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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作者:尔周冬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刀疤哥,是南江县前阵子刑满释放的抢劫犯,不过放出来半把来月,他就四处闹事,说是后面有人罩着,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但听说最近他们那个圈子闹了人命,他成为犯罪嫌疑人之一,其背后的人掩都掩不住,警察正通缉他呢。刀疤哥也不敢这么嚣张,只是狗改不了吃屎,偶尔还会出来转溜。


    这事儿刚上新闻那会搞得人心惶恐,许鹿予面色沉重:“我不太确定,报纸上的照片太模糊了,你最近一定要注意一些。”


    话音刚落,一阵吵闹的动静从外传来,粗犷的声线隐隐约约地:“店内有人吗?”


    俩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上一眼,许迦牧下意识捏紧她的手,将声音压得很低:“你先在这等我,别出来。”


    见他就要出去,她扯住他的衣角叮嘱:“要是情况不对,立马给我发信号,我报警。”


    整座城市轰隆一声开启暴雨模式,雨点簌簌有力地敲打玻璃窗。


    许迦牧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走到洗手池处,抹一掌心肥皂,瞥了眼店外说话的人。是三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生,而他们后面,还站着两个奇装异服的人。他眸色微凛,随意搓洗几下,将手冲干净后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最胖的那个男生首当其冲,来到橱柜前眯起眼:“老板,凉皮、福鼎肉片和鲜肉小馄饨各来一份。”


    旁边那个瘦竿撞一下他肩膀半开玩笑:“好家伙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铁公鸡徐宋都开始请客了?”


    “你想什么呢。”徐宋没好气儿地推开他,紧紧护住自己的钱包:“这我一个人的份,你俩要什么自己买去!”


    “我说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呢。”


    俩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拉扯起来,倒是边上那位黑色T恤折过身,径直走到橱柜前,甩出一张百元大钞,掀起薄薄的眼皮随意扫了眼墙上的菜单:“再来五份鲜肉小馄饨,一起付。”


    “一共六十七。”许迦牧收下钱后用手指捻了一下钱的正反面,确定没问题后拉开抽屉,边找零钱边问:“打包还是在这吃?”


    外面雨势滂沱,蒋汀昱薄唇微动:“在这吃。”


    另一个声音响起:“其中三份打包。”


    帘子突然被掀开,许鹿予闻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与那道深邃的视线交汇上,愣了两秒。蒋汀昱也没想到她会在这儿,漆黑的眸中闪过些许错愕,第一反应是压低声提醒她:“别出声也别报警,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说完后,他就偏过头去,只一两秒的时间,就退了出去放下帘子。


    从她这个方向往那看,只能依稀看见帘子另一侧的人身形高挑挺拔,若隐若现地露出那件黑色的T恤,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不多时,帘子上的阴影又多了两重,却被蒋汀昱拦下:“高哥,他们家的蛋糕还不错,你们尝尝呗?”


    许鹿予警觉一下,觉得不对劲。如果自己刚刚见到的人真是刀疤哥,那这个高哥或许是跟过来要灭自己口的。她心中一紧,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可随着声音的逼近,她还是选择听蒋汀昱的,单脚支起,迅速回了房间。


    门关上发出声响,高哥怀疑地掀开帘子,里面却什么也没有,他看向正在煮馄饨的许迦牧:“喂。”


    抓起旁边的漏勺后,许迦牧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有没有看见崴脚的女生跑你这儿来?”


    将煮好的馄饨捞上来放入碗中后,许迦牧才面无表情地回他:“没有。”


    一旁的徐宋赶紧帮忙打圆场:“哎哟高哥,您就是太敏感了,那可能就是一阵风……”


    见高哥盯着门看,许迦牧解释:“那里面是我家仓库。”


    好在高哥只是看他一眼,拎起打包好的馄饨,警告地扫了眼蒋汀昱,和一同前来的男人离开了。


    秦玲和许年因为去拿货忙活到晚上七八点才回到家。


    许鹿予一瘸一拐地去给许迦牧帮忙挪东西,因为没抓稳,机器“啪”一下掉到了地上,秦玲心疼地大叫了起来:“一点儿小忙都帮不好,养你来干什么!”


    “我没有要帮你。”她答得心不在焉,却被秦玲骂骂咧咧地推到一边:“你脚怎么了?”


    许鹿予的口吻很平静:“崴到了。”


    “什么时候崴到的?”虽是疑问句,秦玲的语气里却丝毫没有关心的迹象,甚至只是想弄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脚崴伤从而浪费家里的医药费。


    外面还在下雨,她没再搭腔。许年已然到外边收拾摊子,隐隐约约听见他和许迦牧搭话:“听说发奖学金了?”


    雨声中,许迦牧只淡淡回个“嗯”字。


    “发了多少?”


    “一万。”


    发奖学金这事就不该让许年知道,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他说:“咱家监控坏这么久,也该请人来修了,还有啊,最近家里开销大,你在学校也用不了多少钱,我帮你保管。”


    许鹿予觉得生气,极力压抑住怒火,欲开口讨公道,却被许迦牧扣住手。暗色中,只见他给自己使了下眼色,微摇了头。


    回到房间后,她才看见自己桌上正躺着一个粉色的数码产品包装盒。


    是她渴望已久的那款粉色MP4,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是许迦牧遒劲有力的字迹:今年的生日礼物。


    花钱给她买礼物,那他给自己买礼物了吗?


    望着眼前的礼物,她却不由得悲从心而来。


    所以人的一生到底要活成什么样才能算幸福?从前她以为,不听话或许能活得开心一点,可事实上并非这样,她依旧会被骂成“杀千刀的”、“白吃饭的”……可活得听话一点呢?就像许迦牧那样,即便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获得的奖学金,却要用来补贴家用。平时也没见得许年和秦玲对他有多好,倘若代入许迦牧,她真的会压抑到不能自已。


    许鹿予打开电脑,在浏览器的搜索框处输入“蒋汀昱”三个字,网站缓冲完成,跳出一张照片,大概是刚上初中的时候。那时的他清隽好看的脸上就开始显现沉稳,即便五官稚嫩青涩,面对镜头时却有种淡然的悲伤感,深邃的眸似是经历过超乎年龄的不幸,眸底藏着冰冷。


    可他明明是家中的独子。


    关于他的采访少之又少,只有早年间的零星几篇报道,往后几乎找不到。


    他的父亲那一栏:教育局局长蒋经年,母亲那一栏:夏莲,南江一中金牌教师,原任职于汀州一中


    夏莲是从今年调回南江一中的,看样子应该是特意为了自己儿子回来的。


    倒是有几篇报道是关于他父母的,携手相伴数十载,事业有成的同时仍恩爱如初。


    有一种父母的爱是纯粹、不求回报的,而还有一种父母的爱,是他们在孩子身上的每一份付出都在心里暗自明码标价好了的。


    父母相爱两不疑、从小到大获奖无数而被冠以“天才”的称号,拥有他那样完美的人生才能过得幸福吧。许鹿予撑着下巴,心想道。


    雨下了一夜,隔天却开始放晴,远处的山峰在曈曚之下露出金色的一角。


    家中只剩许鹿予,许年和秦玲去走亲戚了,许迦牧不愿意待在家,不上课时都会找借口去图书馆自习。


    雾气罩在下过一场雨后的城市上方,偶尔街道自行车的叮当声还透过小巷扩散。骄阳甚好,她支起小马扎,在纸上演算起数学题来。


    不多时,眼皮上方突然阴影覆盖导致光照被挡去了大半,她懒洋洋地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双颀长的腿。


    许鹿予抽出边上的挠痒抓,架在他的腿侧往右边推,那人却丝毫不动。


    “喂,你挡住我光了!”


    她不满地抬起头来,却见蒋汀昱正站在那紧抿薄唇不说话。他今天穿了浅蓝色的衬衫,搭配深黑色的长裤,英挺的鼻梁上方架着一副价格不菲的黑色墨镜,额前的发被风吹散到两边,肆意地撩起,像极了去参加发布会的某个明星,精致高贵。


    “你来干什么?”她疑惑一两秒,清泠的眼珠转了转,漆黑漂亮的眸中闪烁光束,往前踏了一小步,眼尾微撩:“你该不会是同意让我采访你了吧?”


    面对她的靠近,蒋汀昱蹙起清隽的眉,手指微拢作拳状抵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别靠这么近。”


    “诶你害羞了啊?”她眼尖,瞥到他皙白的耳垂无声无息浮过浅浅的红晕,和发现新大陆似的,刚要好奇地踮起脚准备更进一步查看,却被修长的食指抵住额头,禁止她的脑袋再往前探。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项间,他嗓音清冷:“你对每个男生都这么热情?”


    阳光穿过树缝打在她微扬的眉梢上,许鹿予傲娇地睨了他一眼:“才不是呢。”


    蒋汀昱敛住神色拉回话题:“刀疤见过你,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我已经通知过警察局的人了,最近你最好不要外出,就算出去也戴个口罩。”


    “你来……该不会就只是给我提个醒吧?”


    他没再说话,视线却无意落到橱柜上的那沓报纸上,报纸被折卷了一角,最上面有一行加粗的字,是他的名字和中考成绩。很漂亮的一排数字,除了语文扣得比较多,其他每科的成绩都很均衡。


    而下面大段文字处,是用黑笔勾勾画画的标记,令他想起初中时班上那些女孩在语文课本上做的功课,清秀的字迹铺在字里行间,如春日雾气中含苞绽放的花,清新脱俗又令人看着舒服。


    蒋汀昱薄唇微翕,竟想到她会这么认真。


    一瞬间,他有些愣神,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某些碎片逐渐重叠起来。


    还是许鹿予的话打断他的思绪,大手一挥:“行,我知道了。”


    她支起脚就要往里跳,却倏地被叫住:“许鹿予。”


    将手撑在墙上的人迟疑了一下,侧过身来吃惊不已:“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两人虽打过几次照面,她却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名字,向来是以“代表南江晚报”自称。


    逆向的光中蒋汀昱长身鹤立,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微蠕动唇:“这周末我有空,你定个时间,地点选你家或者我家,至于采访时间……”


    话还未说完,许鹿予就着急忙慌地打断他,生怕他会反悔:“周六!你家!采访时间一个小时就够了!”


    他颔首扬了扬下巴:“那留个联系方式。”


    “你稍等。”


    就在这时,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鹿予顺着声音找过去,拐角处有个小男孩正鬼鬼祟祟的,顶着脏兮兮的脸蛋,看起来饿得不行。


    蒋汀昱也准备看过去,下一秒却被不由分说地攥紧手腕,连带着整个人被拉进屋。许鹿予单脚站着靠在门边,乌黑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臂,激起一阵痒意。


    他不经意地扫过,闯入视野的是她颈项上的那道凸起的痕,如树根按照圆周四处散开,微红,与肌肤的皙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令他一时忘了抽回自己的手,只任由她抓着。心尖潋滟起波涛汹涌的波澜,一股酸涩、心疼的异样感如乱窜的分子,逐渐填满胸腔。


    “嘘,别说话。”许鹿予轻掐一下他的手,眼神深凛起来,另一只手放到唇边,将声音压得很低:“外面有小偷。”


    蒋汀昱薄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却在她身上来回流转。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她过得依旧不太好。


    许鹿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抓到什么,捏一下后不确定地垂下眼睑,看清后忙不迭地松开他的手:“不好意思……”


    没想到他竟破天荒地开口:“没事。”


    前几回不都很在意的吗。


    突然这样,她还一时不太适应,神色不自然地挪开视线,屋外那小男孩见店门口没有了人,目光在橱柜里的蛋糕上流连忘返。


    自从监控坏了后,店里被偷不少东西,有时是奶黄面包,有时是酸梅汤,有回她就是扔个垃圾的功夫,刚做好的泡芙就被偷了两三个。


    男孩的瞳孔中布满各种复杂的神情,有警惕、心虚、害怕……许鹿予仔细观察一番,他甚至还有一只脚连鞋都没穿,乌黑的脚底踩在滚烫的台阶上,缓慢朝面包橱柜走近。很快,他就将沾了泥的小手伸向了篮子内刚出炉的椰蓉面包。


    说时迟那时快,许鹿予拉开门迅速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擒住他的脖子,大喊:“被我抓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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