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酒催人深眠,梁岑音还没有从高三冲刺的作息时间里出来,坚持着每天四点醒。
她伸出手拉开了一点窗帘,能看见远天边有层淡红色,近处是密林的黑。
她趴在床上,想要再次入眠。
翻来覆去几次后,梁岑音从床上爬起来,完成换衣服和洗漱后,走到名宿二楼的走廊上。
走廊用竹子拼成的围杆,她搬了板凳坐在一边,看阳光洒满庭院。
楼下的卧室门开了,陈祁安走出来,他无表情地顶着一个鸡窝头,转身打水,含着牙刷蹲在一楼和院子衔接的小阶梯上,缓慢地动起来。
他嘴里还含着泡沫,声音含糊:“喜欢看别人刷牙?”陈祁安抬眼看见悠闲的梁岑音。
梁岑音扶着楼梯走到庭院,不咸不淡道:“没有,你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他仰头含了一大口水,转身进了房间,很快就出来了。
陈祁安换了件衣服,黑色的短袖衬衫,替自己泡了杯茶:“生物钟太规律了,你喝茶吗?”
“不用,我喝水就好。”
陈祁安扶着保温杯替她倒满水,梁岑音摁掉手机,问:“要一起下去买早餐吗?”
“嗯,我去拿手机。”
山间晨雾弥漫,冷冷地朝露贴在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上,有些凉。梁岑音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陈祁安注意到了,他手指按着领口的纽扣,一颗一颗地解开了。
梁岑音别过脸:“陈祁安你别搞我,我我没冷到欺负你裸奔的程度,你。”
陈祁安出门的黑衬衫被递过来,男生低头弯了弯唇角,故作镇定:“借给你了。”
“别别别,会感冒的。”梁岑音口嫌体直地接过衣服,眼睛悄悄地瞥了眼,陈祁安穿了件白色的内搭短袖。
她才好意思套上衬衫,打趣道:“穿两件短袖比较招桃花吗?”
“差不多吧,比较招好感。”
梁岑音点点头,很赞成他的话:“好美的学姐也喜欢这样吗?”
“什么?”陈祁安不可置信地发问。
梁岑音挑了挑眉,弯着手指将衣服勾紧:“就是你昨天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你说谢谢什么学姐,学姐好美,怎么样都美,我有点好奇,那个学姐是谁,是五中的吗?”
陈祁安醉酒不断片,经她一点,立马回忆起那段唱茉莉花、学姐美的酒疯行为,他接受般闭上眼,吩咐:“别告诉其他人,我只相信你。”
“哦。”她听到陈祁安松了一口气。
“那你告诉我是哪个学姐,我可以直接帮你追她。”
陈祁安问:“你当时没听清?”
“额,你说话太快了,只听到什么学姐。”梁岑音装傻充愣。
陈祁安的心应该彻底沉下来了,他放心了:“没听到就算了。”
梁岑音见好就收,计划着下次怎么套他的话,脚下没注意打了滑。
她被命运勒住了喉咙,陈祁安一把抓住她的外套,拎小鸡仔一样扔到平地上。
“谢谢陈哥救命之恩。”
“别谢了,陈哥下次不一定看得见。”陈祁安落她一步,走在后面。
早上的芸村升起的炊烟,空气里的湿气被热腾腾的蒸气代替,陈祁安找到间包子铺,抬手就要了十个包子,被梁岑音打断。
“老板,有小米粥吗?”
“有的嘞。”
“拿五份小米粥,三份打包行吗?”梁岑音边问边往小餐桌走,一脚踢出对面的椅子,“过来坐。”
“昨天醉成那样,喝点小米粥缓解下,曲夏还没醒,我们带回去给他们吃。”梁岑音抽出纸仔细地擦了擦桌子。
陈祁安同意地点点头:“谢谢。”
“别跟姐姐客气,”梁岑音解下手中皮筋,反手将披散的头发拢成一个小丸子,“我以为你千杯不醉的那种。”
“北川五好少年去年评的是谁?是我,蝉联三届了。”
梁岑音想起来了。
她记得在一天的晨会上,北川冬天的早上刮着阴冷的风,梁岑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背着藏在长袖下的英语单词。
年级主任在队伍里巡逻,她扶着细框眼镜咳了两声,梁岑音抬起头,对上她的死水一样的眼睛。
年级主任是从别省调过来的,看不起五中,声音提高:“高三是忙,你也不遵守纪律,出列。”
梁岑音被单独拎出来了,她的单词纸条被没收,全体高三生在心里为新来的年级主任画上一笔。
“接下来颁发五好少年,请喊到名字的同学上台领奖并发言。”校长操着一口北川方言念着流程。
“陈祁安。”
梁岑音只是低着头,“五好少年长在地上,把头抬起来看看别人。”年级主任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
她没戴眼镜,只能依稀凭着衣服的颜色辨别台上的人,棕色的是校长,天蓝色的大概就是新一届的五好少年。
梁岑音赌气,没认真听台上的人说话,只记得他最后一句掷地有声:“志不求易者成,事不避难者进。谢谢大家。”
小米粥端上来,打断了梁岑音的回忆,她舀了勺滚烫的米粥,放在面前吹了吹,小口咽下去一点。她慢慢开口说:“志不求易者成的下一句。”
“事不避难者进。”
“前面也是你上台领奖的吗?”
陈祁安抽了把勺子,沿着碗的边缘舀了口粥,诧异地挑了下眉:“酒还没醒呢,我说真的,真蝉联三届。”
“你还记得我高二的发言是我的荣幸。”
梁岑音慢慢勾起唇笑了,转眼看陈祁安,他低着头喝粥,这话似不是他说的。
他就是这样说话不会脸红。
两人转移阵地已经七点多了。
“小伙子!”包子铺的老板娘追出来,她手里提着一袋奶黄包,气喘吁吁道:“小伙子你和这个小妹是不是一对啦?”
梁岑音不说话,抱着双臂在一边看戏。
陈祁安说:“不是,我们是同学。”
老板娘笑容更大了,她将包子塞到陈祁安手里:“你也刚高考完吧,阿姨家的小女儿也是,你样子好看,她想要个微信,可行来?”
“阿姨,我女朋友和我闹分手,你体谅一下。”
“介,你这个小伙子到说话不算话,刚刚不还是同学吗,一下子变女朋友了?”阿姨不相信。
陈祁安向远处的梁岑音发出求救的信号。
她走过来隔开老板娘,手机顺势抛进陈祁安怀里,亮着的屏幕上写着:答应我一件事。
梁岑音天花乱坠地讲故事:“阿姨,你不知道他没有房子还跟我离婚,我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小妹,别答应,房子是婚姻的保障,女人一个人也要房子,你男朋友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自身条件。”老板娘斜眼打量了陈祁安。
“你不会怀孕了,男朋友这么着急就结婚?”阿姨不放心地咬耳朵。
陈祁安凑热闹地:“我俩孩子三岁了。”
“孩子都三岁了,怎么还不结婚?”
梁岑音眼看被一句话激起八卦心的老板娘,一把将她拉回自己阵营:“阿姨,我俩婚变,家里长辈让我们出来散心。”
“对对对,出轨!小妹他就玩你,赶紧回去,回去离婚!”老板娘义愤填膺地瞪了两眼陈祁安。
两人拿着一袋奶黄包快速离开现场。
太阳的出现让寒林的温度回升,梁岑音脱下衬衫,一脸得逞:“告诉我是哪个学姐?”
陈祁安料到她的问题,平静得像一座大山:“梁学姐,桥梁的梁。”
”陈祁安你骗人也装一下,上一届只有我和两个男生姓梁。”
“是你。”
“你认真点。”梁岑音抬头想去看清他的神色,他斜眼看了过去。
眼睛像他这个人一样平静,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没骗你。”
陈祁安见她不信,转换赛道,转着手中的奶黄包:“你和老板娘背过去讲什么悄悄话了,她看我的眼神从和善变成了想让我当和尚。”
“我说我俩婚变,为了孩子我才没离婚。”梁岑音摊开手,摆出你爱信不信的表情。
“你的故事里我多大?”
“二十九,孩子三岁。”
曲夏从石阶上蹦下来,她歪着脑袋问:“谁家孩子三岁,是内娱哪个有了孩子吗?”
“不是,是我的。”陈祁安将小米粥递给她,径直走进屋里,“我去喊他们起床。”
“我靠,陈哥就是牛逼,母胎的男人玩就直接玩个大的,高中三年,孩子三岁。”曲夏笑得合不拢嘴,梁岑音塞了个奶黄包到她嘴里,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麻烦。
曲夏小口小口吃完奶黄包,她荡着双脚:“你们早上下去就是看他儿子了?”
“谁儿子?”宋林打着哈欠走进庭院,困倦也挡不住八卦心。
曲夏又笑起来:“你陈哥。”
宋林笑得直不起腰。
小情侣两个人在院子里傻笑,一个家养不出两种人。
陈祁安搬了条长板凳,他坐在一边,板凳对面是梁岑音,曲夏宋林还笑着儿子的事。
他打开茶杯,也当真地说:“我面临婚变,老婆为了孩子不离婚,我该怎么挽回破损的婚姻?”
“你要孩子还是老婆?”宋林一本正经地问。
“老婆吧,先爱上老婆的。”
曲夏发出“嘘”地一声:“你老婆为孩子不离婚,和你单独在一起,就迫不及待离婚,你说说看是不是你的错?”她用手肘戳了戳梁岑音,想拉拢一下。
“我认为你可以和出轨对象在一起扶养你和老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