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章洄今天要来,徐豆豆小朋友大清早搬着小板凳坐在玄关处等,不顾天寒地冻,执意要把门开直了,等得望眼欲穿,小脸都冻红了。
章蔚筝让他屋里去,他偏不肯,跳起来蹦了两下,手舞足蹈地比划:“大飞机!”
快中午的时候,章洄空着身回来了,两只手插在衣兜里,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梯,潇洒又帅气。
徐豆豆当下脸就垮了,还没等掉眼泪,章洄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纸飞机,展开后哈了口气,打着旋儿飞向徐豆豆,“豆豆,舅舅回来了!”
豆豆嘴一扁,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刚嚎上几嗓子,林濯月从章洄身后走出,提着好几盒玩具,模型飞机、芭比娃娃、大铲车还有几袋衣服。
已经提不过来了,也没见章洄帮他一把,这老房子还没电梯,一路爬上了四楼。
豆豆定睛一看,吸吸鼻子,眼泪止住了,张开手臂奔向林濯月,表情雀跃不亚于奔向马拉松终点线,“小舅舅!呜呜呜,小舅舅~”
徐嘉元从厨房出来,挠挠头,难为情地说:“买这么多东西,先坐吧,马上能开饭了。”
豆豆抱着林濯月的腿不撒手,像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章洄也不管他,把外套脱了,走去敲房间门,章蔚筝抱着果果出来,笑吟吟说:“回来了,小洄,你给阿月倒杯水。”
林濯月抱着豆豆坐在餐桌旁,正在拆玩具。
果果呆愣愣的,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往四处瞅,似乎在认人。
章洄倒了两杯水,顺道洗了手,朝果果拍拍手:“来,让舅舅抱抱。”
果果好奇地看着他,像是不怕生,又像是太害怕不敢拒绝,皱着脸让他抱进怀里。
章蔚筝坐去餐桌的另一边,笑容尴尬道:“阿月,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是我错怪你了。”
林濯月淡笑道:“没关系。”
章蔚筝说:“买这么多东西,又让你破费了。”
林濯月笑笑:“应该的。”
两人像是逢场作戏一般,一个道歉,一个接受,寒暄几句,然后很快低下头,故作忙碌。
倒是徐嘉元十分不好意思,憨头憨脑地向林濯月赔罪,发自肺腑地说对不起。
四个大人两个小孩,果果只能吃辅食,徐嘉元做了十个菜,没人喝酒,开了瓶鲜橙汁,给豆豆也满上了。
豆豆不肯挨着章洄坐,殷勤地贴在林濯月身边,小舅舅长小舅舅短。
六人长桌,章洄独自坐在侧面,专注吃菜,顺口问道:“初三那天还用帮忙吗?”
徐嘉元拼命劝菜,拨空答道:“没什么特别要忙的,点心直接送去酒店,那天我早一点过去布置,一共就五桌,到时候你们早点来,都坐主桌。”
章洄颔首,见林濯月看着远处够不着的那盘虾,他站起身,直接把盘子端过来,换走一盘蒜泥白肉,调味太重的菜,林濯月都不爱吃。
徐嘉元问:“章洄,你生意做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可以,比预计的顺利。”章洄进厨房拿了个空碗,卷起袖子把白灼虾都给剥了,而后放到林濯月和豆豆中间,转身又进厨房洗手。
豆豆把虾往林濯月那推,他不爱吃虾,挡着他最爱的小鸡腿了。
章蔚筝瞥一眼那只碗,没吱声,默默吃着自己面前那盘菜。
章洄洗完手回来,刚落座,就听徐嘉元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买房子?”
章洄微怔,哑然失笑地说:“姐夫你想什么好事呢,我创业顺利归顺利,前期投入不少,还没到挣钱的时候,买房还早着呢。”
章蔚筝伸出手臂,夹远处的菜,隔绝了章洄和徐嘉元对望的视线。
“那你没房子,以后孩子能上好的学区吗?这里面有什么说法吗?”徐嘉元问。
“大过年说什么学区,听得我头疼。”章蔚筝打断他,话锋一转,“章洄,我不是让你把女朋友带回来吗?人呢?”
章洄抿了口果汁,笑说:“我对象挺忙的,下回吧。”
章蔚筝瞥见他手腕上的图案,把他手拽过来蹭了一下,“这什么东西?不是纹身吧?”
章洄把手抽回来,不耐道:“什么纹身,画着玩儿的。”
“女朋友画的吧?”徐嘉元好奇打听,章洄敷衍了他几句。
章蔚筝盯着那图案里的月牙,视线缓缓挪到了林濯月脸上,就见他低着眼,脸颊的红漫到了耳根,唇角弯弯,掩不住的笑意。
午饭后,章蔚筝要带着果果午睡,让章洄带着豆豆出去玩一圈,徐嘉元本来也想去,被章蔚筝给拦住了。
商场人山人海,章洄带孩子莽得很,直奔儿童游戏屋,给扔到了充气城堡里。
豆豆没进了密密麻麻的人头中。
章洄就坐在休息椅上,自顾自玩手机。
林濯月把他手拉过来,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支油性笔,把颜色淡下去的电阻图案描了一遍。
章洄勾着他的脖子说:“我去纹个纹身吧。”
“不要。”林濯月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怕疼。”章洄说。
“我不要别人摸你的手。”
章洄经常连不上他的脑回路,总在不经意间被他可爱得心都化了,或许是忘记了现在身处南瑶市,章洄勾过他的脖子,直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林濯月微微一愣,随即坐直了身体,按着章洄的脸把他推开,小声说:“好多小朋友呢。”
章洄笑笑,转而握住他的手。
豆豆玩得满身是汗,章洄叫他出来的时候,明明眼皮都快搭上了,还依依不舍地扒拉着泡沫海绵。
章洄刚把他抱起来就睡着了,趴在章洄肩头一会儿呓语一会儿打鼾。
“怎么像个小老头。”章洄用羽绒服包住他,眼神没离开过林濯月,叮嘱道,“人多,你别走丢了。”
“这是乐怡广场,我怎么能走丢?”林濯月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是豆豆脱下来的小背心,还有水壶和玩具。
章洄还是想牵他的手,怕被人群冲散,他拉起林濯月的手,塞进了自己外套口袋里,一本正经地说:“就这样,走吧。”
*
林濯月提前一天回家,章洄去了几个堂叔阿姨家走亲戚,林濯月其实也忙,尤其过年这几天,两人见缝插针地约会,经常章洄上午去亲戚家,吃过中饭后约在咖啡厅见一面,然后又赶去吃喜酒,或是临时有客户来电话,抑或是公司内部出现了纰漏要解决。
晚上也总是要加班,真正当了老板,又在建设期,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小年那一天,章洄要去林家拜年,提前和章启文约好了。
他去精品超市买了礼盒和进口水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主动,像见家长一样,礼数周全。
今天没带豆豆,章洄停好车之后,自己提着礼物进了门,放在了门口的地垫上。
上次见面还在去年五月,章洄砸了他书房的玻璃,两人大吵一架,然后不了了之,再见面又像是生疏的客人,礼貌又客气。
林殊怡出门去了还没回来,章启文请章洄在客厅坐。
气氛很尴尬,又莫名熟悉。
章启文问一句,章洄答一句,像从前一样,确保章洄的生活有条不紊。
很快,林濯月出现在客厅,穿着杏色的高领毛衣,看上去很温暖,见到章洄,很自然地问:“哥,你吃早餐了吗?”
“还没。”章洄懒洋洋坐着,姿势都没变一下,“让阿姨给我弄点吃的。”
章启文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偏头看章洄。
林濯月在章洄旁边那张沙发坐下,侧着身体,把手伸过去,隔着衣袖捏章洄的手腕,“阿姨不知道你的口味,我给你煮碗面吧,你想吃虾仁面还是牛肉面?”
“我跟你去厨房看看。”章洄顺势站起来,把林濯月也拉了起来,两手按在他肩头,推着他往前走。
两人正要离开,章启文喊道:“章洄啊,你跟我去趟书房,我有事情跟你说。”
章洄皱眉:“在这里说吧。”
章启文起身,比划了一个上楼的姿势,然后先行往楼梯走。
书房里的陈设没变,玻璃已经补上,章洄还记得上次在这里吵架的事情,避开了那张沙发,立在茶几旁没坐下,“怎么了,爸?”
章启文把门关上,去沙发里落座。
章洄以为他要说什么,章启文沉默着,过了很久,像是很为难地说:“果果生日宴那天,你林阿姨也去。”
“什么意思?”章洄放松心情,坐去沙发里,“怕主桌坐不下?我和阿月可以坐旁边去。”
章启文长长叹了口气,“我和你林阿姨,上个月把离婚证办了,不涉及到财产分割,年后我就搬出去,阿月现在也长大了,已经用不上我这个爸爸了,咱们两家人这么纠缠着,终归不太好。”
章洄静静听着。
章启文又说:“你说得对,是我把事情搞复杂了,你妈过世之后,你姐姐情绪一直不太好,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职。”
章洄哑巴了一般,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我想修补咱们一家人的关系。”章启文声音渐低,难以启齿般说,“对外,我跟殊怡还是朋友,等我办完退休,以后逢年过节来往,让所有关系恢复到原位。”
“你决定了就好,这是你自己的事情。”章洄嗓音嘶哑,“以前也都是你自己决定。”
章启文听出了他话音里的责怪。
章洄低头看着地板,带着点儿讽刺说:“你没把阿月照顾好,你从来没有真心把他当成儿子,你对不起林阿姨,你也对不起姐姐,你明明知道妈妈过世对她影响很大,还有妈妈那瓶药,姐姐一直责怪阿月,如果不是你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也许她不会这么偏激。”
章启文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异色,含混不清地说:“那瓶药我也弄不太清怎么回事,没法好好劝你姐,是我的过失。”
他盯着章洄低垂的发旋,须臾,却见章洄猛地抬起了头,一双锐利的眼看了过来,仿佛刺穿了他的心事,窥探到了真相。
章启文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慌张撇开了视线。
章洄字字清晰地说:“关键不在于巧克力豆,关键在于妈妈为什么要把药倒了,你解释不通,所以不能让人信服。”
章启文后背激出了冷汗,只觉得头皮发麻,章洄的声音充斥在书房里,章启文第一次觉得这间书房狭小逼仄,连视线都无处可躲。
“你在撒谎,你一定知道原因。”章洄笃定地说。
章启文喉头滚了滚,面对章洄的试探,他缓缓笑了起来,一贯老好人的笑容,“你妈妈病糊涂了,心情不好,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叩门声响起,章启文迫不及待喊了声“进”。
林濯月探头进来:“哥,我煮好面了。”
过完这个年,所有的事情就都解释清楚了,大概是三十万字,进度到一半吧,后面半本事业线为主,金手指一路开到结局,差不多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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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