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慕行并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但在如何死这件事上，他希望自己有一个体面点的选择。
枷锁限制了他的行动，但他还是以刁钻的姿势握住了餐盘边的刀具。他旋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刃用力刺向胖头鱼的眼珠！
“食物”突然暴起，显然不在胖头鱼的预料中。
它的眼球像被刀尖刺破的果实，脆弱的表皮破裂，喷涌出粘稠的血浆。它正欲挣扎，那柄餐刀却又被人猛地拔出——
噗呲——
一时之间血花飞溅，胖头鱼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像是开启防御机制般，它的嘴里喷射出一截诡异的液体。
[宿主小心！]
慕行反应很快，从餐盘滚向一旁，避开了那滩腥臭的酸水。再回过头时，他原本停留的位置已被液体腐蚀得焦黑，冒起滋啦啦的黄雾。
作为一款超智能AI芯片，神谕1.0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它可以通过算法来判断宿主的需求，并为其提供有效协助。
[已对该液体进行分析……]
[由于宿主身处梦界，无法核实液体真实成分。但其性质类似王水，具有髙腐蚀性，易挥发有毒气体，不推荐皮肤接触。]
慕行望向身上的枷锁，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胖头鱼体型硕大，行动不便。它用另一侧的眼睛四下搜寻着食物，嘴中念念有词地阿巴阿巴着，大概骂的很脏。
直至它终于瞥见了食物的影子。
又或者说，那其实是食物发现它实在太笨，自己迎合上去的。
胖头鱼肥厚的嘴唇再度开合，高腐蚀性的强酸又一次喷涌而出。
细长的柱状液体像离弦的箭，在空中高速飞旋，直至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在……慕行手腕的枷锁上。
酸液的腐蚀性迅速摧毁了铁制镣铐。
在慕行有意识地控制下，镣铐从中间被消融，彻底分解成两半，“咣当！”一声落在地面，金属制的表皮上还冒着尖啸的气泡。
慕行使用同样的方法解除了脚上的枷锁。
至此，他终于自由了。
在胖头鱼冲过来之前，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白瓷餐刀被轻盈扬起，在空中翻转一周，平稳落回他的掌心。
慕行握住刀柄，刀尖直指前方的怪物。
他放松地舒展着臂膀，站姿散漫，惬意的像只在抻懒腰的豹子。
“就拿你来练练手吧。”
处理掉一个伴生怪物，并不是难事。
战斗的直觉促使他精准预判了胖头鱼的每一次进攻，短小的刀刃在他手中成为了凶狠的利器，在一次次挥动中绽开冷锐的光芒。
刺啦——
最后一刀。
慕行割开了胖头鱼的喉咙。
柔软的鱼肉和脂肪被一并划破，血液像喷泉般源源不断地涌出。胖头鱼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伴着一声巨响，跌倒在身下的血泊中，很快失去了声息。
[精彩的一战！]
[您的战斗直觉堪称顶级，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慕行愣了一下：“你能看到我的记忆？”
那道机械音充满了歉意：
[抱歉，这并不是我有意为之。]
[只是我和您的大脑处于共生状态，与多处神经末梢连接，也连接着您的海马体。如今里面存储的记忆数据，自然而然地被收纳进入了我的处理器中。]
慕行抬脚越过怪物的尸体，用餐布拭去刀刃上的鲜血。
“没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慕行对于脑子里被安插了芯片的事接受的很快。或者说，正因他平和地接受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其他事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躯体上吗？”
[这我无法定论。]
[从我被激活开始，您的意识就已经覆盖在这具躯体上了。]
慕行倒也不意外。
“行吧。那给我过个‘精稳值’，这总会吧？”
[好的，请稍等。]
精稳值，全称“精神稳定系数”。
对于新纪元的人类而言，精稳值是他们必须终身监测的数据。如果一个人的精稳值变成0，就会招来一些……怪物。
那些怪物就是“梦魇”。
梦魇会在人类的精稳值降零时，入侵并吞噬那名人类。它们具有毁灭性的破坏力，每一个梦魇的出现，往往都意味着一场灾难。而其中极少一部分高等级梦魇，还可以开启领域空间：「梦界」。
很不幸，慕行如今就置身梦界。
这里潜藏着的，是一个至少C级的梦魇。
[宿主，监测到您的精稳值为：60.23。处于绿色安全区间。]
这倒是出乎慕行的预料。
“不错啊？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普通人的精稳值一般天生不超过50，且上限无法再增长，这算是相当高的数值了。”
在「梦界」内，人类的理智会不可避免地遭到侵蚀，精稳值会以异常速度下降。短则十分钟，长则数十小时，如果不加以干预，无论是谁都难逃精稳值降零，迷失在梦界的终局。
但好在，慕行现在的时间还足够多。
[您现在还有其他打算吗？]
[以目前的状况，我更推荐在原地等待DNCC（梦魇防控中心）的救援。]
慕行发出一声嗤笑。
“你如果看过我的记忆，就该知道我和他们有多不对付。而且以DNCC的救援速度，等他们赶过来时，都够我被清蒸爆炒八百个来回了。”
他不屑地推开门，望向屋外的长廊。
廊道漆黑而幽深，没有其他身影，静谧的有些诡异。
情况不明，他决定先原路返回后台，那里还有许多被关押的乘客，或许可以给他提供帮助。无论如何，他得先想办法离开梦界。
慕行抬起腿，刚迈过门槛半步……
砰！！！！！！
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
巨响出现的太突然，整座建筑随之摇晃起来。墙壁破裂的声音清晰而惊悚，头顶簌簌落下的碎石混着齑粉，扬起一片尘沙。
慕行捂着口鼻撤离房间，很快就意识到一件事——
这里就要塌了。
……
……
……
……
震荡结束了。
周遭的墙壁上出现了明显的龟裂，碎裂的水泥板和折断的钢筋铺盖满地。地上遍布着石块和沙砾，几乎没有了容纳人的地方。
慕行完好无损地站在廊道的墙角处，抬手拂了拂衣角的灰尘。
他看向刚才置身的餐厅，那间房间损毁很严重，连门框都变形了。
[还好宿主您躲避的够快。]
[刚才的一瞬间，我检测到楼上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系统说。
慕行抬起头，在不远处的天花板上，还破了一个半径接近两米的不规则圆洞。
“是梦魇发动了能力吗？”慕行问。
[暂未捕捉到梦魇波动。]
[刚才的情况为梦魇发动能力的概率＜0.01%。]
在一个梦界，通常只有一个梦魇。
梦魇只有在发动能力时，其波动才会被一些精密仪器，或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所捕捉。人们一般都依靠捕捉波动来确认梦魇的方位。
慕行生前，就是那种具有“特殊能力”的人。但他目前也不清楚，现在这具身体，是否还拥有感知梦魇的才能。
“系统，再给我过个灵感值吧。”慕行说。
[好的，请稍……小心头顶！]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咚——咚——咚——
天花板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某种沉重的东西在奔跑。顶棚的吊灯摇摇欲坠，细碎的石块再度倾泻。
“……救命啊！！！”
一道尖锐的吼叫由远及近。
“救命！！谁来救救我！！”
那声音自天花板的圆洞传来。一个女人紧接着从那洞口落下，沿着倾斜堆叠的水泥板跌跌撞撞地跑来。
她几乎是在看到慕行的一瞬间双眼亮起，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救救我！”
她奔向慕行，紧紧握住了慕行的手腕，焦急道：“救救我，它还在追我！！”
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梅丽拉。
“谁在追你？”慕行问。
“怪……怪物！一头鹿！！！”
梅丽拉惊慌失措，甚至无法冷静地组织语言：“快跑！快跑！！！它来了！！！”
咚——咚——
那脚步声更近了。
慕行扫了一眼梅丽拉，没再多言，抓住她的手腕迅速奔跑起来。
“我被带走之后，发生什么了？”奔跑的过程中，慕行问道。
女人几乎是被他拖着跑的，脚下步伐很乱，呼吸急促：
“一个……一个姗姗来迟的拍客，把剩下的所有人都买走了……我们全都被送进了一个餐厅，供一头怀孕的鹿食用。那头鹿每吃掉一个人，肚子就涨大一圈……”
“然后呢？”
梅丽拉哽咽起来。
“呜呜……前面的人都被吃掉了，我……我是最后一个，在要吃我的时候……那头鹿的肚子突然炸开了，里面爬出一个小鹿幼崽，血液和肠子炸的到处都是。地板被炸破，我趁乱跑掉了，可它……可它一直在追我！！”
慕行停下脚步。
梅丽拉被吓得不轻，她浑身哆嗦着，带着哭腔问：“怎么……不跑了？”
慕行望向前方被石头堵的水泄不通的死路，默默转过身。
“没有路了。”
沉重的脚步声紧随其后。
后方的转角处，怪物诡异的嘶鸣越发清晰。
[星星眼]求收藏，求评论，求美味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Chapter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