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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肉车厢

作者:无相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门在身后无声地滑合,彻底隔绝了深渊站混乱的尖叫、乘务员非人的嘶鸣,以及那股倒悬城市带来的腥甜冷风。


    取而代之的,是瞬间将我包裹、几乎令人窒息的粘稠灼热浪。


    空气不再是气体,更像是滚烫、浓稠的血浆。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无比,带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和一种更深邃的、仿佛内脏腐烂的甜腻。


    肺叶像被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每一次扩张都带来灼痛。


    汗水还没来得及渗出毛孔,就被这高温蒸发殆尽,皮肤紧绷干裂。


    眼前的世界,是活的地狱。


    墙壁?不,那根本不是墙壁。


    是无数粗大、虬结、仍在搏动的暗红色肌肉束和缠绕其上的、搏动得更剧烈的粗大血管,以一种令人作呕的方式扭曲盘绕、融合在一起,构筑成了这个“车厢”的边界。


    肌肉纤维在粘稠的暗红色浆液中缓慢地抽搐、蠕动,如同沉睡巨兽的梦呓。


    粘液如同汗液,不断地从这些搏动的“墙壁”表面渗出、汇聚,形成大颗大颗浑浊的暗红液滴,沉重地砸在下方同样由类似物质构成、覆盖着一层滑腻粘液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


    如同不祥的计时器。


    光线来源不明,是一种浑浊的、仿佛透过厚厚血痂的暗红色光晕,均匀地弥漫在每一个角落,将一切都染上病态的血色。


    没有窗户,没有座位,只有同样由搏动血肉构成的、形态扭曲怪异的“支撑柱”和“隔断”,勉强划分出模糊的通道。


    脚下踩着的“地板”也并非坚实,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凝固的暗红粘液,每一步都陷进去半寸,发出湿腻的“咕唧”声,粘稠的阻力拉扯着鞋底,仿佛无数细小的触手在挽留。


    最恐怖的,是那声音。


    一种低沉、粘滞、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搏动声。


    它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耳孔,震得胸腔都在共鸣。


    不是心跳,更像是无数颗巨大的、腐烂的心脏被强行缝合在一起,在粘稠的浆液中挣扎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墙壁、地板、乃至整个空间的细微抽搐和收缩,仿佛这个车厢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垂死的巨大器官内部。


    深渊站是冰冷诡异的疯狂,这里则是高温粘稠的**炼狱。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所有感官都在尖叫着报警,大脑被这极端的环境冲击得嗡嗡作响,思维几乎要停滞。


    “嘶……”夏有如吸了一口滚烫腥甜的空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恶心和眩晕。


    虎牙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刺痛让涣散的精神猛地一聚。


    不能停。


    那扇门……那个乘务员……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伪造的临时车票能撑多久?


    未知。


    这里……又是什么规则?


    目光像探照灯般急速扫视。


    空间比之前的车厢更“宽敞”,但也更扭曲。


    血肉构成的支撑柱扭曲盘绕,形成天然的视线阻隔。


    粘稠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东西。


    半截被腐蚀得只剩白骨的手臂,指骨深深抠进粘液里。


    一个布满牙印、锈迹斑斑的金属水壶。


    几片焦黑的、看不出原貌的织物碎片。


    还有……一些深色的、形状不规则的斑块,深深地渗入血肉地板中,散发着更浓烈的焦糊和**气味。


    死寂。


    除了那永恒不变的、令人发狂的粘稠搏动声,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仿佛之前车厢的混乱只是幻觉,这里只剩下永恒的、活着的死亡。


    但我的直觉在疯狂报警。


    危险无处不在,比深渊站更直接,更原始。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捕捉到前方一根巨大血肉支撑柱的阴影里,有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墙壁的自然蠕动。


    是一个……轮廓?蹲伏着,紧贴着那搏动的血肉柱体,几乎融为一体。


    它似乎也察觉到了夏有如的闯入,那轮廓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没有尖叫,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饥饿的注视感,从那阴影中投射过来。


    夏有如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衣袋——里面只剩下一点纸屑的粉末,和那张被撕掉大半、仅剩一小块的广告传单残骸。


    伪造车票几乎耗尽了所有可用的“材料”。


    对峙。


    无声的对峙在滚烫的空气中凝固。


    血腥的搏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突然,那阴影里的轮廓动了。


    不是扑击,而是猛地向支撑柱后更深邃的阴影里缩去,动作快得像受惊的蜥蜴。


    与此同时,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从我左侧的“墙壁”上传来。


    夏有如猛地扭头。


    只见那暗红色、搏动着的肌肉墙壁表面,粘稠的浆液正被某种东西顶开。


    十几个……不,是几十个……


    密密麻麻的、指头大小的暗红色肉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墙壁内部“生长”出来。


    它们表面覆盖着半透明的薄膜,里面是浑浊的暗红液体,隐约可见细小的、蜷缩着的黑影在蠕动。


    肉瘤生长的速度极快,几秒钟内就膨胀到核桃大小,薄膜被撑得极薄,几乎接近于透明。


    里面蜷缩的“东西”清晰起来——是某种长着尖锐口器的、多足的微小幼虫。


    它们疯狂地扭动着,用口器啃噬着包裹自己的薄膜。


    “噗嗤!噗嗤!噗嗤!”


    接二连三的破裂声响起,薄膜被咬穿。


    浑浊的暗红液体混合着粘液喷射出来,那些长着尖锐口器的暗红色肉虫,如同被高压弹射般,雨点一样向我所在的位置激射而来。


    它们在空中发出高频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唧唧”声,口器开合,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本能快过思考。


    身体猛地向右侧扑倒,粘稠的地面减缓了冲击,但也让动作变得无比狼狈。


    几只肉虫擦着我的肩膀和后背飞过,尖锐的口器划破了单薄的衣料,留下火辣辣的刺痛。


    更多的肉虫“噗噗噗”地射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深深扎进粘液地板里,细长的身体疯狂扭动,试图钻出来。


    是警报,闯入者触发了这节**车厢的防御机制。


    那阴影里的东西不是威胁,它是在躲避这个。


    “沙沙沙沙——!”


    破裂声和肉虫弹射的声音并未停止,更多的肉瘤在周围的墙壁上鼓胀、破裂。


    暗红色的虫雨从四面八方覆盖而来,空间被急速压缩。


    没有退路。


    门在身后,但回去就是深渊站和那个暴怒的乘务员。


    向前?


    ……虫雨覆盖了所有通道。


    脑子在高温和死亡的威胁下反而烧得滚烫。


    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些扎进地板、正在扭动钻出的肉虫身上。


    它们的口器……那种金属光泽……


    赌一把!赌它们的口器足够硬!


    身体在粘稠的地面上狼狈翻滚,躲避着密集的虫雨,手掌猛地抓向一只刚刚钻出地板一半、还在奋力扭动的肉虫。


    触感冰凉滑腻,带着强烈的恶心。


    那虫子感受到触碰,猛地扭头,尖锐的口器狠狠啄向夏有如的手指。


    剧痛传来,指腹瞬间被刺穿一个小洞,鲜血喷涌而出。


    但夏有如等的就是这一刻。


    强忍着剧痛和恶心,手指猛地发力,死死攥住虫子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向外一拔。


    “唧——!”


    虫子发出刺耳的尖叫,整个身体被夏有如硬生生从粘液地板里拔了出来。


    它细长的身体疯狂扭动,口器开合,试图再次攻击。


    就是现在!


    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两根手指精准地捏住了虫子口器后方的“颈部”。


    那里是它身体最纤细、相对脆弱的部分。


    没有时间犹豫,夏有如那双灰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虫子。


    没有工具,只有这只还在扭动、口器滴血的虫子。


    夏有如捏紧虫子,将它尖锐的口器当作临时刻刀,猛地对准左手掌心那块仅存的、被汗水浸透的广告传单残骸,狠狠地划了下去。


    “嗤啦!”


    纸屑纷飞。


    不是撕,是刻,是划。


    用这来自血肉车厢的、带着恶毒生命力的“刻刀”,在承载着人类信息的废纸上,疯狂地切割、划动。


    模仿着之前乘务员胸前那张暗红车票边缘一闪而过的、冰冷非人的规则纹路。


    纸屑混合着虫子的粘液和我手指的鲜血,在掌心黏腻不堪。


    每一次划动,虫子都在疯狂挣扎,口器试图咬断我的手指。


    剧痛和灼热的空气让视线都有些模糊。


    ……不够快,不够像。


    虫雨更密集了。


    几只肉虫已经落在夏有如的腿上、背上,尖锐的口器刺破皮肤,贪婪地吮吸着。


    麻痹感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


    “呃啊——!”


    喉咙里爆发出压抑的低吼,不过并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专注和疯狂。


    捏着虫子的手指青筋暴起,几乎要将它捏爆。


    刻划的动作更快,更狠。


    完全不顾及纸张的完整,只追求那瞬间的、最接近规则的“轨迹”。


    就在又一群肉虫即将将我彻底覆盖的瞬间。


    掌心那块被虫口器划得支离破碎、沾满粘液和鲜血的纸片残骸,猛地一颤。


    一种微弱、冰冷、与这血肉地狱格格不入的“规则感”,极其短暂地从那破烂的纸片上散发出来。


    像是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


    几乎同时,距离我最近的一根搏动的血肉支撑柱侧面,一道极其隐蔽的、仿佛由肌肉纤维自然裂开的缝隙,无声地张开了一线。


    缝隙内部,是更深邃、更灼热的黑暗,但不再是封闭的死路。


    缝隙很小,仅容一人侧身挤入。但它是生的缺口。


    没有时间思考这缝隙到底通向哪里,是陷阱还是生路?


    身后是乘务员和深渊,眼前是致命的虫雨,只有这一线生机。


    夏有如猛地将手里还在扭动的虫子狠狠砸向扑来的虫群,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顾一切地撞向那道刚刚裂开的血□□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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