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的雪下到第三日时,云昭在青竹林边捡到了那只狐狸。
玄色靴尖拨开积雪,露出团银白色的毛球。本该是极漂亮的皮毛,此刻却沾着暗红血渍,随微弱呼吸在月光下轻轻起伏。
“妖?”剑鞘挑起那截蓬松尾巴,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云昭蹙眉,修真界素来忌讳与妖族往来,更别说这明显开了灵智的...
“呜...”
一声细弱呜咽突然缠上耳畔。低头正对上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湿漉漉映着雪光,眼角还挂着将凝未凝的血珠。
剑修握鞘的手突然僵住。
剑鞘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夜风卷着细雪掠过青竹林,沙沙声里混进一声极轻的“咔嗒”——云昭的玉冠束带不知何时松了,一缕墨发垂落肩头,扫过狐狸湿润的鼻尖。
小东西突然动了。
冰凉柔软的肉垫“啪”地按上他手腕,力道轻得像片雪,却让元婴期大能浑身一僵。那爪子分明在发抖,指甲却小心收着,只露出粉色的软肉。
“……”
云昭收剑入鞘,单手解开雪色外袍。
——这是违背门规的。
修真界第一条铁律:遇妖则斩。
可当他把那团毛球裹进衣襟时,狐狸将脑袋抵在他心口,耳朵软软耷拉着,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
夜明珠泛着青辉,映得石室如坠寒潭。云昭并指为刃,划开染血的皮毛,动作比给掌门疗伤时还轻三分。
“忍着。”他蘸了灵药的手悬在伤口上方。
狐狸却突然扭头,湿漉漉的舌头卷过他指尖。
“!”
药碗当啷翻倒。小罪魁祸首眨巴着眼,尾巴尖讨好地勾他袖口——那伤口深处,竟缠着缕暗紫魔气。
(更可疑的是…这魔气,与三日前袭击灵山的黑影同源。)
云昭在药香中睁眼。
本该窝在蒲团上的银狐,此刻正盘在他腰间。九条尾巴开成雪扇,随着呼吸轻轻扫他下巴,暖得像个小太阳。
修士面无表情地捏诀——
“哗啦!”
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啾!!”炸毛的毛球滚到墙角,化出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银发凌乱支棱着,赤瞳蒙着水汽:“仙君好狠的心…”
云昭的茶杯停在唇边。
(…说好的普通灵狐呢?)
茶杯在石桌上磕出清脆声响。
云昭的目光从少年发顶的狐耳,扫到身后不安摆动的九条尾巴,最后定格在那双——与昨夜小狐如出一辙的——湿漉漉赤瞳上。
“解释。”
简单的两个字,冻得洞府内温度骤降。
银发少年却突然笑了,眼角弯成月牙:“仙君昨夜摸我尾巴时,可没这么凶。”
“......”
剑修袖中剑气嗡鸣。
“哎呀别动手!”少年抱头蹲下,尾巴“唰”地围成防护罩,“我叫雪漓,是灵山狐族最后一脉...那群魔修想抽我妖骨炼器...”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云昭的剑鞘正抵在他喉间,而修士的另一只手...
轻轻捏住了他发抖的狐耳。
“撒谎。”云昭指尖下滑,按在少年颈侧,“九尾狐的妖骨,值得化神期魔修亲自追杀?”
雪漓瞳孔骤缩。
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剑修垂落的睫毛,和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剑痕——昨夜为他疗伤时,这人明明连药都要焐热了才涂...
“其实我...”
洞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云昭师兄!”少女嗓音清亮,“掌门唤您去诛妖台,说是抓到了袭击灵山的...”
雪漓浑身僵硬。
他看见剑修缓缓起身,玄色衣袖如垂天之云罩下来,严严实实遮住他显眼的银发——
“告诉掌门,我在闭关。”
当脚步声远去,雪漓从衣袍里钻出来时,石桌上多了碟桃花酥。
“吃完疗伤。”云昭背对他擦拭本命剑,“敢偷我的灵果...”
剑光闪过,削落少年一缕银发。
“...就剁了你的尾巴。”
但雪漓分明看见,那人转身时,袖口沾着一点酥皮碎屑。
(...昨晚昏迷中,喂到嘴边的甘露,好像也有这股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