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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色慰藉

作者:摸摸寡妇头TwT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地下工作室的冰冷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死死糊在禇砚的口鼻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沉重地拉扯着他疼痛的肺腑。他维持着蜷缩在地的姿势,很久,很久。直到左耳深处那尖锐的、永无止境的蜂鸣稍稍退潮,被一片更为沉重的死寂取代,他才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提线木偶,僵硬地动了动手指。


    掌心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那块染血的豆青釉瓶腹残片,依旧深深楔在皮肉里,边缘冰冷锋利。鲜血顺着他的手腕蜿蜒流下,在冰冷的地砖上汇聚成一小滩暗红。他不敢看,只是用右手颤抖着,摸索着够向散落在不远处的工具箱。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坚硬的小铁盒。是那个印着粗糙枇杷图案的廉价糖果盒。盒盖上,一滴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像一颗丑陋的泪痣。


    他费力地用沾满血污的手指抠开盒盖,里面只剩下孤零零的两颗糖。廉价塑料纸包裹着棕黄色的糖块,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药味的枇杷甜香。他捻出一颗,几乎是粗暴地塞进嘴里,用臼齿狠狠咬碎。瞬间爆开的、浓烈到发苦的甜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涩感,暂时麻痹了舌尖,也稍稍压下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高跟鞋敲击声,伴随着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如同利刃般穿透了地下室的厚重门板,狠狠刺入禇砚的右耳!


    “快来人啊!快叫医生!夫人…夫人她不好了!”是蒋玉梅贴身女佣阿香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表演性的夸张。


    禇砚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太熟悉这种戏码了。每一次,在他和宋栖迟之间发生激烈冲突后不久,这位优雅高贵的宋夫人,总会“恰到好处”地“旧疾复发”。


    他忍着左手的剧痛和全身的冰冷,挣扎着想站起来。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踉跄了一下,扶住冰冷的修复台边缘才勉强站稳。掌心那块瓷片随着动作更深地嵌入肉里,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衬衫。


    厚重的隔音门再次被猛地推开,这次进来的是管家老陈,他脸色煞白,看也没看一身狼藉的禇砚,对着楼上急声道:“少爷!少爷!夫人心口疼得厉害,喘不上气了!”


    几乎是管家话音落下的瞬间,楼梯上便传来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宋栖迟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戾气,但眼底深处却翻涌着真实的焦急和恐慌。他看也没看墙角的禇砚,像一阵旋风般冲向二楼。


    “妈!妈你怎么样?”他的声音隔着楼板传来,带着禇砚从未听过的脆弱。


    禇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那浓烈的枇杷苦甜味和血腥味一起冲进肺腑。他拖着沉重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向楼梯。每一步都牵扯着掌心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深色的木地板上,留下断续的、暗红的印记。


    二楼主卧的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浓烈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昂贵的香薰气息扑面而来,刺得禇砚鼻腔发痒。


    宋栖迟半跪在宽大的欧式四柱床边,紧紧握着蒋玉梅的手。蒋玉梅脸色苍白如纸,妆容却依旧精致,捂着胸口,眉头痛苦地蹙着,发出断断续续、极其虚弱的呻吟。家庭医生王医生正拿着听诊器,一脸凝重地检查。


    “王医生,我妈怎么样?”宋栖迟的声音紧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


    王医生摘下听诊器,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夫人心率非常不齐,血压也偏低,像是受到了强烈刺激导致的心绞痛发作。需要马上输氧,静养,绝对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夫人这情况…最怕的就是情绪大起大落啊。”


    宋栖迟猛地转头,那双淬了冰渣的眸子,如同两道利箭,精准地钉在了刚刚挪到门口、形容狼狈的禇砚身上!那目光里的憎恶、迁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禇砚焚烧殆尽。


    “都是你!”宋栖迟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冰棱,一字一句砸过来,“要不是你惹出这些事端,妈怎么会发病?!”


    禇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辩解?在宋栖迟此刻的怒火和蒋玉梅精湛的演技面前,都毫无意义。他只是下意识地,用右手紧紧攥住了左手手腕,仿佛这样就能止住那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


    蒋玉梅适时地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抽气,虚弱地睁开眼,泪光盈盈地看着宋栖迟,气若游丝:“栖迟…别怪小砚…是妈自己…不中用…”她说着,目光却极其隐晦地扫过禇砚流血不止的手,然后像是被那刺目的红色吓到一般,猛地抓紧了胸口的衣襟,急促喘息起来,“啊…心口…好疼…”


    “妈!妈你别说话!”宋栖迟慌乱地安抚着母亲,再看向禇砚时,眼神已然是暴风雨前的死寂,冰冷得骇人。“你,”他指着禇砚,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滚过来!”


    禇砚如同提线木偶般,麻木地向前挪动了几步,停在距离床铺几步远的地方。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让他胃里又是一阵翻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那块冰冷的瓷片,正随着他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更深地切割着他的血肉。


    “王医生,”宋栖迟的声音冷硬如铁,“抽他的血。妈需要输点血缓缓,上次体检报告说他血型合适。”


    这句话如同一个惊雷,在禇砚本就混乱的脑海里炸开!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栖迟。抽血?在这种时候?在他左手掌心还深深嵌着一块碎瓷、血流不止的时候?


    王医生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要求。他看了一眼禇砚惨白的脸和还在滴血的左手,犹豫道:“宋先生,禇先生他…现在身体状况似乎不太适合抽血,而且他手上还有伤,需要立刻处理…”


    “我说抽血!”宋栖迟猛地拔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打断了王医生的话。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逼近禇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酷,“怎么?为救我妈抽点血都不愿意?你的命都是宋家给的!七岁那年要不是你挡那一下,现在躺在这里生死未卜的就是我!现在让你还一点,就舍不得了?”


    “七岁”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禇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上。左耳深处那片永恒的寂静,此刻仿佛发出了尖锐的嘲笑。他眼前闪过那个水晶吊灯轰然坠落的瞬间,他扑倒宋栖迟时对方惊恐的眼神,还有玻璃碎片刺入皮肉、嵌入耳骨的剧痛…原来,在宋栖迟心里,那场牺牲,只是一笔需要偿还的债务。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般缠绕上禇砚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冰冷的四肢,又在瞬间被抽空。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残留的枇杷苦甜味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他看着宋栖迟那双盛满冰冷和憎恨的眼睛,最终,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一个动作,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冰冷的医用酒精棉球,带着刺鼻的气味,粗暴地擦拭在禇砚右臂肘弯内侧的皮肤上。那冰凉的感觉激得他皮肤一阵颤栗。穿着白大褂的王医生脸上带着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职业性的麻木。他动作利落地绑上压脉带,寻找着血管。


    禇砚别开脸,视线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繁复的花纹上。他能感觉到宋栖迟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带着审视,更带着一种无形的、残忍的压迫。仿佛他不是在献血,而是在接受某种迟来的审判。


    针头刺破皮肤的瞬间,禇砚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下。尖锐的刺痛感传来,随即是血液被导管缓缓抽离身体的冰凉感。那感觉很奇怪,带着一种生命被强制剥离的虚弱。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左手,掌心那块嵌着的瓷片被这个动作挤压,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


    “老实点!”宋栖迟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耐烦,“抽你点血就这副要死的样子?装给谁看?”


    禇砚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抖着。他不再试图控制左手的伤口,任由那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臂内侧滑下,浸湿了袖口,也滴落在身下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空气中,那股甜腻的枇杷味似乎被更浓烈的铁锈腥气彻底盖过了。


    透明的采血袋,在重力作用下,一点点被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充盈。200cc…300cc…禇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惨白,嘴唇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呈现出一种灰败的淡紫。眩晕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一**冲击着他的意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咚咚咚地在空旷的胸腔里回响,带着一种不祥的虚弱感。


    王医生看着血压计上不断下降的数值,眉头越皱越紧。他再次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宋先生,已经400cc了,禇先生血压降得很厉害,再抽下去会有危险的…”


    蒋玉梅躺在宽大的床上,适时地发出一声更加痛苦虚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咽气。


    宋栖迟的目光从母亲痛苦的脸上移开,重新落在禇砚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冷酷的、近乎漠然的审视。他薄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像冰珠子砸在禇砚的心上:


    “继续抽。”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得禇砚眼前骤然一黑!


    王医生拿着针筒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他看向宋栖迟,似乎想再次确认。宋栖迟只是冷冷地回视着他,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王医生最终妥协了。他默默地低下头,重新调整了导管。


    “抽满800cc。”宋栖迟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欠宋家的,这点血,连利息都不够。”


    “800cc?!”王医生失声低呼,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赞同,“这绝对不行!宋先生,这已经远超安全献血量了!会休克的!甚至可能…”


    “我说抽满。”宋栖迟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残忍。他走到禇砚面前,微微俯身,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切割着禇砚最后残存的自尊,“你不是想证明你对宋家的忠心吗?不是想赎罪吗?这点血都舍不得?”


    禇砚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热量在随着血液快速流失,指尖冰冷麻木,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除了嗡鸣,又渐渐响起了那种尖锐的、来自左耳深处的金属摩擦声。宋栖迟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却无比冷酷的脸,在晃动的视野里扭曲变形。


    针头依旧无情地刺在他的血管里,冰凉的血液汩汩流出,流入那个仿佛永远也填不满的血袋。400cc…500cc…世界开始旋转,灯光变得刺眼而模糊,王医生焦急劝阻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传来,听不真切。宋栖迟冰冷的话语却异常清晰,像淬毒的针,一根根钉进他的大脑:


    “疼吗?害怕吗?想想清如被骗走三千万时的心情!想想我妈现在承受的痛苦!你这点疼,算什么?”


    600cc…


    禇砚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身体里硬生生地往外抽离。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身体猛地一晃,向前栽倒!右臂还连接着采血的导管,这一倒,针头在血管里被狠狠拉扯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呼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逸出。


    宋栖迟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臂,似乎想扶住他倾倒的身体。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禇砚肩膀的瞬间,他猛地顿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随即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嫌恶地、迅速地收了回去。


    禇砚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右臂的导管被扯落,针头歪斜地挂在他的皮肤上,带出一串细小的血珠。他蜷缩在地上,像一只被抛弃的、濒死的虾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左手掌心那块瓷片,在摔倒的撞击下,似乎又往深处嵌入了少许,剧烈的疼痛混合着大量失血的眩晕,让他几乎要彻底昏厥过去。


    视野彻底模糊,只剩下大片大片旋转的光斑和扭曲的色块。他仿佛看到七岁那年,小小的宋栖迟被水晶灯吓得呆立不动时,那张惊恐的小脸。也看到三年前那个雨夜,宋栖迟醉醺醺地把那枚粗糙的银戒套在他手指上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他误以为是温柔的微光。最后,定格在宋栖迟刚才那只收回去的、带着嫌恶的手…


    原来…他连被触碰的资格,都没有了。


    “够了!”王医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恐慌,他迅速拔掉禇砚手臂上歪斜的针头,用力按压住出血点,一边对着吓呆了的护士吼道,“快!生理盐水!准备葡萄糖!通知救护车!快!”


    他抬头,愤怒又无奈地看向脸色铁青的宋栖迟:“宋先生!再不止血输液,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宋栖迟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蜷缩在地、气息奄奄的禇砚完全笼罩。他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看着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看着那苍白脸上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嘴唇,看着那依旧在汩汩渗血的左手…那张总是写满冰冷憎恨的脸上,似乎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最终,他薄唇紧抿,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生硬地转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床上“虚弱”的母亲。仿佛地上那个生死未卜的人,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碍眼的垃圾。


    冰冷刺骨的生理盐水,顺着针管流入禇砚青紫色的血管,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意,却也勉强将他在彻底坠入黑暗深渊的边缘拉了回来。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浑浊的海底,模糊而沉重。他隐约感觉到有人粗暴地掰开他紧握的左手,镊子冰冷的触感探入掌心皮肉翻卷的伤口,试图夹出那块深嵌的瓷片。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即使在半昏迷中,身体也控制不住地痉挛。


    “嘶…这瓷片扎得太深了…边缘都碎了…不好取…得清创缝合…”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王医生。


    禇砚想挣扎,想把手抽回来,但身体软得如同烂泥,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一下下钻心的疼。消毒药水刺鼻的气味,缝合线穿过皮肉的拉扯感…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而遥远,只有疼痛无比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那持续不断的锐痛终于停歇了。他被翻动身体,粗糙的纱布一圈圈缠绕在左手手掌和右臂的针孔处。随后,身体似乎被搬动,放在了一个相对柔软的地方,大概是客房的床铺。


    意识在冰冷和黑暗中浮沉。失血过多的虚弱感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动弹不得。每一次心跳都显得那么吃力,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喉咙干渴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想喝水,想寻求一丝温暖,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包裹着他,只有他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左耳是永恒的静默,右耳却充斥着血液流过太阳穴的汩汩声,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尖锐的金属摩擦般的耳鸣。


    不知又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走廊昏暗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是阿香。


    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怜悯和畏惧的复杂表情,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禇砚闭着眼,但能感觉到她的靠近。


    “禇先生…”阿香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您…您还好吗?”


    禇砚没有回应,也没有力气回应。他维持着虚弱的假寐。


    阿香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犹豫了一下,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动作极其迅速而隐蔽地塞进了禇砚被角下那件染血外套的口袋里。她的手指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个…您收好…千万别让夫人和少爷知道…”阿香的声音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恐惧,“我…我只能帮您到这了…”


    说完,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直起身,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然后踮着脚尖,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门被重新轻轻带上,落锁的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见。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禇砚费力地、极其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依旧模糊,只能勉强视物。他用还能动一点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摸索着探进外套口袋。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的长方体金属物。那熟悉的轮廓和按键触感…是一个微型录音笔。


    他混沌的脑子里像是骤然劈进一道微弱的闪电!阿香那恐惧又带着暗示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夫人…少爷…别让他们知道…


    他死死攥紧了那个冰冷的金属小物件,仿佛那是深海中唯一的一块浮木。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渗入骨髓,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清明。掌心和手臂的伤口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钝痛,失血的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汐,一次次试图将他重新拖入黑暗。他咬紧牙关,将那支小小的录音笔更深地藏进口袋最深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蜷缩起来。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没有一丝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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