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遍全身!叶言离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那清冷声音响起的刹那冻结成了坚冰!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铁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警报在灵魂深处疯狂嘶鸣!
暴露了?!
她维持着擦拭挂毯的僵硬姿态,拿着抹布的右手悬停在半空,如同被冻结。每一个关节都僵硬得如同生了锈,连指尖细微的颤抖都被她用尽全身意志力强行压制下去。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粗布女仆装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冰凉。
不能回头!扮演!继续扮演!
她强迫自己那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手臂,继续向前移动。粗糙的麻布抹布,落在挂毯右下角那团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边缘。不是擦拭中心,而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拂过血迹旁边一块相对干净的、描绘着硫磺火焰的暗红色丝线区域。
一下。两下。动作刻板,毫无生气,仿佛真的只是在清理一幅无关紧要的挂毯上微不足道的浮尘。
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捕捉到了身侧后方投在地面上的一道被惨白烛光拉长的、极其清晰的身影。
那身影很高,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质地考究的深灰色呢绒外套,内衬是挺括的白色衬衫,领口一丝不苟地系着黑色的领结。这身装束与古堡阴森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带着一种冰冷的、拒人千里的优雅。他的步伐无声,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如同在巡视自己领地的猛兽。
“受邀学者”——江毅。
叶言离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个从一开始就游离在玩家群体之外,冷眼旁观着尖叫、死亡和混乱的男人。他太过冷静,太过……格格不入。他看穿了什么?是刚才自己过于“专注”的眼神?还是那拿着抹布却迟迟未落向血迹中心的微妙迟疑?
“血迹喷溅艺术?”叶言离的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她用尽所有力气,将声音压得极低、极平,带着一种长久沉默后特有的沙哑和属于“低等女仆”的卑微麻木,“尊…尊贵的学者先生……我…我只是在擦拭…主人吩咐的…挂毯上的灰尘……”
她甚至不敢在话语中提及“血迹”二字,仿佛那是一个禁忌的词汇。扮演!将一切行为都归于“主人吩咐”,归于最底层仆役的麻木执行!这是她唯一的盾牌。
江毅的脚步停在了她侧后方大约三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保持了某种疏离的礼仪,又足以形成强大的压迫感。叶言离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和探究意味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落在她的后颈和那微微颤抖的、握着抹布的手上。
“灰尘?”江毅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清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你的抹布,似乎对这块凝固的‘历史遗迹’边缘,比对那些干净的硫磺火焰,更感兴趣?”
他的话语精准地戳中了叶言离之前行为的核心——她那看似清洁、实则围绕血迹边缘进行的观察!他注意到了!他一直在观察!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叶言离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握着抹布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抠进粗糙的麻布里。扮演!必须撑住!
“是…是的,先生……”她将头颅垂得更低,下巴几乎要埋进粗糙的围裙领口里,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上位者质问时的惶恐和茫然,“这…这块污渍…比较…顽固……需要…需要多擦拭几遍……” 她甚至尝试着让声音带上一点点属于底层仆役的笨拙和迟钝。
她再次移动抹布,这一次,似乎是“听从”了江毅的“指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将抹布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那深褐色血迹的边缘。动作僵硬,仿佛在触碰一块烧红的烙铁。
就在她的抹布即将接触到那凝固血迹的瞬间——
“哒…哒…哒…”
一阵极其缓慢、沉重、带着金属鞋跟敲击冰冷石砖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鼓点,猛地从长廊深处那巨大的恶魔拱门阴影中传来!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的、令人窒息的威严感,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幸存玩家的心脏上!
长廊里残余的烛火,似乎因为这脚步声的到来而猛地摇曳了一下,光芒变得更加惨淡阴森。
所有幸存的玩家,包括那个一直强作镇定的佣兵壮汉,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他们惊恐地望向拱门方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如同受惊的鹌鹑。
叶言离擦拭的动作也猛地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一股远比面对江毅时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带着古老腐朽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长廊!
来了!古堡的“主人”?管家?还是……更可怕的存在?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地从拱门深沉的阴影中踱步而出,进入了惨白烛光照耀的范围。
他穿着一身漆黑如墨、剪裁异常考究的燕尾服,每一个褶皱都熨烫得一丝不苟。雪白的衬衫领口高高竖起,系着一个繁复得如同艺术品般的黑色领结。他的双手戴着同样雪白、一尘不染的丝绸手套,交叠着放在身前。他的脸……无法看清!
因为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冰冷的、毫无表情的纯白色陶瓷面具!面具光滑得如同镜面,只在眼睛的位置留下两个深邃、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孔洞!面具的嘴角被雕刻成一个极其标准的、毫无温度的、微微上翘的弧度,像是在笑,却又冰冷得如同死神的嘲讽。
“管家!”佣兵壮汉旁边的另一个玩家,一个穿着花匠围裙的中年男人,从喉咙里挤出惊恐的嘶声。
戴着白色陶瓷面具的“管家”,无视了长廊里弥漫的血腥味和瘫倒的无头尸体(贵族小姐),也无视了那本掉落在地的、导致“神父”溶解的诡异日志。他那面具上漆黑空洞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长廊里每一个幸存者。
佣兵壮汉身体绷紧,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毕露。花匠玩家瑟瑟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另外两个身份不明的玩家更是吓得魂不附体,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
管家的目光,在扫过僵立着的叶言离时,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零点一秒——或许是因为她手中那块停在血迹边缘的抹布,或许是因为她那低垂到极限、显得无比卑微顺从的姿态。
然后,那冰冷空洞的“视线”,越过了叶言离,最终……定格在了她侧后方,那个穿着深灰色呢绒外套、气质卓然的“受邀学者”江毅身上!
管家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微微侧身,那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陶瓷面具,正对着江毅。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极其优雅地抚在胸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古老的鞠躬礼。
“尊敬的江毅先生,”一个如同金属摩擦般冰冷、沙哑、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浸透了陈年的冰霜,“您屈尊莅临这座古老的宅邸,实在令蓬荜生辉。”
江毅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同风雪中的青松。面对这诡异管家突如其来的、带着明显区别对待的问候,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平静无波,甚至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也看不出丝毫的惊讶或波澜。他只是极其轻微地颔首,动作优雅而疏离,仿佛只是回应一个普通的侍者。
“管家先生客气了。”江毅的声音平静依旧,听不出喜怒,“能受邀研究贵堡的‘珍藏’,是我的荣幸。”他的措辞带着学者式的克制,却又巧妙地避开了任何具体的承诺或热情。
管家保持着鞠躬的姿态,那白色陶瓷面具上永恒的微笑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更加诡异。“您的学识,必将为今晚的‘盛宴’增添无上的光彩。”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恭维,却又暗藏着难以言喻的冰冷。
“盛宴?”江毅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动了一下,快得几乎无法捕捉,语气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属于学者的探究兴趣,“愿闻其详。”
管家缓缓直起身,那漆黑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面具,牢牢锁在江毅身上。“血月升起之时,尘封的珍馐将得以呈现。那是主人对真正尊贵客人的……最高礼遇。”他顿了顿,那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强调,“当然,前提是……所有宾客,都能在盛宴开始前,找到自己应有的……位置。”
最后两个字“位置”,他说得格外清晰,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敲打在每一个幸存玩家的心头!佣兵壮汉的脸色更加难看,花匠玩家几乎要晕厥过去。
叶言离维持着擦拭挂毯的僵硬姿态,后背的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管家的出现,暂时转移了江毅那如芒在背的审视,但这关于“位置”和“盛宴”的对话,却让她心中的警铃响得更加尖锐!血月……位置……盛宴……这绝非字面意义上的宴会!
管家那戴着白手套的手,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向指向长廊深处那道巨大的恶魔拱门。“距离血月升起,还有一段时间。或许,江毅先生愿意移步‘观星回廊’?那里收藏着一些……或许能引起您兴趣的星象图卷,以及……关于这座古堡,更古老的秘密。”
这是邀请?还是……隔离?
江毅的目光平静地掠过管家指向的方向,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寒星般的光芒一闪而过。他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权衡利弊。
就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间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老旧齿轮咬合的轻响,毫无征兆地从叶言离身前那幅巨大的恶魔挂毯上传来!
声音的来源,正是她抹布下方、那团深褐色凝固血迹的边缘位置!
叶言离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那里!
只见挂毯上,那块被血迹浸染、描绘着硫磺火焰的丝线区域,极其轻微地……向上凸起了一下!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被激活了?或者说……被她的擦拭动作,无意中触发了某个极其隐蔽的机关?!
她的大脑在生死时速下疯狂运转!刚才的计算!逆向推导的喷溅源头——那个庞大恶魔脚下的区域!难道……机关就在那里?!这血迹……不仅仅是死亡记录,更是……指向“位置”的线索?!
扮演!必须立刻做出符合身份的反应!不能暴露!
叶言离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猛地拉扯了一下!她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被惊吓到的、属于底层女仆特有的笨拙和惶恐,猛地向后缩回了拿着抹布的手!同时,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嗬!”
这声音在死寂的长廊里异常清晰!
管家那白色陶瓷面具猛地转向她!漆黑空洞的眼眶瞬间锁定了她!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叶言离的脊椎!
佣兵壮汉和花匠玩家也惊骇地看向她!
而江毅……他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也终于离开了管家,再次落在了叶言离那因为“惊吓”而微微颤抖、低垂着的后背上。这一次,那目光中的探究,不再仅仅是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兴味。
管家冰冷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宣判:
“看来,晚宴需要……提前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