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冷白光,刺得叶言离眼睛发涩。玻璃门外是沉沉的夜,霓虹招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模糊而扭曲的光影,如同某种怪诞的涂鸦。店里弥漫着关东煮的咸鲜味、烤肠的油腻香气,还有消毒水若有若无的刺鼻气息。这混合的味道本该是人间烟火,此刻却只让她胃里一阵翻搅。
她站在收银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几枚被体温捂得微温的硬币。这是三个小时机械重复“欢迎光临”、“一共XX元”、“请慢走”换来的报酬。硬币的边缘硌着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痛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现实”的锚点。
高考结束的铃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场撕书狂欢的喧嚣却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仅仅三天。七十二个小时。那个名为《喜丧》的地狱副本,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她灵魂深处烫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后巷耗子那畸变、咆哮的恐怖身影,强子冷漠离去的背影,还有最后耗子自残时溅到她校服下摆的、那几点冰冷粘腻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个安静的间隙里悄然复苏。
便利店的玻璃门“叮咚”一声滑开,灌进来一股裹挟着夜露寒意的风。两个穿着附近高中校服的男生说笑着走了进来,直奔冰柜,拿起汽水,又抓了几包膨化食品。他们谈论着刚结束的期末考,抱怨着暑假作业,讨论着新出的游戏。
“喂,你们听说没?城西那个废弃的旧医院,昨晚好像又有怪声了!胆子大的要不要去探探?”其中一个男生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的怂恿。
“得了吧,上次去老槐树巷子,差点没把我吓尿,全是自己吓自己!”另一个嗤之以鼻,撕开薯片的包装袋,发出“哗啦”一声脆响。
叶言离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她熟练地扫码,报出金额,收钱,找零。动作流畅,表情是标准的、带着一丝疲惫的营业式微笑。只有她自己知道,指尖在触碰到那几张带着少年体温的纸币时,那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怪声?废弃医院?老槐树巷子?这些都市传说,在经历过《喜丧》之后,在她听来只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可笑的讽刺。真正的恐怖,从不会在传说里预告。它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刻,将你拖入无法理解的深渊。
送走两个男生,店里暂时安静下来。只有关东煮锅里汤水“咕嘟咕嘟”的翻滚声,单调地重复着。叶言离的目光落在玻璃门外昏黄路灯下,一只翻找垃圾桶的流浪猫身上。瘦骨嶙峋,动作警惕而迅捷。
生存点……5点。一个近乎清零的数字,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下一次副本什么时候开启?会是什么?她毫无头绪。打工赚来的这点钱,在生存点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无力感和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缓慢地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校服裤子口袋。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凸起物。
是那块石头。
那块在《喜丧》副本最后崩坏时,从祠堂地面飞溅出来、被耗子临死前攥在手里、沾染着诡异黑色污泥的石片。传送回现实时,它不知怎么地,竟随着她一起回来了。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她的口袋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冰冷和不祥。
指尖仅仅是隔着布料触碰到它,一股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麻痒感就顺着神经末梢爬了上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叶言离猛地缩回手,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
世界毫无征兆地……暗了下去!
不是灯灭!是便利店那二十四小时通明的、惨白的灯光,连同玻璃门外路灯昏黄的光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巨大生锈金属门扉被强行推开的刺耳摩擦声,猛地在她意识深处炸响!
紧接着,是那冰冷、毫无起伏、如同墓穴回音般的电子合成音:
【检测到玩家:叶言离。】
【生存点低于警戒阈值(10点)。】
【强制征召启动。】
【副本载入中……】
【副本名称:血色古堡。】
【玩家人数:8/8。】
【您的身份:低等女仆。】
【核心规则:在午夜血月降临前,找到并停留在你被赋予的“位置”。】
【警告:偏离身份行为逻辑或未能按时归位,将触发抹杀机制。】
【祝您游戏愉快。】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叶言离的感官。那刺耳的“嘎吱”声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她刚刚放松片刻的神经末梢。
血色古堡……低等女仆……午夜血月……“位置”……
又是扮演!又是抹杀!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来不及恐惧,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引信,在黑暗降临的瞬间就接管了她的身体!
扮演!立刻!马上!
她甚至没有去“看”周围的环境变化,身体已经在系统提示落下的刹那,做出了反应。
原本在收银台后微微前倾、带着疲惫的站姿,瞬间改变!
头颅猛地低下,下巴几乎要碰到锁骨,脖颈弯折成一个绝对顺从、毫无生气的角度。肩膀向内收紧,含胸驼背,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无形的壳里。双腿并拢,膝盖微曲,呈现出一种随时准备听候差遣、又带着长久站立疲惫的僵硬姿态。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垂在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前——这身灰扑扑、打着补丁的女仆装,不知何时已经取代了她身上的便利店制服。
黑暗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光线并未恢复明亮。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陈年灰尘、霉变木头、劣质蜂蜡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铁锈腥气,霸道地钻入鼻腔,取代了便利店里那混杂的人间烟火味。
视野逐渐清晰。
她正站在一条极其宽阔、却异常阴森的长廊之中。地面铺着深色、磨损严重、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裂的厚重石砖,冰冷坚硬。两侧是高达数米、由巨大粗糙石块垒砌而成的墙壁,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镶嵌着一个沉重的、造型狰狞的金属壁龛。壁龛里没有灯光,只有一盏盏同样由黑铁铸造、形如骷髅或扭曲恶魔手掌托举的烛台,烛台上插着粗大的、正在缓慢燃烧的白蜡烛。
烛火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它们跳跃着,散发着惨白而微弱的光芒,非但不能驱散黑暗,反而将长廊深处映照得更加幽深诡谲。光芒摇曳不定,在粗糙的石壁和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无数扭曲、晃动、如同鬼魅般拉长的影子。
空气冰冷而滞重,仿佛凝固了几个世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灰尘味。
长廊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弧度,向着前方浓稠的黑暗延伸。在视野所能及的尽头,隐约可见一道更加高大、雕刻着繁复而狰狞恶魔浮雕的巨大拱门轮廓,门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里……就是血色古堡?
叶言离维持着那低垂头颅、僵硬顺从的女仆姿态,眼角的余光如同受惊的壁虎,在狭窄的视野范围内急速扫视。
长廊里并非只有她一人。
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华丽蕾丝裙、打扮得如同贵族小姐的年轻女人,正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着。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墙壁上一个壁龛——那里面,骷髅烛台托举的惨白烛光下,一尊蹲伏着的、长着蝙蝠翅膀和山羊犄角的石像鬼雕像,正咧着布满獠牙的嘴,对着她露出无声的狞笑。
在更远处,靠近那巨大拱门阴影的地方,一个穿着皮甲、腰挎短剑、佣兵打扮的壮硕男人,正警惕地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一只手按在剑柄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长廊深处,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
还有几个人影散落在昏暗的光线边缘,或茫然四顾,或惊恐低语,或像叶言离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显然也在拼命适应自己突如其来的“身份”。
八个玩家。身份各异。恐惧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惨白烛光摇曳的长廊里迅速弥漫。
叶言离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刚刚被生存点修复的胸腔,带来一丝幻痛。她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扮演”上。低等女仆……在这种地方,会做什么?
就在这时!
“啊——!”一声短促的、充满惊骇的尖叫猛地响起!
是那个贵族小姐打扮的玩家!她显然被那尊石像鬼雕像过于逼真的狞笑吓破了胆,再也无法控制,尖叫着向后退去!
就在她脚步踉跄后退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断裂的脆响,从她刚刚站立位置旁边的墙壁壁龛里传来!
那壁龛深处,原本只有惨白烛光映照出的、凹凸不平的粗糙石壁阴影。然而此刻,那片阴影……蠕动了!
一只枯槁的、只剩下惨白骨骼和几缕干枯筋肉的手爪,毫无征兆地、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从壁龛深处的阴影里探了出来!五根细长尖锐、如同匕首般的指骨,闪烁着惨白烛火映照下的冰冷寒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直地抓向那尖叫后退的贵族小姐的咽喉!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
那贵族小姐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瞳孔放大,映出那急速放大的、死亡的骨爪!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血肉被洞穿的闷响!
骨爪如同五把锋利的钢锥,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贵族小姐纤细脆弱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在惨白的烛光下划出一道刺目惊心的猩红弧线!
贵族小姐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响。她眼中的惊恐尚未散去,便被无尽的死灰和难以置信所取代。那只穿透她脖颈的骨爪猛地一收!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筋肉撕裂声,一颗头颅带着喷溅的血雨,被硬生生地从躯体上扯了下来!无头的尸体晃了晃,沉重地扑倒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鲜血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压过了灰尘和霉味。
那只沾满鲜血和碎肉的骨爪,如同完成了任务的毒蛇,无声无息地缩回了壁龛深处的阴影里,消失不见。只留下壁龛边缘滴落的、粘稠的、散发着热气的血珠。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电光火石,不超过两秒钟。
长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佣兵打扮的壮汉脸色煞白,按在剑柄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其他几个玩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死死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
抹杀!因为身份行为的偏离?尖叫?后退?触发了隐藏的死亡陷阱?
叶言离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巨大的恐惧让她维持低垂头颅的姿态都变得异常艰难。扮演!扮演女仆!融入环境!成为这恐怖古堡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背景板!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冰冷石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巨大的挂毯上。
那挂毯显然年代久远,色彩暗淡,边缘磨损起毛。上面用粗糙的暗红色丝线,绣着一幅令人极度不适的画面:无数扭曲痛苦的人形,正被一群长着犄角和蝠翼的狰狞恶魔拖拽着,坠入一个燃烧着硫磺火焰、布满尖牙利齿的巨大深渊之口!画面充满了原始的暴力和疯狂的宗教意味。
而在挂毯的右下角,靠近一个正在被恶魔撕扯的人形腰部位置,有一大片深褐色、早已干涸凝固的……污渍。形状不规则,边缘呈放射状的喷溅痕迹。
血迹。
叶言离的呼吸瞬间屏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思维深处的、近乎本能的警觉。扮演女仆……低等女仆在这种地方,除了低头站立,还能做什么?
清洁!
她的身体,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非自然的迟滞感,开始动作。
她微微侧过身,动作缓慢得如同生锈的齿轮。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交叠放在围裙前的右手。动作刻板,毫无流畅感。那只苍白的手,伸向了自己粗布围裙的口袋——那里,不知何时,竟然真的放着一块叠得方方正正、同样洗得发白的粗麻抹布!
她拿出抹布,动作依旧僵硬。然后,她迈着同样刻板、如同量过尺寸般的微小步伐,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到了那幅巨大的、描绘着地狱景象的恶魔挂毯前。
在周围玩家惊骇、茫然、甚至带着一丝看疯子般的目光注视下,叶言离抬起了拿着抹布的手。
她的动作,并非立刻去擦拭那团刺眼的深褐色血迹。
而是……极其缓慢地、以一种近乎虔诚(或者说麻木)的姿态,用抹布的一角,轻轻拂过挂毯上,一个正在深渊边缘挣扎的、扭曲人形旁边的……空白背景区域。仿佛那里沾染了看不见的灰尘。
一下。两下。动作机械而专注。
仿佛她眼中看到的,不是一幅描绘地狱酷刑的恐怖挂毯,而只是一件需要清洁的、再普通不过的家具。
佣兵壮汉的眉头死死拧紧,看着叶言离的目光充满了惊疑不定。另外几个幸存的玩家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下意识地离她远了几步。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去“擦拭”一幅恶魔挂毯?这女人要么是吓疯了,要么……
叶言离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扮演”之中。低等女仆,清洁打扫,就是她的“位置”吗?不,系统提示是“找到并停留在被赋予的位置”。清洁,或许是行为逻辑的一部分,但未必就是最终的“位置”。血月降临前……
她的目光,看似空洞麻木地落在挂毯上,实则大脑在疯狂运转。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挂毯上那团深褐色血迹的形状、边缘的喷溅方向、放射状痕迹的角度和长度……每一个细节都贪婪地捕捉、记录。
数学。又是数学。
这喷溅的血迹……源头在哪里?受力角度如何?喷射速度?干涸时间?这绝非简单的污渍!它像一道凝固的死亡方程式,烙印在这幅描绘地狱的挂毯上!
血迹的形状不规则,中心区域颜色最深,呈凝聚状,边缘则呈现出明显的、向外辐射的细小线条和点状痕迹。喷溅的角度……叶言离的视线顺着血迹边缘最长的几条放射线逆向追溯,它们似乎都隐隐指向挂毯画面中,那个深渊巨口上方,一个正挥动三叉戟、狂笑着的庞大恶魔的……脚下?
那个位置……是血迹喷溅的源头?
为什么要指向那里?是巧合?还是……某种暗示?那个恶魔脚下的区域,会是“位置”吗?
她的指尖捏着抹布,动作依旧僵硬地、一下下擦拭着挂毯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但她的思维,却在高速构建着一个无形的坐标系,以血迹中心为原点,以喷溅放射线的角度为向量,逆向推导着那个可能的“源头”位置。每一个角度,每一条痕迹的长度,都在她脑中化作冰冷的数字和几何图形。
低等女仆的身份是保护色,也是枷锁。她不能像其他玩家那样明目张胆地四处搜寻线索。她只能利用这“清洁”的行为,进行最隐蔽的观察和分析。
“喂!都别傻站着!想死吗?!”佣兵壮汉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长廊的死寂,带着一种强自镇定的嘶哑,“那鬼东西说了,血月之前要找到‘位置’!分散开!找线索!找跟身份有关的东西!”
他的话像是一针强心剂,惊醒了几个被恐惧冻结的玩家。他们如梦初醒,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开始小心翼翼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在长廊两侧那些狰狞的壁龛和冰冷石壁的阴影里搜寻起来,试图找到与自己身份(贵族、学者、园丁……)相关的物品或提示。
叶言离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个被遗忘的背景板,专注地、僵硬地擦拭着那幅恶魔挂毯。她的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周围的一切骚动都与她无关。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抹布的拂过,都让她对那血迹喷溅轨迹的计算更加精确一分。
时间在惨白烛光的摇曳中无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长廊深处,靠近那道巨大恶魔拱门阴影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狂喜的低呼!
“找到了!我找到了!”一个穿着类似神父黑袍、戴着金丝眼镜的瘦高男人,激动地从一个不起眼的、布满蛛网的壁龛深处,掏出了一本封面残破、用厚厚皮革包裹的……书籍?或者笔记?
“是管家日志!”他激动地翻动着泛黄脆弱的书页,声音带着颤抖,“上面有……有古堡的地图!还有……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狂喜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
他手中的日志,那翻开的泛黄书页上,一个用暗红色墨水描绘的、极其诡异的倒五芒星符号,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散发出妖异的、血红色的光芒!
“不——!”他惊恐地想要扔掉日志!
然而,已经晚了!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那亮起的血色倒五芒星符号中,猛地射出数道纤细如发、却快如闪电的血色光线!瞬间洞穿了那“神父”玩家的双手、胸膛、甚至头颅!
没有鲜血喷溅。
他的身体,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无声无息地……溶解了!
皮肤、肌肉、骨骼……在血色光芒的侵蚀下,化为缕缕散发着恶臭的青烟!那本诡异的日志“啪嗒”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书页上的血色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又一个!因为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还是……他的身份根本不是“神父”?扮演失败?
长廊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仅存的几个玩家脸上血色尽褪,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被彻底扑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
叶言离擦拭挂毯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零点一秒。她的指尖冰凉。扮演……身份的真实性……同样致命!
她强迫自己继续那机械的动作,目光却更加专注地落在那团深褐色的血迹上。逆向推导的源头……越来越清晰了。那个庞大恶魔的脚下……
就在她心神高度集中、全部思维都沉浸在血迹轨迹计算中的刹那——
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探究和绝对不容忽视的穿透力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女仆。”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穿了长廊的死寂,也狠狠扎进了叶言离高度紧绷的神经!
“你对这恶魔挂毯上的……血迹喷溅艺术,似乎颇有研究?”
叶言离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