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绦是我曾经的婢女。”
秦解佩低垂着眉眼,一滴泪砸在缠起的指节上。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随霁恩问道。
她抬起泪眼回忆:“那时我们在暗窟中还相互搀扶,一道白光过后红绦——便不见了。”
秦解佩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残留着红绦的余温。她紧紧闭上眼,落下两道珠泪。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父亲出事后红绦对自己这个曾经的主子不离不弃,从没有想过离开。可是如今红绦下落不明,自己什么办法都没有。
靳明台见她落泪,忙递过手帕:“秦娘子先别着急,三师兄一定有办法的。”
他偏过头去看认真记录的随霁恩,心里有些发虚,随霁恩并不会在意红绦的死活,只会在意那只逃走的妖物,在他眼里,除妖卫道平天下,能确切实际付诸行动的似乎只有前面二者。
就如同师父曾经说过,除妖卫道者无情,可大道之中有一道名为慈悲。
三师兄冷心冷情,天生封在一层澄澈的玉器中。他的慈悲心留在了那只漂送他而来的莲花中,随风沐雨,替他向天地还恩。
靳明台将手下那张符纸折了几折,递给秦解佩,嘱咐道:“这张符纸可保妖物不近娘子的身。”
秦解佩将泛着微黄的符纸小心收好,她抬起眼睛,原本泪眼模糊的视野蒙上一层半明半昧的昏色光晕。那盏鎏金的铜台烛灯上正爬着一只白色的小蜘蛛,她一向惧虫类,忙将视线移开。
如银具般白皙沉稳的侧颜因为罩在暖黄的烛光里而添了几分柔和,随霁恩垂眸,手悬空握笔,写下的墨字一一皆是空无所依地浮动起来。他本就年轻俊朗,连睫毛也怜爱他,生得疏密有致。玉山君弟子,捉妖师之名冠身,冷得像一块冰一般,使他多了许多让人不敢靠近亵渎的距离感,倒是浪费着这张俊颜......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秦解佩面色一红,几乎不敢呼吸,生怕鼻息将烛火吹熄,偌大的黑暗里就只剩他们二人。
“秦娘子。”随霁恩开口,“你们分离之时,红绦可有异样?”
秦解佩摇摇头,若是红绦像于娘子一样被妖物俯身,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冒昧地问一句,”随霁恩抬起头,光晕顺着他面颊的轮廓断断续续地流淌着,“你的父亲所犯何罪?”
闻言秦解佩震惊,这件事她这段日子一直不肯提起,不是因为心觉羞愧而是痛心疾首。她偏过头,渴望这句问话就这么随风轻轻掠过耳廓。
可是红绦呢?自己如今唯一的牵绊,难道就因为讳莫如深而耽误放弃了她吗?秦解佩口中像生了荆棘,一开口就是血肉模糊。
“我父亲因为贪墨被御史台弹劾,已经处斩。”她道。
“抱歉。”随霁恩道。
“这没什么?”秦解佩笑笑,“不管怎样,皇恩浩荡还留下了我这条微末之命。”
她搅着麻布衣角,粗糙的皮料将指尖磨出红点,“我就只剩红绦一人了,还请天师定要救回她!”
眼泪砸在膝间,秦解佩不禁痛哭起来,她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师兄,不好了!”
风门一下被打开,门口的人衣衫被风吹得无比凌乱,脸上更是难掩的惊慌。
随霁恩站起身,蹙眉道:“习羽?发生什么了。”
习羽正欲说话,却被身后一棵拦腰折倒及人粗的的高树给截在半途,风木簌簌,只能看见他开合的唇瓣。随霁恩面露谨慎,抽出随身配剑飞身上前。
秦解佩匆忙起身,风门急速合上,唯见随霁恩腰间鹅卵青色飘带翩跹。
一枝碎木捅破窗棂,斜飞进来,猛地击碎桌上那只青色花樽。
她吓得浑身颤抖,屈着身躲到屋子的角落。
透过镂空的门扉,秦解佩看见屋外一片狼藉,天幕如墨,好好的天井竟然连同房屋被吞没了大半。
难不成真的是妖怪?
那妖怪掳走了红绦,红绦岂不是危在旦夕?
“明台!”随霁恩跃至靳明台身前,将他往后推了半步。
黑影的边缘恰巧停在足尖,靳明台捂着胸口喘气:“三师兄,这是什么妖,竟有吞噬万物的本事。”
随霁恩看着眼前几乎连天接地的黑影,伸手取下锁发的木簪。木簪在掌心瞬息间化作玉笔,他一面挥动玉笔,一面字字鸣珂:“见天地,讳莫如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一个金字图案在眼前成形,并旋转扩展。
靳明台跟在随霁恩身后,这招是三师兄的独门绝技——讳莫如深,可以封住任何妖物的五感,使之不能妄动。
此言一出,果然风波止歇。
随霁恩顺势取出碧海飞金镜,道:“妖物,还不速速现身!”
金光飞泻,一团疾风枯叶间泣血嘶鸣声响彻天地,他放下遮挡眼前的手臂,定定地看着眼前。浮光掠影,讳莫如深,一抹白影悄然而立。
头顶薄纱,身形细长,绸缎般细软的藕臂松松托着只白瓷净瓶。白衣女子足不沾地,脚底像是有一池春水,一圈一圈回旋沾湿了衣摆。
白纱只露出女子瓷白的下巴,紧闭的唇比起唇瓣更像是瓷片上的裂纹,细细一条,边缘更是叉开几道枝杈似的缝隙。
她的面容看不清,可是手中那只净瓶上却突兀地顶着一只脑袋,杏眸无神地瞪着,像是从中生长出来的瓶中少女。
鲤织咽了口唾沫,将阿惊往身后赶了赶,叹道:“这是什么,太吓人了。”
“老大,你说那个瓶子里面是真的人吗?”阿惊长大了嘴巴,露出两只兔牙。
“我说的不是那个手里拿瓶子的怪物,是那个捉妖师。”鲤织将披风的兜帽带上,拉起阿惊的手,“他不仅有碧海飞金镜,还有那么厉害的法术,咱俩落到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们正欲离开,却被困在了风圈之中。不,不是风圈,更像是一种吸力,鲤织艰难转过身,见那白衣倩影丝毫未动,反而是瓶中的头颅正张大了嘴正对她们。
阿惊惧得眼眶通红,拉紧了鲤织的手,哭喊道:“老大,我好怕!”
风吹得她身上披风搅成一束缠在腰间,鲤织朝前跃了几步,挣开双臂抵挡,不忘回头嘱咐:“阿惊,找一棵树抱紧!”
言罢她飞身上前,指尖暴露出尖利的甲片,掌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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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一道短刃似的光弧。光弧形如弯月,顺着她的手掷了出去。
眼前还有随霁恩的下的禁咒,硬生生将她的短刃给弹了回去。鲤织暗骂了一句,整个人原本单膝半跪在地,却还是控制不住被那净瓶吸去。
随霁恩察觉到禁咒的异样,他手持铜镜抬起了头。目之所及,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头顶越过,粗布麻衣被利风撕裂,裹挟着盘旋落地。女子的手臂似弯弯曲曲的溪流,连接着肩胛,腰背,青丝缠绕,黑白分明。
靳明台方抬起头,就被随霁恩一把伸手遮住了双眼,慌张道:“怎么了?三师兄你没事罢?”
后者则闭上双眼,执笔画阵,默念:“非——”
“等等!”
一个身影从身后步履蹒跚奔来,靳明台感觉自己被人猛地一扯,再抬眼秦解佩已经挡在了随霁恩身前。
“不可不可,”豆大的眼泪落下来,秦解佩紧紧盯着白衣女子的方向,那净瓶上的头颅似乎认出了她,怔愣了一分,“红绦——”
“红绦!”她的声音又是惊惧又是哀伤。
净瓶里的人竟然是红绦,随霁恩拦住欲出手的靳明台,“是瓶妖,吸纳万物,瓶中养傀儡。”
他低下头正想看看碧海飞金镜给出的答案,不想镜面上浮现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猫?”随霁恩蹙眉。
只见铜镜上俨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橘色狸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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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团混乱中浑水摸鱼的猫此刻正躲在一丛矮枝间,鲤织看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半分高兴也提不起来,这回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她可不像其他的妖类,化成人形后便光着屁股到处跑,她可是有羞耻心的。只得乞求,风波过去之后惊蛰可以快点找到自己。
从前天人告诉自己会有贵人相助,帮她找到天人来报恩。贵人是不是就是很厉害的人,法术很厉害?道行很深厚?她很弱,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大部分都用在了逃命之法上。鲤织蜷缩成一团,如同之前躺在天人的掌心,饮泪为生。
树丛传来窸窣的声响,露出一张脆生生的少年脸孔。习羽有些意外,这里竟然躲了只小狸花。
“小猫怎么躲在这儿啊?是不是害怕了?”他伸手将猫给抱了出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鲤织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跟在臭脸捉妖师身后的那个七弟子,伸出爪子在他手背上使劲挠了一下,心道:“松开,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你们捉妖师的品行真是越来越低劣了。”
习羽哎呦一声抬起手,才发现手背上被猫爪划了两道浅浅的痕迹,不怒反笑:“怎么了,是不是饿了?等会我给你钓鱼吃啊?”
什么,鱼?一听到关于鱼的一切,鲤织脑海中的思绪就平滑地如一条线般。
这必然是捉妖师的计谋,她反应过来,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引蛇出洞,瓮中捉鳖!以食为诱,居心不良,好恶毒!
鲤织挣扎着从他的怀中跳出来,不想下一瞬却落入了任何一个怀抱。
这种感觉就好像从前卧在天人的掌心那样,等她睁开琉璃珠似的双眼,耳畔也响起了习羽略带惊喜的声音:“三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