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天使投资人》 第1章 飞来横祸 时尚前卫的美发工作室,灯火通明,生意兴隆。年关将至,不论是新锐后浪还是烫头大姨,谁不想从头到脚打理一新得迎接新春。 原本萧条时干坐一整天的实习学徒们,这会儿都像拧上发条的小人儿,一个个洗头、吹发、调药水、抹药水、上卷儿忙的不亦乐乎。 首席总监们,僧多粥少,顾不过来的客人,只能游龙戏凤般的穿梭其中,指点江山,这个要洗了,那个颜色调浅了,忙中出错就在所难免了。 吕小孟被室友介绍来临时帮忙,才干三天就因看着聪明伶俐,赶鸭子上架去给客户涂染发剂。带着一次性手套,来回得刷着客户那半长不短的秀发,客户微微扬起下巴,闭目养神。 顾不上打量客户的长相气度,吕小孟此刻心里一直犯嘀咕,这位男士难道是演员?模特? 竟然挑战巴黎画染,不过这漂发剂量也未免有些多… 边嘀咕边捋着涂好了漂发剂的客户精贵的头发,吕小孟赫然发现居然有几绺头发留在了指缝间。 预感大事不妙的他,紧急向从旁路过身段妖娆的总监求助。总监一眼瞟过吕小孟手上的头发,再看了一眼这头发的主人,花容失色,正准备扭动着身躯惊嚎。 头发主人依旧闭着眼缓缓问道:“快好了吗?” 说时迟那时快,吕小孟一手捂住总监的血盆大口,赶紧接话,“快了快了,马上就好了…” 话音刚落,人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二里地,身后传来被糊了一嘴漂发剂的总监鬼哭狼嚎的声音。 从商场二楼七拐八弯得跑到扶手梯,又一路跑下楼冲出商场。室外的寒气逼得吕小孟打个寒噤,步子慢慢缓下来,脑子才开始上线。 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丢到路边的垃圾桶,一思考就烟瘾犯了的吕小孟啃上了大拇指。呸呸呸,一股子药水味儿,可想而知被自己捂嘴巴的总监有多倒霉了。 唉,跑什么跑啊,手机都没带,身份证在来的第一天就押在店长那儿。再说了室友还在店里干着,就是捅了天大的篓子,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不成? 但是,发现自己不仅给客户上错了药水,还漂坏了头发,那一刻所有的血都涌到脚上,仿佛踩上了哪吒的风火轮,身不由己只想逃跑。 这会儿不跑了,血回流点儿进脑子了,又开始懊恼,这下估计把客人和店里都得罪狠了,这不跟肇事逃逸一个道理? 要不身份证咱不要了?? 思量再三,这钱没了可以再赚,身份证没了,可是去哪里打工也没人收啊… 带着比上坟还要沉重百倍的心情往店里走,还没进店就听到总监那把公鸭嗓嚷嚷道,“要不干脆报警吧!” 还是店长沉着,临危不乱,把总监按住,“先等等看,也没必要把事情闹那么大对吧…” 废话,他用临时工啥手续也没有,到时候拆穿了,事情没解决,还惹一身腥。 吕小孟不明白其中关窍啊,只是觉得店长古道热肠,不禁眼泪有点上涌,用力吸了吸鼻子,压住感动故作镇定的走了进来。 总监一见到吕小孟就立刻拨开旁人,一把攥住小孟衣领子,柳眉倒竖:“你刚刚居然敢对我下毒!” “张哥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您看刚刚安排我涂药水也没吩咐清楚是给哪位啊……” 吕小孟很实诚得道歉,但是觉得不是自己的责任还是要择清楚,这会儿要换张总监捂小孟嘴了。 “瞎说什么啊,我明明给你说是给旁边的这位小姐姐涂,你干活不认真赖我,你说说你没错干嘛跑?”张总监像是抓住了重点,开始有罪推论。 吕小孟后悔,刚刚咋不给他多抹点,弄哑了这会儿就省得和他辩了。 “我那是肚子疼,急着要去拉屎……”赶紧先编个理由。 “胡说,店里明明有厕所!”张总监这会儿准备把小孟死死得押在断头台上,当然吕小孟不倒霉,倒霉的就是自己。 “你们说完了么?”沉默了半天的客户终于开口了,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了。 “不论是你们谁的责任,我这个头发是在你们店里弄坏的对吧,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虽然刚刚已经紧急把漂发剂清理了,但是原本及肩的潇洒中长发像被狠狠薅过一样,长长短短,发质也全毁了,估计只能剪个寸头,回炉重造了。 店长及时的站出来,满脸堆笑得应承着:“严总,您是咱们店的老客户了,超级VIP。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至于他俩该怎么去认定责任,咱们店里也一定会追责到人,也给其他员工立个规矩。” 店长不愧是店长,不仅要把赔偿责任落实到人,还要给其他猴儿们看着,震慑震慑。 当即店长安排店里最最王牌的首席发型师给严总挽回形象,能咋挽回?头发都漂坏了,只能先全剪了,再染个洋气点的发色盖一盖受损发质。 首席绕着严总这颗被摧残过依旧帅气逼人的脑袋,转了四五个圈,变换各种身体方位和姿势,最后作法完毕,剪了个寸头。 吕小孟全程无声的看着首席作法,最终看到成品对着首席竖了个大拇指,能把寸头剪得这么精神,让人看了身心愉悦,不得不说姜是老的辣。 室友凑到他边上,低声嘀咕,“那是人家严总长得好,跟他手艺有啥关系?就这个长相,剪啥发型不好看?” 因为漂狠了,发色太淡了,首席还选了款亚麻灰染发剂,把颜色又打理了一下,这下看着像时尚男团了。 严总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说道:“这个形象有点不符合我现在工作场合啊,而且这个颜色也显得我太年轻了,有点儿轻佻。” 确实,严总原本说话声音低沉,语速也比较缓慢,有种不怒而威的气派,现在顶着这一头杂毛有点儿像青少年学大人说话的滑稽。 店长立刻彩虹屁,“那是严总您长的太年轻了,换个发型正好朝气蓬勃得过个新年!” “只是可惜了我留了一年多的头发,好几个VIP都说喜欢我走的港风路线……”严总略带惋惜得拨弄着快摸不着的寸头。 店长心中一抖,立刻点头弯腰得陪着小心,“严总各种风格都能拿捏,不过我们也有错,您看要怎么赔偿您能满意……” 店长边说边掐着吕小孟上前给严总赔礼道歉。 吕小孟心中大惊,咋赔? 自己这三天的工资还没结呢,哪来的钱? 这男的一看各种用度就不菲,他还说他有VIP客户? 难不成是做鸭子的? 完蛋了,遇到要狮子大开口的了… 严总扫了眼吕小孟,这场乌龙的始作俑者,轻轻笑了下,“我看起来很凶么?你很怕我?” “不,不凶,您长的可…一点儿,一点儿都不凶…”小孟磕磕巴巴得赶紧答话。 “不怕?怎么结巴了?” “打,打小…小儿就这样!”吕小孟确实是从小一紧张就结巴,人昧撒谎啊! 严总的脸上带着笑,但周围人谁也笑不出来,空气中有股子阴寒顺着人毛孔钻进去,哪怕暖气开的再大也无济于事。 吕小孟有时候觉得就是运气差了点,自己个儿其实挺聪敏机灵的,什么手艺也是一学就会很快上手,但就是总遇到这个那个的一些意外事情,导致自己一直发不了财。 好了,现在不仅没发财,倒是先成负翁了… 这黑心的理发店,这天杀的张总监,还有这让人看不透深浅的严总。 生活就像一张巨大的网,你永远不知道盘踞在上面的那只大蜘蛛躲在哪个角落里,张着血盆大口,随时伺机而动。 没等小孟感慨完人生的无常,造化弄人,严总不耐烦的抬腕看表,“今天在这耽误太多时间了,我等会儿还有个约,至于赔偿的事……” 严总看看店长又看看吕小孟,店长立即答道,“这个损失还是应该由个人来承担,您要是急赶着时间,我们可以先把他的身份证押给您,后续等您有时间再私下细谈具体赔偿金额。” 小孟心里一凉,店长这是转手就把我给卖了啊,再说张总监他也有错啊,干嘛都是我一人赔啊? 严总接过店长递过来的身份证,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又看看吕小孟本人,“你叫吕小孟?”这小孩看着挺精明,原来才二十出头啊。 严总从前台服务生送上的寄存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名片夹,抽出一张递给小孟。 严彦,XX银行总行,私人银行部主管。 吕小孟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原来这位严总真的是个总,人家也确实是有VIP客户的,只不过不是自己原先设想的特殊职业的VIP客户。 “明天下午五点过后到我单位楼下等我,这个我就先收下了。”严彦将吕小孟的身份证塞到大衣口袋里,翩然离去。 店长狗腿得送到门口,不停得点头哈腰。 第2章 小镇青年的白日梦 吕小孟懊恼不已,原本心想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自己也没钱,难不成还能要了自己这条贱命不成。 没成想对方居然是银行的,万一要让自己用身份证去贷款赔偿损失,那可咋办?自己看到过各种套路贷的负面新闻,暴力催收的人可是啥都做的出来的。 这边严总刚走,店长的脸色就沉下来,把张总监和吕小孟叫到店长办公室谈话。 “你们俩今天这个祸闯得可以啊,别说我的饭碗,就连咱们店的饭桌都快给掀翻了!!”店长痛心疾首。 “吕小孟你说你看着比猴还精,怎么就能犯这种错?你对得起我早早把你从洗头小弟破格提拔为学烫染技术的学员么?” 小孟被一瞬间涌上来的愧疚偷袭了,他其实挺吃店长这套的,反而张总监跟他正面撕,他却是万万不能示弱的。归根结底,吕小孟从小到大,吃软不吃硬。 “还有你张明,老员工啦……带个徒弟也要尽心尽责,明知道严总是我们的重点客户还能出这种疏忽,扣这个月一半绩效。” 店长一碗水端平,张总监也挨了板子。吕小孟觉着挺解气的,对吧,不能只罚我一人。 “不是,店长,扣这个月的也太狠了点儿,一年到头的就指着年前这点奖金呢……” 张总监还想辩白几句,店长把他的话压住,转身对吕小孟说,“本来想留你下来长干的,但是出了这种问题,店里是肯定不能留你了,至于三天的工资,我还按约定的给你,至于你跟严总的赔偿问题就和咱们店里不相干了。” 多年以后,吕小孟回想起自己当时跟个傻冒一样,以为店长处事公正,赏罚分明。 其实,店长第一时间就把店里的正式员工择出来,让小孟去背黑锅,事后又通过打压扣绩效等方法落了实实在在的好处。 至于临时工,结清了工资自然就没有瓜葛,出了这个门就两不相欠。 但小孟多年后也没有想明白的是,严彦这种淫浸职场多年,粘上毛比猴还精的人,当初为啥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 兜里揣上三天辛苦下来的几百块钱,这是熬着夜站细了腿赚来的辛苦钱。 小孟走在繁华都市的街边,裹紧了身上不算厚实的棉服。 廉价的羽绒服机洗之后总有股子鸭腥味,出租屋的阳台只有西晒,衣服晒不透任他怎么拍打也不是很蓬松。 吕小孟想到忙活一天除了早上塞了两个包子,到这会儿还没吃上饭,暂时懒得烦恼欠下严总债的事儿,现在先把自己肚子填饱再说。 抬腿进了一家连锁的麻辣烫小铺,挑了些看着不怎么打秤的素菜还有淀粉肠什么的果腹,好在这家米饭是可以免费续添。 小孟知道就算是最普通的麻辣烫,想有荤有素吃到饱也得花到二三十,像他这种人想在大城市生存,太难了。 吕小孟出生在一个以输出劳动力为主的人口大省的贫困乡镇,从记事起,就是标标准准的留守儿童。 小孟的爸妈也是在外地打工的厂里认识结婚的,生了娃儿就丢回老家让家里老人养着。 据说,小孟妈嫌小孟他爸家里太穷,在厂里干活挣得又少,便早早得提了离婚,孩子也不要了,选择奔赴更好的前程。 至于小孟他爸,早几年虽然不常回来,但还会给老家打钱,这几年说是跟厂里的熟人一起换个工钱多的地方打工,反倒是好久没有音讯了。 吕小孟作为一个资深留守儿童,学习成绩什么的还不错,但从小就知道自己父母远在异乡打工,幼小的心灵里早早就种下了想出去看看的种子。 哪怕不一定能回到自己父母身边,能早点出去挣钱给家里减轻负担,在大大世界立足扎下根,不要在小乡镇当井底之蛙。 当这只小镇青蛙读完了高中,分数只够上个三本独立学院。想想花了学费出来也不见得找到什么更好的工作,更无心复读来年再战,便投奔了已在大城市安家的大伯家哥哥。 小孟先后在很多地方打过工,他不愿意进厂子,觉得工厂枯燥而且在偏远的园区,见识不到大城市的繁华。 于是,在洗车场洗了半年车,又去火锅店跑堂跑了大半年。赶上特殊时期不给堂食,他还去发过传单,送过外卖,再到跟着合租的室友去理发店学徒,真真是尝遍人间疾苦。 至于为什么去理发店学徒,是小孟悟出来,像他这样没有学历很难出人头地。 有门槛的他干不了,没门槛的干不长,所以还是得有一技之长。 可这刚刚摸到敲门砖,还没敲上门呢,就狠狠得吃了个闭门羹,撞的鼻青脸肿。 小孟望着邻桌一个母亲带着孩子,两人分吃一碗麻辣烫。 母亲看着像是附近的保洁人员,孩子大概是读初中的年纪,母亲把鹌鹑蛋什么的划拉到儿子碗里,儿子一脸不耐烦得说够吃了。 想着如果当初母亲把自己带在身边,就算日子再苦一点,是不是还会有个人担心自己吃不饱,会像这样给自己夹菜。 小孟边想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得更深一点。 室友回来已经是半夜了,小孟早已先睡上一觉。 老破小虽然勉强隔成了两室,但隔音还有避光都形同虚设,室友的风吹草动,吕小孟一清二楚。 看吕小孟起身去厕所,室友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吃点宵夜。傍晚吃的麻辣烫早已消化殆尽,吕小孟套上件厚点的棉睡衣凑到桌子边,帮忙拆打包盒。 “你明天真的要去找那个严总么?”室友专挑着蛋炒饭里的火腿肠吃,边随口说道。 “不然呢?”吕小孟长叹了口气,“身份证还在人手里呢…” 想想就觉得前路漫漫,一片灰暗。 “你说他会让你咋赔?”室友拧开小瓶的可乐,猛灌上一口,被碳酸气流顶上来打个嗝。 “我也不知道,但傻子都知道我没钱赔他。” 小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其实心里没底,对方是银行的,搞不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室友忽然压低了声音,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听说好多有钱人可变态了,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 吕小孟像是听到天方夜谭样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室友,“看上我?我是男的!” “切,张明不也是男的,还不是到处揩咱们油?!” 吕小孟先想到张总监那张油腻的脸,心中一阵恶寒,再一想严总的模样,怎么可能?他不仅一点也不女里女气的,还特别英俊帅气,谁跟他一起都更像是揩了他的油。 “再说了,帅难道就不能是变态啦?斯文败类多呢!搞不好他有点什么特殊的癖好,比如把人吊起来打,或者滴个蜡烛油什么的……”室友讲起变态来涛涛不绝。 吕小孟被灌输了一脑子鸡零狗碎的艾斯艾摸的知识点,后知后觉的问室友,“你咋懂这么多?” 室友支支吾吾半天,说是在网站上看到的,好奇就多看了几眼。 拜室友所赐,吕小孟阖上眼,梦到了斯文败类的严总,带着猫耳穿着皮裙,拿着小皮鞭的鞭梢给自己…挠了一夜的痒痒… XX银行的总部大楼,外立面全是玻璃,折射的对面大楼里的上班族天天晒着二手太阳。 吕小孟盯着门口的那对狮子还是麒麟的石雕看了半晌,想着在这人来人往的银行门口,自己就像是稻谷堆里的老鼠屎,虽然不合群却也一点不显眼。 严总让在这里等,能看见自己么? 掏出兜里那张印刷精美的名片,似乎还留了点儿香味。 吕小孟把名片凑近了嗅了嗅,还能闻出一股好闻的像是男士香水或是须后水的味道。这个味道毫无来由的让他想起小时候,隆冬时节大雪纷飞,围着炉子烤火,木炭燃烧的噼啪声,还有那种烫人的暖。 吕小孟甩了甩头,怎么会把严总和那么温暖的场景联系在一起? 他昨天那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样子,说是让人六月生寒也一点不过分。 说好了五点等,这都五点半了,还没看到人影。 吕小孟在银行门口溜达到大堂,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把大堂拖地的保洁阿姨气个半死,“都下班了,你这转啥转呢?” 不情愿的掏出手机,吕小孟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通了严总的手机。 短暂的银行彩铃之后,电话那头一把低沉宏厚的嗓音问道哪位? 小孟莫名紧张,但想着这债迟早要还,所以结结巴巴的回答,“严总,我是吕小孟,我五点到楼下了,一直没等到您……” “吕小孟?……哦,我想起来了,你在行门口停车场出口那里等我吧,我这会儿还有个客户要接待。” 严总声音轻快,不似刚刚那么商务,说完便自顾自的挂了电话。 小孟虽然没啥正经工作,但也是时间观念很强的人,这约了人五点,到五点半还说有事的,感觉很不尊重人啊…… 确实,自己这个欠债的也没啥值得人好尊重的就是了。 等了约莫半个钟头,终于看见一辆藏蓝色的SUV驶出门岗,车窗嗡得降下来,显现出严彦精致又商务的侧颜。 严彦略略偏头示意他上车,吕小孟局促得搓着手,纠结他到底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你难不成还要我下来帮你拉开车门不成?”严彦不耐烦得催促。 这下小孟更紧张了,他找不到开车门的把手。这辆绿牌牌的车,时尚新颖,确实不是小孟这种土包子认知范围内满大街跑的网约车构造。 话说要是秦始皇他老人家还在,高低也要先把电车的开门把手给统一了。 严彦无奈只得大声告诉他从哪下手,小孟也抖抖嚯嚯得上了副驾驶。上了车后,又是病急乱投医般的各种找和系安全带。 小孟不明白严总为啥要让他上车,自己又为什么会乖乖得上了车。大致是因为自己是欠债的,所以只能对债主言听计从,另外自己也确实没啥可被对方惦记的。 车上音箱里放着小野丽莎的巴萨诺曲风歌曲,小孟没有听过,但是觉得节奏舒缓慵懒,一片靡靡之音。在冬日的傍晚,衬得落日余晖都带着几分暖意。 与陌生又身份如此悬殊之人,同处一处密闭空间,很快这份暖就变得有点刺挠,让小孟芒刺在背却又太不敢动,只希望能快点到目的地。 晚高峰的拥堵,让车时走时停,严彦似乎已经习惯这种状态,堵车等待的时候还抽空刷两下手机。小孟挺紧张,坐的腰酸背痛,趁着严彦看手机那会儿,赶紧调整下姿势,靠一下椅背。 多日的睡眠不足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小孟的神经已经绷到极致,而且车上空调的暖风和催眠的音乐再加上柔软的靠背,让小孟瞬间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第3章 这是去缅北的路么? 严彦注意到副驾上这小子没了动静,瞥了一眼,发现居然睡着了。这孩子心也未免太大了。 猛得惊醒,小孟发现周围已经全黑了,车辆奔驰在畅通无阻的大道上,看样是出了城。 到底自己怎么能在这种场合睡过去的?难道是着了什么道儿?这个人难不成除了银行高管这个白道身份外,还有啥hei道背景不成? 吕小孟一时之间,脑子转的都要冒烟了,脑中各种关于暗网,人口贩mai,嘎腰子等等的新闻一股脑儿都蹦出来。 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胳膊貌似不太能动,心里又一阵绝望,哑着嗓子问道:“咱这是去哪儿?” 从他醒开始,严彦就注意到了,这小子脸上藏不住事,可好玩了。不由有点儿坏心眼想逗逗他,“去哪?难不成是去缅北么?” 小孟当下骇然,如丧考妣。 “哈哈哈哈,你真相信啊……”严彦觉得自己玩的有点儿过了,也怕这兔崽子万一急了,狗急跳墙。 “带你去山里农庄吃个饭罢了。” 小孟还是一脸不敢相信,但是胳膊已经恢复知觉,估计是刚刚睡着给压麻了…… 不是说要商量赔偿的事情么?怎么还要吃饭?他不会以为我请得起他吃饭吧?……小孟想着不断孳生的债务,就有种永世不得翻身之感。 车子离开了高速公路,转弯进了沿山的小路,七拐八拐的,最终停在一个庭院门口。 看来真的是去山里吃饭。不过,对于农庄的理解,小孟的认知明显是有偏差的。 他以为自己老家那种砖瓦结构,铁门栅栏,门口水泥马路,隔壁还有大黄看家护院那种才称得上农家。 眼前这个花里胡哨的建筑,跟农字搭不上半点边,农民伯伯才不要这么华而不实的东西呢…… 确实,人家本来也不叫农庄。眼前这个中式园林风格的庭院,估计是想走高档料亭路线。 不过,山猪吃不了细糠。在某些人眼里,穷乡僻壤的,可不就是农家乐么? 老板娘热情洋溢的躬身在门口接待,就差日式跪地服务了,毕竟那套在国内有点儿水土不服。 “严总,小马总已经在“听松”等您了,您看给您上什么茶?”老板娘有着妈妈桑惯有的周到和体贴,当然还有着不带锋芒和压迫的妩媚风情。 “老白茶吧,最近肠胃不太好,搞点陈皮养一养。”严彦边说边把手上的大衣递给老板娘挂起来。 而小孟看着老板娘伸来的芊芊玉手,忽然有种唐三藏进了盘丝洞的局促不安。我在那?我是谁?我来干嘛? 小孟赶紧得冲这位女菩萨一阵摆手,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严彦回头瞟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不嫌热么?”“嗯。不热。”小孟心想这个天这能热到哪去,再说了自己那浑身起球的毛衣也不大能见人。 小马总学名马骘骞,人送外号三匹马。严彦之前总是马小三儿的叫,长大了有点不雅,就改称小马总。 小马总的爹老马总是市里几家城商行的股东,小马总自然也是带资进行,日子滋润的很。 虽然小马总和严彦不同属一家银行,但是因为小马总八卦体质,消息灵通,堪称“票号小灵通”,所以严彦十天半月的会约上他吃个饭,顺带吃个瓜…… 至于为啥带上吕小孟,因为严彦忘了自己约吕小孟来银行找自己……唉,多大事儿,不就多张嘴呗。 刚进了包间,就听到小马总夸张的叫声。“彦总,您这头……” 看着小马总连蹦带跳得围着自己左瞧右瞧,严彦没好气得指着一旁已经吓愣住的吕小孟,“喏,他干的好事。” 小马总才注意到严彦还带了个人来,这小子个子倒是不矮,但瘦的很,精神状态什么的也很潦倒,怎么看都和严彦八竿子打不着。 “壮士啊,您敢动彦总那宝贝头毛?”小马总一脸的钦佩加好奇,更多是心里嘀咕着,该不是带来动私刑的吧,自己可不要当从犯。 小孟这会儿明白屋里有多热了,羽绒服里蒸腾的热气让他觉得棉毛衫都黏在后背上,自己的汗又将劣质羽绒的腥味泡出来,又尴尬又狼狈。 想拭一下额头的汗,又怕惹来严彦的嘲笑,只得小心得自己缩在一旁,恨不得遁入无形。 严彦只瞥了小孟一眼,便在小马总对面坐下,执起茶壶,斟上两杯茶,搁了一杯摆在长桌一侧,示意小孟落座,之后便和小马聊起天来。 小孟知趣得赶紧坐在一旁,离他俩略远,感觉没刚刚那么紧张窒息了。扫了一眼这间名叫听松的包间,觉得更像个茶室,空间不是很大,但很私密。比起那种圆桌中间摆盆景,对面吃饭人脸都达不到可视距离的豪包,这里更适合三两人小范围餐叙。 “老陆董事长估计要二线了…”小马总压低声音,“看来还是没争取上啊…”严彦惋惜说道。 “肃哥这一调动,老陆家元气大伤。哥,你近期注意着点吧,行里权力交接,有些人就想找个靶子立个威什么的…”小马总担心严彦的处境。 毕竟,严彦是老陆董事长一手提拔上来的,也是他属意的未来女婿。 老陆董事长在这家市属商业银行的董事长任上也有十来个年头,几经合并改制依然屹立不倒。 奈何老骥伏枥,后浪们蠢蠢欲动,各种钻营走动。曾在两年前就传出他要卸任,不过当时严彦的大哥严肃能量巨大,力排众议。 老陆董事长投桃报李,自然对严彦也是各种提拔器重,更是希望姻亲让两家关系固若金汤。 然而,今年年初,严肃突然调动到外地后,老陆董事长的处境就有点艰难。 严彦对这门亲事本来倒也兴致般般,现在这么看来,自己对老陆家的利用价值也不高,搞不好新任董事长上任打击异己,还要拿他祭旗。 小马总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严彦原先仗着自己大哥的身份和老董事长的宠爱,在行里都是横着走,目中无人,也得罪了不少人。这一朝失势,还不得天天给赏赐一丈红。 严彦和小马总忙着聊天,对菜品的兴趣寥寥,而小孟则是专心干饭。这家的菜走的融合风格,银针虾仁、观音仙贝,祁红桂鱼,茶香鸭等等都是将极品茶叶与河鲜等荤菜同烩,清淡解腻,茶香四溢。 在小孟看来,好吃是好吃,就是味道有点淡,再给一小碟子老干妈就完美了。 埋头苦吃,一时之间倒也感受不到压力,只是肚子撑得难受。小孟心里盘算着,严彦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让自己掏钱,所以不吃白不吃。那万一算在自己头上?那更要吃了。 “你吃好了吗?”严彦冷不丁问了一句,小孟筷子一抖,一粒晶莹剔透的虾仁沿着桌面滚了出去。眼看着轨迹就要延伸到严彦雪白的衣袖,小孟赶紧反应过来,半路拦截成功。 抬头看到严彦一脸嫌弃的表情,“都掉了就别要了…”小孟脸涨的通红,不是,我不是舍不得虾仁啊,这不是怕弄脏你衣服么… 不过那粒虾仁也确实有点可惜… 小马总喝了点酒,老板娘已经安排好代驾。临走的时候还拉着严彦,不肯撒手,说话已经词不达意。 严彦虽然不耐烦,但还是把他安排妥当,看着他扒着车窗户,一个劲得喊着“彦哥,下次再约啊!一定啊!…” 严彦转过身来,走到自己车前,拉开车门上了车。小孟也紧跟其后,利索得跳上副驾驶。毕竟,这荒郊野外的,自己也找不着回去的路。 道路很黑,车辆的远光灯影像两个橘色的小点,渐渐向前推进。上了高速,车速渐渐快了起来。 关于自己未卜的前途,小孟已经不似来时那么忐忑。虽然猜不透严彦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一顿饭的功夫,让他觉得对方并不似那日在理发店中那般难打交道。 “这是去哪?”吕小孟见开了许久也没有回市区,怎么着也得关心一下自己的去向。 “回家。”严彦直视着前方,看也没看小孟一眼。 不是,您回家,怎么着得找个地方把我给放下啊?小孟见严彦理所当然,气定神闲,目不斜视,丝毫未觉不妥。 忽然,昨晚梦中猫耳皮裙小皮鞭的画面闯入脑子里,吕小孟瞬间就慌了,该不会给室友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吧… 眼见着车里的氛围,小孟觉得开口艰涩,即便追问到底,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听候命运的发配。 但是还是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丰神俊逸的严总会有昨天室友给自己灌输的那些亚咩蝶的癖好…… 车子驶进湖边别墅区,一幢幢独栋的别墅,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悄无声息。严彦泊好车,院落的门自动关好,小孟抬头看了一下天,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看小孟迟迟不下车,严彦有点儿不耐烦,催促道:“我今晚累了,不想开回市区了,今晚就在这边将就一夜。” 将就?到湖边的大house算将就的话,那小孟天天就是在贫民窟讨生活。当下,赶紧跟随严彦,穿过了风雅的回廊,进到了客厅里。 看到纯中式风格的客厅,全靠古董字画之类装饰。小孟不禁在想,这个严总看起来也就顶多三十岁,怎么搞得老气横秋的,尽是些老头爱好? “这里原先是给老爷子他们住的。入秋之后他们跟着我大哥去外省住了,这里就空着,原来的保姆阿姨就每天过来打扫一下卫生。”严彦边说,边拉开冰箱翻找,拿出了两瓶矿泉水。 小孟接过水,没有立刻拧开,只是左右张望,打量着周围环境。这一晚上的,跟着严总后面,又是吃又是喝,但完全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账怎么算。 “那个,严总,之前那个事情……”小孟觉得自己也不能傻里傻气的就提出来要赔偿,毕竟自己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还。 另外,他也看出来了,严总挥金如土根本不差那点小钱,所以他天真的希望对方能放自己一马。 “嗯?”严彦在沙发上坐下,选一个舒适的姿势,扯松了领带,还顺带解开领口的纽扣。 “是指我头发的事情么?”严彦顺手摸了摸自己的寸头,略有惋惜,唉,原先还能捋个刘海啥的…… “严总,您看这我情况,我也没什么能力赔偿您……”小孟想还是打个苦情牌,看能不能遇到心软的神。 严彦微微仰头喝了口水,悠悠说道,“你都不知道我要你赔偿什么,怎么就知道自己没有能力?” 小孟沉下脑袋,不论赔啥我都没能力…… 而且,我也不喜欢男的。 第4章 不是鸡鸭就是牛马 严彦饶有兴趣得眯着眼睛,探究得打量着小孟。这个小子虽说看着穷困潦倒,但是身条长相什么倒也不错,不修边幅的情况下都没难看到哪去,略加捯饬应该就在同辈中出类拔萃了。 “把你那破羽绒服给扔了,不嫌热么?”严彦看着小孟在26?的室内还裹着那件破羽绒服就气不打一处来,从外形上就能看出里面的羽绒都结团了。 “嗯,习惯了。”小孟想着反正也没别人了,也不是不能脱。于是拉开拉链,露出了起了球的毛衣,上面还粘着跑毛出来的细小羽毛。 额……原来羽绒服算是体面的了。 严彦腾得站起来,快步进了客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拎了套丝质睡衣,摔到小孟怀里,“先去洗澡。” 小孟总觉得这个严总透着古怪,哪有进了门就催人去洗澡的?洁癖?大可不必让人进家门啊,我又不是自己高兴来的,哼! 腹诽了一番,想到自己在吃饭时捂了一身的汗,倒也确实需要冲个澡,边扯着领子闻了闻自己身上是不是有味儿。 严彦看小孟像个小狗一样,兀自在那嗅来嗅去,翻了个白眼催道:“你是觉得非得臭成生化武器才需要去洗么?” 小孟一阵尴尬,其实他没闻出自己有啥味儿,不过可能吹毛求疵的严总是属狗的,鼻子忒灵。 看着浴室里的浴缸,小孟挠了挠头,虽然看着很舒服,但还是快快的冲个淋浴才符合借住者的身份吧…… 然而他不熟悉调水开关和浴室里的各种控制面板,导致他这个快速的淋浴洗的也没有多快,摸索了半天才洗上。 为啥不求助?衣服都脱好了,怎么求助?且不说会不会招来狼,万一被误会是别有用心的勾引,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不是,为啥他一个大直男,原本从未有过这方面困扰,现在却在这里杯弓蛇影。 之前在出租屋里,和室友挤在一张床上看电视,上厕所没纸递纸,洗澡递个毛巾肥皂什么的,坦诚相见都心无杂念。 为啥换到这里反而意识过度了?严总看着也不像个姑娘啊?小孟对着浴室里的大洗漱镜子看自己,也不像个姑娘啊? 室友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有的人就是喜欢的不是姑娘那种… 浴室里准备有一次性的毛巾和内裤,也方便客人留宿。丝质的睡衣确实舒服,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舒适毫无束缚感,一时之间有种不着片缕的不安全感和羞耻感。 逐渐适应这种感觉,小孟才像大闺女上花轿一样,扭捏得出来。抬头一看,严总已经换了一件墨色暗花的绸缎睡袍,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边摇晃着一只高脚杯。 杯里绛色的醇酿衬得握住酒杯的修长指节宛如玉石雕琢而成,身上的墨色映得脸庞极白,俊美无俦。 小孟觉得自己从未见识过严彦这种美,他虽然五官长相无可挑剔,但不同于靠脸吃饭的影视明星,更引人瞩目的是种贵气,一种特quan圈层特有的松弛感。 他的养尊处优,颐指气使,让对方丝毫不觉违和,仿佛他天生就该是上位者。 严彦转身在吧台前的凳子上坐下,一手支颐侧头看着小孟。洗完澡的小孟比刚进门时清爽太多,换上的睡衣虽略显短,手腕脚踝都露出一小截,但好在他不胖穿着倒也精神。严彦明显心情舒适许多,脸上也带着点笑意。 吕小孟却在严彦的审视下,坐立难安,无法自处。“我的衣服……”吕小孟发现刚刚脱在沙发上的羽绒服不见了。 “扔垃圾桶了,待会把你浴室里的衣服也一起扔了。”严彦讲的轻描淡写。小孟如临大敌,没有棉衣,明天总不至于要穿着睡衣走?难道这是什么新型的囚JIN play? 严彦轻抿了口酒,继续说道,“待会我拿几套日常的衣服,你应该可以穿上。再说了,你那抹布一样的能叫衣服么?”小孟不解,难道连穿什么衣服也碍债主的事么? “你现在是我的人,多少也要稍微体面点……”严彦的后半句话,把小孟呛得直咳嗽,啥?怎么回事?谁的人? “严……严总,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孟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你刚刚不是说没有能力赔偿我么?”“对呀。”“那我就只能暂时先把你留在身边,等你有能力了再偿还啊。” 那我要是一直赔不起,岂不是签了一辈子卖身契?小孟哭丧个脸,心里痛骂资本家。 严彦喉咙里嗬了两声笑声,好不容易憋住笑,一本正经说道:“在这之前,你只能给我做牛马了。” 我还不够牛马么?现在还成了专属牛马了?吕小孟心想始终是逃不过这个牛马的命,但是想起昨天室友给自己普及有钱人的特殊嗜好,当牛马总好过**鸭,便暗暗松了口气。 “你也不用太担心,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严彦指腹一哒一哒得轻敲着杯壁,“跟着我会让你快速成长,能力么,很快不久有了。” 听严彦讲得志在必得,小孟糊涂了,“为什么?”素人改造计划?学徒?变形记?搁这拍综艺真人秀呢? 严彦笑得讳莫如深,良久悠悠说道,“只有把你能力培养起来,能够产生更高的社会经济价值,你才能赔偿我的损失啊,债转股,大家现在不都这么搞?” 听说过公司债转股的,没听说个人债务也可以?严总的投资眼光果然独到,这股选的… 小孟听到这里,自己心里也开始乐了,不要怪我没提醒您啊,咱这要学历没学历,要技能没技能,干啥啥亏,去谁家谁倒闭的衰神体质,您是真敢投啊? 得嘞,从今儿个起,您就是我的金主爸爸,不对划掉,您就是我的天使投资人爸爸。 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小孟悬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得落回到肚子里,原先骄横跋扈,喜怒无常的严总在他眼里形象都高大了,伟光正起来。 严彦大致是乏了,交代小孟客卧衣柜的衣服他可以随便挑,明天早上八点半准时出发之后,便踩着拖鞋踢踢沓沓上楼去睡了。 小孟却一点睡意也无,从在银行门口上了严总的车开始,他的生活就似乎拐上了另外一条道。 这是一条波诡云谲又流光溢彩的奇妙之路,就像是跳进兔子洞误入奇幻世界的爱丽丝,小孟兴奋得想又跳又唱“今天是个好日子”。 为了防止严总搭错的神经完成修复后反悔,小孟自发得收拾起厨房来,要让严总觉得自己是个可塑之才,至少勤快肯干。 等小孟自我证明完了,终于躺倒在客卧的大床上,手机滴滴滴滴得响了。 一看,室友打来的。这都快十二点了,室友见小孟去找严总后迟迟不归,担心他遭遇不测。 “哥们要转运了。”小孟急切得想跟室友分享自己的奇遇。 小孟和室友大致把自己当晚的经历描述了一下,室友边听边各种插嘴。他是不是要潜你?他会不会骗你去贷网贷?他该不会帮你把嘎腰子的下家都联系好了吧? 小孟听着不高兴了,怎么就不能心理阳光一点呢?!见不得好朋友交好运么!怪不得人家说遇到好事切忌和身边朋友分享,因为他们只会嫉妒你,泼你冷水! 不过,小孟忘了室友说的这些可能性,他一晚上都已经在脑子里盘过好几轮了,但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的难听? 人严总好不容易要积回德,资助一下失学青年,怎么就有人要泼脏水呢?小孟心说我都开始心疼起严总来,当好人多不容易啊…… 和室友聊的不欢而散,话不投机半句多。小孟摁掉电话,头枕在双臂上,两眼盯着天花板出神。这里天花板不仅白皙干净,层高也很高,和出租屋里脏污仄逼的天花板简直云泥之别。 自己和严总的身份差别,大概比这两个天花板的差别还要大的多的多吧。 说好了是第二天八点半出发,小孟一来失眠,二来也想好好表现表现,巩固一下严总对自己的价值评估,于是定了六点半的闹铃。起了床之后又是打扫又是准备做早饭,搞得叮叮当当不亦乐乎。 当他拉开冰箱才明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个宅子看来平常是不怎么住人,保姆只是定期上门打扫,不开伙自然也不会囤新鲜蔬菜和肉类鱼类,冰箱里只有点牛奶、鸡蛋、火腿培根之类的基本物资。不过,一旁的酒柜倒是琳琅满目。 无奈,小孟只能热了牛奶,煎了鸡蛋和培根,摆好盘后等严总起床,想象着自己是个体面的豪门管家。 可惜白瞎了吕小孟的这份忠心。八点二十八分,严彦身着烟灰羊绒高领衫搭配深栗色羊毛西裤,小臂上搭了一件威尔士亲王格粗花呢长款大衣,款款走下楼梯,那个仪态像是要去走米兰秋冬时装周的秀。 第5章 世界就是我的牡蛎 严彦只说了句准备出发,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孟这些自选动作。小孟有点儿懵 ,一心想着表现一下,结果做了无用功。不对,不仅无用还没时间收拾,倒掉自己费心做的早饭有点不落忍,毕竟锄禾日当午的教诲小孟从小铭记。 见小孟呆在原地,没有反应,严彦略抻着脖子张望,发现厨房岛台上放着餐盘和牛奶。 严彦抬腕看了一下表,说道:“再给你五分钟,快点吃完走,今天周五上午有例会。”大概他误会了,以为是小孟想吃早饭。 一时之间,想解释似乎也来不及,小孟只好囫囵得把盘里的鸡蛋培根之类的赶紧就着牛奶吞咽了。 上了车,都开上一段路了,小孟似乎被刚刚那些食物噎得才缓过来。思忖再三,小孟决定还是要解释一下:“其实,刚刚那个早饭不是我要吃…”“嗯?”严彦略略偏头,没太听清楚,毕竟早高峰的路况还是比较让人费神。 小孟清了清嗓,继续说道:“我想着您早上从这边走也要吃早饭的,所以就自作主张给您准备了点……”严彦明白了,轻笑了下,调侃道:“那看来你这厨艺也得需要再栽培栽培……”“不是,冰箱里就剩这些东西,不赖我厨艺……” 严彦觉得小孟认真的样子挺傻的,这孩子明明打眼看过去挺机灵的啊,不过傻点也好,傻的孩子老实本分。 “我是因为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所以,说你厨艺不好是开玩笑的。”严彦难得认真跟他解释。 “你现在除了理发店的打工,还有其他工作么?”不知怎的,严彦关心起小孟的生计来。 小孟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连理发店的打工也黄了。”好啦,这下是彻底的无业游民,倒要看严总您是怎样的慧眼识珠,用心栽培。 严彦似乎并不意外,也没有什么态度上的嫌恶,只是淡淡说道:“现在的就业形势是要困难点,不光是你,今年行里招的实习生能留下来的也不超过三分之一。”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可以考虑一下自己的优势特长再定发展方向,近期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给你安排后续的学习提升机会。” 看来,严总昨天说的要投资小孟,不是一句空头支票,而是实打实的有计划有方案的。 小孟在银行门口下了车,目送着严总的车驶入地下停车场,脑中回想着严总刚刚的话,“等你考虑的差不多了,再跟我联系。” 或许,这次真的是老天爷开眼了,让他遇到了心软的神。原先自己闯祸时觉得严总像是来索命的十殿阎罗,此刻回想觉得虽然严总话不多,声音不带多少情绪,但是其实人挺好。 小孟双手插兜,准备踱步回自己的出租房,身上的羽绒服是从严总的客卧衣柜里拿的。那个崭新程度顶多穿过一两次,侧头凑近领口还有股淡淡的松柏香水的味道。 平时这个时间点,小孟很少在街上走,要么就是在店里打工,要么就是在家里补觉。 九点多的老旧小区门口,有早餐铺子支着大油锅,卖着油炸馓子和大麻花,也有小商小贩摆摊在地上卖着青菜萝卜。老头老太们有的牵着娃有的抱着狗,挑挑拣拣得砍着价,好不热闹。 小孟想起昨天和室友最后聊得不欢而散,毕竟对方平时也挺照顾自己,大半夜的还主动打电话来关心自己的死活。于是,在早点铺前排了队,给室友买了几个包子带了一杯豆浆。 开了门,屋里黑乎乎的,果然室友还没起。小孟昨晚一夜失眠,没睡上几个钟头,这会想着补个回笼觉,便放下早餐,脱了外套,拱到自己被子里睡上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隔壁室友趿着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接着听到洗手间关门的嘎吱声,吕小孟翻了个身,睡意全无。 从小到大,吕小孟就很喜欢一句话“人往高处走”。当然下一句“水往低处流”,他并不喜欢,因为这么说就像在说一直以来的自己。 遇到严彦之前,虽然知道自己混得很惨,处于社会底层,但是毕竟身边也没有多少过的好的人,自己的惨缺乏对比而少了具象。 这一晚上的遭遇,吕小孟就像是遇到了仙女穿上了水晶鞋的辛多瑞拉,而下车那刻宛如午夜来临魔法消失,那件搭在椅背上的严总的羽绒服,就像是那只证明这不只是一场梦的水晶鞋。 自己真的太渴望向上了,你一旦见识过一点山上的风景,就再也不会愿意继续钻回低矮的老鼠洞里。 室友见小孟这边有了动静,便推门进来查看,只见吕小孟躺在被窝里却眼睛瞪的像铜铃。室友在小孟床边坐下,扭头看向他,说道:“昨天晚上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被骗。” “嗯,我知道的。”小孟躺着说话翁声翁气的。室友在他被子上拍了拍,说道:“那不用还钱了,不是好事么?你咋好像还不太高兴啊?” 小孟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他说要我自己琢磨一下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这两天找他谈一谈……” “这不挺好么?”室友不知道小孟的忧伤来自何处,怎么看都是天上掉下来金元宝的好事,难不成是神仙高空抛物把小孟头给砸晕了? “我就是想来想去,没想出自己有啥长处,也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小孟真的挺难过,正视自己的失败无能是件很痛苦的事。 原本,小孟总是和室友还有其他小伙伴一起聊天吹牛,畅想未来,以为世界就是我的牡蛎,而我以利剑开启。现在机会来了,却发现自己手无寸铁,根本无从下嘴。 室友听完小孟的烦恼,翻了个白眼,这真是何不食肉糜的难题,没好气的说道:“发展啥啊?给钱才最实在。要不,你让他给你安排到银行去。” 小孟腾得就坐了起来,怼道:“你当银行是他开的啊,说安排就安排?还有是我欠人家钱,怎么可能去问人家要钱?”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小孟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和室友的精神层次分道扬镳了。他要努力过上有尊严有追求的新生活,哪怕这条路上有各种艰难险阻,也好过浑浑噩噩得过一辈子。 室友似乎没有觉察到小孟同学的精神境界已经完成了蜕变,一眼扫到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立刻两眼放光,“哇,你哪来这个牌子的衣服啊?” 小孟盯着衣袖上M打头的一串英文,一脸疑惑的问道:“啥牌子?M?梦特娇?”室友一脸得嫌弃,“什么鬼?这个是蒙口啦。” 室友把羽绒服拿到手中,翻来覆去的看,喜欢的不得了,“是严总给你的么?不愧是严总,真是大方,这个要上万吧?” 上万?小孟吃惊,但是自己把严总这么贵的衣服穿走,对方一点感觉也没有,连提都没提一嘴。 室友还是舍不得放下来,转念对小孟讲道:“要不你借我穿两天,我所有的衣服随你挑。” 室友特别爱打扮,在理发店这种工作环境下难免都会有点爱慕虚荣。室友常说买衣服是对自己投资,毕竟除了手艺更要靠形象招揽客户。 小孟打定主意,今晚就去把衣服还给严总,虽然自己暂时还没有想出未来的发展方向,但他不想留给严总一个爱占小便宜的负面印象。 室友听说小孟要把衣服还回去,一脸的震惊不解,“他把你衣服扔了,这是赔给你的,干嘛不要?你是不是傻?”吧啦吧啦的一通输出。 小孟充耳不闻,他只想着今天联系严总去还衣服的话,严总会不会有空理他。 室友知道小孟是不会把衣服借自己穿了,失望又羡慕,说道:“你要不再问问严总,还介不介意再多培养一个,反正一个也是养,两个还能便宜点。” “你以为是第二个半价啊?”吕小孟不明白室友的脑回路。“嗐,随便啦,再说了我性别也没有卡那么死,养我只赚不亏……” 小孟忍不住跳起来,“是培养不是包养!你真当人人都跟你一样脑子都是这些东西啊?我就是之前听你一通胡咧咧,搞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切,说你傻还不信。”室友双手环抱在胸前,“这世上哪有免费的东西?他不图你点什么,就一心想帮你,你信么?” 小孟想努力搜刮点证据,反驳室友的观点,但这么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这种情况确实很反常。但是他觉得昨天短暂的接触还是留给他深刻的印象,严总是个好人。 “他现在不问你要什么,不代表以后不问你要。现在道貌岸然不代表他就没有龌龊心思……”室友用着理发店里那套和客人之间的行规来揣摩严总和小孟的关系,倒也不能怪他。 然而,小孟的态度却像是护崽的老母鸡,生怕室友对严总有点个非分之想,连带着显得自己像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