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死我了,你就不能慢点。”
我撕下陈途脸上的创可贴,将一小瓶医用酒精扔给了他
“别叫唤了,昨晚打架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这茬?”
“但凡是个男人就不能忍,你以为我是忍者神龟?对了,你酒精是在哪搞的。”
“问高朋要的。”我不动声色的说。
陈途腾的跳了起来:“你给我招了?”
“没。我跟他说你早上来的时候被一条狗绊了,脸摔了一块。”
“你觉得你很幽默?”
正在我俩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两道身影并肩走入了教室
“赵良安,陈途!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们来这么早!”
章子珊蹦蹦跳跳的来到我桌子前,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包旺仔牛奶糖。
我感觉脸皮有点发烫,一把接过便迅速揣到了抽斗里。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裴心月转向陈途,声音中带着关切:“今天来这么早,伤口还疼吗?”
她发梢,衣襟,甚至睫毛上都落有细碎的雪末,显然是匆匆赶来。
“不疼,快好了。那三个混账....你不用太在意,以后应该是不敢来烦你了。”
陈途有些不敢直视她,手却鬼使神差的伸了过去,拂去了她肩头的雪粒。
裴心月脸上飞出一朵晕红,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轻声对陈途说:“以后别再打架了,能讲理就不要动手。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慢慢教你。”
“好,听你的。”
章子珊有些狐疑的回头瞥了他俩一眼,仿佛顿悟了什么,低声对我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确实有,而且蛮浓郁的的。”我深以为然。
.....
雪还在下着,凌冽的寒风扑打着交互的窗户,已是傍晚时分,窗外的世界地上素白一片,天空却一片阴翳,灰色的云像潮水一样涌动。
今年南阳这场初雪下的格外的久,已零零散散的飘了有有四五天。
严苛的天气似乎并没有影响老师们兴致,一个个仍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着,台下睡意昏沉,一阵风从窗户的缝隙钻入,喷嚏声此起彼伏。
我无趣的拿着一根笔不知疲倦的转着,身后的陈途戳了戳我,紧接着一张纸条便递了过来。
“今天是她生日,我刚刚得知,还没准备礼物,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不擅长,但我可以帮你问问章子珊。还有,上课以后没事别跟我递纸条,你不怕死但我怕!”
我猛地往后靠了,把纸条从桌子底下递了过去。
我看了看旁边有些出神的章子珊,想了想,撕下了一张纸条
“你知道今天是裴心月生日吗”
“我不知道啊,以她的性格怎么会到处说,陈途知道不知道?”
章子珊正无聊着,看到纸条后有些欣喜,提笔快速写道。
“陈途刚知道。他在愁怎么送礼物。”
“你跟他说别犯蠢。这会八字还没一撇,以小裴的性格送了也是白送。”
“那总得表示下吧”我有些不解。
“你也是笨。我教你一招,你一会跟他说。”
章子珊似乎不想再写纸条,径直将头凑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低声道:“疯了?不怕被抓到?”
“那你还不凑过来点?”
我感觉脸皮有些发烫,这个距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拂到脖子上,痒痒的。
“你就让陈途写张祝福贺卡。但别写的死板,可以夹带一点私货。昵称啊,最后再夹带点诗词什么的,这个年纪的女生没人能抵抗得了这个....”
话说了一半,便听见英语老师猛地拍桌子,厉声道:“上课交头接耳!章子珊,赵良安你俩起立,给我站着听讲!”
章子珊吐了吐舌头,便拿着课本起立,顺手把捂着脸的我也拽了起来。
还剩下的二十分钟似乎格外短暂,我和章子珊并肩垂首站在一起,低着头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抬头便能看见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单词语法以及英语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次被罚站,心底却荡漾起一丝奇异的情绪。恍若断臂的杨过和小龙女,两个人并肩立于世俗的刀锋面前。
一阵舒缓的铃声响起,我有些落寞的坐下,无视了身后陈途幸灾乐祸的嘴脸
“走,去厕所说。”我回头道。
厕所里,我将章子珊的话一一转述。
陈途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还懂不少。”
“那是,她懂得可多了,你看她学习挺好,背地里也是一堂课也不听,但她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糟糕!好像说的有点多了,我瞬间心知不妙。
果不其然,陈途盯着我打量了一会,也不说话,嘴边噙着能把人气死的贱笑,笑得我有些发毛,考虑起一脚把他踹到便池里的打算。
“行了,不逗你了,我先去写东西了。”他有些洒脱的转身。
我顿生警觉,蹑手蹑脚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如我所料,还没走几步,陈途便突然回头大喊:“有人的心..唔..”
我凶猛的扑了过去,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嘴,顺便在他屁股后留下了一个42码的鞋印。
晚自习,陈途一直在身后悉悉索索的身后写着,他一会托腮沉思,一会咬着笔挠头,看来憋几句诗词对他而言真是一件困难的事。
快放学时,他戳了戳我,我接过递过来的稿纸。
“写好了?我也看看,帮他把把关。”章子珊凑了过来
我略一迟疑,将那张稿纸展开。
“月月,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就这么叫你了。我刚刚得知12月13日时你的生日,有些仓促,也来不及准备礼物,就写几句话聊表心意吧。首先,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能一直笑着,开开心心,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温婉动人。然后,和你坐同桌是我最幸运的事情,每一天我都珍惜着,就像是饮水词中所写的一样,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每天和你碰面,就像初次相逢那样。”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剩下也不知是留白还是陈途实在编不下去了。
身边的章子珊捂着脸说:“写的还挺好,没想到陈途还怪有才情的,要是送给我,我说不定心一动就答应他了。”
我瞥了她一眼:“陈途的作文一直都是四十五分以上,你不知道罢了。”
“快让他递过去,我已经迫不急待的想看看小裴什么反应了。”
我抬头看了看钟表,还有二十分钟放学,我将贺卡还给他,一边低声对他说:“没问题,快递过去吧”
可没想到到了临阵陈途却扭捏了起来,磨蹭了足足二十分钟,几次抬手却又放了下来。
“你给她啊!”我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却见此人红着脸大摇其头,似乎亲手把贺卡交给裴心月这件事比那天晚上打架还要难上个千倍万倍。
“不可教也,不可教也。”章子珊无语扶额。
我不再言语,紧盯身后,在陈途又一次抬手又放下时,猛地出手一拍!
那张折叠的贺卡划过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轻轻的落下裴心月的摊开的书页上。
她转头看了看陈途,拆开了纸条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我和章子珊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陈途则埋着头,几乎要钻到桌底。
漫长的三分钟,余光中裴心月眼波流转,时而高兴,时而惊讶,时而忧虑。
良久,她轻声对陈途说:“你的字真好看。”
我近乎摔倒,回想了一下陈途的字迹,顶多算公整,但跟好看却差远了。
陈途则更为惊讶,他张大了嘴:“嗯..啊?”
裴心月有些难以启齿的低下头:“呃,我觉得很好看。谢谢你的祝福,你是今天第一个对我说这些话的人。不过...”
我替陈途捏了把汗,可裴心月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几近晕倒。
“你这里用‘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不太合适,这是纳兰容若写给亡妻的,准确来说这是一首悼亡词。而且,这个词集叫纳兰词集,而饮水词是其中的一篇。”
“唔...这,好像是这样的。”
喂喂喂,两位是不是跑题了?现在的重点根本不是诗词好吧!
“喏,给你的。”裴心月从书堆里抽出一本《中国精选诗词集》递给了陈途
“闲的时候可以看看。我就特别喜欢诗词,如果有一天你也能写出一首诗,一阕词,我真的会很高兴。”
陈途低着头接过,却不敢看她的眼睛,没发现后者眼中盈盈的欣喜。
那一刻,漆黑的夜空疯狂的倾泻着落雪,少女的眼眸清亮的,也像是盛着漫天雪花,每朵雪花都像是一段回忆,隔着半年的光阴,跨过寂寞的城市。
凝滞的时间里,依稀传来少女轻柔的低语:
“其实..我一直都很开心。”
教室之外,放学的钟声远远响起。