姑娘梦魇了,我和采菱试了好些法子都没把姑娘叫醒,是二公子……”
陈妈妈停顿一刻,特地说:“是二公子叫醒了姑娘。”
沈丹清想到刚才自己的脸被拍得生疼,正想说就是他打了她是吧?
然而,戏谑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死死抓着顾重渊的手。
而且,或许是因为方才的梦太过吓人,她抓他的力气很大,她的几片指甲甚至生生嵌进了他的手掌心。
可,即便如此,他都没有将她的手甩开。
现在也没有。
“我……”
沈丹清抽回手,慌忙着想起身让陈妈妈去拿纱布来给顾重渊包扎。
顾重渊却沉着眸光,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好好躺在床上。
一点皮外伤罢了。
不值一提。
倒是她……
“做的什么梦?”
叫她害怕成这样?
“我……我……”
她不可能告诉他上辈子的事,自然也不能告诉他梦里的事,只能心虚又敷衍地说:
“就是一个噩梦……我忘了……不记得了……”
呵。
这么快就忘了?
顾重渊凝了眼眸,看出她在说谎。
不过,他已经大致猜出她想遮掩的噩梦是什么了。
昨天,他说不必留着陈妈妈和采菱的舌头,她便怕得厉害。
她的梦自然和这有关系。
所以,待陈妈妈出去后,顾重渊深深沉了口气,对她说:“行了,我答应你,不会动你的人。”
“哈?”
沈丹清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眨眨眼,既然他会错了意,那就将错就错好了。
“好,我知道了。”她说。
“……”
顾重渊沉面,让她起来。
牙行已经把人送来了。
七八个姑娘,一看都是训练有素的。
沈丹清心中了然,牙行送来的这些人,肯定都是顾重渊那边挑好了的,个个身怀本事,能力出众。
她只需要从这里面挑两个合她眼缘的就好。
沈丹清瞧了一圈,留下了簪星和曳月,她们一个会武功,一个会医术。
有她们在,往后在这侯府的日子,她能放心许多。
云鹤居的修葺也进行得很顺利。
本来,顾重渊是不让她用皇上、太后赏她的东西的。
他还不用她一个小姑娘的东西来贴补。
但,这件事沈丹清却分外坚持。
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侯府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真正的能力,她不能因为她突然搬进云鹤居这件事打乱了他的筹谋和计划。
更何况——
“我既然要在兄长这里住下,肯定是要按我的心意好好将院子修一修的。既然是我的心意,自然要我自己出钱才对!”
沈丹清大手一挥,让陈妈妈和采菱将所有的银票、银锭、金锭都拿出来。
数了数,足足有九千多两呢!
沈丹清拿了云鹤居的平面图,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规划起来。
哪里该种树、哪里该放盆景、哪里该摆石桌、哪里该架凉亭,她都一一规划。
簪星和曳月见到她画的那些图,都不由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主子一向都喜欢素净、简单,不喜欢这种复杂、纷繁的铺成,主子看了四姑娘的设计图,肯定会毫不客气否决四姑娘的方案的。
但——
“……”
当沈丹清把设计图摆在顾重渊的书案上,指着上面每一个布置陈设一一和他说完之后。
她瞪大眼,问他:“怎么样?不错吧?!”
上辈子,她嫁进长宁侯府后,也常以长宁侯少夫人的身份出入宫中、参加各种宴席。
这次的设计图,是她按照前世记忆,将好些别院、园林、庄子上最精华的设计,根据云鹤居的实际情况特地修改出来的。
而且她准备让人定制的各种桌椅板凳,都是顾重渊用惯的紫檀木、黑檀木和黄花梨木。
他会满意的,对吧?
顾重渊:“……”
看到她眼里几乎快要盛出来的期待,男人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而后。
顾重渊薄薄的嘴唇抿了抿。
他面上没有丝毫波澜地说出两个字来:
“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