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彦注意到副驾上这小子没了动静,瞥了一眼,发现居然睡着了。这孩子心也未免太大了。
猛得惊醒,小孟发现周围已经全黑了,车辆奔驰在畅通无阻的大道上,看样是出了城。
到底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场合睡过去的?难道是着了什么道儿?这个人难不成除了银行高管这个白道身份外,还有啥hei道背景不成?
吕小孟一时之间,脑子转的都要冒烟了,脑中各种关于暗网,人口贩mai,嘎腰子等等的新闻一股脑儿都蹦出来。
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胳膊貌似不太能动,心里又一阵绝望,哑着嗓子问道:“咱这是去哪儿?”
从他醒开始,严彦就注意到了,这小子脸上藏不住事,可好玩了。不由有点儿坏心眼想逗逗他,“去哪?难不成是去缅北么?”
小孟当下骇然,如丧考妣。
“哈哈哈哈,你真相信啊……”严彦觉得自己玩的有点儿过了,也怕这兔崽子万一急了,狗急跳墙。
“带你去山里农庄吃个饭罢了。”
小孟还是一脸不敢相信,但是胳膊已经恢复知觉,估计是刚刚睡着给压麻了……
不是说要商量赔偿的事情么?怎么还要吃饭?他不会以为我请得起他吃饭吧?……小孟想着不断孳生的债务,就有种永世不得翻身之感。
车子离开了高速公路,转弯进了沿山的小路,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一个庭院门口。
看来真的是去山里吃饭。不过,对于农庄的理解,小孟的认知明显是有偏差的。
他以为自己老家那种砖瓦结构,铁门栅栏,门口水泥马路,隔壁还有大黄看家护院那种才称得上农家。
眼前这个花里胡哨的建筑,跟农字搭不上半点边,农民伯伯才不要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确实,人家本来也不叫农庄。眼前这个中式园林风格的庭院,估计是想走高档料亭路线。
不过,山猪吃不了细糠。在某些人眼里,穷乡僻壤的,可不就是农家乐么?
老板娘热情洋溢的躬身在门口接待,就差日式跪地服务了,毕竟那套在国内有点儿水土不服。
“严总,小马总已经在“听松”等您了,您看给您上什么茶?”老板娘有着妈妈桑惯有的周到和体贴,当然还有着不带锋芒和压迫的妩媚风情。
“老白茶吧,最近肠胃不太好,搞点陈皮养一养。”严彦边说边把手上的大衣递给老板娘挂起来。
而小孟看着老板娘伸来的芊芊玉手,忽然有种唐三藏进了盘丝洞的局促不安。我在那?我是谁?我来干嘛?
小孟赶紧得冲这位女菩萨一阵摆手,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严彦回头瞟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不嫌热么?”“嗯。不热。”小孟心想这个天这能热到哪去,再说了自己那浑身起球的毛衣也不大能见人。
小马总学名马骘骞,人送外号三匹马。严彦之前总是马小三儿的叫,长大了有点不雅,就改称小马总。
小马总的爹老马总是市里几家城商行的股东,小马总自然也是带资进行,日子滋润的很。
虽然小马总和严彦不同属一家银行,但是因为小马总八卦体质,消息灵通,堪称“票号小灵通”,所以严彦十天半月的会约上他吃个饭,顺带吃个瓜……
至于为啥带上吕小孟,因为严彦忘了自己约吕小孟来银行找自己……唉,多大事儿,不就多张嘴呗。
刚进了包间,就听到小马总夸张的叫声。“彦总,您这头……” 看着小马总连蹦带跳得围着自己左瞧右瞧,严彦没好气得指着一旁已经吓愣住的吕小孟,“喏,他干的好事。”
小马总才注意到严彦还带了个人来,这小子个子倒是不矮,但瘦的很,精神状态什么的也很潦倒,怎么看都和严彦八竿子打不着。
“壮士啊,您敢动彦总那宝贝头毛?”小马总一脸的钦佩加好奇,更多是心里嘀咕着,该不是带来动私刑的吧,自己可不要当从犯。
小孟这会儿明白屋里有多热了,羽绒服里蒸腾的热气让他觉得棉毛衫都黏在后背上,自己的汗又将劣质羽绒的腥味泡出来,又尴尬又狼狈。
想拭一下额头的汗,又怕惹来严彦的嘲笑,只得小心得自己缩在一旁,恨不得遁入无形。
严彦只瞥了小孟一眼,便在小马总对面坐下,执起茶壶,斟上两杯茶,搁了一杯摆在长桌一侧,示意小孟落座,之后便和小马聊起天来。
小孟知趣得赶紧坐在一旁,离他俩略远,感觉没刚刚那么紧张窒息了。扫了一眼这间名叫听松的包间,觉得更像个茶室,空间不是很大,但很私密。比起那种圆桌中间摆盆景,对面吃饭人脸都达不到可视距离的豪包,这里更适合三两人小范围餐叙。
“老陆董事长估计要二线了…”小马总压低声音,“看来还是没争取上啊…”严彦惋惜说道。
“肃哥这一调动,老陆家元气大伤。哥,你近期注意着点吧,行里权力交接,有些人就想找个靶子立个威什么的…”小马总担心严彦的处境。
毕竟,严彦是老陆董事长一手提拔上来的,也是他属意的未来女婿。
老陆董事长在这家市属商业银行的董事长任上也有十来个年头,几经合并改制依然屹立不倒。
奈何老骥伏枥,后浪们蠢蠢欲动,各种钻营走动。曾在两年前就传出他要卸任,不过当时严彦的大哥严肃能量巨大,力排众议。
老陆董事长投桃报李,自然对严彦也是各种提拔器重,更是希望姻亲让两家关系固若金汤。
然而,今年年初,严肃突然调动到外地后,老陆董事长的处境就有点艰难。
严彦对这门亲事本来倒也兴致般般,现在这么看来,自己对老陆家的利用价值也不高,搞不好新任董事长上任打击异己,还要拿他祭旗。
小马总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严彦原先仗着自己大哥的身份和老董事长的宠爱,在行里都是横着走,目中无人,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一朝失势,还不得天天给赏赐一丈红。
严彦和小马总忙着聊天,对菜品的兴趣寥寥,而小孟则是专心干饭。这家的菜走的融合风格,银针虾仁、观音仙贝,祁红桂鱼,茶香鸭等等都是将极品茶叶与河鲜等荤菜同烩,清淡解腻,茶香四溢。
在小孟看来,好吃是好吃,就是味道有点淡,再给一小碟子老干妈就完美了。
埋头苦吃,一时之间倒也感受不到压力,只是肚子撑得难受。小孟心里盘算着,严彦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让自己掏钱,所以不吃白不吃。那万一算在自己头上?那更要吃了。
“你吃好了吗?”严彦冷不丁问了一句,小孟筷子一抖,一粒晶莹剔透的虾仁沿着桌面滚了出去。眼看着轨迹就要延伸到严彦雪白的衣袖,小孟赶紧反应过来,半路拦截成功。
抬头看到严彦一脸嫌弃的表情,“都掉了就别要了…”小孟脸涨的通红,不是,我不是舍不得虾仁啊,这不是怕弄脏你衣服么…
不过那粒虾仁也确实有点可惜…
小马总喝了点酒,老板娘已经安排好代驾。临走的时候还拉着严彦,不肯撒手,说话已经词不达意。
严彦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把他安排妥当,看着他扒着车窗户,一个劲得喊着“彦哥,下次再约啊!一定啊!…”
严彦转过身来,走到自己车前,拉开车门上了车。小孟也紧跟其后,利索得跳上副驾驶。毕竟,这荒郊野外的,自己也找不着回去的路。
道路很黑,车辆的远光灯影像两个橘色的小点,渐渐向前推进。上了高速,车速渐渐快了起来。
关于自己未卜的前途,小孟已经不似来时那么忐忑。虽然猜不透严彦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一顿饭的功夫,让他觉得对方并不似那日在理发店中那般难打交道。
“这是去哪?”吕小孟见开了许久也没有回市区,怎么着也得关心一下自己的去向。
“回家。”严彦直视着前方,看也没看小孟一眼。
不是,您回家,怎么着得找个地方把我给放下啊?小孟见严彦理所当然,气定神闲,目不斜视,丝毫未觉不妥。
忽然,昨晚梦中猫耳皮裙小皮鞭的画面闯入脑子里,吕小孟瞬间就慌了,该不会给室友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吧…
眼见着车里的氛围,小孟觉得开口艰涩,即便追问到底,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听候命运的发配。
但是还是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丰神俊逸的严总会有昨天室友给自己灌输的那些亚咩蝶的癖好……
车子驶进湖边别墅区,一幢幢独栋的别墅,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悄无声息。严彦泊好车,院落的门自动关好,小孟抬头看了一下天,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看小孟迟迟不下车,严彦有点儿不耐烦,催促道:“我今晚累了,不想开回市区了,今晚就在这边将就一夜。”
将就?到湖边的大house算将就的话,那小孟天天就是在贫民窟讨生活。当下,赶紧跟随严彦,穿过了风雅的回廊,进到了客厅里。
看到纯中式风格的客厅,全靠古董字画之类装饰。小孟不禁在想,这个严总看起来也就顶多三十岁,怎么搞得老气横秋的,尽是些老头爱好?
“这里原先是给老爷子他们住的。入秋之后他们跟着我大哥去外省住了,这里就空着,原来的保姆阿姨就每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严彦边说,边拉开冰箱翻找,拿出了两瓶矿泉水。
小孟接过水,没有立刻拧开,只是左右张望,打量着周围环境。这一晚上的,跟着严总后面,又是吃又是喝,但完全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账怎么算。
“那个,严总,之前那个事情……”小孟觉得自己也不能傻里傻气的就提出来要赔偿,毕竟自己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还。
另外,他也看出来了,严总挥金如土根本不差那点小钱,所以他天真的希望对方能放自己一马。
“嗯?”严彦在沙发上坐下,选一个舒适的姿势,扯松了领带,还顺带解开领口的纽扣。
“是指我头发的事情么?”严彦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寸头,略有惋惜,唉,原先还能捋个刘海啥的……
“严总,您看这我情况,我也没什么能力赔偿您……”小孟想还是打个苦情牌,看能不能遇到心软的神。
严彦微微仰头喝了口水,悠悠说道,“你都不知道我要你赔偿什么,怎么就知道自己没有能力?”
小孟沉下脑袋,不论赔啥我都没能力……
而且,我也不喜欢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