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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广陵王

作者:遂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前情


    [景宏十五年,章冲以太子通术士,行巫蛊事,诅咒皇父,以图九五,大逆不道,枉为人子人君之罪,呈罪证,上书废太子东宫。


    皇帝听信,大怒,着禁卫军围禁东宫,诏书下,太子不从,起事,皇后调中厩车架为太子助,混战多日,血流入渠,太子不敌,自刎身亡,皇后闻讯,留血书,自缢于长乐宫,以死明志。


    帝命章冲彻查,一时东宫后族门人党羽,下狱者无数,不过两月,获罪者万,京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太子薨后三月,帝传封地诸子携家眷回京。


    景宏十六年春三月,先皇后太子平冤,章冲党夷三族,酷刑处死,京师动荡一时,帝深悔,着人建思子宫,其后,上不豫,病多日,近侍徐青弦进灵丹,圣躬渐愈,徐氏晋黄门侍郎。


    九月重阳,上出巡长安,遇刺,广陵王以身相护,为箭所伤,帝深感其孝,赐婚骠骑将军吴氏女。


    新年,帝下旨改元,为镇元元年,三月,帝卧病建章宫,章冲党余孽伙同黄门何从持刀行刺,帝重伤,危重时传位皇九子暄,不久,崩。


    新帝践祚,吴氏封后,黄门令徐青弦晋中常侍,先帝诸子王侯遣往封地。五月颖川王暴毙身亡,帝遣廷尉彻查。


    九月,廷尉正上书告中常侍勾结藩王,居心叵测,引荐妖道,残害先帝,私通大臣,结党营私等十七项大罪,徐氏由是下诏狱,十一月,徐氏处死。十二月,帝晨间于议政殿猝然呕血,翌日骤崩。


    帝无子脉,重臣奏请皇太后恩准,扶先太子幼子为帝,为孝宣帝。]


    —————————————


    广陵王府。


    “来,这边请。”


    广陵王府的长史步履匆匆,引着身后的医官进入正殿,他脸上神色焦急,“实在是不知何故,昨夜殿下还好好的,今早起来正要进宫去拜见陛下,忽然就昏倒了,至今未醒啊。”


    他身后留着山羊胡的太医提着药箱跟着,听罢安抚道:“长史莫急,待下臣为殿下诊过。”


    寝殿里守着好几个侍从,见太医到来忙让开了床榻身前的位置。那榻上躺着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双眸紧阖,容色清俊,脸色稍显苍白。


    太医上前,撩开广陵王的衣袖为他诊脉,又上前抚过他额头,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方才下了定论,“殿下并未发热,但脉息有些快,想来是初回京城,京城与广陵府风候又大不相同,一时冲到了,并无大碍。”


    白长史闻言皱着眉道,“并非有疑太医医术,只是殿下并非文弱书生,平日亦勤练武艺,如何会因一时气候不同便昏迷不醒。”他犹疑道,“会不会是别的...”


    燕朝自建立起,就颇为忌惮巫蛊之术,以为邪异,何况现在是多事之秋,废太子巫蛊之祸就在前头,广陵王一向康健,可才到京城不久就突然昏倒了,实在很难让他们不多想。


    太医闻琴知意,不敢多搭话,忙道:“长史不必多虑,人体有时异于平时也是有的,待下臣施针,殿下不多时便会醒来了。”


    “劳烦太医。”


    太医没有虚言,他施针后没多久,榻上的人便眼皮微动,悠悠转醒。


    楚暄醒来时,但觉头疼不已,眼前一片模糊,缓了片刻才看得清楚人。


    白长史和近侍见他醒来,忙上前去,“殿下总算醒了。”


    太医见状,行礼回道:“下臣留个温补的方子,殿下服下几贴药,便可大安了。”


    白长史客气送走太医,一屋子人去煮药的煮药,去端水的端水,还留下两个在他身边殷殷问询着。


    楚暄缓过那阵劲后便觉身上只是稍显乏力,他还记得自己突然昏过去的事,但也说不出因由,只是觉得明明只过去一夜,他却有仿若隔世之感,仿佛被困在一场大梦中许久,如今终于醒过来。


    白长史送走太医回来,忙上前来,楚暄揉揉额角,声音还有些沙哑,“孤昏过去的事,宫里知道了?”


    长史回道:“是,今日殿下本是要进宫请安的,这事瞒不住,陛下和夫人都很是担心,臣已经叮嘱过太医,殿下是一时受了风热,又饮多了酒,才会一时受不住,便是陛下问起来,亦可应答。”


    楚暄点点头,没再多问,白长史为他打理内务多年,跟随他从京城到广陵又回到京城,最是周到细致。


    白长史又道:“殿下要好生将养身子,如今京城尚不平稳,臣本担心是有人以巫术谋害殿下,李医官又不在,只能请了宫里的御医来,幸好并无大碍。”


    “孤无恙,大约只是一时意外,何况太子之事仍有余波,我们又是刚回京,孤此身又有何可图。”


    “何况巫蛊之术,”他眼里几分讽色,没再说下去。


    楚暄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待近侍服侍更衣后便往外走,下令道:“传韩秋明他们来南轩,孤明日进宫请安,先遣人进宫回禀。”


    “喏。”


    楚暄到南轩的时候,韩秋明一众人已经侯在里面了,见他入内,行礼后又纷纷关怀,得知楚暄无碍后才放下了心。


    此时南轩内五人都是昔日广陵王宫里最得力的幕僚,一路跟随他到京城,他们和广陵王的利益完完全全绑在一起。


    楚暄落座主位,看过几个幕僚,“先生们以为,京中时势如何。”


    满室气氛顿时肃重起来,离他最近的韩秋明拱拱手,沉声道:“皇后与太子皆因巫蛊之祸薨,陛下不允许任何人谈论起此事,又召诸位殿下从封地回京,此中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另一谋士惠均道:“此前中宫地位稳固,皇储又已经长成,声名为人称道,今日局面,我等远在广陵,着实意料之外。”


    他身旁的人却摇摇头,道:“陛下深信巫蛊之毒,视若蛇蝎,陶后因此而折,而许氏后族自当年理阳公主一事也大受牵连,只是实在没料到,太子今日竟然也因此获罪。而章冲一党,臣以为,不过一柄快刀罢了。”


    在坐没有愚钝的,那位谋士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


    旧时信陵君门客三千,楚暄作为一地藩王,手下谋士客卿,也不在少数。他们几人能做到座上宾的位置,自然皆本事不俗。


    虽此前不在京城,此时方初来乍到,目光却很是敏锐,一眼洞见。


    楚暄见他们闻言都面露几分赞同,目光转向一旁鲜少出言的一人,“子俨如何看。”


    其他人看向他,高子俨抬手施过一礼道:“臣赞同鸿先所言,皇储党羽与后族经此已再难成气候,请殿下细思,真正得利者何人?且储君身份贵重,此事又牵连甚广,岂是几个臣工能轻易操持,章冲之流,纵使还在御前行走,但臣以为,不过秋后蚂蚱罢了。”


    韩秋明道:“此人出身寒微,深得宠信,听闻太子曾与他有隙,他当日敢亲自站出来告发太子,定然是做足准备,又看准陛下最忌惮巫蛊之术。只是,从前陛下很是看重太子,没想到....”


    没想到竟真的忍心舍弃了太子。


    堂内一时有些寂静,众人心知肚明言下之意是什么。


    说实话,比起前面三位先帝的子嗣斗得乌眼鸡一样,他们这位也是从诸多兄弟中一路坎坷登位的陛下,子嗣虽然也不少,但是还算和睦相处。


    皇帝早年间堪称英明神武,第一位皇后陶氏无子,后来被废,第二位许皇后生三女才得太子,太子是嫡长子,彼时皇帝年近而立才得此子,爱若珍宝,而太子又天资聪颖,他们母子二人都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许家又出了两个堪称天纵之才的能将,皇帝也不犯糊涂,对中宫一向尊重,其他妃子皇子知道争也争不过,不如安生过富贵日子,所以竟然上上下下竟然可算和谐。


    谁知皇帝年岁渐大,对怪力乱神之事就更加忌讳,忌讳到,对宠爱多年的太子也狠的下心。


    又或许,这只是个借口。


    这话在众人心里溜了一圈,却谁也没说出口,他们效忠的主君是个聪慧人,天家颜面在那,君臣之间,有些话是不必说破的。


    不过古来帝王之心一向寡情,如此想倒也没什么不可思议了,再是宠爱的儿子,也不容觊觎君位罢了。


    另有一人形容不羁,性情直接,懒懒直言:“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倒台,现在陛下春秋已高,把其他皇子都召回京,摆明要重新立储。”


    他这一声过于直白地打破了寂静,却没有人说什么,因为彼此都知道,就是如此。


    从前没得争,各自在封地上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富贵日子,当个小国之王,要忧虑的大约就是太子登基后他们这些兄弟的日子好不好过。


    现在太子没了,储君的位置空了出来,皇父摆明要在他们里面选出新的继承人,但凡有点野心的皇子,没有不想争一争的,毕竟争赢了,江山万里,生杀权势,尽在手里,哪还用看着朝廷的脸色过日子,战战兢兢担心让新帝觉得碍眼了。


    皇帝也确实岁数不小了,几年前就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高子俨道:“殿下离京多年,如今是初初归来,又时势特殊,不宜招摇,臣以为,还是待明日进宫请过安后再议。”


    除了太子是储君留在京城,皇帝其他几个皇子都是一到十六岁封爵后就被遣往封地,生母不得随行,无诏不得回京,除了家书外,朝臣后妃的通信也被严格监视,就是为了防止皇子争权威胁到社稷的安稳。


    楚暄离京已三年多,跟生母李夫人三年未见,这三年来他们虽然未雨绸缪小心探听各方事宜,大事痕迹难掩,小事却不能尽数知晓,为防细微处行差踏错,确实最好等楚暄亲自入宫见过皇帝再说。


    楚暄颔首,对他道:“子俨回去便修书给子然,广陵上下文武官员,多加约束,万万不能出纰漏,这些时日,他们要多辛劳些了。”


    高子然是高子俨的弟弟,也是楚暄的心腹之臣,此次没有随着进京,而是留在广陵为他坐镇后方。


    “是”,高子俨抬手作揖,“殿下宽心,子然定然有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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