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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祭神(5)

作者:汜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逃不掉…我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时间…时间在重复…一遍又一遍…我看到了…终点…永远是这里…永远是这把刀…】


    【我太累了…不想再被浇冷水…不想再被堵在厕所…不想再听到他们的笑声…不想…再看到他们看我的眼神…】


    【救救我的人…对不起…让你白费力气了…】


    【循环…逃不掉的…】


    【暮沐绝笔】


    时间在重复…循环…逃不掉…终点永远是这里…永远是这把刀…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落时鸢的视网膜上!荒谬绝伦的结论,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刺骨的逻辑!


    难怪广播一直在重复!难怪校规刻板得如同程序!难怪他救下她后,系统提示“逻辑链紊乱”并强制提前“祭神时刻”!因为暮沐的死,是这个副本预设的、无法更改的“剧情节点”!她在这个循环里,已经以同样的方式,死过无数次了!


    他救下的,是一个注定在循环中重复死亡的NPC!他的干预,只是短暂地扰乱了程序,最终被系统无情地“修正”了回来!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深沉的无力感,瞬间席卷了落时鸢全身。不是因为任务受挫,而是因为这**裸的、被程序设定的、无法挣脱的绝望!他猛地抬头,琥珀色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剧烈收缩!


    就在这时——


    【…青槐中学…广播…现在…开始…】


    广播里,那平板僵硬的少女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从头响起!语调、停顿,与之前每一次循环都一模一样!


    【今日…天气…阴…有…血色…梅花…盛开…】


    【请…全体…同学…遵守…校规…】


    【第一…不准…在…走廊…奔跑…】


    【第二…不准…携带…违禁…物品…进入…校园…】


    【第三…不准…接近…旧…实验楼…】


    【第四…不准…在…熄灯后…离开…宿舍…】


    【第五…不准…对…梅花…不敬…】


    【滋啦…滋啦…】


    冰冷的、机械的、毫无生命的广播声,如同最恶毒的嘲讽,在这片被血色梅花幽光笼罩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樱花树林上空,一遍又一遍,永恒地循环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落时鸢僵硬地蹲在暮沐冰冷的尸体旁,手中紧攥着那张血迹斑斑的绝笔信。广播里平板的女声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紧绷的神经。血色梅花散发出的幽光,将暮沐苍白平静的脸映照得如同易碎的瓷器,那颗眼角的泪痣,此刻更像是一道凝固的、绝望的刻痕。


    循环…时间在重复…逃不掉…


    每一个字都在他脑中轰鸣。这不是简单的副本剧情,这是被设定好的、无法挣脱的死亡轮回!他之前的“拯救”,不过是程序运行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扰动,一个被系统轻易抹平的“错误”。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气息猛地涌上喉头。落时鸢强行将其压下,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着那张纸条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嗡……”


    就在广播声循环往复、令人几欲疯狂的间隙,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从他贴身的口袋里传来。


    是那张存储卡!“沉默的证言”!


    它像一块被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副本这潭凝固的、循环的绝望中,激起了微澜。震动持续着,带着一种微弱却坚定的能量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落时鸢的皮肤上。


    落时鸢的眼神骤然一凝。冰冷的琥珀色瞳孔深处,那几乎被无力感淹没的寒光猛地重新凝聚,锐利如刀锋!


    异常!


    这张卡在旧实验楼里毫无反应,偏偏在他拿到暮沐的绝笔信、确认循环存在的此刻,在他身处广播声笼罩的樱花林时,它震动了!


    广播室…永不消逝的声音…纸条里指向的藏匿点…存储卡此刻的异常反应……


    所有线索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林晚晴的纸条提到把钥匙藏到“广播室…那个永远不会停的地方下面”。他找到了钥匙,并在广播室喇叭下找到了这张存储卡。


    暮沐的绝笔信控诉着时间的循环,而广播正是这循环最显著、最聒噪的标志!


    这张存储卡此刻在广播声中震动,意味着什么?它是循环的“钥匙”?是打破这无尽轮回的“违禁品”?还是……记录着这循环真相的“证言”?


    它需要什么?广播的声音?特定的地点?


    落时鸢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扫向主教学楼三楼广播室的方向!那里,是声音的源头!


    【系统提示:警告!‘祭神时刻’最终阶段启动!倒计时:3分钟!梅花祭坛即将激活!请玩家立刻寻找安全区域!】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的鼓点,比之前更加急促!同时,天空中那片铅灰色的阴云开始剧烈地翻滚、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芒,仿佛一只来自深渊的巨眼正在缓缓睁开。校园里,那些散发着幽暗红光的血色梅花,光芒陡然变得炽盛!花瓣无风自动,簌簌作响,粘稠的红色汁液如同活物般从花瓣上渗出,沿着地面蜿蜒流淌,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滋滋的、仿佛被腐蚀的轻响。


    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远处旧实验楼方向,那代表钟摆的“咚咚”声骤然变得狂暴而密集,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疯狂心跳!


    危险!致命的危险正在降临!


    落时鸢最后看了一眼暮沐冰冷蜷缩的尸体,眼中所有翻涌的情绪瞬间被极致的冰寒取代。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灰色闪电,朝着主教学楼狂飙突进!


    血色梅花在他脚下疯狂地碎裂、飞溅,粘稠的汁液试图缠绕他的脚步,却被他狂暴的力量轻易挣脱。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甜香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带着强烈的精神侵蚀,试图钻入他的脑海,却被他钢铁般的意志死死挡在精神壁垒之外。


    教学楼近在咫尺!


    他冲进大门,三步并作两步飞跃上楼梯。身后的走廊里,那些流淌的梅花汁液如同有生命的血河,正沿着楼梯快速蔓延上来,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广播室的门就在眼前!


    “砰!”


    落时鸢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冲了进去,反手将门重重关上!几乎就在门关上的瞬间,粘稠腥臭的暗红色液体如同潮水般涌来,狠狠拍打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滋滋的腐蚀声!


    广播室内,那平板的女声依旧在循环播放着校规,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更加刺耳和诡异。


    【…不准接近旧实验楼…不准对梅花不敬…滋啦…滋啦…】


    落时鸢背靠着被腐蚀得滋滋作响、剧烈震颤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他迅速从贴身口袋中掏出那张正在持续、微弱震动的黑色存储卡。


    存储卡在他的掌心轻轻嗡鸣,如同一个微弱的心脏在跳动。它的震动频率……似乎与广播里那平板女声的声波起伏,隐隐契合!


    需要读取设备?这个破败的广播室里,唯一还在运转的“设备”,就是这台不断发出声音的扩音器!


    落时鸢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桌子中央那台红灯闪烁的古旧扩音设备上。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目光如炬,快速扫过机器布满灰尘的表面。机器的侧面,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被灰尘覆盖的卡槽,进入了他的视线!


    卡槽的大小,与存储卡完全吻合!


    【系统提示:‘祭神时刻’最终阶段!倒计时:60秒!梅花祭坛锁定玩家位置!空间湮灭即将开始!】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宣判!头顶的天花板开始簌簌落下灰尘,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广播室都在剧烈震动!门外,粘稠液体拍打腐蚀门板的声音如同暴雨般密集!广播里,那平板的女声似乎也受到干扰,变得断断续续,电流噪音爆响!


    没有时间犹豫了!


    落时鸢眼中寒光爆射,他毫不犹豫地捏住那张微微震动的存储卡,对准扩音器侧面的卡槽,狠狠插了进去!


    “咔嚓。”


    一声清脆的卡扣咬合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副本空间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广播里那循环播放的平板女声、刺耳的电流噪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瞬间笼罩了一切。


    门外汹涌的腐蚀液拍打声、旧实验楼狂暴的钟摆撞击声、甚至天空中那漩涡翻滚的闷响……所有声音,都在存储卡插入卡槽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张插入卡槽的黑色存储卡,红灯骤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一只血眼!


    紧接着——


    “滋啦——————————!!!”


    一声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灵魂的、超高频率的噪音,如同亿万根钢针,毫无缓冲地从那台老旧的扩音器里爆发出来!瞬间灌满了整个广播室,并穿透墙壁,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般席卷了整个青槐中学副本!


    落时鸢感觉自己的耳膜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刺痛感贯穿了每一根神经!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后退,撞在剧烈震颤的门板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噪音持续着,尖锐、狂暴、充满了纯粹的破坏力!广播室里的灯泡啪地一声爆裂,碎片四溅!桌子上的扩音设备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道道缝隙,刺目的红光从缝隙中疯狂透出!


    【系统提示:警告!警告!检测到超高强度未知数据流冲击!副本核心逻辑链遭受毁灭性破坏!空间结构崩溃加速!错误!错误!无法解析!无法…滋啦…】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被那恐怖的噪音彻底淹没、撕碎,变成一片混乱的电流杂音。


    “砰!哗啦——”


    广播室的门板在内外双重力量的冲击下,终于彻底碎裂!粘稠腥臭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涌入室内!


    与此同时,头顶的天花板发出可怕的断裂声,大块的水泥和钢筋轰然砸落!墙壁如同脆弱的饼干般扭曲、崩裂!整个主教学楼,连同外面那血色弥漫的校园,都在发出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空间,在湮灭!


    落时鸢在门板碎裂的瞬间,凭借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刺耳的噪音带来的眩晕,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在粘稠液体涌入和天花板塌陷的缝隙中,险之又险地翻滚而出,冲出了摇摇欲坠的广播室!


    走廊已经完全变形。地面倾斜,墙壁龟裂,粘稠的液体混合着破碎的建筑残骸四处流淌。天空中的漩涡巨眼红光大盛,投下毁灭性的光柱,所照之处,教学楼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般迅速消融!


    没有退路!


    落时鸢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走廊,瞬间锁定了不远处一扇破碎的窗户!那是唯一的生路!


    他足尖在倾斜的、流淌着粘液的地面猛地一点,身体如同炮弹般射出,撞向那扇窗户!


    “哗啦——!”


    玻璃碎片四溅!


    凛冽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下方,是正在快速崩塌、被暗红光芒吞噬的校园地狱!


    就在落时鸢的身影即将跃出窗口,坠入那片湮灭之光的瞬间——


    “嗡!”


    他贴身的口袋里,那张存储卡的位置,再次传来一次极其强烈、如同心跳搏动般的震动!同时,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冰冷女声,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微不可察的释然,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盖过了所有的崩塌与噪音:


    【循环…破…记录…交…傅…辰…】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傅辰!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入落时鸢混乱的意识!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吞没了一切!湮灭的红光吞噬了落时鸢跃出的身影,吞噬了整个崩裂的主教学楼,吞噬了那片无尽的血色梅花和扭曲的校园……


    【系统提示:玩家:落时鸢(ID:FcH),强制脱离副本:《梅花祭神》。副本核心逻辑链崩溃,永久关闭。数据回收中…滋啦…发现异常数据包:‘沉默的证言’…尝试解析…权限不足…滋啦…数据封存…传送启动…】


    冰冷的、断断续续的提示音,成为了落时鸢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一片黑暗。


    然后是坠落。


    仿佛从万丈高空坠入海水,巨大的冲击力让落时鸢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白光。


    不再是血色梅花的幽光,也不是湮灭的红芒,而是柔和、稳定、来自天花板的顶灯光芒。


    身下是柔软的床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他正躺在一个纯白色的、充满科技感的房间里。墙壁光滑,一侧是巨大的落地观察窗,窗外是深邃静谧的宇宙星河。这里是无限城的中转医疗区。


    【欢迎回来,玩家:落时鸢(ID:FcH)。您已成功脱离副本:《梅花祭神》(已崩溃)。正在为您结算奖励…滋啦…副本数据异常,结算延后…请稍候…】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房间内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卡顿。


    落时鸢支撑着坐起身,身体各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那是强行突破空间湮灭留下的创伤。他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贴身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物。


    那张黑色的存储卡,静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它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表面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光泽。


    他将其取出,捏在指尖。冰冷的触感传来。


    傅辰……


    暮沐绝望的泪痣……


    林晚晴的纸条……


    循环……破……记录……


    以及脑海深处那声疲惫的女声低语……


    无数信息碎片在他脑中疯狂冲撞、组合。琥珀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并未平息,反而凝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他低头,凝视着指尖这张看似微不足道、却承载着副本崩溃之谜和一个NPC绝望轮回的存储卡。


    冰冷的金属触感还黏在落时鸢的指腹上,挥之不去。那是系统传送门残留的、非人质的余温,每一次进出副本,都像被剥掉一层皮,再草草缝合。他摊开手,掌心向上,空荡荡的,只有几道被自己指甲掐出的、深红的月牙形印记,渗着细微的血丝,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刺痛。


    可就在半分钟前,那里还死死攥着一样东西——一张边缘被揉搓得起了毛边的、劣质的作业本纸。


    上面是暮沐的字迹。


    铅笔写的,用力得几乎划破了纸张,每一笔都透着一种绝望的狠劲,却又歪歪扭扭,像垂死挣扎的幼兽留下的最后爪痕。


    「对不起,落哥哥。我还是害怕。他们说,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再有人因为我被欺负。对不起,让你白费力气了。要是…要是我哥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害怕的。」


    落时鸢猛地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把那几行字从视网膜上狠狠剜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不是剧痛,而是一种缓慢的、持续的、令人窒息的闷痛,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深埋的旧伤。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个模糊但又刻骨铭心的影子:小小的、瘦弱的,扎着两根小辫子总是在巷子口怯生生地叫他“落哥哥”,但留给他的,只有一场遮掩着白布的的诀别。


    系统的提示音就是在这片混乱的思绪泥沼里,毫无预兆地插了进来。那声音平直、漠然,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像手术刀精准地划开沉默的空气:


    【玩家落时鸢,副本《新中式·逃离现场》加载完毕。强制登入倒计时:10秒。】


    没有询问,没有缓冲。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凭空悬浮在视野的左上角,猩红刺目,冷酷地开始跳动:"9、8、7、6? 5? 4、…… "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瞳孔深处那点几乎要溃堤的、名为“落时鸢”的软弱潮水般褪去,只余下属于“鸢”会长的那片深潭般的幽暗与冷硬。指腹抹过掌心渗血的月牙痕,仿佛要将那点疼痛连同暮沐遗书带来的所有软弱一起碾压碎。空气不再流动,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浆,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3…2…1…登入。】


    视野被粗暴地撕裂、旋转,如同被扔进高速运转的离心机。失重感尖锐地刺穿耳膜,带来一阵阵眩晕的嗡鸣。当扭曲的光影和令人作呕的旋转感骤然停止,双脚终于踩上“地面”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陈旧灰尘和某种甜腻到发馊的香烛气息扑面而来,狠狠地呛了他一口。


    落时鸢稳住身形,抬眼。


    寒意顺着脊椎的缝隙一路向上爬。


    他站在一个极其诡异的空间里。嗯,很宽敞。本该是现代艺术馆那种简洁冰冷的后现代风格。冰冷的抛光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头顶规整的方形格栅灯带。然而此刻,这空间却被一种截然相反的、极尽阴森的中式丧葬氛围彻底侵蚀。


    无数惨白的纸钱。不,不是寻常的黄表纸。而是印着模糊不清的人脸和扭曲符咒的冥钞,如同暴风雪后的残骸,厚厚地覆盖了大半个地面。更多的纸钱还在从看不见的高处源源不断地飘落,打着旋儿,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死亡之雪。


    空间的正中央,本该悬挂巨型艺术品的墙面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巨大的、几乎占据整面墙的电子显示屏。屏幕没有边框,幽暗的光线构成其唯一的轮廓。屏幕上,两个巨大的身影占据了全部视野。


    左边一个,穿着鲜艳如血的红色斜襟小袄,梳着双丫髻,是个男童。右边一个,穿着同样刺目的翠绿小袄,梳着垂鬟分肖髻,是个女童。他们的皮肤白得瘆人,如同刷了一层厚厚的劣质墙粉。脸颊上涂抹着两团圆得极不自然的、猩红的胭脂。嘴唇是诡异的紫黑色,嘴角却咧开一个巨大、僵硬、完全不符合人类面部肌肉走向的弧度,露出两排细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牙齿。


    他们咧着嘴,无声地笑着。那笑容凝固在巨大的电子屏幕上,空洞的眼珠似乎穿透了屏幕的界限,直勾勾地“看”着下方每一个角落。屏幕下方,紧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赫然摆放着一张深褐色的、样式古旧沉重的实木供桌。


    供桌之上,景象更是将现代与阴间的违和感推到了极致。左右两端,立着两个半米高的纸扎人偶,一男一女,穿着与屏幕电子童男童女相似的鲜艳纸衣,脸上画着同样夸张诡异的妆容,空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前方。它们中间,本该摆放香炉烛台的地方,却被一台亮着幽幽蓝光的平板电脑取代。平板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符文和不断滚动的数字串,像某种失控的加密程序。平板旁边,一个极其普通的、印着某快餐店巨大Logo的纸杯里,插着三支正在燃烧的电子蜡烛,惨白的光束模拟着烛火摇曳,却毫无温度。


    更刺眼的是供桌中央,端端正正摆着一个深褐色的骨灰坛。坛子样式古朴,表面刻着模糊的云纹,坛口用一张血红色的符纸严严实实地封住,符纸上用浓墨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充满不祥气息的“封”字。骨灰坛旁边,斜斜地放着一柄木剑,剑身狭长,颜色暗沉,像是浸透了陈年的血迹,剑柄上缠着的红绳早已褪色发黑。木剑之下,压着几张边缘焦黄的符纸。


    而在供桌前方,紧挨着电子蜡烛惨白光束的边缘,一个黄铜盆静静地蹲在那里。盆里没有炭火,没有纸灰,只有满满一盆冰冷、粘稠、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暗红色液体。那绝不是颜料。


    整个空间死寂一片。只有电子蜡烛模拟的“烛火”在无声地跳动,映照着漫天飘落的诡异纸钱和电子屏幕上那两张永恒凝固的、咧到耳根的诡异笑脸。阴冷的气息无孔不入,钻入毛孔,缠绕着他四肢百骸。


    【主线任务:逃离“新中式美术馆”。】


    【支线任务(可选):???】


    系统的提示框在视野右下角冰冷地弹出。


    落时鸢的目光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整个灵堂般的美术馆大厅。电子童男童女诡异的笑脸,纸扎人偶空洞的凝视,平板电脑幽蓝的符文,电子蜡烛惨白的光,骨灰坛上血红的封印,浸透暗红液体的黄铜盆,还有那柄压在符纸上、充满不祥气息的木剑……所有的元素都透着一股强烈的违和与冲突,像是将古老的凶煞生硬地塞进了现代科技的框架里,充满了令人不安的错位感。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供桌中央那个深褐色的骨灰坛上。坛口那张血红色的“封”字符纸,在电子蜡烛惨白的光线下,颜色浓稠得仿佛随时会滴下血来。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他——那坛子里,封着某种关键的东西。也许是生路,也许是更大的凶险。


    他迈开脚步,鞋底踩在厚厚的纸钱上,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刺耳。一步,两步……就在他距离供桌还有三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呼——”


    毫无征兆地,一股极其阴冷的风猛地从四面八方灌入这密闭的空间!不是自然的风,更像某种无形之物高速掠过带起的森寒气流。这风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穿透了落时鸢单薄的衣物。


    漫天飘洒的纸钱被这突如其来的阴风卷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疯狂搅动,不再是缓慢飘落,而是化作一片片惨白的、高速旋转的利刃,劈头盖脸地向他席卷而来!纸钱边缘在高速运动下变得锋利异常,发出尖锐的破空之声。


    与此同时,供桌左右那两个纸扎人偶,它们空洞的眼睛里,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幽幽的红光!那红光并非电子设备的光芒,更像是某种活物被惊醒后充满恶意的注视。


    “咯咯咯……”


    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响起。左边那个穿着红袄的男童纸人,它僵硬的手臂,竟然以一个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角度,极其缓慢地、一卡一卡地抬了起来!枯瘦的、由竹篾和彩纸构成的手指,直直地指向落时鸢的方向。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铁锤,轰然砸在落时鸢的肩背之上。那压力冰冷、沉重,带着强烈的恶意和束缚感,仿佛要将他的脊椎生生压断,将他钉死在原地!


    落时鸢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的本能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在纸钱风暴袭至面门的瞬间,他猛地一个转身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片几乎贴着他脖颈划过的锋利纸刀刃。冰冷锋利的边缘带起的风刮得他脸颊生疼。与此同时,他双足灌注力量,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硬生生顶住了那来自纸人方向的、意图将他压垮在地的恐怖重压!膝盖微微弯曲,肌肉贲张,像一张拉满的硬弓,与那无形的巨力死死抗衡。


    他的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压力的源头——那个抬起手臂、眼中红光大盛的男童纸人!没有丝毫犹豫,落时鸢右手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供桌上那柄斜压着符纸的暗沉木剑!


    “啧。”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某种玩味和一丝不耐烦的咂舌声,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极近的黑暗中响起。


    落时鸢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一股极其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突兀的危险气息,如同冰冷的蛇信,瞬间舔舐过他的后颈。那气息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探向木剑的手硬生生顿在半空。


    他猛地回头,动作因为瞬间的紧绷而显得有些僵硬。


    就在他身后三步之外,那片被厚重阴影笼罩的、原本空无一物的巨大装饰柱旁,一点猩红的火星突兀地亮起,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被什么东西碾灭。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了出来,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慵懒与随意。


    来人很高,肩宽腿长。深色的作战服包裹着精悍的躯体,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蕴藏着爆发力的麦色皮肤。几缕稍显凌乱的黑色半长发垂落在他的肩上,额前的碎发下,是一双微微上挑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深邃,瞳孔深处却沉淀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嘴角习惯性地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痞气十足,可那笑容深处,却透着一种久居的上位者不动声色的审视和掌控。


    他指尖随意地拈着一张边缘被揉皱的纸。正是落时鸢刚刚攥在手里的暮沐的那张遗书!


    “鸢家的会长大人,”傅辰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点刚睡醒似的沙哑,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副本里捡垃圾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他晃了晃手中那张脆弱的纸片,动作随意,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在落时鸢脸上,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一张废纸,攥得那么紧?还是说……”他刻意拖长了尾音,笑容里的痞气更浓,审视的意味也更深,“…这上面写了什么让你感觉有意思的……好东西?”


    傅辰!The Blood Imbibers 公会的会长!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副本明明显示是单人强制登入!


    落时鸢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傅辰的出现本身,就代表着无法预测的变数和更大的麻烦。这个人的名字,本身就意味着棘手。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以及被对方窥见遗书那一瞬间翻涌起的复杂情绪(惊愕、警惕,还有一丝被戳破隐秘的恼怒),脸上迅速覆盖上一层冰封般的冷漠。他收回伸向木剑的手,身体依旧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势,冷冷地回视傅辰那双带着审视笑意的眼睛。


    “傅辰,”他的声音比这灵堂的空气还要冷上几分,“赤霄的手,什么时候伸到别人的单人副本里来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傅辰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死寂的美术馆里显得格外清晰。他随手将那张遗书揣进作战服胸前的口袋,动作随意得像在放一张无关紧要的餐巾纸。他向前走了两步,姿态依旧放松,但落时鸢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他的靠近,那股属于顶级玩家的、如同实质般的压迫感也随之增强,沉甸甸地笼罩过来,甚至隐隐压过了纸人带来的阴森束缚。


    “别那么紧张,小鸢。”傅辰的语调带着一种哄小孩般的戏谑,眼神却锐利如刀,“碰巧路过,发现这副本的‘门’开得不太对劲,像被人强行撬开过锁芯,又潦草地糊了一层伪装。”他微微歪头,目光越过落时鸢的肩膀,落在那两个眼中红光大盛、手臂抬起指向这边的纸人身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看来,打扰了小朋友们的雅兴?”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咻——!”


    一道刺耳的破空声撕裂死寂的空气!


    目标并非傅辰,而是他身侧的落时鸢!是那个穿着翠绿小袄的女童纸人!它不知何时也抬起了僵硬的手臂,枯纸构成的手指猛地一弹!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由无数细小纸钱压缩凝聚而成的惨白“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快如闪电般射向落时鸢的太阳穴!阴风怒号,纸钱风暴骤然加剧,无数锋利的纸片如同嗜血的飞蛾,疯狂地卷向两人!


    与此同时,供桌中央那个骨灰坛上,血红色的“封”字符纸,无风自动,剧烈地抖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坛内疯狂地冲撞!坛口缝隙里,丝丝缕缕浓稠如墨的黑气开始疯狂渗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极致的怨毒,迅速弥漫开来!


    两面夹击!纸人的杀招与骨灰坛内未知的凶物同时爆发!


    落时鸢瞳孔骤缩!女童纸人弹出的纸钱箭矢速度太快,角度刁钻至极,几乎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他身体本能地向后急仰,同时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不是格挡那致命的箭矢,而是再次抓向供桌上那柄暗沉木剑!直觉疯狂地叫嚣着——只有它才能破局!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粗糙剑柄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的手,后发先至,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和精准,稳稳地握住了那柄木剑的剑柄!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是傅辰!


    他甚至没有看落时鸢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拿起了身边一件趁手的工具。在握住木剑的刹那,傅辰身上那股慵懒痞气瞬间褪尽,一股凌厉如出鞘名刀般的煞气轰然爆发!


    “聒噪。”


    低沉的冷叱如同惊雷炸响!


    他手腕一抖,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只是握着那柄暗沉木剑,朝着女童纸人射来的惨白箭矢和漫天卷来的纸钱风暴,极其随意地、由上至下地斜斜一劈!


    嗤啦——!!!


    一声如同滚烫烙铁浸入冰水的刺耳撕裂声骤然响起!


    一道凝练、炽烈、带着煌煌正大之意的赤金色光芒,如同撕裂夜幕的初阳,从暗沉的木剑剑锋上骤然迸发!那光芒并不盛大,却带着一种焚尽邪祟的恐怖高温和斩断一切污秽的锋锐意志!


    金光所过之处,那由无数纸钱凝聚的惨白箭矢如同冰雪遇到烈日,瞬间消融、汽化,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周围疯狂席卷的纸钱风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烈焰之墙,在刺耳的“嗤嗤”声中纷纷燃起金色的火焰,化作片片飞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纸张焦糊的怪异气味。


    金光余势不减,如同一道匹练,狠狠斩在女童纸人身上!


    “呀——!!!”


    一声尖锐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痛苦的凄厉惨嚎猛地爆发!那翠绿的纸衣瞬间被金光点燃,熊熊燃烧!纸人内部支撑的竹篾在火光中发出噼啪的爆响,它整个身体剧烈地扭曲、抽搐,眼中那两点诡异的红光疯狂闪烁,最终在一声绝望的嘶鸣中,“噗”地一声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燃烧的纸屑和断裂的焦黑竹篾,四散飘落!


    赤金色剑芒劈散纸钱箭矢、点燃女童纸人,只在电光石火之间。然而,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


    骨灰坛上那张血红色的“封”字符纸,在女童纸人爆裂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撕开!


    “嘶啦!”


    符纸碎裂!


    坛口彻底洞开!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如同墨汁般粘稠的漆黑怨气,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熔岩,轰然喷发!那怨气带着令人窒息的腐尸恶臭和滔天的恨意,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温度骤降,连电子蜡烛惨白的光束都被这浓稠的黑暗所吞噬、扭曲!


    怨气在空中疯狂地凝聚、翻滚,眨眼间便化作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膨胀的巨大黑影!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不断蠕动、挣扎的粘稠污泥,表面不断浮现出痛苦哀嚎的人脸轮廓,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发出无声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尖啸!黑影中心,两点猩红如血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地狱恶魔睁开了眼睛,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死死地锁定了下方的两个活人!


    “吼——!!!”


    一声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裹挟着实质性的精神冲击波,狠狠撞向落时鸢和傅辰的脑海!


    嗡!!!


    落时鸢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粘稠力量猛地钻入头颅,眼前瞬间发黑,太阳穴像是被铁锥狠狠凿击,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呕吐感汹涌而至!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脚下厚厚堆积的纸钱如同泥沼,让他难以稳住身形。意识像是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潭,无数怨毒的呓语在耳边疯狂炸响!


    傅辰同样受到了冲击,他握着木剑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眉头也瞬间拧紧。但他那双深邃眼眸中的光芒却更加锐利,如同磐石般稳固的精神力硬生生扛住了这波精神风暴。他低吼一声,手腕猛地一震,木剑上刚刚黯淡下去的赤金光芒再次暴涨!金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缠绕剑身,灼烧着侵袭而来的阴寒怨气,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团由无数怨念聚合而成的巨大黑影,在发出咆哮之后,如同溃堤的黑色洪流,带着吞噬一切的毁灭气势,朝着下方的两人猛扑下来!黑影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连光线都彻底被吞没!


    “左边!”傅辰的吼声如同惊雷,在落时鸢几乎被怨念呓语淹没的识海中炸响!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瞬间刺破了部分精神迷雾。


    落时鸢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混乱的头脑为之一清!他强行稳住几乎要摔倒的身体,几乎在傅辰吼声落下的同一瞬间,身体已遵循着无数次生死搏杀培养出的本能,向左侧全力扑出!


    "轰一一一"


    黑影凝聚的巨爪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落!冰冷刺骨的怨气冲击让他后背的衣物瞬间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刚才所站之处,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


    傅辰则在同一时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他没有闪避,反而迎着那扑下的黑影踏前一步!手中的木剑赤金光芒大盛,他双手握剑,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低喝,剑身带着一种开山裂石般的决绝气势,自下而上,悍然上撩!剑锋撕裂浓稠的怨气,直刺那黑影中心两点最猩红的光芒!


    “破。”


    赤金色的剑光如同破晓的利箭,狠狠刺入翻滚的黑暗核心!


    “嗷——!!!”


    黑影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痛苦、更加暴怒的嘶嚎!被剑光刺中的地方,如同滚烫的烙铁印在黄油上,发出剧烈的“滋滋”声,大片大片的黑气被瞬间蒸发净化!两点猩红的光芒疯狂闪烁,剧烈波动!黑影的形态剧烈地扭曲、溃散,扑击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然而,这来自骨灰坛的凶物显然比纸人强悍了不止一个量级!傅辰这蕴含强大破邪力量的一剑,虽然重创了它,却未能将其彻底击溃。剧痛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被剑光撕裂的部分黑气疯狂涌动,瞬间凝聚成数条粗壮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黑色怨气锁链,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不同的角度朝着傅辰缠绕、抽打而来!锁链上浮现的哀嚎人脸更加清晰,扭曲的表情充满了极致的怨毒!


    同时,黑影的主体猛地一缩,再次膨胀!更多的黑气从骨灰坛中喷涌而出,融入其中!它放弃了被傅辰暂时牵制住的那部分,庞大的、翻腾着无数人脸的黑影猛地调转方向,带着更加狂暴的毁灭气息,如同决堤的黑色泥石流,再次朝着刚刚稳住身形、立足未稳的落时鸢当头压下!这一次,速度更快,范围更大,几乎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浓稠如墨汁的怨气当头压下,带着无数张无声哀嚎的扭曲人脸,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瞬间冻结了落时鸢周身的空气。退?无处可退!那翻滚的黑暗如同天倾,覆盖了他视野所及的一切角落。


    “我操!”傅辰的低骂声被怨气锁链抽打的呼啸声淹没。他被数条由怨念凝结的黑链死死缠住,如同陷入泥沼的猛兽,手中的木剑金光爆闪,斩断一根,立刻又有新的缠绕上来,黑气中浮现的人脸疯狂啃噬着剑上的光芒。他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黑影洪流扑向落时鸢,瞳孔因暴怒而收缩,一时难以脱身。


    落时鸢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冰冷粘稠的死亡触感已经触及了他的发梢!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流,将时间感知无限拉长。电光石火间,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铺天盖地的死亡阴影中,捕捉到了一个微弱的、几乎被忽略的“异点”!


    就在那巨大黑影扑下的路径上,紧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一个物体反射了电子蜡烛惨白的光束,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是那个黄铜盆!


    那个盛满了粘稠暗红色液体的黄铜盆!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没有时间思考可行性,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决断!


    在黑影即将把他彻底吞没的前一刹那,落时鸢没有后退,反而拧腰发力,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朝着侧前方——那个盛满暗红液体的黄铜盆——猛地扑了过去!同时,他屈起手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盆沿!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彻死寂的空间!


    沉重的黄铜盆被他这搏命般的一击砸得猛地倾斜!盆内粘稠、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暗红色液体,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污血洪流,瞬间泼洒而出!形成一道扇形的、粘稠的血幕,朝着迎面扑来的巨大黑影泼去!


    嗤嗤嗤——


    当那粘稠暗红的液体泼洒到浓稠翻滚的怨气黑影上时,如同滚烫的强酸泼在了寒冰上,瞬间爆发出刺耳至极的腐蚀声!大股大股浓郁的黑烟疯狂蒸腾而起!


    “嗷——!!”


    那由无数怨念聚合而成的黑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咆哮,而是混杂了无数个痛苦灵魂被同时灼烧的尖利哀鸣!被暗红液体泼中的部分,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融、溃散!那些在怨气表面挣扎哀嚎的人脸轮廓,在接触到液体的瞬间,表情扭曲到了极致,随即如同泡沫般湮灭!


    泼出的液体量终究有限。血幕只覆盖了黑影扑下路径的前端部分。被严重腐蚀、溃散掉约三分之一体积的黑影,如同被剧痛彻底激怒的凶兽,剩下的部分依旧带着滔天的恨意,狠狠撞在了落时鸢身上!


    砰!


    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重型卡车正面撞击!落时鸢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砸在胸口!喉头一甜,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噗!”一口鲜血忍不住的喷了出来,在惨白的纸钱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溅开刺目的猩红。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剧痛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席卷全身。意识一阵模糊,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小时鸢!”傅辰的怒吼声穿透了怨气的尖啸。他看到落时鸢被撞飞的瞬间,眼中戾气暴涨!缠住他的怨气锁链仿佛被他的怒火点燃,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他不再保留,握着木剑的手臂肌肉贲张,赤金色的光芒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


    “你他妈给老子——滚开!”


    暴喝声中,木剑横扫!缠绕在他身上的数条怨气锁链应声而断,如同烧红的铁条被斩断,嗤嗤作响!他一步踏出,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寸寸龟裂!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瞬间跨越数米的距离,出现在被撞飞、正沿着墙壁滑落的落时鸢身前!


    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落时鸢的胳膊,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猛地拽向自己身后,动作粗暴却有效地将其护住。同时,右手握着的木剑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出!剑尖吞吐着凝练到极致的赤金光芒,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那因为被污染而充满怨气的污秽。


    "他妈的滚!"


    暴喝声中,木剑横扫!缠绕在他身上的数条怨气锁链应声而断,如同烧红的铁条被斩断,嗤嗤作响!他一步踏出,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寸寸龟裂!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瞬间跨越数米的距离,出现在被撞飞、正沿着墙壁滑落的落时鸢身前!


    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落时鸢的胳膊,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猛地拽向自己身后,动作粗暴却有效地将其护住。同时,右手握着的木剑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出!剑尖吞吐着凝练到极致的赤金光芒,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那因为被污血腐蚀而缩小了一大圈、形态不稳、正因剧痛而疯狂扭曲翻滚的怨气黑影核心!


    这一剑,快!准!狠!凝聚了傅辰此刻全部的怒火和力量!


    噗嗤!


    赤金色的剑芒毫无阻碍地刺入黑影的核心!那两点疯狂闪烁的猩红光芒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应声而碎!


    “呜——!!!”


    黑影发出一声短促、绝望、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哀鸣!整个庞大的躯体剧烈地一颤,随即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塌陷、收缩!无数哀嚎的人脸在极致的痛苦中扭曲、消散!浓稠的黑气失去了聚合的核心,开始疯狂地四散、溃逃,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


    剑芒所蕴含的至阳至刚的破邪之力在它内部轰然爆发!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最后残存的怨气黑影被彻底炸散,化作无数缕细小的、迅速消散的黑烟!浓烈的腐臭味瞬间达到了顶点,随即又如同退潮般快速减弱。


    整个空间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墙壁上的巨大电子屏幕猛地闪烁,屏幕上那两个咧着嘴笑的电子童男童女影像如同接触不良般剧烈地扭曲、抖动,脸上那永恒不变的诡异笑容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裂痕和惊惶。


    骨灰坛“咔嚓”一声,裂开一道贯穿坛身的巨大缝隙,坛口不再有黑气冒出,坛身迅速变得灰败、黯淡,仿佛一瞬间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化。


    漫天飘落的诡异纸钱骤然停止。那两个纸扎人偶,男童眼中的红光彻底熄灭,手臂无力地垂下。整个灵堂般的美术馆大厅,陷入了一种大战后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电子蜡烛还在无声地跳动着惨白的光,映照着满地狼藉——碎裂的纸人残骸、燃烧后的纸灰、龟裂的地面、泼洒的暗红液体,还有那裂开的骨灰坛。


    傅辰保持着刺剑的姿势,微微喘息着,胸膛起伏。赤金色的光芒缓缓从木剑上褪去,剑身恢复了那暗沉无光的模样。他缓缓收回剑,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激战后的沙哑和尚未完全平息的余怒:“死了没?”


    落时鸢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的剧痛和喉咙里的血腥味让他一时说不出话。他急促地喘息着,抹去嘴角的血迹,冰冷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最终落在那裂开的骨灰坛上。坛口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反光。


    “咳…咳咳…”他咳出一点血沫,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还差得远。”他强撑着墙壁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如初,“坛子里…有东西。”


    傅辰这才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睛上下扫视了他一遍,确认他确实还能站着,嘴角又习惯性地勾起那抹痞气的弧度,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凝重。“命还挺硬。”他迈步走向那裂开的骨灰坛,木剑随意地搭在肩上,姿态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随意,但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地审视着坛内。


    落时鸢也强忍着伤痛跟了过去。


    坛口碎裂,内部空间不大,铺着一层厚厚的、灰白色的骨灰。然而,在骨灰的中央,却并非他们预想中的遗骸或凶物核心。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一把钥匙。


    样式非常古老,黄铜质地,表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但钥匙的齿口却异常复杂精密,透着一股与现代科技格格不入的匠气。钥匙的尾部,挂着一个同样古旧的、颜色黯淡的金属小环。


    【获得关键道具:“生锈的铜钥”。】


    系统的提示在两人视野中同时弹出。


    “钥匙?”傅辰用木剑的剑尖,极其嫌弃地拨弄了一下那把躺在骨灰里的铜钥匙,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这破地方,还有门能锁?”他环视着这个被布置成巨大灵堂的现代美术馆大厅,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方向(此刻也已被浓重的黑暗封锁),四周都是光滑冰冷的墙壁和巨大的承重柱,看不到任何明显的门扉痕迹。


    落时鸢没有立刻去碰那把钥匙。他的目光越过骨灰坛,投向了供桌后方那片被更浓重阴影覆盖的区域。那里似乎是一个通往建筑更深处的拱形门洞,但此刻门洞被一片不断翻滚、如同活物般的黑暗彻底封死,不透一丝光亮。


    “门…在那里。”他抬手指向那片翻滚的黑暗屏障,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却异常肯定。“屏障。”


    傅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丝饶有兴味的弧度:“屏障?有点意思。”他收回木剑,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落时鸢,“喂,小鸢,钥匙是你发现的,门也是你指出来的。接下来怎么玩?不会…指望我背你过去吧?”


    落时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这带着戏谑的试探。他忍着胸口的闷痛,俯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迅捷地从骨灰坛里夹出了那把铜钥匙。入手冰凉沉重,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质感和骨灰残留的诡异滑腻感。


    【“生锈的铜钥”:开启“门扉”的凭证。似乎蕴含着微弱的空间波动。】系统再次给出简短的提示。


    他拿着钥匙,一步步走向那片翻滚的黑暗屏障。越是靠近,那股无形的阴冷和排斥感就越发强烈,仿佛那片黑暗是活着的、充满恶意的生物,拒绝着任何活物的靠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和空间不稳定的细微嗡鸣。


    在距离屏障还有三步时,落时鸢停下了脚步。他举起手中的铜钥匙。钥匙尾部的金属小环在电子蜡烛惨白的光线下微微反光。


    就在他举起钥匙的刹那!


    嗡——!


    那片翻滚的黑暗屏障中心,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金色光点!光点出现的瞬间,落时鸢清晰地感觉到手中的铜钥匙猛地一颤!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空间波动从钥匙和光点之间传递开来!


    “果然。”落时鸢眼神一凝。他不再犹豫,手臂发力,将手中的铜钥匙,朝着屏障中心那个微小的金色光点,精准地投掷了过去!


    铜钥匙化作一道暗黄的流光,瞬间没入翻滚的黑暗之中!


    叮!


    一声清脆悦耳、如同玉石相击的声音响起,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钥匙击中了光点!


    下一秒,异变再生!


    以钥匙击中的光点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金色光线如同蛛网般猛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光线所过之处,那翻滚的、充满排斥感的黑暗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退散。


    仅仅一个呼吸间,那片厚重的屏障便彻底瓦解。


    屏障之后,露出了一个狭长的通道。通道的墙壁是斑驳的水泥,布满霉点和暗褐色的、如同干涸血迹的污渍。几盏老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白炽灯泡悬挂在低矮的通道顶部,发出昏黄、闪烁不定、随时可能熄灭的微弱光芒。灯泡的钨丝在玻璃罩内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明灭,将通道映照得鬼影幢幢。


    通道的空气更加污浊,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霉菌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甜腥气。通道尽头,似乎是一个拐角,拐角处的地面上,投下了一片更加浓重的、不断摇曳晃动的阴影。


    【“门扉”已开启。】


    【主线任务更新:探索“旧馆区”,寻找逃离线索。】


    系统的提示如期而至。


    傅辰踱步到落时鸢身边,和他并肩看着这条阴森诡异的通道。他摩挲着下巴,看着通道尽头那片摇曳的阴影,语气带着点玩味:“诶?这欢迎仪式,还挺别致。看来小朋友们的家长在里头等着呢。”他侧头看向落时鸢,嘴角勾起,“还能走吗?落大会长?别刚进门就趴下了。”


    落时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和胸口火辣辣的疼痛,没有理会傅辰的调侃,率先迈步,踏入了那条昏黄灯光闪烁不定、充满不祥气息的通道。鞋底踩在布满灰尘和不明污渍的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傅辰耸耸肩,也跟了进去,手中的木剑看似随意地拎着,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警惕地扫视着通道的每一个角落。


    通道内异常安静,只有白炽灯泡电流的滋滋声和他们两人压抑的脚步声。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和霉味涌入肺腑。昏黄的光线在布满污渍的墙壁上投下他们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尾随的鬼魅。


    落时鸢的精神高度集中,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系统的提示、暮沐的遗书、傅辰的突然出现、这诡异的中式恐怖副本……无数线索和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充满未知的网。他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感知提升到极限,捕捉着通道内任何一丝异常的动静。


    就在他们走到通道中段,距离尽头那个摇曳着阴影的拐角还有不到十米时——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通道的死寂。


    声音来源很近,似乎就在前方拐角处。


    落时鸢脚步瞬间顿住,全身肌肉绷紧。傅辰也同时停下,眼神锐利地投向拐角方向,握着木剑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滴答…滴答…


    水滴声变得清晰、连贯起来。那声音粘稠、沉重,不像是水滴,更像是…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


    一股极其淡薄、却异常熟悉的甜腥气味,混合着通道里原有的霉味,悄然钻入落时鸢的鼻腔。这气味…和之前黄铜盆里那暗红色液体散发出的铁锈腥气,如出一辙!


    落时鸢和傅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傅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方拐角,自己则微微侧身,做出了一个随时准备策应攻击的姿态。


    落时鸢会意,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不适,放轻脚步,如同捕猎前的猫科动物,无声而迅捷地朝着拐角处摸去。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间隙里。


    随着靠近,那滴答声越发清晰,粘稠液体的腥甜气味也越发浓重。昏黄闪烁的灯光下,拐角处那片摇曳的阴影轮廓也变得更加清晰——那似乎是一个人影投下的影子,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僵硬的频率,微微晃动着。


    落时鸢屏住呼吸,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布满霉斑的墙壁,缓缓探出头,视线投向拐角之后。


    瞳孔骤然收缩!


    拐角之后,是一条更短、更狭窄的死胡同。胡同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刷着暗绿色油漆、早已斑驳脱落的厚重木门。木门上方挂着一个同样破旧的白炽灯泡,光线比通道里的更加昏暗。


    而就在这扇紧闭的、布满污迹的木门下方,一个人正背对着通道的方向,跪在那里。


    那是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背影,身形单薄,肩膀微微耸动。一头黑色的短发有些凌乱。水滴声的来源,正是这个跪着的人!


    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从这个人低垂的头部,一滴一滴,不断地滴落下来,在下方冰冷的水泥地上,积成了小小的一滩,还在缓慢地扩大。那甜腥的铁锈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落时鸢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个背影…这身校服…暮沐?!!


    不!不对!暮沐已经…遗书…


    就在这惊疑不定的瞬间,那跪在门前的背影,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注视。肩膀耸动的动作,极其突兀地停止了。整个身体瞬间僵硬。


    然后,在落时鸢和傅辰警惕的目光中,那个穿着校服的背影,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如同生锈机械般的速度,一点一点地……转过了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侧脸。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劣质的白纸。接着,是沾满了暗红色粘稠液体的下巴,液体还在不断地顺着下巴滴落。


    当那张脸完全转过来时——


    落时鸢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属于少年的脸。五官清秀,甚至可以说是精致,眉眼间带着一种天然的、近乎无辜的柔和感。只是此刻,这张脸上沾满了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血污,如同狰狞的油彩。最刺目的是他额角的位置,一个杯口大小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半张脸,甚至流进了他微微睁开的眼睛里。


    然而,与这惨烈景象形成恐怖反差的,是少年的眼神和表情。


    他的眼睛很亮,即使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也像含着水光的黑曜石。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疯狂。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和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错觉般的茫然。


    他看着通道拐角处探出头的落时鸢,以及落时鸢身后握着木剑和眼神锐利的傅辰。


    沾满血污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落时鸢和傅辰都清晰地“读”懂了那个无声的口型。


    "救… "


    “救…我…”


    就在少年无声呼救的瞬间,他身后那扇紧闭的、布满污迹的暗绿色厚重木门,猛地一震!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有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撞击在门的内侧!整扇木门都剧烈地晃动起来,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门上斑驳的油漆裂开更多的缝隙!


    紧接着,门内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密集的抓挠声!尖锐的指甲疯狂地刮擦着厚重的木门内侧,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噪音,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门后疯狂地抓挠、撕扯,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门而出!伴随着抓挠声的,还有一种低沉、压抑、如同野兽喉咙里滚动的、充满无尽贪婪和恶意的嘶吼!


    门缝下方,丝丝缕缕更加浓稠、更加黑暗的雾气,如同活物般,开始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一股比之前骨灰坛怨气更加冰冷、更加污秽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跪在门前的血污少年似乎被身后的巨响和渗出的黑雾吓到了,沾满血污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空洞平静的眼睛里,终于浮现出真实的、巨大的惊恐!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前爬,逃离那扇恐怖的门,但身体似乎因为失血或恐惧而极度虚弱,动作僵硬而无力。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微弱而急促的喘息,沾满血的手徒劳地向前伸着,沾血的指尖颤抖着指向落时鸢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助的哀求。


    【警告!侦测到高强度怨念聚合体!】


    【警告!侦测到濒危生命体!】


    【触发紧急支线任务:???(数据冲突…重新识别中…)】


    【识别完成!】


    【紧急支线任务:解救“暮俞”!】


    一连串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冰水般瞬间浇在落时鸢的识海中!尤其是最后那个名字——暮俞!


    暮俞?!


    落时鸢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暮沐…暮俞…同样的姓氏!暮沐遗书里提到的…哥哥?!


    电光石火间,无数念头疯狂炸开!这仅仅是巧合?还是系统刻意的安排?或者…是某种更可怕的陷阱?眼前这个濒死的少年,和那个在遗书里向他道歉后选择结束生命的女孩…是什么关系?系统那诡异的“数据冲突”提示又意味着什么?


    “靠!又来?!”傅辰的低骂声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被接二连三的麻烦惹出的暴躁。他手中的木剑再次亮起微弱的赤金光芒,剑尖直指那扇不断震动、抓挠声越来越密集、黑雾疯狂渗出的木门,眼神凝重如临大敌。“这小子什么来头?系统抽风了?”


    没有时间思考了!


    咚!咚!咚!


    门内的撞击更加狂暴!整扇厚重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中央甚至向内凸起了一个恐怖的弧度!木屑簌簌掉落!门缝下渗出的黑雾更加浓郁,如同墨汁般流淌开来,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污秽感!门后的抓挠和嘶吼声已经近在咫尺,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跪在门前的暮俞,看着那即将破碎的门板,眼中的惊恐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徒劳地用沾满血的手撑着地面,想要向后挪动,但虚弱的身体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


    “救…命…”他终于发出了极其微弱、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气音。


    救?还是不救?


    救一个身份不明、与已死NPC暮沐关联诡异、而且明显引来恐怖凶物的少年?


    落时鸢的目光死死锁在暮俞那张沾满血污、写满惊恐和哀求的脸上。那双含着水光的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此刻的绝境中,竟奇异地与记忆中那个怯生生叫他“落哥哥”的小女孩,有了一丝模糊的重叠。


    “辰,”落时鸢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瞬间压过了门后恐怖的喧嚣,“拦住门,给我十秒。”


    话音未落,他已如同离弦之箭,不顾胸口的剧痛,朝着跪在门前的暮俞猛冲过去,速度爆发到了极致!


    “操!你他妈——”傅辰的怒骂只吼出一半。他看着落时鸢义无反顾冲向危险中心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恼怒、不解,还有一丝被这不顾一切的行为再次点燃的戾气。但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妈的!老子真是欠你的!”傅辰低吼一声,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步踏前,瞬间越过落时鸢的侧翼,直接顶到了那扇即将崩溃的木门前!他双手紧握那柄暗沉木剑,赤金色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盛,如同在他身前点燃了一轮小小的太阳!


    “给老子——定!!!”


    他怒吼着,将燃烧着赤金光芒的木剑,如同巨大的门闩,狠狠横拍向剧烈震动的门板中央!


    轰!!!


    赤金光芒与门内涌出的浓稠黑雾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金光与黑气疯狂交织、湮灭!整个通道都在剧烈摇晃!门板向内凸起的弧度被硬生生顶了回去!密集的抓挠声变成了更加狂暴和愤怒的嘶吼!门缝下渗出的黑雾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地缠绕上木剑的金光,发出刺耳的腐蚀声!


    傅辰双臂肌肉贲张如铁,额头青筋暴起,双脚死死钉在地面,脚下的水泥地寸寸碎裂!他一个人,一把剑,硬生生顶住了门后那即将破封而出的恐怖凶潮!如同怒涛中逆流而上的礁石!


    “十秒!落时鸢!老子他妈只给你十秒!”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嘶吼,声音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微微颤抖。


    就在傅辰以木剑金光硬撼门内凶物、争取到宝贵时间的刹那,落时鸢已如同猎豹般扑到了暮俞身前!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门后渗出的污秽黑气扑面而来。少年脸上的血污在昏黄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额角的伤口还在不断涌出鲜血。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死死地盯着冲到他面前的落时鸢。


    “走!”落时鸢低喝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弯腰,左手闪电般穿过暮俞的腋下,右手则抄向他的膝弯!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失去行动能力的少年带离这扇死亡之门!


    然而,就在他的手臂接触到暮俞冰凉身体的瞬间——


    异变再生!


    嗡!!!


    落时鸢视野的右下角,代表系统提示的区域,猛地爆开一片刺眼欲盲的猩红!无数紊乱的、意义不明的乱码如同瀑布般疯狂刷屏!尖锐到几乎要刺穿耳膜的警报声在他脑海中凄厉炸响!


    【警告!警告!严重数据冲突!】


    【检测到非法数据侵入!】


    【识别码“暮俞”…错误…重载…错误…】


    【核心协议…受到干扰…】


    【最高优先级警报!抹杀…指令…生成中…错误…错误…】


    剧烈的数据风暴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扎进落时鸢的太阳穴!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瞬间席卷全身!眼前景象剧烈晃动、扭曲,耳边系统的警报声、傅辰的怒吼、门后的撞击嘶吼声全部混杂成一片令人崩溃的噪音!他伸出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动作出现了致命的迟滞!


    “呃啊!”落时鸢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几乎要崩溃的意识。系统的干扰如同无形的枷锁,但他抓住暮俞身体的手却更加用力!指尖深深陷入少年冰凉的手臂!


    “落时鸢!”傅辰的吼声带着惊怒传来。他顶在门前,承受着门后凶物越来越狂暴的冲击,赤金光芒在黑雾的疯狂侵蚀下明灭不定,脚下碎裂的水泥块不断飞溅!“你又在搞什么鬼?!”


    就在落时鸢被系统警报干扰、动作迟滞的这不到半秒的时间里,暮俞身后的那扇门,发生了更加恐怖的变化!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恐怖的巨响爆发!


    那扇厚重的、被傅辰以燃烧金光的木剑死死顶住的暗绿色木门,中央部位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破洞!不是被撞开,而是如同被内部一股毁灭性的力量由内而外硬生生炸碎!


    木屑、碎块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粘稠黑雾,如同炮弹般喷射出来!


    一只巨大、扭曲、完全不成比例的黑色手臂,从破洞中猛地探出!那手臂完全由翻滚的怨念黑气构成,表面布满了痛苦哀嚎、不断蠕动的人脸!手臂前端并非手掌,而是凝聚成五根锋利无比、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黑色利爪!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无视了挡在门前的傅辰和木剑金光(金光在破门瞬间被炸得剧烈黯淡),如同捕食的巨蟒,越过空间,朝着正被落时鸢抓住手臂的暮俞的后心,凶狠至极地直插而来!


    速度之快,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死亡的气息,冰冷彻骨,瞬间锁定了暮俞,也笼罩了距离他最近的落时鸢。


    暮俞似乎感觉到了身后致命的威胁,沾满血污的脸上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他猛地扭头看向那抓来的恐怖利爪,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躲不开!根本不可能躲开的。


    落时鸢眼中厉芒暴涨,被系统干扰的眩晕和剧痛在生死危机下被强行压下!在黑色利爪即将洞穿暮俞后心的前一刻,他抓住暮俞手臂的左手爆发出全部力量,狠命地向自己身侧一拽!同时,他自己的身体以左脚为轴心,用尽全身力气,如同陀螺般带着暮俞猛地向侧面旋转。


    嗤啦——


    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几乎贴着暮俞的后背掠过!锋利的爪尖擦过落时鸢为了旋转而暴露出的右侧肩臂。


    作战服如同纸片般被轻易撕裂!三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恐怖伤口瞬间出现在落时鸢的右肩至手臂,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溅了暮俞一脸!


    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神经,落时鸢眼前一黑,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带得一个趔趄,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是凭借着恐怖的意志力,没有松开抓着暮俞的手,也没有倒下!旋转的势头带着他和暮俞两人,重重地摔向通道另一侧的墙壁。


    砰!哗啦!


    落时鸢的后背狠狠撞在墙壁上,本就受伤的胸口再次遭受重击,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暮俞被他护在身前,摔在他身上,倒是避免了直接撞击。


    “呃……”落时鸢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前阵阵发黑,右臂传来的剧痛和失血感让他几乎握不住拳头。鲜血顺着撕裂的衣袖汹涌流淌,迅速染红了身下的水泥地面。


    “落时鸢!”傅辰目眦欲裂!他看到落时鸢为了保护那个身份诡异的少年硬抗利爪、鲜血狂喷的瞬间,一股狂暴的戾气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炸开!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你他大爷的找死!!!”傅辰的怒吼如同受伤暴龙的咆哮!他不再试图封堵那扇破开的门洞,因为更大的威胁——那只一击未中、正从破洞中缩回、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恐怖黑色利爪——就在眼前!


    他猛地抽回顶在破碎门板上的木剑!赤金色的光芒因为他的暴怒而前所未有的炽烈、狂暴!整柄木剑仿佛化作了一柄燃烧的金色火炬!


    在黑色利爪即将再次探出的瞬间,傅辰双手握剑,身体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强弓,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怒火,都灌注于这一剑之中!剑锋撕裂空气,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朝着那只缩回门洞的黑色巨爪,以及它后方翻滚的浓稠黑雾,悍然劈下!


    “给老子——碎!!!”


    轰隆——!!!


    金色的剑光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斩入破开的门洞!狂暴的破邪之力与浓稠的怨念黑气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通道内昏黄的灯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伴随着无数怨魂被净化湮灭时的凄厉尖啸猛地炸开!


    整条通道都在这一剑之下剧烈地摇晃!墙壁上的霉斑和污迹大片大片地剥落!顶部的白炽灯泡“啪啪啪”接连爆碎!碎片如同冰雹般落下!


    破开的门洞后方,传来一声痛苦、暴怒到极致的嘶吼!那只巨大的黑色利爪在狂暴的金光中被硬生生斩断了一小截!断口处黑气疯狂喷涌、消散!剩下的部分连同门洞后翻滚的黑雾,如同受到了重创的凶兽,猛地缩了回去!撞击和抓挠声瞬间停止,只剩下怨毒的嘶吼在门后深处隐隐传来,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通道内,光芒散尽,重新陷入一片更加昏暗的、只有应急指示牌幽幽绿光的死寂。破碎的门板残骸散落一地,门洞内漆黑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但暂时没有了东西冲出的迹象。


    傅辰拄着光芒黯淡下去的木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刚才那含怒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力量。他猛地回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靠着墙壁、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的落时鸢,以及被他护在身下、一脸呆滞的暮俞。


    “你他妈…”傅辰的声音因为脱力和后怕而有些嘶哑,他大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踩得地面碎裂的水泥块嘎吱作响。他一把揪起暮俞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将瘦弱的少年提离地面,眼神凶戾得像是要吃人,“小孩儿,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暮俞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沾满血污的脸上满是惊恐和茫然,他看着暴怒的傅辰,又看看旁边脸色惨白、血流不止的落时鸢,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辰…”落时鸢虚弱的声音响起,他强撑着剧痛和眩晕,沾满血的手按住了傅辰揪着暮俞衣领的手臂,试图阻止他,“任务…系统…要他活着…”他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溢出更多的鲜血。


    傅辰看着落时鸢惨烈的伤势,又看看手中这个引来恐怖凶物、导致同伴重伤的诡异少年,眼中戾气翻腾,胸膛剧烈起伏。最终,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开了揪着暮俞衣领的手。


    暮俞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操!”傅辰低骂一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再看暮俞,而是迅速蹲下身,检查落时鸢右臂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妈的…”他迅速从作战服的战术口袋里掏出止血凝胶和强效绷带。


    落时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傅辰处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他的目光越过傅辰的肩膀,落在蜷缩在地上、剧烈咳嗽后陷入沉默的暮俞身上。


    暮俞似乎也缓过了一口气。他慢慢抬起头,沾满血污的脸上,那双含着水光的黑曜石眼睛,在通道幽暗的光线下,静静地、直直地看向落时鸢。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对落时鸢伤势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他没有说话。


    但就在这时——


    滴…滴滴滴…


    一阵轻微、却极其规律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死寂的通道中响起。


    声音来源,正是蜷缩在地上的暮俞身上。


    落时鸢和正在给他紧急包扎的傅辰,动作同时一僵!


    暮俞自己似乎也愣了一下,沾满血污的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错愕。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蓝白色校服上衣的口袋。


    落时鸢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暮俞伸向口袋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地上的灰尘,手指纤细,骨节并不突出,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感。手腕从略显宽大的校服袖口中露出来一截,皮肤苍白,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此刻,这只手正有些迟疑地探入上衣左侧的口袋。


    在落时鸢和傅辰警惕的目光注视下,暮俞沾血的手指,缓缓从校服口袋里,夹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电子装置。塑料外壳,边缘有些磨损,样式老旧,像是十几年前的产物。装置正面有一个很小的单色液晶屏,此刻屏幕正亮着幽幽的绿光。


    滴…滴滴滴…


    规律的电子提示音,正是从这个装置里发出的。


    暮俞低头看着手中的电子装置,沾满血污的脸上,那抹空洞的平静被一种更深沉的茫然取代。他伸出另一只手,用同样沾血的指尖,有些笨拙地、试探性地按了一下装置侧面一个凸起的按钮。


    咔哒。


    随着按钮被按下,装置正面那个小小的液晶屏上,幽绿色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随即,一行极其细小、但在此刻昏暗环境下却清晰可见的白色文字,无声地浮现出来:


    「定位坐标:旧馆区 - 核心祭坛」


    「状态:锁定」


    「倒计时:00:59:48」


    倒计时的数字,正在一秒一秒地跳动、减少。


    57…56…55…


    暮俞抬起头,沾血的脸上一片茫然和无措,他拿着那个不断跳动着倒计时的黑色装置,看向落时鸢和傅辰,沾着血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困惑的气音:


    “…这…是什么?”


    通道内死寂无声。只有那电子装置发出的、规律的滴答声,和屏幕上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如同死神的秒表,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今天爆更两万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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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祭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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