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厢房外面等候的杨清河,趁守门的家丁被尖叫声吸引,一个激灵冲了进来:“阿爹!”
却被先前威胁他的人拦住。
“你进去做什么?快去叫太……大夫过来。”
后一句是对外面说的。
“大夫就在隔壁厢房,马上就来!”
“我进去看看我阿爹还不行吗?”软糯的乞求声带着哭腔。
都怪我非要读书,才会让阿爹和小溪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方东一,也就是先前那个家丁,被这孩子湿润的圆眼看着,心中不忍,但是万一这个孩子是什么演技极好的杀手呢?
他没有松口。
僵持之间,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抱着杨柳春从屏风后缓缓走来。
“因为惊吓晕厥了而已。”嗓音仍然低沉。
“主子,让我来!”
“不必,你好好照顾这孩子。”
杨清河直愣愣地看这从屏风后出来的那男人,瞳孔渐渐放大。
那人戴着纯白的全脸面具,面具上留着干涸尚未干透的血痕,诡异非常。
嗓音深沉,好似阎罗殿里的恶鬼的声音。
杨清河第一次这样深切地感受着害怕。
那人走到门外,脚步一顿,又说:“你把那碗食物和这孩子也一起带到卧房。”
“大人,这是怎么了?我正用膳呢。”老胳膊老腿的大夫从隔壁厢房赶过来。
“去卧房。”
“哎,好嘞!”
那人将这杨柳春轻轻地放在柔软的床榻上。
“为他诊治一番罢!”
说罢,那人就到屏风后静静地坐着。
“惊吓过度,因受伤身体虚弱,除了保护好伤口,只需要静养,其他并无大碍。”
“听到了?这不是好好的?”
带着杨清河一起来到卧房的方东一赶紧安慰他。
“把吃的拿来。”嗓音低哑,从屏风后徐徐传来。
他赶紧把那碗从没见过的食物,和筷勺端了过去。
杨清河站在屏风前,目光紧紧盯着床上的杨柳春,嘴唇紧紧抿着。
“主子,你竟能吃下去了!”
喜悦的声音炸响了整个卧房,可见声音主人是多么惊喜。
“聒噪。”
“是,是,我聒噪,我错了,我就是太高兴了。”
“呵。”一声轻笑,几不可闻。
“主子,那厨子就定他了?”
“可。”低沉的嗓音不改喑哑。
方东一从屏风后出来,满面笑容地对杨清河说:
“听见了吗?你阿爹被招纳了啊!到我们府上,你阿爹就只管我们主子的膳食,肯定不会辛苦,我们更不会亏待你们的!”
他蹲下身,拍了拍杨清河稚嫩的肩膀,眉头微皱着说:
“不过,你们一家都得跟着我们到烈都去。”
杨清河疑惑道:“不是这酒楼招厨子吗?”
“是啊,可这酒楼确实是我们家开的。”
“那可以预支我们工钱吗?” 气息微弱的话语从床铺上传来。
许是忧心赚银子的事情,杨柳春竟微微醒转过来,紧接着便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他慢慢地解释道:
“我夫家族长因为我们家欠他银子,他便要强行将我家的双儿卖给人贩子,说是要献给摄政王童男童女……”
“什么?竟有人以摄政王为由头做这样的腌臜事?”方东一转过身,眉头紧皱,目光凌厉,一改刚刚亲和的样子,脸色凝重起来。
“这位夫郎,你与我细细说来。”
杨柳春便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来。
“你可知是哪个大户人家在做这件事?”
“我不知,他们只说是要献给摄政王的。”杨柳春讲完话,又快要昏睡过去。
一旁的老大夫看不过去:“病人还需好好休息静养啊。”
“这位夫郎,不知这粥还有没有?我家主子说不定还要再进一些。”方东一想趁着杨柳春还清醒着,多为他家主子做打算。
“聒噪。”低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骂的是谁自不必说
“是是,这位夫郎您先好好休养。”方东一连忙拱手弯腰致歉。
“这粥还有的。若是许久未进食,少食多餐才好。”杨柳春说完,头一歪便昏睡过去。
屏风后的那人放下吃得干净的碗勺,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徐徐说道:“东一去查查,其余退下。”
“是。”方东一领命便出去了。
“主家,我能留下来陪我阿爹吗?”杨清河悄悄地望向屏风后的模糊身影。
“不可。我不喜孩童聒噪。”屏风后的那人不近人情地拒绝了。
“我一定一句话都不说。”杨清河赶紧保证。
“不可信。东三,你带他去街上玩罢。”那男人戴上了面具后,便不再言语。
“是。”
杨清河就这样被带了出来。
但他没走。
他放心不下杨柳春,倔强地蹲坐在卧房门前。
方东三:“我带你出去玩。”
杨清河:“我担心我阿爹。”
杨清河揣摩着这家丁的年纪,迟疑地说道:“哥哥,你能不能去隔壁街帮我报个信儿?”
“做什么?”
“我族兄和亲弟弟,在隔壁菜市街卖菌子呢。我们许久还没回,怕他们担心。”
“不知可否让他们卖完菌子就来找我们呢?”
“哥哥?”
乌黑的圆眼乞求地看着方东三,方东三答应了。
杨清河见方东三走了,便将耳朵贴在门上,挪来挪去。
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杨清河稍稍放心。
他们说要把他们一家带到烈都去,杨清河还是心存疑虑。
这伙人看着有些也古怪,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热闹的街市渐渐冷却下来,杨柳春也从梦里苏醒。在这段梦里他看到了属于原身“杨柳春”的记忆。
原主“杨柳春”因为孕痣单薄,年过十八还未嫁,被父亲一两银子卖给了杨家大郎作填房。
那时杨家大郎刚攒了点积蓄,虽然还欠着族中叔伯兄弟银钱,但想着家中幼子该有个人照顾,便先用这钱定下了原主这勤恳老实的双儿,最重要的是孕痣不厚,将来不大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可惜两人成婚后,杨家大郎还没碰过“杨柳春”,就在镇上街边被纨绔纵马踏断了双腿。
其后的事情便如那杨大锤所说那般,造化弄人。
原本“杨柳春”勤恳的性子也能好好养活这两个孩子。
奈何杨家大郎为了让自小便得夫子赏识的杨清河一直上学,欠下不少银子。
“杨柳春”被几个叔伯连番上门催债,心里急得不行,便早出晚一归地去山上、地里找能赚钱的东西。
他瘦弱的身子没能撑住,在一个傍晚,也许是绊到了什么,滚下山路,后脑勺磕到了石块上。
于是,心脏衰竭的杨柳春变成现在的“杨柳春”。
“醒了?”
低哑的声音传来,杨柳春一惊。
他微微起身,胆怯地向屏风后看去,只看见了模糊的人影。
“怎么不说话?”
“醒、醒了。”杨柳春嗫嚅着双唇,挤出几个字来。
虽然这声音听着骇人,但杨柳春还记得晕过去之前的事情,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人的专属厨子,想到做饭,他便不那么怕了。
他试探地问:“你饿了吗?粥好消化,饿得快呢。”
“要是饿了,我为你热点粥吧。”他收回胆怯的目光,低眉顺眼地说。
“去吧。”
“哎。”杨柳春从床褥中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把房门打开,看到了在门口睡着的杨清河。
“清河睡着了,能让我把他抱到床上睡吗?”杨柳春回头问道。
“可。”
“谢谢你!”
这个人也没有看着那么可怕了。
杨柳春想。
不对,他身上为什么沾着人血?
杨柳春的心提了起来。
提心吊胆的杨柳春沉默地端着一碗粥。他来到天字一号房站定。
他轻轻地用手指头扣扣房门。
“粥、粥来了。”他努力让声音变大。
“进。”低沉的声音从房中传来,因为有了阻隔,变得更加低沉难寻。
杨柳春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慢慢走进去。
走到屏风前才渐渐停下来。
“还、还有些烫。”
到了这人跟前,之前人血面具的阴影还在,杨柳春开始战战兢兢。
“下去吧。”
杨柳春这次始终没有抬头。
于是他没有看见,这次那人的面具已经换成了黄金镂空的的面具了。
他安静地站在屏风前,看着那人影摘下脸上的面具,一口一口地喝下粥。
隔着屏风看,也遮挡不住此人身上难掩的贵气。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沾染上人血呢?
杨柳春心中的疑虑还没有放下。
“午食时为何惊惧?”
低沉而没有起伏的声音传进杨柳春的耳中,他反应过来说:“有、有人血。”
“只害怕人血?还是都怕?”
“我、我只怕人血。要是怕血,我可做不了厨师。”
“原来如此。那如何分辨?”
“做厨师,鼻子要灵的,我闻得出来。”
“看来有些本领。”
“斗、斗胆问一下,主家为何会沾上人血呢?”
“惩治了一个不长眼的。断了他一臂。”
“哦、哦。”
这!这不会是另一个魔鬼吧!
“既然你们一家答应了要与我们一起去烈都,便不能反悔了,否则……”
低沉的声音轻笑一声,快要让杨柳春吓破胆。
他断断续续地回复:“不会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那便好。”
低沉的声音带上了笑意。
小剧场
杨柳春:魔鬼!
某人:某怎么会是魔鬼呢?某是……魔王[墨镜]
杨柳春:啊啊,快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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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另一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