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手术后休养了三天，宋暄凡则在出租屋里闷得发慌。
这里是宋昭特意为她租下的“符合身份”的住处，房子的岁数有她两个那么大。苦于口袋比脸都干净，宋暄凡每天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发呆。
她翻了个身，床垫嘎吱作响间，手机屏幕亮起了——
江老师：
【拆线了，直接来片场找我。】
【地址】
“耶！”宋暄凡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顶着头上两撮呆毛冲进了浴室。
她忽然很期待继续卧底工作，为了离恢复财富自由更近一步，也为了再见到江锦。
-
片场外围的铁丝网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宋暄凡刚走到门口，手机又震了。
【我剧本忘在车里了，后座座椅夹层。】
附带一张停车场定位图。
宋暄凡想到Lily曾说江锦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剧本，内心生出一股小欢喜，看来自己是个特例。
司机把钥匙扔给她就匆匆走了。
车门打开，皮革混着冷感鸢尾的气味涌上来——是熟悉的味道。
宋暄凡用力嗅了嗅，禁欲系的冷香，让人想到冬日美术馆百叶窗里渗进的阳光。宋暄凡喜欢这种感觉。
她弓着背钻进后座，手指划过座椅缝隙。剧本很快找到了，她正准备走，却忽地僵住——一枚白色药片卡在褶皱里，已经碎成两半。
是止痛药？还是上次的那个东西？
宋暄凡刚要伸手，车窗却被敲响。
场务大哥狐疑的脸贴在玻璃上：“江老师问找到没有？”
“找到啦！”她举起剧本时笑容灿烂得可疑。
反正......来日方长。
宋暄凡小跑着穿过停车场，江锦的剧本在她怀里被护得严严实实。拐角处猛地冲出一个扛着长焦镜头的男人，狠狠撞上她的肩膀。
“哎哟！”她踉跄两步，怀里的剧本差点飞出去，“走路要看路啊！”
那男人头也不回地要走，余光却瞥见她胸前晃荡的剧组通行证，于是刹住脚步：“你是江锦团队的？”
“当然！”宋暄凡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现在正要去找她。”
男人眼镜片后的眼睛倏地亮了：“巧了，我是新来的的剧照师！”他晃了晃脖子上挂的相机，“带路吧小妹妹？”
——五分钟后，宋暄凡肠子都悔青了。
3号摄影棚里，江锦正一袭绯色古装站在补光灯下。广袖流云般的纱衣层层叠叠，如同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君。宋暄凡张着嘴呆立在门口，连男人什么时候举起相机都没注意。
“江老师看这边！”
刺目的闪光灯骤然亮起。江锦猛地转头，绯色衣袂尚在半空翻飞，脸色却瞬间结冰：“保安！”
四个黑衣壮汉从不同方向扑来时，那男人还在疯狂连拍。宋暄凡终于反应过来去抢相机，却被对方灵巧躲开：“多谢带路啊小助理！”
当保安们追着男人出门后，江锦缓缓转向宋暄凡：“那是香蕉娱乐的王牌狗仔。你知不知道好莱坞那边要求，这套妆造要保密到首映？”
“实在是抱歉，江老师.......”
宋暄凡简直无地自容，感受着剧场里无数道谴责的目光，她脸颊变得好热，于是随手脱下外套放在一边。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发明出“起死回生药”来将功抵过。
这时，一声元气十足的呼喊打破了寂静：
“小江江！姐姐来看你啦——”
宋暄凡猛地抬头，只见一个戴着红框眼镜、穿着oversize牛仔外套的美女风风火火地朝江锦冲来，手里还挥舞着一袋零食。
私生粉！
宋暄凡的脑内警报瞬间拉响——赎罪的机会来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肩膀狠狠撞向对方。
“砰！”
牛仔美女猝不及防被撞飞，一屁股坐在地上，零食袋炸开，薯片像烟花般四散飞溅。
“离江老师远点！”宋暄凡顾不上肩膀传来的痛感，转头期待地看向江锦。
然后她看到了江锦铁青的脸色。
“宋、暄、凡。”江锦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快步走到女生身边蹲下，“舒容，没事吧？”
舒容？肖舒容？
《千山与龙息》女二号？
江锦圈内唯一好友？
宋暄凡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江锦温柔地扶起肖舒容，甚至还帮她拍掉裤子上的灰尘。
肖舒容揉着屁股，眼镜歪到一边，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就是你新招的小助理？护主意识很强嘛！”
江锦无奈：“简直是个全自动闯祸机。”
宋暄凡欲哭无泪。现在别说起死回生药了，就算她立刻发明出成仙药水，当场羽化登仙，也挽救不了这史诗级的社死现场。
“对不起肖老师，我以为你是......”
肖舒容一瘸一拐地走到宋暄凡面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是什么？私生饭？小朋友，你连我都不认得？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私生吗？”
“你别逗她了。”江锦走过来，接过宋暄凡手上被捏得皱巴巴的剧本，“你留在这儿只会继续闯祸。出去自己玩会儿，别跑远。”
宋暄凡想反驳，却被江锦一个眼神堵了回去。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朋友，这让她胸口闷得发慌。
自己堂堂172大帅女，竟然被人当小孩！
宋暄凡撅着嘴出门，连外套都忘了拿。刚冲出摄影棚，初秋的冷风就灌进领口，激得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阿宋！是你吗！！”
一个顶着火焰般红色短发的女孩蹦到她面前，女孩胸前挂着摄像机，耳骨上七八个耳钉闪闪发亮。
宋暄凡眯起眼睛，记忆恍惚间闪回高中教室——
“陈小硕？！”
“哇你还认得我！”红发女孩兴奋地原地跳了两下，身后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无奈地走开，“我变化超大吧？西班牙的太阳快把我烤成辣椒了！”
宋暄凡还没从偶遇老同学的震惊中回过神，陈小硕已经坏笑着勾住她脖子：“你现在怎么样，肌肉拉伤有没有留下后遗症啊？”
宋暄凡一拳捶在对方胸口：“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你先在我课桌上堆雪人，我至于往你桌上搬石头嘛？那一学期我都不好意思交作业，每本书都皱得像从沉船里打捞上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小硕笑得直不起腰来。
宋暄凡嫌弃：“你笑起来真像头抢食的猪。”
陈小硕：“去你的，你还像个得了哮喘的骡子呢。”
四年没见，这对最佳损友互怼起来还是这样毫不留情。
宋暄凡注意到了陈小硕手上价值不菲的相机，“这是......新爱好？”
陈小硕一脸得意：“我现在可是天穹娱乐的特聘摄影师，怎么样，帅吧？”
“真牛啊小硕，”宋暄凡伸出了大拇指，“士别四年，想不到你业务能力这么强。”
“那可不，我爸还给公司赠送了一百台这样的相机呢。”
宋暄凡：“……”
难怪难怪。
陈小硕继续说：“今天我们是来录《姐妹成行》综艺前采的。”
宋暄凡：“《姐妹成行》？是江锦要参加的那个旅行真人秀吗？”
陈小硕：“哎对对对，江锦！江江姐！我可是她超级粉丝，啊啊啊啊一想到要见到真人了就好激动！！”
陈小硕忽地一拍大腿，想起与自己同来的工作人员早就不见了：“哎呀不跟你闲聊了，我去见女神了，一会儿见！”
她抬脚要往摄影棚里冲，门帘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掀开。江锦此时脱了戏服，妆只卸了一半，眉骨上的伤痕被巧妙绘成了古风花钿，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粉。
“江、江江江...”陈小硕瞬间变成复读机，整个人直挺挺地立正，就差要来个敬礼。
江锦却径直走向宋暄凡，手里拎着那件被遗忘的浅蓝色针织外套。
“穿上。”她把外套丢进宋暄凡怀里，“去车里等我。”
宋暄凡手忙脚乱地接住，鼻尖蹭到外套内衬残留的暖意。她正要暗爽，却瞥见旁边石化状态的陈小硕，那张大的嘴巴简直能塞进整个镜头盖。
“我是江老师的助理，”宋暄凡慌忙解释，怕陈小硕这个狂热粉吃醋，“只是临时助理。”
然而陈小硕像一座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塑，连飘逸的红发都仿佛定格了。
等到江锦走远，她才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双手捧脸，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宋暄凡，发出一声少女漫尖叫——
“你们好~好~嗑！！！”
宋暄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疯了吧？”
她本来还在纠结怎么和陈小硕解释自己的落魄现状——从“自力更生”到“体验生活”，连“打工赎身”的离谱借口都准备好了。结果陈小硕压根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只盼着她和江锦能多多撒糖。
接下来的时间，陈小硕这个资深同人女把工作忘得一干二净，一心给宋暄凡科普她和江锦间好嗑的点，从姐狗文学到高冷女神走下神坛，再到禁忌办公室恋情。
陈小硕说得神采飞扬，宋暄凡听得两眼一黑又一黑，耳尖红得能滴血，半天终于插进一句话：
“你能不能先把绿江卸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