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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领地之争

作者:银鞍玉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本《宿舍管理条例》被江起用一颗生锈的钉子粗暴地钉在床头的墙壁上,像一张被俘获的战利品,又像一个沉默的警示牌。纸张的边缘在偶尔穿窗而入的风里微微颤动,发出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簌簌声。江起偶尔会瞥它一眼,眼神复杂,那页被他用廉价胶带糊得乱七八糟的纸面,无声地提醒着那个被月光浸润的、带着奇异修补痕迹的夜晚。宿舍的空气似乎因此沉淀下一些东西,不再仅仅是剑拔弩张的硝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胶着和小心翼翼。


    然而,平衡是脆弱的,尤其是在两颗截然不同的星球被迫共享同一片狭窄宇宙时。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将窗框的影子长长地拉进室内。迟昼坐在书桌前,鼻梁上架着那副细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一本摊开的厚重生物学图鉴上。书页上精细描绘的植物细胞结构图,在台灯暖黄的光晕下纤毫毕现。他正用一支极细的绘图铅笔,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勾勒着某个叶绿体的轮廓,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这是属于他的、秩序井然的宁静世界。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突兀的金属撞击声,粗暴地撕裂了这片宁静。


    "哐!咚!哐啷!"


    声音来自江起那边。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对沉甸甸的哑铃,单个足有十公斤重。此刻,他正赤着上身,肩背和手臂的肌肉因为发力而绷紧隆起,汗珠顺着贲张的肌理滚落。他显然不是在安静地锻炼,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制造噪音的意图。每一次将哑铃高高举起,再任其自由落下撞击地面,都伴随着一声沉闷又响亮的巨响。那声音在狭小的宿舍里被无限放大、回荡,震得桌面上的显微镜镜筒都仿佛在微微颤抖。


    迟昼握着铅笔的指尖骤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突兀的小黑点,破坏了刚刚勾勒好的流畅线条。他动作停顿了,像一帧被定格的画面。镜片后的目光,从显微镜图鉴的微观世界缓缓抬起,越过书桌的边缘,投向噪音的源头——江起脚边那对沾着灰尘、不断被提起又砸向地面的冰冷铁疙瘩。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眼神里没有怒火,更像是一种深沉的、被强行拉回现实的疲惫,以及一种对秩序被践踏的无声控诉。他放下铅笔,将笔尖小心地旋回笔杆内,然后合上了那本生物学图鉴,动作依旧平稳,只是比平时快了一分。


    江起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这无声的抗议信号,或者说,他接收到了,但选择了更彻底的挑衅。他喘着粗气,汗流浃背,目光扫过迟昼那张整洁得碍眼的书桌,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一种混不吝的野性。他弯腰,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拎起那对沉重的哑铃,迈开步子,咚咚咚地就朝迟昼的书桌走去。


    "让让,借个地儿放东西。"他声音带着运动后的粗喘,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说"借过"。


    话音未落,那两只冰冷、沾着汗渍和灰尘的哑铃,就"砰!""砰!"两声,被结结实实地、毫不客气地搁在了迟昼书桌空着的右半边——紧挨着那台光洁的显微镜,距离迟昼刚刚合上的图鉴只有不到十公分。沉重的金属底座撞击木质桌面,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震得桌面上几支摆放整齐的铅笔都跳了一下,滚落到一旁。显微镜的目镜也危险地晃了晃。


    哑铃突兀地占据了桌面近乎一半的空间,像两个闯入精密实验室的野蛮图腾。它们粗犷的金属棱角和冰冷质感,与桌面上纤巧的仪器、整洁的书籍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汗水和灰尘的气息瞬间压过了书本的墨香和台灯灯罩散发的微暖气味。


    迟昼的身体在哑铃落桌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直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对碍眼的哑铃,也没有看江起那张带着得逞笑容的脸。他的目光,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自己桌面被侵占的区域。视线最终定格在地板上。


    就在他椅子旁边,光洁的地板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带着泥痕的鞋印——是江起刚才拎着哑铃走过来时留下的。那几个灰扑扑的印记,如同盖在洁白画布上的丑陋印章。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迟昼终于抬起头,目光越过书桌上那对沉重的哑铃,落在江起汗涔涔的、带着一丝挑衅神情的脸上。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像深秋无风的湖面。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江起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迟昼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他没有理会那对哑铃,也没有看江起一眼,径直走向门口。江起愣在原地,有点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的背影。


    只见迟昼走到门后,弯下腰。门后角落里,安静地躺着江起那双标志性的、沾满灰尘和泥点的旧球鞋。那是他进门时随意甩脱在那里的。迟昼伸出手,用两根手指的指尖,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明显的规避接触的姿态,捏住了其中一只球鞋的鞋带末端,仿佛那鞋子上沾着什么不洁之物。他就这样拎着那只鞋带,将球鞋提了起来,让它悬在半空,远离自己的身体。


    接着,他走到窗边。这是老式的推拉窗,玻璃擦得透亮。迟昼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哗啦"一声,干净利落地将窗户推开了大半。傍晚微凉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动了他额前的碎发。


    在江起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迟昼平静地将手臂伸出窗外。那只被他用两根手指捏着鞋带、悬在空中的旧球鞋,在窗外初夏傍晚微醺的空气里,轻轻晃荡了一下。然后,迟昼的手指一松。


    那只沾满泥垢的球鞋,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毫不起眼的抛物线,像一颗被抛弃的顽石,直直地坠向楼下那片茂密的、未经修剪的冬青灌木丛。枝叶发出一阵短促而密集的哗啦声,很快将其吞没,消失不见。


    迟昼收回手臂,关好窗户,动作流畅得像完成了一个既定的实验步骤。他转身,看也没看僵在原地的江起,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件多余的实验废弃物。他平静地走回书桌旁,重新坐下,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沉入暮色的天空,留给江起一个沉默而挺拔的侧影。


    "你!"江起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指着迟昼,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喉咙里像塞了一团火,"你扔我鞋?!"


    迟昼置若罔闻,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他伸手,从笔筒里重新抽出一支削好的铅笔,翻开那本厚重的生物学图鉴,找到刚才被打断的那一页,低下头。铅笔尖重新落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稳定而持续,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那对沉重的哑铃还霸道地占据着他书桌的半壁江山,像两个被遗忘的、冰冷的笑话。


    江起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又找不到目标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攥紧。他看着迟昼那副油盐不进、仿佛置身事外的样子,再看看自己仅剩的一只孤零零躺在门后的球鞋,一股强烈的荒谬感和无处发泄的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他猛地冲到书桌前,双手抓起那两只冰冷的哑铃,金属的寒意瞬间刺入手心。他几乎是咆哮着:


    "好!好!你不说话是吧?行!那这哑铃就放这儿了!我看你怎么看书!"吼完,他发泄般地将哑铃又往迟昼那边狠狠推了一把,金属底座再次摩擦桌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他转身,带着一身未消的怒气,重重摔在自己那张硬板床上,震得墙壁上钉着的《宿舍管理条例》都跟着簌簌发抖。


    宿舍里只剩下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江起压抑而粗重的喘息。空气紧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笃笃笃!笃笃笃!"


    短促而有力的敲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在宿舍紧绷的寂静中骤然响起,像一柄小锤敲碎了凝结的空气。


    "江起!迟昼!开门!我是周芳!"门外传来宿管周阿姨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点本地口音的大嗓门,穿透了薄薄的门板。


    僵持在各自"阵地"的两人,动作同时顿住了。


    迟昼手中的铅笔停了下来,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门口方向。


    江起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脸上交织着未消的余怒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被钉在墙上的《宿舍管理条例》,又飞快地扫过书桌上那对碍眼的哑铃和门后自己那只孤零零的球鞋。


    "来了!"江起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句,带着点不情愿,趿拉着仅剩的那只球鞋,几步冲到门口,哗啦一声拉开了门。


    宿管周芳就站在门外。她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身材微胖,齐耳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圆圆的脸上架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不大,却异常锐利,此刻正微微眯着,扫视着门内的景象。她手里习惯性地拿着一个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笔,那是她的"百宝书",上面记录着整栋楼的学生信息和各种鸡毛蒜皮。


    "周阿姨。"迟昼站起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声音平稳。


    "周…周姨。"江起也含糊地叫了一声,身体不自觉地侧了侧,试图挡住周芳投向书桌的视线,但显然徒劳。


    周芳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宿舍。光洁的地板上那几个刺目的泥鞋印、门后那只形单影只的脏球鞋、书桌上那对格格不入的沉重哑铃、还有床头墙壁上那颗粗暴地钉着《宿舍管理条例》的锈钉子……所有细节都没能逃过她那双经验丰富的眼睛。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本被钉在墙上的条例上,停留了几秒,眉头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抿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怎么回事?"周芳走进宿舍,反手带上门,语气是惯常的开门见山,带着一种见惯风浪的沉稳,"我在楼下都听见动静了。还有,"她抬手指了指窗外那片茂密的冬青丛,"我刚经过花坛,差点让只鞋绊个跟头。江起,那是你的吧?怎么跑冬青树底下去了?练投掷呢?"她的话带着点调侃,眼神却直直地看向江起。


    江起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张了张嘴,却像被鱼刺卡住,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只能梗着脖子,目光倔强地投向墙角。


    "周阿姨,"迟昼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江起同学把他的健身器材放在了我的书桌上,影响了我使用桌面。另外,他的鞋子随意放置,弄脏了地面。我建议他收纳好自己的物品。"他陈述得极其客观,如同在汇报实验现象,没有指控,也没有委屈,只是陈述事实。


    "你那是建议吗?你直接把我鞋扔了!"江起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扭过头对着迟昼吼,额角的青筋都隐隐浮现。


    "安静!"周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慑力,瞬间压下了江起的火气。她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像一位经验老道的法官在审视案情。"一个哑铃占人桌子,一个扔人鞋子,你们俩挺能耐啊?演全武行呢?要不要我给你们腾个地儿打擂台?"


    她走到书桌前,伸出手指,嫌弃地戳了戳那对冰冷的哑铃:"这东西是放书桌上的吗?江起,你练肌肉练到脑子里去了?收起来!立刻!"


    江起嘴唇翕动了一下,在周芳不容置疑的目光逼视下,终究还是黑着脸,闷声走过去,弯腰,吭哧吭哧地一手一个把哑铃拎了起来,那沉重的分量让他手臂的肌肉再次绷紧。他拖着步子,把哑铃重重地放回了自己床铺旁边的角落,发出两声闷响。


    "还有你,迟昼。"周芳转向迟昼,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严肃,"鞋子脏了,让人家刷。直接扔楼下算怎么回事?万一砸到人怎么办?讲不讲文明了?"她指了指门后那只孤零零的鞋,"去,把你扔那只捡回来。脏了,就刷干净。"


    迟昼沉默地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就朝门口走去。


    "等等!"周芳叫住他,目光在宿舍中央那片还算干净的空地上扫视一圈,一个念头已然成形。"鞋子的事等会儿再说。先解决你们俩这地盘问题。"她走到宿舍中间,用脚尖点了点光滑的地面,"我看你们俩,就是界限不清!"


    她转身,走到门后角落,那里立着一把老旧的木柄拖把。周芳一把将拖把拎了过来,倒转过来,抓住光秃秃的木柄末端。那木柄足有一米多长,笔直坚硬。


    "都过来!"周芳命令道。


    江起和迟昼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移开目光,一左一右,带着点不情愿地走到周芳面前站定。


    "站好!"周芳一手叉腰,一手握着那根长长的拖把杆,像握着尚方宝剑。她用拖把杆的末端,在光洁的地板上,从门口正中的位置开始,笔直地、用力地向宿舍深处划去。


    "呲啦——!"


    木柄末端摩擦着光滑的环氧树脂地面,发出清晰而悠长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一道笔直的、灰白色的划痕,如同一条突然降临的国境线,在两人之间缓缓诞生、延伸。这条线精准地穿过宿舍正中央,将小小的空间一分为二:左边是江起的床铺、行李和那对哑铃;右边是迟昼的书桌、书架和床铺。那条线一直延伸到迟昼床铺的边沿才停止。


    "看见没?"周芳用拖把杆点了点地上那条新鲜出炉的"三八线",声音洪亮,"以此为界!左边,江起的地盘!右边,迟昼的地盘!各自的物品,未经允许,不准越界!垃圾自己收拾干净!弄脏了公共区域,一起罚打扫!"她目光严厉地扫过两人,"听明白了没有?"


    江起盯着地上那条刺眼的灰白划痕,又看看对面迟昼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只觉得一股憋屈无处发泄,只能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明白了,周阿姨。"迟昼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听不出情绪。


    "很好。"周芳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拖把杆,又指了指地上那几个泥鞋印,"江起,这印子,你负责拖干净。迟昼,你的任务,去楼下把那只鞋捡回来,刷干净!"她拿出那个硬壳笔记本,翻到某一页,唰唰记了几笔,"再让我发现谁越界,或者闹出大动静,德育分加倍扣!听见没?"


    "听见了……"江起闷闷地应道,声音含在喉咙里。


    迟昼再次点头。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周芳收起笔记本,最后警告性地瞪了两人一眼,这才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宿舍里重新陷入安静,只剩下地上那条笔直的灰白"三八线",像一道无形的壁垒,横亘在两人之间,将狭小的空间切割得泾渭分明。


    江起盯着那条线看了几秒,又抬头看向迟昼。迟昼已经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拉开宿舍门,身影消失在门外——显然是去楼下灌木丛里找那只被扔掉的球鞋了。


    江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胸口那股闷气还没散尽。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门后那只孤零零的球鞋上,又落到墙角那把刚刚被周芳用来"划界"的旧拖把上。他走过去,没好气地一把抓起拖把,木柄上还残留着周芳手掌的温度。他走到那几个泥鞋印前,将拖把头往旁边一个小水桶里胡乱蘸了蘸水(那是之前迟昼清洁地面留下的),然后带着一股蛮力,在地板上那几块污渍上发泄似的来回拖擦。水渍混着泥痕,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狼藉的湿痕。


    他拖得心不在焉,动作又大,脏水好几次差点溅过地上那条新鲜的"三八线"。每次水渍逼近那条线,他就像被烫到一样,动作会猛地顿住,带着点不甘心又不得不遵守的别扭,硬生生把拖把拽回自己这边,只在自己"领地"的范围内,把那几个鞋印越拖越模糊,最后变成一片更大的、灰蒙蒙的水渍。


    门被轻轻推开,迟昼回来了。他手里拎着那只刚从冬青丛里捡回来的球鞋,鞋帮上沾着泥土和几片碎叶。他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江起正在奋力拖地的背影,以及地板上那条湿漉漉、脏兮兮的"战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踏入江起的"领地",而是绕到自己的"地盘",走到阳台的水池边,拧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流声响起。迟昼拿起水池边一块干净的旧毛巾,打湿,然后低着头,开始仔细地、用力地擦拭那只脏污的球鞋。水流冲走泥土和草叶,毛巾反复摩擦着鞋面和鞋帮。他擦得很认真,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清洁任务。


    江起停下了手中的拖把,拄着木柄,站在那片被他拖得更加不堪的地板中央,微微喘着气。他扭过头,看着阳台上迟昼沉默擦鞋的背影。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户,斜斜地打在迟昼低垂的脖颈和专注的手臂上,也落在地上那条湿漉漉的"三八线"上,灰白色的划痕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江起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那片狼藉的湿痕。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弯下腰,将拖把重新浸入水桶,用力地搅动了几下,拧干。然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胡乱发泄,而是握着拖把,沿着自己这边被弄脏的区域边缘,开始一下一下,更加用力地拖擦起来,似乎想把刚才扩大化的"战场"努力清理干净,至少,不要越过那条刚刚划下的、笔直的界线。


    哗哗的水声持续着。拖把头摩擦地面的声音也持续着。两人背对着背,各自占据着那条"三八线"的两侧,埋头清理着自己这边因冲突而留下的狼藉。夕阳的暖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中间隔着那条清晰的、被光影加深的灰白线条。宿舍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水流声、擦拭声、拖地声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努力维持着界限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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